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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却正是这小正义,给他带来了大祸。晚上几个小子正混在一起,喝酒打屁,正遇上Q市道上有名的棍哥,几个人眼见着碰上了大神儿,自是一顿的马屁狂拍。棍哥享受之余,这才答应带着他们出去转转,也让人知道知道,几个人算是他的小弟了。   合该今个儿出事,当他们转到香港路的时候,一伙儿人里一个叫黄毛的眼尖,发现了一个特水灵的女生走过。这黄毛儿平时就好这口儿,眼见那妞儿,要脸蛋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身材的,心里不由的痒痒。跟棍哥一说,那棍哥登时便是两眼放光。   几人顺着黄毛儿的指点,跟到一个小胡同口,借着路灯的光晕一看,都是不由的狂咽口水。那妞儿果然是卡水的紧。只是看相貌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显然还是个中学生。虽说身材丰满,但明显透着一股青涩的味道。   庄见心里别扭,这还是个孩子。要真是给这帮人围上,怕是这一生就完蛋了。只是看着这帮朋友满脸淫笑的模样,也只能是叹口气罢了。   几人眼见前面行人渐少,那女孩已是拐入旁边一个巷子,不由的都是狂喜。棍哥一挥手,已是有两个人,绕往前面去堵着了。前面的女孩显然是觉察出了不对劲,频频回头张望,满面惊慌。可惜那股子娇娇弱弱的模样,更是引得这帮流氓心火大盛。   女孩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由的撒腿小跑起来。只是才跑出两步,便惊恐的站住,双手将书包抱在胸前,不停地倒退着。原来那绕过去的两人,已经从前面堵住了去路。   几人眼见这美味已是成了掌中之物了,不由的大是得意。黄毛儿在棍哥身边谄媚道“棍哥,您先上,等您老人家享用完了,赏给小弟们也开开荤。”   棍哥哈哈大笑“好小子,眼光不错。等大哥我舒服了,也让你们都解解馋。”淫笑中,已是向那女孩儿逼了过去。眼中的光芒就如同刀子一般,似是已经把那女孩剥光了。女孩身子已是贴到了墙上,抖索着哀求道“大哥,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身上有点钱,你们,你们都拿去吧,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呜呜”说着,已是吓得大哭了起来。   棍哥哈哈笑道“小妹妹,别怕。哥哥不要你的钱,只要你乖乖听话,哥哥不但让你舒服,还给你钱。哈哈,你就来吧。”说着,已是逼近女孩的身前。   围着的几人都是发出哄笑,“就是就是,小妹子,你从了棍哥,好处大了去了。棍哥威猛无比,绝对让你享受下真正做女人的滋味。”“是啊是啊,等棍哥让你尝完了滋味,咱们哥几个儿,也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周围一片淫声调笑声中,棍哥已是一把抓住那女孩,女孩大恐,不由的一声尖叫,拼命的挣扎起来。   棍哥哈哈大笑,使劲的搂住女孩,一双大手已是到处抠唆,惹得女孩尖叫不已,众人都是淫笑声不绝。   棍哥眼见女孩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不由的一怒,抬手就是一巴掌,顿时打的女孩半边脸红肿起来,女孩吓得浑身一抖,尖叫声戛然而止,身子已是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棍哥怒道“妈的,跟老子装什么纯纯,再不听话,先他妈打你个半死再说。”说完,对着周围几个人喝道“过来,给老子按住她!”   看着棍哥那凶狠的目光,庄见几人不自觉的跑了过去,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腿的拽腿,登时把那女孩按住。女孩面色苍白,眼神内已是一片绝望,浑身颤抖着,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棍哥狠狠抓了几把女孩丰挺的胸部,嘿嘿笑着,已是将裤子脱了,露出了那丑陋的物事。随即趴到女孩丰腴白嫩的双腿间,将短裙掀起,伸手先是抚弄几下,拉着女孩的小内裤,一把拽下。   旁边几人的呼吸陡的急促了起来,棍哥亦是满面潮红,探头向那桃源之地凑了过去。女孩儿身子一震,嘴角已是有一丝血迹湮出。   庄见脑子嗡嗡的,只是象征性的按住女孩双肩,心里一阵的烦躁。不经意间,却撇到了女孩那悲凉的双眸。那里面毫无光彩,已是一片死灰之色,看着庄见的目光扫来,却是如同一汪死水,微澜不生。   庄见心中蓦地一阵惊悸。他平日对于男女之事,早已是经历的车载斗量了。只是却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儿。你情我愿的,自是来者不拒,再要不花个百八十块的,找个洗头房啥的,可着劲折腾就是。平日里,听着这帮损友说搞了这个搞了那个的,虽是心中不以为然,但没亲身经历,倒也没啥感觉。但今天,看着女孩那死气沉沉的眼神,他,真的震撼了。   心中忽的兴起一股怒火。素日里看着可亲的一帮朋友,此时竟是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他平日里无耻下流、坑蒙拐骗,绝对不是个好人。但这一刻,竟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坏。   偷眼打量了下四周,只见所有人都蹲在一旁,满面潮红的,狂咽唾沫。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那棍哥早跟个发情了的公狗一般,在那儿舔的欢畅。   庄见深深吸口气,努力稳了稳心神。猛然间,挥起拳头,一拳狠狠击在棍哥不停耸动的头上。棍哥怪叫一声,已是霍的仰天而倒。趁着众人惊愕之际,庄见左右一推,将众人推开,拉起地上的女孩,已是拼命的奔了出去。   女孩茫然中,跌跌撞撞的被他拉着跑着,直到过了两个街口,方才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庄见心中惶惶,转头骂道“哭个屁啊,还不快跑。”   女孩吓得一呆,猛然省悟。二人慌不择路,只顾低头直跑。那女孩经了这一劫,手脚还在发软,刚才木然之际还没觉得怎样,这会儿缓过气来,却是浑身抖颤,跑不几步,已是噗通摔倒。   庄见回头望见大急,耳中听的后面已是一片叫骂之声。其中棍哥那凶狠的声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听出那一股子杀气。庄见心中哆嗦,回来一把拉起女孩,指着另一条路道“你往那边跑,先找个地方躲着。我把他们引开。”说着,手上用力,已是将女孩推了出去。   女孩满面感动,哽咽着说了声谢谢,便急惶惶的去了。庄见见她终是拐过街角,心中方才踏实,耳中脚步声远远响起,转头已是望见十余个身影,正自大喊着追了过来。领头那个,正是棍哥。   庄见心中猛一哆嗦,低低咒骂了一声,连忙转头就跑。这会儿要是被逮着,小命怕是保不住的。至于以后,娘的,以后再说吧。先过了今个儿这关再说。就这样,一追一逃,黑夜的慌乱中,竟是跑到这虎山上了。   庄见此时倚在大石头上,气息已是稍缓。探头往外一看,不由吓得大叫一声。只见那棍哥的额头鼓起一大块,正自在离着自己十几步的地方,到处瞄着。   庄见扭头就跑,边跑边暗乐。话说自小打架,这身上的力气也是不小。方才那一拳可是鼓足了劲的,那棍哥额头处的惨样,已足以显示那一拳的战绩了。想想这位道上老大,竟是给自己一拳狠揍,庄见虽是在这紧急的情况下,却依然是大为得意。   后面棍哥听了庄见那一声叫,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是暴跳如雷,连骂带吼的,已是领着那帮人,当先追了过来。   这虎山本是个乱石堆起来的地方,前山常有些老头老太太的,在那平整些的地方晨练。但后山多有几处险要所在,杂树丛生,崎岖不平,少有人来。   庄见黑暗之中哪还能分的清楚,早已经跑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只是望着高处拼命攀爬,不时的手扒脚蹬的,将一些石头推下去。身后一阵的咒骂,回头看时,只见棍哥等几个跑在前面的,已是狼狈万分。   庄见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对着下面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转身继续往前跑去,只是跑不几步,突觉脚下一空。漫空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黑暗中只传来一声大骂“我你个太阳的……”   第二天,Q市晨报刊登一则消息:我市今天凌晨,在虎山后崖底,发现一具男尸。据初步分析,估计是夜晚登山时,不慎摔落致死。Q市公安局已经介入调查,本报将持续追报。市政府提醒广大市民注意,虎山后山,望市民尽量不要进入,以免发生意外…… 第一章 偷看美女洗澡   公元614年,隋大业十年。北方的驿道上,一队疲惫的士卒缓缓前进着。队伍远远延伸,一眼竟是望不到头。   后队中,两万御林军神情严整,铠甲鲜明。个个持戈绰矛,迈着齐整的步伐,在大军之中,紧紧的护着中间一溜儿的车驾。   铿锵的甲叶子哗哗作响之际,当中五辆大车,在健马的拖曳下,缓缓的行进着。当先一辆是玉车。锦绫绣缎,黄盖朱底。车厢上镂刻镶金走出飞龙盘螭之形,金箔铜片镶满车驾,在微微露头的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华。玉车之后,跟着金、革、象、木四辆络车,俱皆豪华奢侈。两边仪仗,金瓜银锤,铜钺铜斧,紧紧围住。   玉车内,隋炀帝杨广满面志得意满之色。此番高句丽总算是俯首称臣了,也算对的起自己御驾亲征三回的辛劳了。这会子,朝中那些个大臣们总该没话说了吧。朕之文治武功,就连那个始皇帝,也是颇有不及的。   车外渐渐暗了下来,日光渐隐。天空中云层氤氲,长风乍起。这个时节正是夏末秋初之际。此时天空阴沉,倒是带来了一丝爽意。   杨广探身拨开车帘,微微蹙眉看了看天气。士卒自八月初四自东北退回,已是疲惫至极。若是再遇上大雨,这士气可就堪虞了。眼下各地的反贼四起,虽说决不敢来打自己这三十万大军的主意,但防患未然总是好的。   想及各地烽烟四起,杨广的眉间不由的浮上一丝阴霾,方才的好心情,已是顷刻间化为乌有。望着阴沉的天空,他此时的心情也是有些恶劣了。   旁边一马靠近,甲叶作响之际,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趋近车驾旁,在马上躬身见礼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杨广转动目光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到了什么所在了?”来护儿恭声道“回陛下,已是进了太原地界。再有三十里,就可进太原城了。”   杨广微微颔首,略一沉思吩咐道“传朕谕旨,三军倍道而进。你使人先往太原传旨,为朕大军准备扎营处所。”   来护儿抱拳恭声道“诺!”回罢,兜转马头,自去安排去了。杨广又抬头看看越加阴暗的天际,不由的低低的咒骂一句,自顾回身坐回车中。   车声粼粼,微微晃动之际。外面突地亮了一下,随即,天际一阵隐隐的雷声,闷闷的传来。大雨,已是将至了……   大兴城内,位于东南角高坡上的太常寺里,此时一颗大树上,树叶掩映之间,正有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童子,攀附其上。   那童子一身青袍,下摆别于腰间,里面露出的白色稠裤,此时已是沾满了污渍。一张被树叶上脏灰沾染的小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已是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双点漆双瞳,仍是灵动非常。顾盼之间,显出一份精灵古怪之意。   只是这会儿,那眼内却全是熊熊的欲火,死死的盯着树叶缝隙间的前方。顺着他目光看去,那里乃是太乐署后面,歌姬们所居之处。此时,一张半开着的窗户内,正有一个曼妙的胴体,在一个木盆中洗浴。   白嫩的玉手,抄起一捧洒满了花瓣的热水,自颈间淋下。微扬的脖颈,白皙莹然,犹如美丽的天鹅。热气蒸腾之间,那耸峙如插天云岭的饱满上,便沾满了无数的水珠。红艳艳的两点嫣红上,挂着一滴晶莹。随着呼吸,颤巍巍的欲滴不滴,如同樱珠带雨,更增三分诱惑。   树上的少年,呼吸急促,不自禁的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只是此际天空中狂风大作,阴云密布,空气中布满了潮湿的气息。他这往前一探,不妨那树枝湿滑,脚下一出溜,顿时走空。身子忽的前俯,树枝已是被深深的压下,随即又高高的弹起。那少年一个身子登时飞向半空,手舞足蹈之间,心胆俱裂,不由的大叫一声。   便在此时,天空中一道耀目的光亮闪过,“喀喇喇”一声适时响起,将他那声喊叫直接湮灭。只是那飞向半空的身子,已是正正的迎上那道闪电,身躯忽的暴起一团银光,略微顿了顿,便已向着地面摔去。   扑通一声,少年已是趴到了地上。面目焦黑之际,满头如同刺猬般竖着的黑发间,一道殷红渗出,那少年却是一动不动了。   随着少年落地之音,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已是快步走来,边走边嘟囔道“谁人如此大胆,在这搞得地动山摇的。”只是抬目处看到那趴卧的少年,和旁边的血迹,顿时大吃一惊。   几步跑了过来,将少年上身抱起。拂开那满头乱发,定睛一看,不由失声惊呼“庄公子!”随即便满面惊惶的大喊了起来,抱起那少年,已是一路喊着径往后面跑去……   “啊!!!”一声呻吟,太乐丞庄乐生的府邸里,后院中一个小屋中,庄见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昏花一片,头上还传来阵阵的痛疼,让他不由的阵阵发懵。   他如同做了一个长梦,梦中到处都是电光闪耀,四周一片黑暗。身子飘飘荡荡的,似是没了份量一样,在闪电之间穿行着。当他终于被一道闪电击中时,头脑一昏,再睁开眼来,就是这个时候了。   此时眼前昏昏的,他索性闭上眼睛,默默的想起前事。记得自己失足从虎山上摔了下来,想必是给人救了。老天保佑棍哥那帮人暂时找不到自己吧,不然要是追了来,就自己现在这模样,恐怕肯定得被棍哥活撕了。   耳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靠近。随之一阵药味飘了过来,闻着那味道,竟然还是中药,想来定是这医院的护士来喂药了。   “就不能搞点西药来吃!都什么时代了,还吃中药。”嘴中低低抱怨着,慢慢睁开眼来。   经过这一阵的适应,眼前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只是当他看到一个古装美女,正自端着一碗药汤,惊喜的看着自己时,心中不由的一阵迷糊。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少爷,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快把这药吃了吧!婢子已经凉好了,刚好可以喝了。”   晕死,这是搞得哪出?这是啥医院啊?怎么护士小姐这么个调调啊?还少爷、婢子。这穿的也跟唱戏的似得。这什么医院啊?不过这妞儿长的还真是正点啊,这般贴身伺候,简直就是男人的梦想啊,嗯嗯,我很喜欢。要是能跟这妞翻云覆雨一番,嘿嘿……心里想着,脸上已满是坏笑。   这厮一睁眼,居然就色心大动,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窗外适时的响起一个闷雷。轰隆隆的一声响,庄见不由的一哆嗦。妈的,不会这么邪门吧!只不过想想而已,又没干啥。   心中暗暗对着老天比了下中指,这才努力做出一张笑脸,嘿嘿道“妹妹叫啥名啊?来跟哥说说。你们这是啥医院啊?怎么整的跟唱大戏的一样?不过你们这服务还真是贴心啊。跟哥哥说说,还有其他服务没?”   那古装女子听着他几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满面的愕然,微微蹙眉道“少爷,你摔坏了头,还是赶紧吃药吧,莫要闹了。不然被老爷看到,定然跑不掉又是一顿训斥。”   庄见一愣,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勉强笑道“妹子,跟哥哥开啥玩笑呢?什么老爷?什么训斥啊?哥哥就是道上的见哥,听说过没?谁他妈的敢来训我?老子打出他屎来!”   那女子大惊,惶急的抬头向外看看,这才转头埋怨道“我的少爷啊,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啊?要是被老爷听到了,还不得打死你啊。你赶紧把这药喝了,再休息一阵吧。前天你怎么会跑到太乐署外面去了,还把头伤了?要不是吴伯发现的早,你这条小命儿可就悬了。老爷可是求的太医署的王太医给你看的,这才无碍。”   那丫头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已是将那碗药送至庄见嘴边。听着她的细语埋怨,庄见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什么太医署、太乐署的?这是哪里?他心中一阵的焦躁,头上愈发的疼了起来。   嘴边碰到了硬物,正是那女子将药凑了上来。庄见头昏脑懵中,望见她温柔的双眸,不由的一阵迷失,不由的把嘴张了开来。只是那药刚一入口,一股子辛辣苦涩的味道,就冲的他一阵恶心。脑子也随之清明。   头一偏,已是将那碗推开,哇的一口将那口才灌入的药汤吐了。那女子面色一变,惶急道“怎么,可是烫吗?婢子尝过的,不烫啊。”   庄见双目瞪着她,一把抓住她手腕,沉声问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你又是谁?”那女子吃他握住手腕,不由面上一红,听他问话,面上不禁又现出一份惊慌,急声道“少爷你怎么了?这里是你的家啊,婢子是彩荷,你不认得了吗?怎么会这样?婢子这就让人去请老爷回来。”说着,已是轻挣手腕,便要起身离开。 第二章 灵魂穿越   庄见手上加劲,紧紧拉住。喝道“你说清楚再走。这里是我家?这么说你认得我?那我叫什么?今年多大?是干什么的,你说!”   彩荷面上愈发的急了,两眼内已是含着泪珠,急道“少爷您莫吓我啊。您莫吓我啊!啊,好疼。您松手,奴婢说就是了。”说着,两粒豆大的泪珠终是滚了下来。   庄见一呆,努力的平复了下气息,微微松开手掌,却是并不放开。缓缓的道“那个,你是彩荷是吧。好,彩荷,你先说说看,我头好疼,或许真的是我不记得了。”   彩荷满面忧色,又仔细看了看他,这才道“少爷您叫庄见仁,去年刚过舞象之年。您是咱大隋太乐丞庄大人的独子,至于干什么的,您才十五岁,也不能干什么啊。平日里除了偶尔看看书,最大的嗜好就是……就是……追看人家美貌女子了。”最后一句话,已是说的如同蚊子哼哼了,面上一片晕红。   庄见听的那个汗啊,只是开头那段,又听的一阵头大,问道“舞象之年是什么?什么是舞象之年,到底是多大?那个什么大隋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个什么庄见仁,可是长得和我一样?你认清了,是不是跟我一模一样?”   彩荷怜惜的看着他,轻声道“舞象之年就是十三岁啊,您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大隋,不就是大隋朝吗,又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叫长的一样,你一直就是这样啊,又哪有人说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少爷,莫不是您连这个也搞不清了吧。”   庄见心中震动,茫然松开了手。喃喃自语道“十五岁,庄见仁,大隋朝。唉吆。大隋朝!”他念叨着这大隋朝,不由的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虽是没学问,但那隋炀帝可是有名的昏君,他又怎么不知道。这个大隋朝,是不是就是说的隋炀帝的那个呢。   他焦急之下,也顾不得再问自己,直接问道“彩荷,你说说现在的皇帝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杨广?”   彩荷面色大变,一步上前,小手已是堵住了他嘴。惊道“少爷你不要命了!怎么可以直呼圣上的名讳?这要传出去,休说是你,便是老爷,咱这一家子,也全都得下了大狱啊。”   庄见耳中听着,双眼一闭,直直的躺了下去。完了,真是杨广。我日!这个什么狗屁大隋,早晚被那个什么李渊李世民爷俩给搞了。听这意思,自己这便宜老爹,居然还是个什么官儿。这到时候,大乱一起,作为前朝的官儿,那能不能保得住命,也是两说了。   自己这又是怎么跑来了大隋了呢?又怎么好死不死的,成了什么大隋太乐丞的儿子了呢?叫啥名来着?哦,对,庄见仁。太阳的!庄见仁,见仁,不就是贱人吗!我香蕉你个巴拉的,自己这老爹什么水平啊?怎么给起了这么个名啊?就这水平还当官?他那啥太乐丞,又是什么官儿?   他脑子中各种念头纷至杳来,霎时已是乱成一团。旁边彩荷眼见他忽的躺倒,不由的大惊,连忙将手中的汤碗放下,俯身来看。   只见庄仁兄满面咬牙切齿,头上白布包裹下露出的地方,青筋暴跳,明显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关切的问道“少爷,少爷,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婢子这就去让人给老爷送个信,请王太医再来看看?”   庄见听着彩荷说话,脑中一清,连忙睁开眼来道“不用,找什么太医啊。就这点小伤,给我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还太医呢。”嘴里嘟囔着,已是重又坐起身来。   彩荷听他又编排太医的不是,不由的暗暗摇头。只是眼见自己这位少爷,打从醒过来,就透着跟以往不一样。不说那说话语气,就是那股子神态,也不再是以前那般冷厉了。反而是时时的显出一份惫赖,让人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他刚醒时的那番话,这一琢磨,方才回过味来,感情是跟自个儿调笑呢。   小妮子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有些小甜蜜。话说自己既是少爷这房里人,早晚是要给少爷收了的。可偏偏自家这少爷,对外面的女子大是上心,只要听闻哪里有美貌女子出现,定会兴匆匆赶去观看。反而是家里的自己,却是从不多说一句。谁知道,这次出了这么一番祸事,这性子倒是改了。   彩荷看着庄见清秀的面庞,一时间,心里如同翻了五味瓶,也不知是该欢喜好,还是该难过好。不知所措之下,就那么愣愣的呆在了那儿。   庄见这会儿却还在消化着方才,从彩荷口里问出来的那些话。忽的想起彩荷说自己十四岁,不由的激动,他早忘了自己十四岁时什么模样了,不成想,老天爷玩了这么一手。不但把自己送回来古代,竟然还返老还童了。   当下轻轻一推呆呆的彩荷道“咱家有镜子没,给我拿个镜子来,少爷倒要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啥样了?是不是还是跟以前一样帅?”   彩荷被他一推,立时惊醒,满面红晕之际,连忙点头应着,已是转身跑了出去。庄见眼见这小丫头,眼波儿流转,满脸红晕的,不由的得意的一笑。他后世经常游荡于花丛之中,这样的女子心动之态都看不出来,那可就真是白混了。   “看来虽是年轻了,但这魅力可是依然没减啊!”轻轻抬手摩挲着自己的面庞,这厮臭屁的喃喃着。   屋外脚步声响起,只见彩荷已是抱着一块铜镜进来。庄见心里不由哀嚎一声,妈的,这也叫镜子吗?真是佩服古代的先贤们,居然就用这破玩意儿,照了几个世纪。   心中暗叹着,伸手接过。掌中一沉,不由吓了一跳。这也忒重了吧!这么个大家伙要是每日里抱来抱去,可是能练出不少肌肉来。   心中想着,已是凑过脸去照着。只是当他一眼看见镜子中的人时,登时已是瞠目结舌。   黄橙橙的镜面中,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满头白布。一头头发尚自有些打着卷儿,斜斜的竖在头上,整个跟烫了个80年代的爆炸头差不多。若说这副形象让人看着忍俊不禁,但那镜中人的面貌,可就让庄见骇异不已了。   这哪里是自己原本的模样?这整个是两个人嘛!虽说这镜中的少年长的并不难看,反而有些讨喜,但绝对称不上英俊二字。除了那双眼睛,滴溜溜的甚是活泛之外,一点也不如自己原本的高大威猛。   这算是什么?只是灵魂来了?碰巧让这倒霉孩子给遇上了,然后给自己来了个鬼上身,鸠占鹊巢了。这么说,在自己那个时代,原本那个自己肯定是已经死了的。可是就算灵魂穿越,起码给个玉树临风的身体啊。这还不算,一看镜子中这个模样,就是明显缺乏锻炼的样子。瘦瘦弱弱的,估计风稍大点,都能给吹跑咯。   悲哀!太悲哀了!有个贱人的名字,就已经让庄见快要郁闷死了,这会儿再看了这幅相貌,他简直有点欲哭无泪了。话说赚取大把的钞票,拥有无数的美女,可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啊。如今这幅病秧子像,还靠什么去泡妞啊。   “当啷”一声,将那铜镜扔到地上,仰身就倒。彩荷吓了一跳,才要说话,却听庄大少忿怒的道“去给少爷砸咯。没特点、没性格、没气质!三无产品啊!啊啊啊啊啊……”   彩荷听的愣愣的,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是犯的哪门子劲。迟疑着将那铜镜拾起,嗫嚅着道“少爷,这个……这个镜子,奴婢,奴婢砸不动……”   庄见抬起上身看着她,摇摇头,摆摆手道“随你便罢,别来烦我,老子先睡一觉。我靠!说不定是我发梦,也有可能。一觉醒来,说不定又回去了呢。唉!”   彩荷只觉着少爷简直莫名其妙,只得转身向外走去。方到了门口,却听得屋中一声狼嚎“老天爷,我恨你!”   彩荷腿一软,险险没有坐到地上。回身看去,却见那位大少已是将被子蒙住了头,自顾睡去了。摇摇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庄见念叨了一阵,已是朦胧睡了过去。只是沉睡中,好似是做梦一般,一些不属于他记忆的片段,不时的掠过脑际。那些片段慢慢连成一串,似是在看一个人的成长史一样。从小时候的琐碎小事,上私塾读书,各种各样的名字,人物,还有方才那个彩荷,一一展现,一直到最后看见一个美貌女子洗澡……那女子果然很美,那身段儿,那皮肤,那胸前两堆坟起……庄见梦中看的血脉贲张。突然,一道闪电迎面劈来。那刺目的电光,耀的眼睛生疼,身上随之便是一阵的剧痛。   庄见大叫一声,翻身而起。浑身大汗淋漓之际,回想方才梦中情景,心中已是陡然明白,原来这死了的倒霉孩子,竟是偷看女人洗澡,被雷劈死的…… 第三章 又上学了   十月的大兴城,金风飒飒,凉爽宜人。经过了几日的大雨滋润,整个城市都带着一股嫩嫩的清新。屋舍房瓦,尽皆呈现出剔透之意。   城东的街道上,踩着青石路面,庄见领着一个小僮,正惬意的走着。此时,距他来到这个世间,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当日那场大雨足足下了有三天,之后虽说是晴了一日,转天却又是细雨飘飘,然后老天爷就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便断断续续的抽泣着,直到今天,这才算是甩了最后一把鼻涕,将那雨收了。   走在这千余年前的古城街道上,庄见不由的满面迷醉。整齐!是这座城市给庄见的第一感觉。两边民房鳞次栉比,前后相接。但不论大房高屋,还是小门独院,俱皆依着一个个方子而建,毫无杂乱之感。   这大兴城的民居建地,整整占了城中近90%的面积,街上多有百姓闲散走过,土黄色、灰色、青色、藏蓝便成了这个时代的主色调。城内遍植绿树,此时尚未至叶黄凋落之时,各色树木便拼命的将最后一份绿意,尽情渲染着。   口鼻中嗅着晨曦的清凉,庄见不由的身心俱畅。话说他那头上的磕伤早在几日前就好了,拿他的话说,妈妈的,老子当日比这重百倍的伤,也没进过医院呢,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他倒是不知道,在这古代时候,人们并没有什么抗菌抗素,和什么疫苗之类的措施。一旦受伤,尤其是头上受伤,能最后像他一样好的如此利索的,实在是极少数的。故而,他那个便宜老爹下了严令,坚决不准他往外疯跑,否则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想起自己那个老爹,庄见不由的摇摇头,但是面上却也不由的有些温馨之意。自己附体的这个倒霉孩子,娘亲早死。剩下老爹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仗着对乐器有些底蕴,好歹是在大隋太乐署得了个小官儿,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位置。   这太乐署,说白了,就是古代宫廷的御用乐队,兼着音乐学院的职责。负责为国家最高领导人杨广同志,在各种场合下奏乐的。还要为杨广同志搜集的美女,进行乐舞的教导。   整个太乐署隶属于太常寺管辖。其中设有太乐令二人,太乐丞一人,再往下就是乐正八人。在这太乐署内,庄乐生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在中间。于是乎,庄见仁这个儿子,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勉强算得上个衙内吧。   庄乐生忙于生计,还要抚养幼子,年虽四旬,却也没有再娶。人正中年,头发却早已灰白一片,素日里对庄见管得甚严,只是公事多鹜,那庄见仁瞅着空儿的,就跑出去撒野,让庄乐生也是颇为的无奈。只是膝下仅这一子,眼见孩儿伶俐,怜惜他娘亲早亡,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了。   此番终于是出了这么个大祸,心疼之下终于是大怒。不但狠狠训斥了庄见一番,还下了禁足令。庄见在后世时,整日混迹于社会上,对于人心鬼蜮,早就门儿熟。更因为了生存,最善于察言观色。眼见这便宜老爹虽是厉声疾色,但眼中那份慈爱,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庄见孤儿一个,从未得到这等父爱,心中感动,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老爹,安分的扮演起了庄见仁这个角色。   只是诸般皆好,就是一条,任凭他百般讨好卖乖,庄乐生就是不肯松口放他出去。一直在那小屋中憋了半个月,虽说每日里调戏调戏彩荷,摸摸小手儿,颇是有趣儿,但跟坐牢一样的生活,还是让他郁闷不已。   直到前日,跟彩荷说话间谈起才知,这庄见仁居然还是国监院的学生。庄见不由的眼珠儿一转,已是有了主意。当晚,等庄乐生回来,便去求见,直言自己这个年纪,实在是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   庄乐生大是奇怪,他自己的儿子又怎会不了解。平日里要是说纨绔惹祸,调戏美女,那绝对是一个顶俩。但要说有求学上进之心,却是打死他也不会信的。只是听闻彩荷说起庄见这几日里的异常之处,又不由得疑惑。难道真是老天开眼,让自己这个不孝子一摔之下,开了窍了?那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故而,虽说心中并不相信,但望子成龙之心下,还是答应了他,两日后准他去上学。就这么着,庄见今个儿才算是出了那小屋。只是看看身后这个小尾巴,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郁闷。   这个僮儿是老爹给安排的,说是伴读随身伺候着,不如说是个小监工。年不过才十一岁,倒也伶俐。端茶递水的,很长眼色。只是每每想及这小子身上担负的使命,庄见就不由的不爽。   二人此时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庄见瞥眼瞅着他,想想这小子的名字,满额头就不禁挂满了黑线。小棒槌!妈妈的!小棒槌!唉,一个贱人,一个棒槌,这下子倒是真他妈的般配。   心中不爽,面上就有些悻悻。小棒槌偷眼瞄着少爷的脸色,心中就不由的愈发谨慎起来。话说打从老爷吩咐着跟从少爷,自第一眼起,他就察觉到了少爷似乎并不喜欢自个儿。只是老爷的吩咐,他作为一个下人,实在是反抗不得。故而,心下忐忑之际,平日里伺候的越发殷勤了,好在也没让少爷骂过。只是那股子精细劲儿,也就越发的练了出来。   二人一个郁闷,一个小心,都是无语。眼见着前面转过弯儿,就是国监院的所在了。却见迎面一辆马车驶来,镶金挂银的好不奢华。便连车上那个驭者,也是一身上好的丝质衣裳,满面的倨傲。   庄见看着这股子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不欲惹事,就往旁边一站,等着那马车过去再走。哪知那车将将拐过街口,却听得车中“咦”了一声,随即就见那车已是停下。   车帘一搭,里面已是下来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都是十四五岁年纪,一着月白,一着宝蓝。白袍少年生的唇红齿白,英挺不凡,若不是嘴角处,无时无刻不挂着的不屑,庄见倒是真能生出结交之心来。   那个蓝袍少年却生就一副弥勒像,微胖的脸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显得人畜无害,颇是可亲。只是在庄见看来,心中不由一凛。那人的笑容可不是真笑,不过是天生出来的罢了。一双细目中,目光游动,不时转动,这人绝对是一个小人。   这二人一下车,庄见就已认出。那白袍少年叫宇文士及,乃是许国公、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次子。不说他爹宇文述极得杨广的宠溺,在朝中说一不二,强势至极。就单单他那兄长宇文化及现在也已是官拜太仆少卿了。这宇文一家,在这大隋实是权势无比。   那个蓝袍少年乃是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丞裴世矩独子,裴恪。那裴世矩就是后来的裴矩。因避讳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讳,去掉了中间的世字所成。那裴世矩精通地理,通晓商业。政治上更是长袖善舞,聪明绝顶,实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奸人。在炀帝面前,极尽谄媚,巧言令色。等到了唐太宗面前,又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敢言直谏的诤臣。其心思之精细诡秘,让无数后人赞叹不已。   这宇文士及和裴恪,也都是十五岁的年纪,俱是在这国监院内读书。与庄见乃是同窗。二人仗着身世和父兄辈在朝中的地位,在那国监院内,平日便常常耍弄欺负,身为小吏儿子的庄见仁。上次,庄见仁去偷看歌姬洗澡的主意,就是这二人所出,以至于被雷劈死,让庄见夺舍成功。   庄见脑中电转之间,已是想起了这二人,想着二人平日里对那倒霉孩子的耍弄,再看看二人此时面上那颇堪玩味的表情,肚内不由的暗暗冷笑。此番自己可不是那个贱人了,要想玩我,那就走着瞧吧。   心中虽是转着主意,这面上却是满脸承欢,快走几步,上前抱拳道“啊哈哈,二位老大,好久不见了啊?小弟这心里可真是想得慌啊。呃!哦,那个,小弟这里给二位学兄,见礼了。”他半路改口,乃是眼见二人面露诧异,这才想起,自己开始的说话,可是后世道上朋友相见时的语气,拿到这儿一说,可不让人感到怪异嘛。这才连忙改口。   宇文士及和裴恪相互对望一眼,均是心中疑惑。这小子原本骄傲的很,怎么这会突然变得这么知道进退了?若是二人知晓,眼前这幅躯体里,现在蹲着一位后世的超级无赖,可就不知作何感想了。   宇文士及嘿嘿一笑道“庄哥儿,平日里怎么也不见你这么懂礼?听说你前些日子,摔破了头,莫不是把脑子摔坏了?”说着,已是哈哈大笑起来。旁边裴恪却露出一份鄙夷。   庄见心中顿时大为看不起,得了人家敬着,还不知收敛,趁机收拢人心。反而讽刺挖苦,就这德性,要是放在后世,早被人砍死不知多少回了。这个宇文士及也就这水平了。 第四章 阴死你   心里鄙视,这脸上却是满面堆笑,毫没有一丝儿尴尬。赔笑道“哎呀,宇文兄果然是大家士族出身,这说出来的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这回醒过来后,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原来是这样啊。佩服佩服!”   顿了顿,转头看看裴恪,才又接着道“唉,也不知宇文兄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咋就这么好使呢。随随便便,就能给出这么有见识的答案。看来日后宇文兄一定能飞黄腾达,宇文家能凌驾于众臣之上,成为我大隋第一门阀,果然是有道理的啊!这别人家嘛,唉,总是差着一些火候啊。”说着,摇头赞叹不已。   这厮口中说着,眼角却不断的瞄着裴恪。话里言外之意,明显是说裴恪不如宇文士及。最后更是直接暗挑两家在朝堂上的权利对比,实是险恶至极。   身后小棒槌听着这厮一番拍马,身上不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暗自佩服自家这少爷,还真是能厚着脸皮胡侃。   宇文士及听的庄见这一通马屁拍下来,不由得眉花眼笑,大是得意。哈哈大笑之际,突然觉得这小子,似乎也挺顺眼,并不是那么讨厌了。   旁边裴恪却是暗暗咬牙,偷眼见宇文士及那得意模样,心中不由的有些恼怒。狠狠的瞪了庄见一眼,这才细声细气的道“庄哥儿口舌之功见长啊。只是这以后之事,以后再说吧。谁又能说的准呢。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去吧。免得给先生责罚,你庄哥儿本就是花了银子来混的,自不打紧。可咱们却是实打实的在这做学问的,若被先生说上几句,面上须不好看啊。”说罢,自顾一拉宇文士及,向里走去。   宇文士及一愣,点点头,也不理睬庄见,自和裴恪一同转身而去。那马车便随着停到国监院门口等着。   庄见心中大怒。这狗屁的裴恪居然直言说自己是废柴,他们被骂了就面子上不好看,他庄见被骂了就无所谓。我呸!香蕉你个巴拉的!拽什么拽,娘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裴恪,裴恪,你丫就是个陪客的料!早晚有一天,落到老子手里,把你卖到妓院里当鸭子去陪客去!   “呸!”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脑中意淫着有朝一日,这裴恪在妓院里被人大爆菊花,婉转哀嚎的情景,心中不由的大爽,立时便回嗔作喜。优哉游哉的跟在二人之后,往国监院走去。   到得门口,小棒槌立住脚,停了下来,将手中提匣放下,自往墙边等着。庄见一愣,问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小棒槌一呆,这才道“少爷,这国监院乃是皇家所设,授课之时,除了监生之外,旁人不得入内。小的就在这等着,等到午时少爷下了学,小的自会进去给少爷送饭的。”   庄见搔搔头,这才明白。感情这里还有这规矩,学生要自理,家长请止步啊。皇家所设?妈妈的,该不会有什么皇亲国戚在里面吧。他虽是得了庄见仁的一些记忆,终是有些残缺,再加上那庄见仁以前只顾着寻美人看,来的次数不多,对于这监院里的事情,便是不甚了了啦。   这国监院乃是杨广推出科举制后,方才兴建的。只对朝中大臣和皇族子弟开放,为他们教授课业。从这里出去的学生,日后怎么也会给个差事做的,倒和后世大学以前的包分配差不多。   加上同窗不是皇亲就是朝中有势力的大臣,这股子人脉,实是做官的大好基础。是以,庄乐生几乎拿出一半的积蓄,四下奔走,总算找了门路,给庄见办了个监生的身份。在这里能学到多少学问是不敢想的,但总算为儿子谋了个铁饭碗,他就是以后闭了眼,也能放心了。   庄见哪里知道这些,听小棒槌说完,只得向他挥挥手,自己提提心气,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只见檐角重叠,四下里屋舍整肃,围成一个口字形。两边俱是回廊,前面几阶台阶下去,就是一个广场。只偶尔几个仆役走过,亦是轻声轻脚,安静中,显出一份凝重。   对面便是二道门,进去之后,方是正院。监生授课之处,就在右首一溜儿房内。院中花石掩映,亭台隐现,颇有一些雅趣。   庄见不再多看,只按着记忆中路线,走进学堂。进的堂内,不由得一窒。只见堂内纵向放着四溜儿矮几,此时几后,已是有半数跪坐着些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小的不过八九岁,大的约莫十六七。俱是绫罗绸缎,佩金挂银的。   这些孩儿中不惟有男的,竟然还有几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儿。只是不管是男是女,人人面前都放着笔墨纸砚,他低头看看自己空着的双手,登时便傻了。   此时众人见了庄见傻呆呆的样子,不由的都是爆出一声哄笑。宇文士及和裴恪,正自坐在最前面。眼见庄见进来,宇文士及念着他方才一番奉承,并未多言。   裴恪却是讥声道“看看人家庄哥儿,来监院居然是两手空空,难道说令尊俸禄浅薄,买不起笔墨吗?唉,你我虽身份悬殊,但总算是同窗之谊,只要你对我张张嘴,区区一套笔墨而已,在下便是送了你,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嘛。”说着,面上已是一片嘲笑。   众人闻听都是轻笑不已,议论纷纷。唯有一个身穿淡黄色衫子的女孩,却是微微皱眉,只是眼神看着庄见,亦是有些诧异。   庄见眼珠儿一转,忽的走至裴恪身前,躬身一揖,然后默不作声的对着裴恪大张了一下嘴巴,稍停之后,又是一张。然后便自顾弯腰,伸手径自将裴恪面前的笔墨等物,尽数收起,也不说话,拿着便走。   众人看的奇怪,不知什么意思。呆呆的看他自顾走到自己案几前,慢条斯理的把那些笔墨之物,堂而皇之的摆到上面。又拿起那个玉石镇纸,细细打量摩挲一番,这才面现赞叹欣赏之色,点点头放到摊开的纸上压好,安然落座。   大堂内一时间俱皆安静,那个黄衣女子也是满面讶异的愣住。裴恪直到此时方才醒过神来,面上忽的潮红。霍然拍案而起,喝道“庄见仁!你好大的胆!竟然敢强抢我的东西!”   庄见愕然抬头,满面无辜的看着他,愣愣的道“咦,裴学兄何处此言?小弟虽说是穷了点,但也绝不会做抢人东西的事的。学兄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裴恪大怒,指着他案子上的笔墨,怒道“你不做那种事,那你桌上放着的是什么?那些东西难道是你的不成?还是说,我那些墨笔长了腿儿,自己跑过去的?你若不是强抢,那就是盗窃!不论怎样,你都等着下大狱吧。”说着,冷笑不已。   庄见连连摆手,道“等等,等等。”裴恪冷笑道“怎么?可是怕了?”庄见正色道“裴学兄差矣!小弟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啊。等我把话说完,你再给我定罪不晚。”裴恪气结。   庄见先是起身对着堂内众人,环环做了个揖,这才道“各位同窗,刚才大家可都在眼前,听的明明白白的。裴学兄可是说过,只要小弟我向他张口,就会帮衬我,将他的笔墨赠给我的。这总该不是胡说吧。我方才可是已经向学兄张了口的,而且还是一张再张的啊。裴学兄总该不会看不到吧?我张完了口,拿那些东西的时候,学兄也未阻止,显然也是同意的,为何这会儿又来说我什么抢劫、偷窃的?”说罢,已是满面哀怨的看着裴恪。   众人先是一愣,陡然哄的大笑起来,只觉这庄见大是有趣。有那喜欢热闹的,更是大声叫好,一个安静的学府之地,顿时沸反扬天。   裴恪听着庄见一番话扔出来,不由的张口结舌。这厮怎么这般无耻!就借着这么个理由,这自己的东西就全改了姓庄了?而且竟然还那么的振振有词!无赖!无赖!便是那街头的痞子,也不如他者般厚颜无耻!   裴恪心中咒骂,双目死死盯着庄见,眼中直欲冒出火来。待要张口驳斥他,那边庄见早已看到,抢先一揖道“小弟打从来了大隋,就总听说裴兄任侠仗义,心地仁善。做过的好事,数不胜数。什么救助弱小啊,什么仗义疏财啊,从不虐待小动物啊,看到老人家路过,都要伸手扶一把。唉,小弟原本是不信的,可通过今天这事儿,看来裴兄果然是名副其实啊。”他一本正经,板着指头说着,摇头赞叹之色,满溢脸上。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笑的更是欢畅。角落里那个黄衣女子,亦是玉面憋得通红,显是在极力忍着。只是那流转的眼波儿,却是怎么也难以掩饰住那份笑意。波光潋滟的眸光,在庄见面上转动,对他大起好奇之心。   裴恪耳中听着庄见一番胡说八道,简直就要晕了过去。什么叫他自打来了大隋,这厮打小就在这儿的,居然化妆外来人。说我任侠仗义,总做好事。那么我要是不给他这些,是不是他所说的,就都反过来了?这个小无赖!他那日怎么不摔死?那天打雷怎么不劈死他!他心中愤懑,只觉一股气,闷闷的在胸口堵着,怎么也出不来。   庄见肚内暗笑,面上却是一片欢喜赞叹之色。眼见裴恪面色发青,眼珠儿一转,却又对着他一揖,面现不忍的道“裴兄怎么面色不对啊?可是有什么旧疾发作?不过不应该啊。刚才咱们来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啊,难道说是你心疼刚才给我的这点小玩意儿吗?可是按裴兄平日所为的传闻,不应该啊。唉,好吧,这样吧,如果裴兄真是心疼了,只要跟小弟点点头,小弟自当全部归还。决不敢贪图裴兄这点小钱财。如何?”   裴恪此时,只觉得头一阵阵的发懵,心中似在滴血。小玩意儿!小钱财!不说别的,单只那个玉石镇纸,就值不下五百两银子。那可是上好和田玉所制,不惟光滑细腻,上面雕工精细,据说乃是前朝宝库中的物件。自己最是喜欢,磨着爹爹求了好久才求来的。到了这无赖嘴中,竟然成了小玩意儿!小钱财!你这无赖,土包子,你装什么有钱人啊,你认得那东西的价值吗?你怎么不去死啊!天啊,你就收了他吧!   裴恪只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如此虔诚。如果现在老天能一个雷劈死那个无赖,他一定会备上一份大大的祭礼奉上的。   他双唇紧抿,肚子中不停的咒骂着,眼中却见那个无赖竟然对着自己又是一揖,不由的浑身一个激灵。这厮又要说什么?他又要说什么?苍天啊!大地啊!你让他住嘴吧!裴恪不由的心中哀嚎。   可惜,庄见同学没有听到这个请求。对着他微微一咧嘴,顿时,裴恪便如同突然见到了魔鬼的微笑,那半张的血唇之间,白牙闪闪,竟是好像闪出了光芒,欲要择人而噬。耳中却又飘来了那个无耻的声音。   “裴兄,小弟看你满面为难之色。可是因为怕名声受损吗?唉,不会不会!你放心吧。小弟还是体谅你作为一个名人的苦衷的。”说着,转身对着众人团团抱拳,满面诚恳的道“诸位同窗,今天这事儿呢,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家能答应小弟。”   众人眼见越来越是热闹,又都是孩子心性,登时纷纷点头,连声催促,要他快说。庄见正色道“小弟的要求就是,还望各位同窗莫要出去传扬这事儿。咱们也应该体谅下裴兄的感受嘛,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闻听一呆,方才二人那般交锋,显然是俩人不对付。正自盼着热闹呢,怎么这庄见仁却突然打住了?莫不是真的怕了裴家的权势?话说那裴家也不过是个谄媚小人而已,虽有些圣眷,但也没到了让皇上,就为这点小事随便找大臣麻烦的地步啊。这庄见如此怕事,忒也无趣了。众人一时间不由有些冷场。角落里那个黄衣女子,显然也是露出一份失望的神色来。   裴恪被今天的事儿,打击的有些懵了。惨遭摧残之下,此时心中,竟突然对庄见生出些感激来。只可惜,他这感激尚没有维持一分钟,就在庄见下一句话中,彻底消失无踪了。也终于让他深深的体悟了,什么叫推倒之后,一定要再踩上一脚了。   原来庄见说完那话后,自己故作沉思状,微微摇摇头,又接着叹息道“嗯嗯,单只这样还是不够的。诸位同窗回去后,跟自己的亲戚朋友,街坊四邻的,都打个招呼,嘱咐到了,千万别往外传!嗯嗯,就是这样,还望各位同窗答应小弟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众人被他这一顿一扬的手法搞得一呆,有那反应快的,已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便是哈哈大笑起来,揉着肚子,笑的眼泪直流,不停的点头,笑道“答应!答应!咱一定把话带到!一定带到!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大笑间,那声音直欲将房顶掀了起来。这素日肃穆安静的传业授课之地,便因着庄见这厮的到来,第一次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全没了往日的庄严。   那黄衣女子此时早已是巧笑嫣然,便如同偷偷开在山谷中的一朵花儿一样,藏在众人之后,偷偷乐着。暗暗思量,今日这般偷跑过来,这是值了!回去后纵然被母亲训斥一顿,也是不冤。这十五年来,自己从没像今日这般畅怀大笑。   裴恪此时已是欲哭无泪,耳中轰轰的,都是众人的笑闹之声。只觉天地间所有人,都抛弃自己而去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魔鬼造成的。可偏偏自己却是斗不过他,他不由得一阵彷徨。   旁边宇文士及从开头便已傻了,怎么也猜不到,平日里那个只管贪色的傻小子,如何竟变成这般犀利。此刻眼见裴恪满面无助的样子,虽说平日也只是他总来巴结自己,但眼见他现在的惨样,不由的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当下沉声咳嗽一声,站了起来。众人眼见他站起来,顿时都是一静。这宇文家和裴家可不一样,还是莫要撩拨他的好。   宇文士及扫眼看看四周,眼见众人各自转首他顾,显是对自己忌惮,不由的大是得意。随即对着庄见道“庄哥儿,为人做事,且留一份余地,这事儿就到这儿吧。我见你今个儿转了性儿,这才好言相劝。你若是不知进退,哼哼。”说罢,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庄见。   庄见满面委屈之色,作揖道“宇文兄说的哪里话来,小弟在二位面前,那敢多说半个不字啊。只是,这些东西,那个,裴兄倒是要不要回去啊?怎么也得给个话吧。不然,这回头搞出误会来,那大牢的滋味,小弟却是不想去尝的。”   宇文士及气结,转头来看裴恪。却见他依然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生气。方要代他做主了结算完,却突然听的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 第五章 看海的青蛙   随着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响,整个学堂内顿时一静,众监生还没来得及各归座位,就见一个五十余岁的青袍老者迈了进来。   这人甚是瘦削,身高大约一米七多,一张满是沧桑的老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内此时分明却蕴含着怒火。进的堂内,冷冷的目光扫了众监生一眼。   众人被他目光一看,不由得都是脖子一缩,便连宇文士及和裴恪,也是大气儿不敢出。要知这位先生,唤作王子方。据说曾为圣上龙潜时的密士,向来对识人之术甚是老道。对当今圣上登位,多有谋划。故而,便是杨广也对其礼敬有加。现下年纪大了,又不愿在朝堂供职,这才安排到此处授学。这么一位主儿,宇文家虽是强大,却也不愿轻易得罪。   此时,众监生本应当齐声向先生问好的,但是眼下众人被方才一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心中知道这位先生最是重礼,现在这种样子,不知要受到什么责罚。一时间心中都是忐忑,竟是都僵立无语了。   “此乃国家所设授业解惑之地,何等端正肃穆之所!尔等竟是喧闹的,隔着两重院子都能听得到,哪有半分重臣之后的样子!”这位老先生语调平缓,但其中的愤怒之意,便是傻子也能听的出来。   众监生更是噤若寒蝉,都是低头听训。王子方目光转动,依次看去。只是目光转到那个黄衫女子身上时,明显一愣,随即恍若未见一般,略了过去。   黄衫女子轻出口气,妙目流转之际,不由得一呆。原来她忽的发现,那个挑起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庄见同学,此刻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自己的案几前。那副架势,和堂中众监生此时的姿态比起来,若不是她一直在旁看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紧守规矩的学生了。   自那声咳嗽响起,到王子方跨进门来,不过几息时间。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庄见同学能做到这种扮相,这份鬼神难及的身法,当真是令人佩服不已。却不知庄见同学,在后世上学时,于那听声辨位之术,早就炉火纯青了。在听到那咳声才起的一刹那,后世多年练就的本领,不过稍露个一分半分,顿时便显出莫大的威力来。   王子方看了众人一眼,等到看到庄见时,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一蹙,随即淡淡掠过。这才又道“尔等俱为国家重臣之后,以后俱为我大隋各方要员。当谨守君子之礼,端方严凝才是。今日除了在自己案前坐着的,全部将《论语》誊写三遍。十日后交与我这里,以做惩戒。”   众监生暗暗叫苦,却不敢反驳,只得垂头丧气的同声应是。庄见肚内暗笑,大是得意。王子方既然惩戒完了,这才挥手让各自归坐,开始授课。   只是当他眼光落到裴恪那空无一物的案上时,不由一愣,怒目瞪了裴恪一眼,这才拿起书本,开始讲了起来。   裴恪满面通红,偏偏又解释不出,只得低头不语,心中却直欲要郁闷死。上面王子方拿着书本,平板呆滞的声音,一板一眼的读着,众监生也是正襟端坐,小心听着。   庄见初时只觉的新鲜,只是他本就是个不喜欢学习之人,随着王子方那枯燥无味的讲解开始,不多时便已是坐不住了。   身子虽是端正如初,那双眼睛却是四下乱瞟。“嗯嗯,这个妞儿,肩窄背挺,虽是年纪还小,这身段儿倒也还行,可惜就是皮肤黑了点,嗯嗯,只能给个75分。嘿,这一个皮肤倒是不错,可怎么看着都跟后世的春哥一个调调儿呢。看那胸,简直就是太平公主嘛,简直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皮肤。嗯,那边那个,靠,还是个小萝莉,忽略……”   这厮双目放光,对着堂内有数的几个女子,暗暗的评头论足。耳中王子方那枯燥的声音,早已是充耳不闻了。   “哇靠!美女啊!奶奶的,没想到真有美女啊!这眉眼儿,这身段儿,啧啧,看那胸前的规模,应该有32C吧。啊,这皮儿嫩的跟能掐出水似的,极品!极品!”庄见的目光瞄到了那黄衫女子的身上时,不由的色授魂与,大是激动。   两眼一顺不顺的盯着那女子,口角处竟是微露一丝晶亮的口水。虽说这十五岁的身子还显的有些单薄,不能真的实战。但内里那颗二十四岁的老色心,却是跟猫爪儿挠一般。   黄衫女子早觉的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直直的射在自己身上,眼角余光撇出,已是看见庄见那副贱相。她身处深宫之中,平日迎对的俱是恭谨之色,哪有人敢这般大胆的看她。她直觉那目光之中,满含着灼热,似是透过薄薄的衣衫钻了进去,直直的贴到了娇嫩的肌肤之上。烫的浑身一阵无力,一颗心儿也似是要跳了出来一般。   黄衫女子又羞又急,暗暗不忿:这人好生无礼!竟敢这么大胆的看我,真真可恨!只是想着可恨二字,却是没有半分恼意,反而隐隐的,还有一丝期盼和欢喜。哪个少女不怀春,便是天之骄女,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多有幻想过人事的。   此时被庄见这厮那双贼眼一看,一颗心儿飘飘荡荡的,已是满面红晕,目光迷离。对台上那先生所言,早已是不闻一丝一毫了。   “殿下!殿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少女正自晕陶陶之际,猛地耳边不合时宜的响起一个平板的声音,顿时将她惊醒。抬头看时,却见那位王子方,此时正站在自己身边,大有深意的看着自己。少女顿时羞得几欲晕去,连忙将头沉下。   “殿下既是来到老夫这学堂之上,就当静心求学才是。还望殿下谨记!”王子方面上依然是古波不兴,缓缓说道。众监生闻听王子方的称呼,俱皆大惊,纷纷暗暗猜测。一边宇文士及也是眼中闪过一道神采。   少女双颊通红,犹如熟透的苹果。耳根子也是阵阵的发烧。听着王子方的言语,只得臻首微点,心中却对那个让自己出糗的惫赖小子,一阵的大恨。   她这羞恨交并,却不知后面庄见那里也在心中大骂“喵喵的!你个死老头,没事儿讲你丫的书去,竟敢挡着老子看美女!查查你个圈圈的,不知道坏人好事等于杀人父母啊!我日你个先人板板的!”   这厮此刻满面悲忿,双手握拳,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只是当一双冰冷的眸光正正迎上之时,却顿时犹如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王老先生淡淡的看着他,缓缓踱至他身边,“老夫认得你,虽说你很少来我这里。你可是太乐署乐丞庄大人的公子,叫做庄见仁的吧。”   庄见此刻早已是满面正色,这般变脸的功夫,想必后世的川剧大师也是自愧不如的。听着王子方问话,立时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正是小子。”   王子方点点头,“好!方才老夫进来之时,似乎庄公子很是端正,老夫很满意。可见庄公子虽不常来,但对这学问一事还是非常认真的。”   此言一出,旁边众监生险险没一齐晕倒。啥?他端正?他认真?貌似方才就是这丫的搞怪啊!这世间还有天理吗?众人齐齐望天,这老天怎么也不打雷呢!   众人悲愤之余,耳中却听得庄某人诚恳的声音响起道“多谢先生夸奖!学生也只是觉得吧,咱们这个年龄,其他事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应该好好学习,努力充实自己。这样才能做个有用的人,才能在日后为大隋添砖加瓦,为国家的建设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光和热。这是学生毕生为之追求的目标!况且,这学问学好了都是自己的,要是随便糊弄,终究也是自己损失不是?所以认真学习,那是应该的,先生也就不必夸奖了!”   众监生闻言,又都是齐齐望天。裴恪更是珠泪盈盈,简直要掉下泪来。无耻啊!太无耻鸟!苍天啊,你把这祸害收了吧!   王子方眼中闪过一道奇光,面上忽的闪过一丝笑容,点头道“庄公子所言虽是言辞斟酌稍差些火候,但这出口成章之能,倒也可见不凡。如此,老夫且来问几个问题,你来作答一番,也给你这些同窗们立个典范吧。”   庄见同学面上笑容顿时凝住,望着王子方那张平板的面孔,口中说不出话来,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奶奶的,吹大发了!老家伙真阴啊!好像刚才看到了我看漂亮妹妹了,这是要玩我呢。喵喵的!这下要死鸟。   他这里不说话,不代表王老先生不说。看着他点头道“你即是没有异议,那么咱们就开始吧。庄公子端方凝重,可谓君子。那你且说说,这君子之九思三费,都有哪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众监生大感兴奋,裴恪更是大喜。这个小子除了贪花好色,走鸡斗狗外,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大家伙儿谁不知道啊,刚刚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这会儿可真是现世报了。哈哈,感谢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庄见额头见汗,眼珠子骨溜溜的不停转动,“你大爷的!老子知道个屁的九思三费啊!老子只知道九进九出,三温暖要花费的!你丫知道吗?君子?太阳的!君子是跟人当垫脚石的,是拿来踩得!死老头,居然这么咒俺。我日!”   心中虽是咒骂,但见那王老先生,身形纹丝不动,死死盯着他,显然是跟他耗上了。大是不爽之际,却忽的感到两道焦急的目光频频注视着自己。   装作沉思状,略略偏头看去,只见那个黄衣美貌女子,正满眼担心的偷眼看着他。见他目光看来,倏地满颊红晕,眼光如受惊的小鹿般瞬即垂下。   庄见心中大乐,忍不住间,只想吹个口哨了。望着美女那娇羞的神态,心中如同几百个小手在挠,面上已是显出一副猪哥相。   “咳!咳!”两声咳嗽响起,适时的将庄大公子的意淫打断。庄见翻了翻白眼,斜睨着王子方,心里方才那番不爽,却早已被美女的关心给冲的无影无踪了。只是这老儿甚是惹厌,还要想个办法打发了他。   王子方见庄见竟然跟他翻白眼,心中不由这个气啊。只是身为师长,这个架子还是要端的。当下只是面上忍着,就等着庄见说话。   庄见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是没想出什么辄来。眼见这老儿不肯放过,不由的泼皮性子发作,爱死不死了!悻悻的道“这个什么九费小费的,我说不出。”   众监生闻听他憋了这么久,竟是回答出这么一句,登时一阵低笑。裴恪双目放光,大感解气。   王子方脸色一沉,叱道“庄公子既是对学问那般认真,为何连这粗浅的学问都说不出?况且这君子准行之道,老夫亦是早早讲过的。难道庄公子只是会空自大言,对学问一道并不尽心吗?如此,又怎能似你所言般,日后对国家作出贡献?你今日可欺师,明日就能欺君!此风断不可长!”   庄见听他扣了这么大个帽子下来,不由吓了一跳:死老头儿,不就是回答不出个问题嘛,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喵喵的!还欺君?我日,欺君貌似是死罪啊!你大爷的!   眼见王子方还欲说下去,不由的急急打断道“打住打住!先生,我这只不过是回答不出个书本上的问题而已,怎么就能说欺君了?再说了,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现实中,处处都是学问。当年咱老祖宗啥的,还有孔子孟子什么子们的,难道都是跟书上学来的不成?还不是从现实中得来的知识嘛。所以这学问之道呢,要是只顾一味的死记硬背,也不过就是出来几个书呆子而已,这种教授之法,貌似不怎妥当吧。”   他这番话一说出,不但王子方愣在当场,整个学堂内亦是鸦雀无声。这小子好狂啊!不但职责师长教授不当,居然还跟孔子孟子这些先贤们比?这……这还有王法没了?一时间,众人尽皆失语。   但王子方和那个黄衣少女,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思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无赖似乎很有些道理啊。”少女心中想着。   裴恪当先跳了起来,指着庄见大怒道“你这个无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孔孟先贤比肩!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忤逆至极!该当处以极刑,凌迟处死!”他好容易逮着庄见的错处,登时便兴奋的有些失控了。   王子方心中大怒,方要呵斥。却见庄见撇撇嘴,斜眼对着裴恪道“裴兄,你是皇帝吗?居然就给小弟定了罪了。还极刑?还凌迟?这应该好像是那啥,那个……哦对了,大理寺卿的职责吧。裴兄啥时候晋升的啊?怎们咱们不知道呢?”   裴恪听闻此言,吓了一跳。这厮好毒!说我是皇帝,以当今圣上的脾气,这要是传到耳中,裴家一门良贱,怕是剩不下半个。想及杨广的手段,不由的大恐,脸上已是瞬间一片煞白。   庄见不屑的看看他道“我又啥时候说要跟孔孟他老人家比肩了?我这是赞美他老人家呢!他们在没有教授的情况下,能自己从大自然中学到知识,然后又总结出来,把学问传给后人,这是多么伟大啊!你怎么能随意就贬低他们呢?居然拿来跟我这后生小子比,你才是真的大逆不道呢!”   他牙尖嘴利,一番话出来,登时将一盆污水扣到了裴恪身上。裴恪只气的两眼发昏,浑身颤抖。只是方才吃他一吓,这会儿却是不敢再贸然说话,唯恐这厮又蹦出什么犯禁的帽子,扣在自己身上。满心郁积之下,只得强自忍住。   王子方眼见庄见言语犀利,不由的暗暗称奇。这庄家小子他早有所闻,纯粹一个二世祖。没有丝毫上进心不说,更是毫无学问可言。怎么此时所言竟是大有寓意其中?难道是平日那副样子,都是刻意的韬晦不成?若是这样,那此子之心机,便委实有些可怕了。不行,自己当好好盘问一番。   心中打定主意,抬手让裴恪坐下,这才转头对庄见道“庄公子即说要从大自然中找学问,那么可找到什么学问了吗?对于公子所言,那什么样的教授之法才是正确的?老夫倒要请教一二了。”   众监生听着王子方此言一出,不由的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先生向他请教!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这庄见仁真的有什么高见不成?黄衣少女亦是愣住,本以为王子方定是讽刺之语,只是见他面上竟毫无不屑之意,不由的心中大奇。   庄见这会儿已是虱子多了不咬人了。那股子痞子劲儿一发,又有佳人在侧,哪还管他什么三六九啊。眼见王子方相问,想了想,这才道“其实这学问嘛,在身边到处都是。比如,为什么果子熟了,会自己落下来,而不是往上去?为什么水明明是无色的,而大海却是蓝色的?为什么人不吃饭就会感到饥饿?为什么鱼儿总能在水里,而人就不行?等等这些其实都是学问啊。”   众人听得愣住,便连王子方都是呆住。脑中一时只是在想:是啊,为什么呢?他所说这些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从来没人去想其中的原因。听他所言,似是尽数知道,若真如此,可是大才也!   想要张口去问,却见庄见又接着道“至于说教授之法嘛,这样吧,我给先生说个故事吧。或许,能更让大家明白些。”   王子方不禁点点头。庄见这才道“从前,井里有一只青蛙,非常向往大海。于是就请求大鳖带它去看海。大鳖平生第一回当向导,非常高兴,便欣然同意。一鳖一蛙离开了井,慢慢前行,来到海边。青蛙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惊叹不已。它‘呱呱’大叫,急不可待地扎进大海的怀抱,却被一个浪头打回沙滩,措手不及喝了几口咸水,还被摔得晕头转向。”   “大鳖见状,就叫青蛙趴在自己的背上,带着它游海。一蛙一鳖漂浮在海面上,乐趣无穷,青蛙也逐渐适应了海水,能自己游一会儿了。就这样,它俩玩得很开心。过了一阵子,青蛙有些渴了,但喝不了又苦又咸的海水。它也有些饿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只它可以吃的虫子。青蛙想了想,对大鳖说:‘大海的确很好,但以我的身体条件,不能适应海里的生活。最要命的是,这里没有我能吃的食物。看来,我还是要回到我的井里去,那里才是我的乐土。’于是,青蛙向大鳖告别,回到了自己的井中,过着平安快乐的生活。”   庄见声音抑扬顿挫,缓缓讲述着。最后方道“这个故事呢,其实说的很明白了,那就是,很多东西虽然很好,但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就是这学问之法呢,也是要寻找合适自己的,那,才是最好的。”王子方听的半响不语。   众监生一时间听的都是有些迷醉。此时教育之法,多是辨识微言大义,哪有这种将道理蕴含到故事中的方式?虽说有些地方也有些所谓的俗讲,但多是在乡间俗俚传播的。庄见这种方式,对于这些个含着金汤匙的官家子弟来说,不啻于是为他们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对他们大是有吸引力。   此时学堂之内,一片安静。众人眼中望向庄见的神色,已是大有赞佩之意。那黄衣少女美眸流转,心中却只想着那只青蛙。竟然可以走出那深井,去看那无尽的大海,那该是多么自在啊?可惜自己,却是连一只青蛙都不如的。   抬眼呆呆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庄见。此时身上竟是突然生出了光辉一般,一张并不英俊的面庞,忽的生动起来,在众多监生之内,显得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他为什么知道这许多事?看他样子,也不过跟自己差不多大吧。难道他去过很多地方吗?不然怎会说出这么有趣的故事?还有方才那些问题,好像很有些道理,自己每日里看着的,却是从没去认真想过。这个庄见,嗯,很是有趣呢。 第六章 调戏公主   学堂之内,庄见畅然而谈。身上那股子痞性儿不觉间渐渐消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种智慧的光芒闪烁。   “铛铛铛”三声悠长的锣声响起,悠悠的传入堂内。众监生和着王子方都是遽然而惊。   王子方抬眼复杂的看了看庄见,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头淡淡的对着众人吩咐下学。待到下午再来继续。   堂外众人各自的书童下人已是涌进了院中,各选凉亭假石之处占着位子,等待众监生。   庄见也不去收拾案上东西,转头要寻那方才的黄衣女子,却见门口黄影一闪,那女子早已远远走了,不由的大是懊丧。话说这男女之间,便是那般追求之时,最是动人心魄。对于他这种老饕来说,上床推到不过是图个结果罢了。最让他沉醉的,却依然是那捕获的乐趣。   眼见已是追之不及,只得轻叹口气,心中暗暗对自己说还有下午,来安慰下那颗骚动的心。   肚中适时的响起一阵雷鸣,这才感觉到了饥饿。连忙快步走出,来寻小棒槌。出门抬眼打量,只见众监生三三俩俩的聚在一个个荫凉之处,相围进餐。眼见庄见出来,都是向他打着招呼。这会儿,他们对于庄见的态度,倒是一番大变了。   小棒槌立在亭旁的假山之下,眼见自己少爷这么有人缘,不由的一愣,随即也是欢喜。远远向庄见招呼。   将提匣打开,就在石上摆出。竟有四色小菜,两荤两素颇是丰盛。庄见肚中饿极了,抓起一个白面卷子就是一阵大嚼。见小棒槌就在一边站着,不由一愣,嘴里嚼着,含混着道“看着干嘛?过来吃啊!”   小棒槌一呆,慌忙摇头道“小的方才在外已经吃了,少爷尽管自用就是。再说,哪有下人与少爷一同进餐的道理。若是被这的先生看到,少不得将小的一通好打。”   庄见眼一瞪,使劲咽下嘴中的饭,粗声道“Fuck!有少爷在,谁敢打你?你说吃了,吃的什么?少根我扯淡!既是跟着少爷混,那就是少爷的小弟了。自有我罩着你,怕啥”这厮人后痞子性情发作,满嘴便开始跑火车了。   小棒槌听的一阵头晕,只是对这位大少方才说的话,倒是有一半不明白。但少爷说拿他当小弟来看,却是让他大为感动。心情激荡之下,不由的脱口而出道“少爷你待小的好,小的知道。不敢跟你论什么兄弟。你放心,老爷面前,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庄见一鄂,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是换来个无间道。只是这目标是对着自己老爹,实在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倒是鬼灵精儿的。我又有什么事怕老爷子了?得,你的忠心,少爷我接了,过来吃饭吧。奶奶的,要是被人知道跟着我的小弟吃不上饭,老子这老大岂不是做的太没面子了。吃!吃!快吃!”   小棒槌哪敢往前凑合,眼见庄见不像作假,心中感动愈发不愿给他惹麻烦。话说这个时代,要是下人无礼,对主人家可是都看不起的。   见庄见还要再说,便抢先问道“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克,是个啥意思?小的没听明白。能不能教教小的?”   庄见一愣,哈哈大笑道“这个Fuck嘛,乃是那个……那个嗯嗯,番外语言,就是一个感叹词,就像咱这的啊,喔,什么之类的。反正就那意思就是了。”   小棒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却大是佩服。少爷就是少爷,连那番外言语也会说。这国子监果是学问人待得地方。看着周围的景物,一时间,大是羡慕。   庄见也不管他,自顾风卷残云般消灭着眼前的食物。他这般吃相,全然没有丝毫这个时代,士子要求的那种温雅。   抬手摸摸嘴儿,口中尚嚼着饭菜,指着石上的饭菜对小棒槌道“吃!吃!快吃!也不知下午什么时候又要上课,可莫要晚了才好。”他心中惦记着那美貌女子,唯恐去的晚了,那女子坐到别的位置,自己却来不及调整座位看不到她。   小棒槌见他吃完,自顾收拾,口中却笑道“少爷不用着急,要到未时过后,先生才来呢。只是少爷这般好学,若是老爷知晓了,定然开心的。”   庄见面容古怪,嘿嘿笑道“是的是的,好学好学,嘿嘿,高兴好高兴好。”小棒槌听他说话古怪,奇怪的抬头看他,却是徒然眼光落到他身后,呆呆定住。   庄见见他模样,不由笑骂道“怎么了,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家少爷知道自个儿英俊潇洒,但被你一个爷们这么看着,这心里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他话音方落,只听身后“噗嗤”一声。随即响起个女子唧唧咯咯的娇笑声。庄见一鄂,回头来看。目光到处,不由大喜。   原来身后站着二女,其中一个正是那黄衣美貌女子。此时眼见他看来,不由的面上一红。旁边一个一身紫罗的女子,此时却是笑的前仰后哈的。指着庄见对那女子笑道“姐姐,这人脸皮实在是厚,这般相貌,却说自己英俊潇洒,尚且面不改色的,我倒是首次见着。哈哈,真笑死我了。”   那女子只顾弯腰大笑,庄见也看不清她模样,只是这心中着实恼怒。额头上已是挂满黑线。喵喵的,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见老子正在泡妞吗?居然在美人儿面前说老子相貌不好,日你个先人板板的。   那黄衣女子眼见庄见面色不善,不由的轻轻扯扯那女子,低声道“莫要笑了,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又怎么再问那些问题。”   那女子这才勉强停住,直起腰来,尚自掩嘴而笑道“哦哦,好的好的。这位才子总是有些个学问的噢。”那最后一个噢字,却是去声,显然大有调侃之意。   黄衣女子大急,知晓自己这个妹妹,自幼便是顽皮,非但叔父对其头疼,便是自己父皇也是对她疼爱有加,不忍苛责。偏偏这女子长大后,甚是聪明伶俐,总有些奇思怪想,反而对那些个所谓的才子,大是看不起。但凡见了,便借着求教之名,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往往让那些个才子,个个颜面扫地,狼狈不堪。   今日本听了庄见问出的那几个问题,越想越是有理。不觉的,就想起了这位整日里,同样有着古怪问题的妹妹。这才急匆匆而走,前去寻她。只是等到见了面,只顾着说庄见的特异之处了,更是不该随口说他应该是个才子。这才惹得这位妹妹,定要来见识一番。   此时见妹妹这般模样,心下才想起这位姑奶奶的嗜好,登时大为头疼。听着妹妹口中调笑,本以为庄见定然恼怒,偷眼瞄去,却是一愣。   只见庄大少爷正自忙着整理身上衣装,随即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异常臭屁的摆出一个POSE,面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柔声问道“二位小姐请了,小生那个叫庄见仁,啊,就是见仁见智的见仁。今年年方十五,尚未成婚,家中略有薄资,那个虽谈不上什么钻石王老五,但勉强也算个单身贵族吧。不知两小姐芳名怎么称呼?大家不妨交个朋友如何?”   听着他这一通文不文白不白的简介,眼前三人一时间俱皆被雷住了。小棒槌满面通红,深深为自家少爷感到羞耻。黄衣女子却是惊诧于庄见为何不恼,而且一大堆古里古怪的言语,自己竟是多半不明白。   那个紫衣少女却是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的又是大笑。笑到最后,竟是抱着肚子不由的,哎哟哎哟的叫着。   黄衣女子大感无奈,这肚中更是奇怪。她却不知,庄见在那紫衣女子起身后,一眼望见那如画眉目,登时什么恼怒也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开玩笑,这般标致的美人儿,便是调笑自己几句那又如何。能得美人儿一笑,那可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啊。   只是这会儿见这位美人儿似是笑的有些过分了,自命英俊的庄大少,亦是有些个惭惭了。只是他脸皮甚厚。那股羞恼不过一忽儿便已不见。从新又道“那个,这位小姐。虽说在下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你喜欢的成了这个样儿,这传出去,对俺名声也是不太好吧。你看前面小亭,景色优美,不如你我进去歇息一下,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如何?”   那个紫衣女子本已是稍稍止了笑声,此刻听他一说,不由的又是想笑,连连摆手道“停停,你这人倒也有趣儿,跟那般文人大不相同。算我怕了你了。你还是不要说了,否则我怕生生笑死了。”说着,又是一阵的银玲响起。   黄衣女子眼见越来越不像话,又见庄见伸手相邀,便微微一福,先自拉着那紫衣女子,往亭中去坐了。   庄见向着小棒槌挥挥手,轻咳一声,便拿出他认为最帅的步子,一摇三晃的迈步跟进亭中。小棒槌在后面看的一阵无语,摇摇头,自顾将提匣收好,向庄见打个招呼,向外去了。   亭中三人,此时相对而坐。那紫衣女子好歹是停住了笑声,正自好奇的打量着庄见。若是换个人来,这般被人看着,纵然是个美女,也定然会忐忑不安。但于庄大少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用他的逻辑来说,那是咱帅!美女即将要沦陷的征兆!   眼见紫衣少女眼中露出笑意,庄见方要说话,冷不丁却听亭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啊,亭中可是南阳公主殿下吗?在下宇文士及、裴恪请赐一见。”   亭中三人同时一鄂。那黄衣女子微微蹙眉,轻声道“宇文公子客气了。在这学院之内,没有什么南阳公主,亦不过是一个监生而已。这里地方甚大,公子若要进来大可自便,也不必本宫说什么赐见的了。”   外面一窒,随即哈哈大笑响起,连声道“是是是,是在下冒昧了。咱们这就进来就是。”随着话声,两个人已是迈步而入。正是宇文士及和裴恪二人。   二人进来扫了庄见一眼,面有不屑之色,只是当回头看到那紫衣女子时,顿时面上一变,显得甚是古怪。那紫衣女子却犹若未见,自顾观赏风景,眼前二人,便如两只猫狗一般,不值得她一顾。   宇文士及和裴恪对望一眼,俱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无奈。相对暗叹之际,还是双双躬身施礼,道“我等见过濮阳郡主。”   那紫衣女子这才微微侧头,看着二人,轻笑道“哟,这不是咱们大兴有名的两位大才子吗?小女子可不敢当二位的大礼,这便请吧。”   说着,再不看二人一眼,却是转头对庄见叫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傻了吧?咱们还有话问你呢。”   庄见确实是傻了。他在听见宇文士及说话之后就傻了。感情眼前二位,一位是公主,一位是郡主。乖乖,那公主是啥,那是皇帝的闺女啊。她爹那可是拿着杀人,跟吃咸菜一样随便的,隋炀帝杨广啊!   至于那位啥郡主,虽不知道是谁家闺女,但就是称为郡主,肯定也是个皇亲国戚吧。就这么两位主儿,刚刚给咱庄大少给调戏了。喵喵的,这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吗?   庄见也不是那种好色如命之人,只是这见了美女就喜欢口花花,定要惹得人家轻嗔薄羞的毛病,却是成了一种习惯了。要是再能让美女爱上自己,于他就更是莫大的成就感了。往往能让他陶醉好几天。   只是此时,这厮那种成就感没有,这脖子后面冷飕飕的感觉,倒是大大有的。他再没学问,也是知道,在这古代,一个小官儿儿子胆敢调戏公主郡主,那事情可是大条了。杨广那厮又岂是好惹的?若给他知晓了,怕是自己跟老爹一干人等,都直接往菜市口去蹲着行了。   心中想着,这后脊梁的冷汗可就下来了。只是眼前之事,做也做了,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耳中恰逢此时听着那郡主问话,不由的那股无赖劲儿发作。喵喵的!老子已经死过一回了,这命赚也是白赚的,既是已经做了,怕你个鸟啊?惹急了老子,还真搞个驸马做做。   想到这儿,心中顿时大松。瞥眼看了看正自尴尬的坐到一旁的宇文士及和裴恪,这才慢条斯理的对郡主道“傻倒没傻,不过这二位爷在这儿,好像轮不到我说啥吧?再说了,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呢。严格说起来,咱们还不是太熟啊。这跟陌生人说话,我怎么也要矜持一下吧。”说罢,抬手抚着光洁的下巴,作出一副为难状。   亭中众人都是一愣。随即便听着濮阳郡主一阵儿的忍俊不禁。宇文士及和裴恪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只觉简直匪夷所思了。这庄见竟敢如此跟二位殿下说话,难道不要脑袋了吗?只是眼见南阳公主只是玉面含羞,并不着恼。而那濮阳郡主竟也是笑的欢畅。二人只觉此刻如同身在梦中,往日信奉的世道纲常统统不能为准了,一时不由茫然呆住。   濮阳郡主听庄见竟然将原本该自己说的话抢先说了出来,更感有趣儿。笑吟吟的对他道“喂,你叫庄见仁是吧。想知道咱姐妹的名字,也不必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就是了。只是咱姐妹的身份,你也应当知道。你就不怕给杀了头吗?”   庄见心中鄙视,若是方才这般说,说不定自己还真害怕来着。但此时已经已经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老子再要给你吓住,岂不是白混了。   当下故作惊诧的道“咦,这位小姐说话大是奇怪了!刚刚那位美丽的黄衣小姐明明说了,这里只有国监院监生而已,又有什么身份了?难不成这国监院监生的身份很尊贵?问不得?问了便要杀头?不会啊,在下也是这监生之一啊,怎么就没有这种待遇呢?莫不是这国监院搞什么性别歧视?”   他稀里哗啦的一堆话出来,濮阳郡主也是长大了小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被人如此直直顶了回来,尚且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心中不由大是兴奋之余,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南阳公主坐在一旁,眼见这个妹妹第一次吃瘪,不由的大是好笑。美目睇着二人,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他们三人这里各有心思,不妨旁边那二人却是不甘寂寞的。尤其裴恪一上午被庄见捉弄的惨了,此时见二位殿下吃他呛住,登时以为机会来了。   霍的起身对着庄见喝道“庄见仁,你好大胆,怎敢对二位殿下无礼!须知这里还有我裴某人在,容不得你放肆!”   他疾声呵斥,大是得意。不防耳边却是飘过了一声冷哼,裴恪心中一凛,转头看去,果然正是那宇文士及,不由心下又恼又慌。   他方才一番话,只顾着洒微风了,却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位比他更牛的人物了。慌得是毕竟宇文家势力太大,自己刚才怕是无意间得罪了他。恼的是,再怎么说,二人一直关系不错,为何这点小事也要给他脸子看。   气恼之下,却见那二女并不接话。既不应和也不驳斥。竟是一副等着看戏的戏谑。不由的心中气苦,眼见那宇文士及面色阴冷,自己竟是里外不是人了。杵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想,只得咬牙又向庄见发威。   转头待要再来呵斥之时,却见庄见缓缓站起,走到二女对面坐下,竟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由气的浑身发抖。   耳中却听庄见对二女道“二位小姐,这里景色雅致,不如在下给你们说个故事吧。也能一笑解闷。如何?”   南阳公主眼见他坐的离自己甚近,不由的玉面上红的欲要渗出血来。只是心中虽觉不妥,但一个身子却是怎么也不舍得移开,只管低着臻首不语,一颗心却是跳的越来越是厉害。   那濮阳郡主却是个活泼性子,并不在意这些小节。闻听庄见要说故事,不由的拍掌交好,欢声道“好极了!我晌午便听的姐姐说你故事说的极好,这才要来听听。你这便自己说了,真是好得很。快快说来!快快说来!”   南阳公主听她口没遮拦,竟将自己背后与她说的私密话儿,当众说出。不由的嘤咛一声,愈发大羞。旁边宇文士及却是面色大变,看向庄见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三分阴狠之气。   庄见呵呵一笑,道“哦?原来小姐喜欢听我说故事啊?那可简单的很,只要你想听,在下乐意效劳,随传随到就是。便是于你讲一辈子,也是没有问题。”说罢,嘿嘿而笑,状甚得意。至于对那宇文士及的目光,却是看也不看。   南阳公主闻听他越说越是露骨,心中着恼。玉容不由的有些沉了下来。庄见眼见火候到了,知道不能再过分了,连忙嘻嘻一笑,这才道“如此,我就先说个鸟儿的故事吧。”   南阳公主听他不再胡言,这才转嗔为喜。微微抬眸看着他。濮阳郡主更是不迭声催促。   庄见向着二女微微一笑,这才道“从前,有只小鸟,每年冬天来临之际,都要飞往南方避寒。这一年,冬天又将要来临。小鸟便展翅向南飞去。飞过了高山,飞过了大河,小鸟有些累了。便停留了一天休息下。不料这一年的冬天竟是提前了,等到这只小鸟再次飞起来时,没过一天,天气就已经开始变了。风雪之中,小鸟奋力展翅,但是实在是太冷了。终于,小鸟冻僵了,从天上掉下来。”   说到这儿,庄见微微一顿。二女正自听的紧张,见他停了,濮阳郡主不由催道“啊,真可怜,你快讲,后来怎样?”   庄见微微一笑,向她搬个鬼脸,这才接着道“那小鸟命倒是不错,这一掉,正好跌在一大片农田里。它躺在田里,寒意阵阵袭来,冷的发抖。只怕过不多时,就要被冻死了。正在这时候,恰巧一只母牛走了过来,而且拉了一泡屎在它身上。”   二女听到这里,齐齐轻啐一口,嫌他讲的粗鲁。庄见却毫不在意,对二女笑笑,才又讲道“冻僵的小鸟躺在牛屎堆里,发觉牛粪真是太温暖了。牛粪让它慢慢缓过劲儿来了!它躺在那儿,又暖和又开心,不久就开始高兴地唱起歌来。然而,一只路过的猫听到了小鸟的歌声,走过来查个究竟。顺着声音,猫赫然发现了躲在牛粪中的小鸟,于是非常敏捷地将它刨了出来,一口就将它给吃掉了!”   说到这,二女同时惊叫一声。濮阳郡主怒道“你这什么破故事?为何定要让那小鸟被吃掉?你不是好人!”南阳公主亦是微微蹙眉,心中却若有所思。   庄见呵呵一笑,忽的面色一正,道“你只知道听故事,可知道这故事里的道理吗?”濮阳郡主一呆,下意识的道“什么道理?”   庄见面色严肃,缓缓的道“这故事有三个道理!第一,不是每个在你身上拉屎的都是你的敌人。第二,不是每个把你从屎堆中拉出来的都是你的朋友。”   南阳公主心中暗赞,美眸瞟着庄见,不由的有些异样的感觉。濮阳郡主歪头想想,连连点头,道“嗯嗯,有道理!有道理!你这故事却是有道理。只是那第三个又是什么?”   庄见忽的咧嘴一笑,“这第三个道理嘛……” 第七章 东市街头   却说庄见说完故事,道出有三个道理。说完前两个,濮阳郡主大是赞赏,不由急着追问那第三个道理。   庄见微微咧嘴一笑,“这第三个道理嘛……”说至此,忽的回头看向仍自呆呆站在那里的裴恪。   面上笑容一敛,沉声道“这第三个道理就是:当你陷入深深的屎堆当中的时候,闭上你的鸟嘴!!!”   亭子里的人都屏气凝息的,他这突然的一喝,吓了众人一跳。裴恪本在寻思庄见话里的意思,大觉有理。正自考虑要不要收敛一点,见他突然瞪着自己吼了这么一嗓子,一呆之后,随即便是大怒。   这个无赖借着说故事,又来辱骂自己,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他满面通红,两眼狠狠的盯着庄见,颤声道“庄见仁,你这个无赖,不过一个小吏之子,竟然屡次辱我,这笔帐,咱们终有清算的一天。”   庄见满脸无辜,看着他道“裴学兄在说什么呢?小弟不过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又什么地方辱了你了?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否则,大家熟归熟,我一样告你诽谤!”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濮阳郡主和南阳公主都是忍不住的大乐。只是南阳公主毕竟矜持,只是掩袖浅笑而已。那濮阳郡主却是毫无顾忌,咯咯的娇笑声,顿时响起。   裴恪满面铁青,宇文士及已是坐不住了,这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庄见今天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一上午把裴恪算计了底儿掉,这会儿还在这继续捉弄他,话里言外还隐隐有挑唆之意。他如何能坐视不管?更何况那南阳公主这般美人儿,竟似乎也对这小子很是感冒,单就这一点,就让他不能忍受了。   当下,站起身来,一扶裴恪肩膀,阻住他说话。随即对着庄见冷冷的道“庄哥儿,够了!今日这亭中,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你一个小吏之子,何敢在此狂言作态。你这就出去吧,咱们前事既往不咎就是。否则,哼!”   庄见闻听此言,顿时大怒。妈妈的,打人不打脸啊。老子泡妞碍着你丫什么事儿了?还皇亲国戚呢,我丫丫个呸的,过不几年,你们所谓的皇亲国戚一个两个的全给人家端了,还有几天蹦跶头儿了,还跟老子在这拽啊。老子混社会的时候,你丫个屁孩还在老娘裤裆里窝着呢。喵喵的,你丫找骂,老子就满足你!   他骨子里那痞性大冒,又在美人儿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顿时就要跳脚大骂。   只是他尚未及跳起来,旁边已是先恼了一个小丫头。濮阳郡主柳眉倒竖,美目圆睁,叉腰喝道“宇文士及,你算哪门子国戚了?咱姐妹自与人说话,你们闯了进来不说,居然还敢喧宾夺主,来赶别人。可是真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是吧。也是,我一个小小的郡主,当然还不在许国公他老人家眼里,但我姐姐南阳公主,怕是许国公他老人家也未必愿意得罪吧。”小丫头牙尖舌利,唧唧咯咯一通爆豆子般的,已是把宇文士及顶的张口结舌,呆在当场。   旁边南阳公主亦是蹙着眉头,不满的睨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宇文士及,随即冲着濮阳郡主点点头,轻轻的道“妹妹。咱们走吧。”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对着庄见施礼后,也不再看宇文士及和裴恪二人,已是转身当先出去了。   濮阳郡主恨恨的瞪了宇文士及一眼,这才转身跟着向外跑去,跑到亭子边上,忽的停住,歪头看着庄见笑道“小见仁,你的故事说的极好,我很喜欢,改天再来找你给我说啊。”说完,咯咯一笑,紫衣漾起,已是跑了出去。   亭中庄见同学听的濮阳郡主对自己的称呼,登时满头黑线搭下。喵喵的!小见仁!我靠,老子这就成了小贱人了!日!还小呢,老子哪里小了?死丫头,看我下次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一定要打屁屁!对,打屁屁!庄大少愤懑满面,仰天长吁短叹。   他这里郁闷,身后宇文士及和裴恪更是郁闷。眼见两个美女都闪人了,只剩下这个小无赖在这儿,看着就更郁闷了。二人相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庄见自悲愤中醒来,转头看看左右,不由的叹口气,长声吟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老天啊,好寂寞啊,赐给我两个妹妹吧。”吟罢,长袖甩甩,亦是一步三摇的步出了亭子。   远处噗通两声,两个身影已是栽倒在地。宇文士及满面凄厉的望着那个背影,转头对身边的裴恪叹道“唉,这个无赖太无耻了。你以后要好自为之了。”裴恪绝望的看了他一眼,悲愤的点点头。   下午,庄见急匆匆的感到学堂内,四下张望,却失望的发现,那位南阳公主并没有来,不由的顿时丧气。不知什么原因,便是宇文士及和裴恪也是不在。庄见对他们自是不会在意。王子方来了,倒也没再说什么,眼见庄见嗒然若失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管他。   下午的授课很短,不到一个时辰也就下学了。庄见垂头丧气的出了国子监大门,小棒槌眼见少爷没精打采的,不知什么原因,也不敢多问。二人一路无话,只顾低头走路,不知不觉间,却是走差了方向。   前面隐隐传来阵阵的喧闹声,庄见不由疑惑,抬头望时,不由一呆。这里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转头来看小棒槌,问道“这是哪儿?怎么走到这儿了?”   小棒槌一路在琢磨庄见的心思,亦是没有察觉,听的庄见问话,这才一惊,左右看看,方才说道“少爷,这里应是东市了。咱们走错了,回头走吧。”   庄见因着伊人芳踪不现,有些没有精神。好在他自我调节能力甚强,而且那个紫衣妹妹也说了,还会来找他,心里想着即是来了这里,那便早晚能见到的。想及此处,心情由是大好。此时听的到了东市,不由的好奇,便拉着小棒槌直接进去,想要看看这大隋的东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东市也称为都会市,周围建有夯土而成的城墙,有八门进出,门口各有门吏管理。整个东市被东西、南北各两条大道交错分成九个长方。总占地有两个坊子之大。   四条大街俱各宽有30米,很是宽敞,比之后世的市场内,乱哄哄的景象截然不同。各个店铺或临街而设,或对着众多小巷而开。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这东市里总有上百行当。什么铁行、笔行、雕版行、印刷行、绸缎行、乐器行,酒肆饭馆儿俱在一隅,各行分片而临,很是规整。除了这些,竟然还有些骡马市、凶肆、临街占卜算命的,杂耍把戏的,更是热闹的紧,庄见看的大是有趣儿。   二人随意转着,庄见鼻端忽的传来阵阵奇特的香气,似是什么食物的醇香。顺着看去,不由一鄂。原来那处竟是一家胡人所开的店铺。   庄见大是好奇,拉着小棒槌走近,目光看去,不由的大咽馋涎。那柜上放着一个长长的盘子,里面摆着一个个条状的物事,自旁边切开一半的看去,里面似是各色肉类,颜色艳丽。外面包着一层面壳,上面淋着汤汁。香气阵阵,甚是诱人。   庄见摸摸囊中,那里有老爹给的零花钱,虽是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和几个大钱儿,但在这个时代,倒也能让一般人家丰衣足食一个月了。   庄见眼见一个大胡子立在台后,便满脸搭笑的凑了过去,扬扬手道“哈喽,哈喽,你滴,卖滴,什么的干活?”   这厮那点外语水平在后世上学时,就是几乎每次都是3分2分的结果。此时,见了外国人,也不管人家是哪国人,便是合着电视上电影上听来的,一股脑儿的搬了出来。就差把“哟西哟西,花姑娘”喊出来了。   小棒槌虽是不懂外语,但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位爷嘴里咕囔的,说破大天去也绝不是什么番话。只是眼见庄大少满面诚恳灿烂的笑容,挥洒自如的风度,心中倒是大为佩服的。这人能无耻到这般地步,确实也是无敌了!   只是他虽然佩服,那位番人老板显然很不卖面子。疑惑的看着庄大少那灿烂的笑脸,随即用字正腔圆的汉语问道“这位客官,请问你要点什么?那方才所说,小的实在不懂。”   庄见面上笑容一僵,随即如同没事人一般哈哈一笑,道“啊哈,原来你懂的咱们的话啊,那你一定是个假洋鬼子了。嗯嗯,也没啥,咱就是问问,你这卖的是啥啊?这可有些香的古怪啊。”说着,便要伸手去捏捏。   那老板慌忙伸手拦住,警惕的看着他道“客官要做什么?若要动手须得先付银钱,小的本小利薄,概不赊欠的。”   庄见大怒,道“咋?怕爷给不起钱啊?你这买卖怎么做的?也不让免费品尝,这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真不会做生意!行了,看在你是老外的份上,我也不跟你啰嗦,说罢,你这是做的啥?多少钱一个?”   那老板小心的看看他,这才回道“这叫毕罗,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瑰宝,我们有了它,才知道什么叫美味。客官要买,只要一个白钱一个。”他此时说的白钱,就是杨广登基后所铸的白色五铢钱。但也是颇为便宜的了,毕竟此时,一贯钱就很能养人了。   哪知庄见听了,却大叫一声“什么?竟然要一个钱一个?你太黑了吧,这不是抢劫吗?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什么什么,啊,毕罗,明显的形状不好看嘛。而且这个,你看,上面居然浇的汤汁不均匀。还有那个那个,喏喏,别挡着,奶奶的,那是什么,是不是蟑螂腿儿?会不会吃死人啊。这话说别吃了你家这啥毕罗,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是大大不值了。不行,一个钱两个!怎样?”说着,紧紧的盯着那老板,满面的兴奋之色。   这厮在后世欺负小商贩欺负惯了,总是这般先挑剔一番,再吓唬一顿,往往那些商贩也知道他们只是痞子,不愿招惹是非,也就半卖半送的遂了他们。这来到了大隋,忽然找到了那久违的感觉,让这厮大是兴奋。此时买不买的成那毕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见哥第一次出马,能不能拿下这面儿来,才是顶顶重要滴!   那老板眼见他一番胡说八道,几乎都要哭了。颤声道“客官怎可这般说话?小店在这经营了许久的,便是税官大人也是来吃过的,如何会出什么人命。客官这般说话,传扬出去,小店以后还如何做的生意。”   “呃,居然有人罩着!”庄大少心中一阵的不爽:奶奶的,手快有手慢无啊!这些个啥税官儿,整日就管着这片儿,显然是早给喂饱了的。那是官,咱是混混儿,算了,这民不与官斗,且等以后找个机会,交流一番再说吧。   堂堂八品太乐丞的儿子,这心里称自个儿是混混儿,也不知他老爹庄乐生若是知晓了,会不会直接气晕了过去。   伸手摸出俩白钱,递了过去,嘴上却道“那,我这是优待外宾啊,今个儿就便宜你了。”   那老板小心看了看庄见脸色,见他不是开玩笑,这才小心的接过,迅速扔入钱匣中,唯恐被这个无良的人再找借口讨了回去。他见庄见穿着不像平常人家,说话又是怪怪的,自是心里害怕。   用荷叶包了两个,递给庄见。庄见接过,眼神睇着那柜上切开的半个,怒道“这人情来往你咋就不知道呢?我都没跟你讲价,饶上那半个能怎的,是不是瞧不起哥们啊?诚心让我发火是不?”最后一句话,已是疾言厉色。   那老板心下一苦,心道:你还没讲价,刚才差差的就一个钱俩了。只是看庄见那架势,不定是哪个权贵家的,心中哆嗦却是不敢得罪。只得陪着小心,又给将那半个包好,递给庄见。   庄大少这才满意的接过,冲着那老板点点头,嘿嘿笑道“这才是嘛。其实咱也不差你这一个半个的,不过既是你诚心送的,我这要不要,也是不给你面儿了对吧。行了,以后有事儿,我自会来照应你的。你也不用送了,咱这就走了。”   说罢,手中托着两个半荷包,领着小棒槌施施然而去。那老板心中憋屈,直直看着庄见的背影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儿。只是忽的想及那人说以后还来,顿时又是一阵的唉声叹气。   庄见带着小棒槌乐颠颠的走着,一边递给他一个,笑道“来来,尝尝尝尝,喵喵的,也不知洋垃圾好不好吃。”   小棒槌已是有些了解他脾气了。眼见他不似方才那般沉闷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儿。见他递过来荷包,稍一迟疑,便双手接过,说道“谢谢少爷赏。”   看着少爷先将那整个的揣了起来,这才揭开那半个大嚼起来,不由问道“少爷怎不吃那个整的,不若小的吃这半个好了。”说着,又将手中的荷包递过去。   庄见伸手推开,含混着道“吃你的吧,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就是尝尝。那个整的,拿回去给老爷子尝尝鲜。整日的摆弄那些个破琴烂笛子的,估计肯定是没吃过这玩意儿。”   说的很是自然,小棒槌却不由的一怔。自家这个少爷便是诸般不好,但这份对老爷的孝心也是天日可表的。况且对自己又好,这般主家却是当真难得了。虽说方才买这毕罗时,简直跟抢劫似得,但瑕不掩瑜。自家少爷其实还是个好人的。   主仆二人,一路低头嚼着,缓缓而行。正自穿过一个小巷,却猛听得身后一阵“咚咚”的奔跑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的叫骂之声传来。   庄见一愣,方要回头来看,就觉着一个人影已是窜过,身子半转之际,也没看清长的什么模样,却见对面已是轰的奔来七八个汉子,各提棍棒迎面撞来。   一口毕罗含在嘴里,尚没来得及咽下,就觉得眼前一暗,随即一个身子就打着旋儿扑了出去。那拿在手中的小半个毕罗也是托的飞出,远远的落到了地上。   搁在那坚硬的青石地上,不由的浑身都疼。小棒槌骇的惊叫一声,连忙奔过来扶起他。庄见这个气啊,翻身坐起,只觉胸前一阵的温热,顺手一掏,不由的一声苦也。那个整个的毕罗此时被一撞之下,早已变成一堆面饼了。里面的汤汁肉馅,顿时洒的满怀都是。   “香蕉你个巴拉的!”看着从怀中抽出的那只汤水淋漓的手掌,庄见不由的大骂。话说自己都没舍得吃,要拿回去孝敬老爷子的点心,就这么泡汤了。心疼之余,又加上被人撞倒,不由的顿时暴走。   看着前面似是已经围住了一人,正在大叫着拳打脚踢的几人。这位庄大少已是站起身来,左右踅摸。口中尚自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   小棒槌看他左看右看的,不由问道“少爷,你找什么?”   “砖头!奶奶的,谁管这片儿的?喵喵的,打扫的这么干净。怎么一块儿砖头都没有啊?”   “您找砖头干嘛?那边门边有块。”   “干吗?拍人啊!哪儿?在哪儿?啊哈,看到了。”   看着自家少爷跑过去拎起那块砖头,小棒槌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啥事儿啊,少爷一个文人,居然说要找砖头拍人?!自己还帮着给找着了。这要有个损伤碰撞的,回去还不得给老爷扒了皮啊。   眼见庄大少满眼放光的,已是撒腿跑上去了。小棒槌不由噗通坐倒地上。得,这下拦也拦不住了,就等着回去挨吧。   他这满心懊丧,却不知庄大少此刻已是满心的兴奋了。这青砖太顺手了!长短厚薄,包括份量,简直就是街头PK、群架殴斗的必备良品啊!   依着他后世无数次使用该器械的丰富心得,这青砖质地坚硬,造型合理。比那红砖头块子要瓷实好多,这要一砖拍下去,绝对能给对方来个满脸桃花开。   感受着手中那厚实的份量,这一刻,庄大少简直如同再次回到了后世的街头一般。心中那份爽快就甭提多充实了。   眼见已是跑至一人身后,庄大少已是大喝一声“我你二大爷的!”随着那喊声,手中那块,满负着五千年殴斗智慧的青砖,已是轮了个半圆,“砰”的一声,已是盖到了那人脑壳上。   那人哼也没哼一声,直接一头栽倒。周围众人大吃一惊,尚未搞明白什么事儿,就听的一阵的国骂响起,随即就是一个人影挟着一股恶风,手上不知是什么秘密武器,带着一溜儿青光,已是照着众人搂头盖脸的拍了下来。   “香蕉你个巴拉!我日你先人板板!我查查你个圈圈!叫你撞扁了我的点心!我操!妈的,你你,来啊,老子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你丫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来啊,上啊!哎哟,我操!”   庄见趁着这帮人愣怔的空挡,已是青砖连挥,已是转眼又干倒两个。心中正自得意,却不料人家终是反应了过来。眼见这厮手毒,那还跟他客气,发一声喊,棍棒齐施,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打。   庄大少休说这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就算是前世二十四岁的壮年,也没那以一当百的勇力。被人一阵乱棍之下,登时身上就青了好几处。   若不是他打架经验丰富无比,这几下就能让他缺个胳膊断根腿儿的。眼见打不过,庄大少不由大恐,立时就将手中那板砖冲着一人砸去。趁着那人身子一侧躲避的空挡,双手抱头,往地上一猫,往外就冲。   这可是后世打架无数得来的宝贵经验啊。庄见抱头鼠窜,却不想这丫方才手太狠,人家地上现在躺着四个呢,如何肯轻易放过他。两步赶上,就又是冲着他打来。   小棒槌在后看的大惊,再也顾不得坐那害怕了,爬起来就往那边冲去,心想索性拼了,护着少爷,也不枉了少爷对自己一番好了。   就在此时,那个被追着的一直挨打的人,却猛的站起来,闷声道“贼斯鸟,打俺也就是了。人家来救俺,也要被你们打,且吃俺一拳。”   随着这一声喝,但见那人钵儿大的拳头已是带着一阵风挥出,蓬的一声,围攻的一人已是惨叫着直直跌了出去。众人一呆之余,那人却不稍停,虎吼一声,转身竟是合臂一抱,登时将一人抱住,随即高高举过头顶。   那人吓得哇哇大叫,剩下三人也是面色大变,齐齐后退。庄大少此时已是傻了。呆呆的看着那人,不由咋舌。我靠,牛人啊!难道是玩举重出身滴?   眼见那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嘴唇上尚有未退的绒毛。这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啊!我日啊!靠了,据说这隋唐第一条好汉是李元霸,能力举千斤,莫不是被咱撞上了。哈哈,那可就发了。他哥哥和老爹都是以后的皇帝啊,先把他骗了过来当个打手,日后也能攀上高枝儿,这不想发达都难啊。   此时小棒槌已是哭着奔到,只道这番少爷定是给打的不能动了。哪知抬眼看处,却见自家这位少爷,浑身泥印子,顶着满头的包,正自满脸贱笑,嘴角处尚有一条晶亮的唾涎缓缓垂下,眼光迷离间,仿若正自做着什么美梦一般。   小棒槌大恐,莫不是少爷被打傻了?抢上几步,一把抱住庄见放声大哭。庄大少正自美梦连连,似是看到无数的五铢钱将自己埋起,身边无数美女围绕,正自个个娇娇娆娆的莺声燕语着……   猛然间,身子一紧,眼前顿时一亮,抬目看去,却见身前,那疑是李元霸同学的少年,正自满面疑惑的看着自己。至于那些打手,已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耳边传来小棒槌长一声短一声的哭泣声,一双小手却是死死的抱着自己。   怒了!太怒了!喵喵的!这般狼狈样子,怎能让自己内定的小弟看到。太没面子了!“还不住口!你丫嚎什么丧啊?”庄大少满头黑线,以一副无比庄严的面孔向小棒槌喝道。   小棒槌一愣,止住哭声,抬头看去,却见庄见同学如同佛祖降世,普陀临凡。额头上高高鼓起一溜儿青包,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颇有几分宝相庄严。   庄大少恨恨瞪了小棒槌一眼,起身站起来,只是背上一疼,险险没有栽倒。小棒槌总算长了眼色,连忙在一旁扶住。   庄大少这才咧着嘴,对着那位“李元霸”抱拳道“这位兄弟好功夫啊,在下甚为佩服。不知高姓大名?现在混哪里的啊?”这厮前两句话倒还中规中矩,只是到了最后一句,登时又打回原形。   那“李元霸”一愣,抬手搔搔头发,敦厚的脸上显出憨憨的神态,摇头道“什么叫混哪里?俺不知道,俺叫罗士信。” 第八章 迎接   庄府的后厅中,一个案几上,盛饭的陶碗已是摞起了七八个。狼藉的案几后,正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据案大嚼。   左手一个卷子,右手中下箸如风,将面前几盘菜扒的干干净净。抬手看看尚余下的半个卷子,又看看已经空了的几个盘子,略一寻思,随即将那卷子摁到盘中,将菜汤一一沾尽,回手一塞,那半个汤水淋漓的卷子,已是进了口中。这才面露满足之色。   庄见和彩荷、小棒槌呆呆的立在一边,看的有些傻眼。   “彩荷姐,他……他……他吃了……这是第几个了?”小棒槌努力咽了口唾沫,失神的向着旁边的彩荷问道。   “嗯?喔,七碗白饭,卷子嘛,这是第四个。”彩荷一省,掰着指头说道。   听着彩荷的回答,庄见同学不由的呻吟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囊中的银钱。喵喵的!猪!肯定是猪!老子捡了头猪回来!   伸手摸摸头上的一溜儿“佛像”,庄见此刻面上实在是有些抽搐。白天满怀着攀上高枝发大财的梦想,便在罗士信报出姓名的一刹那间,弹指间灰飞烟灭。郁闷难言之际,有心掉头就走,却又大是不甘。   这罗士信虽说不是李元霸,但好歹这身蛮力在那儿。不如勉强收做小弟,以后就是出去收收保护费啥的,也能当个打手使使。这一番棍棒也不能白捱了不是。   于是,当憨厚的无产阶级罗士信同学,遭遇了无良的地主少爷庄见同学后,不过三言两语,就彻底丧失了贫农,这一大有前途的身份,瞬即变作了一个最下等的奴隶。   而满面奸笑的庄大少,肚中大叫划算。这黑小子所要求的,不过就是两个字:吃饱!眼望着眼前足足能让七八个人吃饱的盘盏,庄大少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从天堂和地狱,不过是一念之间了。   “呃,那个,我说士信啊,你这会儿吃饱了吧?”庄大少神情悲愤的问道。   “啊?哦,谢谢少爷,俺已经不饿了。”   “哦!不饿了,那就是吃饱了。好好,总算是吃饱了,吃饱就好啊。”   “少爷,俺只是不饿了。不过吃饱是啥感觉?俺不知道,不过能再来两个卷子的话就好了。”   “噗通”随着罗士信同学诚实的回答,庄大少已是直接张倒。彩荷和小棒槌一惊,连忙过来搀扶。   只见庄大少仰天而倒,泪流满面。努力的推开小棒槌和彩荷相扶的手,艰难的爬了起来。   “去,再去……再去给他拿两个卷子。”庄见少爷满面凄凉的说道,随即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不能再呆下去了!不能!再呆下去,不知道自己稚弱的小心肝儿,能不能受得住这种刺激。   吃饱!这就是吃饱!庄见出了门,不由的仰面向天,猛地双手伸出中指,对着老天狠狠的比了一下:“我你二大爷的!”。   听着门外传来那声长长的带着哭音儿的嚎叫,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小棒槌满面忧色的对彩荷轻轻的道“唉,此番怕是对少爷的打击不小啊。”   彩荷深有同感,蹙着娥眉,臻首微点。   “那个,彩荷姑娘,少爷很喜欢问候他二大爷吗?”满面不解的罗士信同学,转头向彩荷问道。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位二老爷自己就应该好生伺候着,这才能报答少爷的大恩。话说这里的饭菜,嗯,很香,很适合自己的口味。很喜欢!罗士信同学如是想到。   “哐当、哐当”两声大响同时传来,登时惊醒了小罗同学。定睛看处,彩荷和小棒槌二人正神情抑郁的爬了起来。   “你等着,我……我去给你……给你拿卷子去。”小棒槌神情悲愤的说道,转身就走。可怜的少爷,俺了解了嫩的心情,嫩真是俺的知音啊!   “我……我去……再给你盛碗汤……”彩荷浑身轻抖着说道。银牙暗咬,转身而走。   好人啊!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长命百岁!小罗同学满面感动的喃喃自语着。   ……   晨曦的街头,轻雾薄笼。枭枭的,如淡烟飘渺。宽敞的青石路尽头,远远走来三个身影。   “少爷,为什么要拿这么多东西啊?您不是去学堂吗?这个铜镜拿来干啥?”罗士信同学满身挂满了零碎,正用手摆弄着胸前挂着的一面大镜子问道。   “学堂是什么地方?那是学习圣贤书的地方!自然要时刻注意仪表了!这个镜子就是少爷我,用来保持仪表的,笨蛋!”   “哦!少爷真有学问。那这个是干啥的?这能生吃吗?”抬手捏捏左臂处挂着的一根腌肉,小罗同学又问道。   “查查你个圈圈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懂不?要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咱们就可以拿来烤着吃。不然你这头猪怎么能吃的饱!”少爷满面悲忿的回答。   “啊!少爷英明。那这个铁匣子,都是举火用的咯?”伸手扶了扶挂在肩膀上的一个铁盒子,小罗如是问道。   “算你不笨。啊,对了,我的鸡翅膀带了没?”   “带了带了,少爷。都在后面袋子里背着呢。俺不笨,俺记得清楚着呢。”小罗同学连忙表功似的,用手拍拍身后的革囊。   庄大少满意地点点头,虽说这吃的多些,但能拿这么多东西,跟着到处而走,关键时刻,还能为少爷挡刀挨剑,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这种人形卡车,绝对是居家旅游,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啊。   庄大少心情很好,非常好。对自己当日的英明决策,不由得很有些飘飘然。   “拿这个干啥?又不能吃!”罗士信手中摆弄着一块青色的条状物,疑惑的问道。“……这个砖头能用的上吗?那天你打架,就是用的这个。但是好像不怎么管用啊,一样被人打的满头包,还不如俺的拳头好用。”   诚实的小罗同学,很可爱,很直接,很不留面子的直言说着。   怒了!喵了个咪的!日你个先人板板的!居然对俺的英勇行为,做出这种评价!不行!要教育!要教育啊!   搭着满脑门子黑线的庄大少,满面铁青的回身看来。生气!很生气!哦,不!应该是愤怒!很愤怒!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不想!你只要做到时刻以少爷我为中心,一切服从少爷指挥为重点,绝不质疑少爷言语为重点就可以了。你只要好好做到这一个中心,两个重点,严守四不,就是一个合格的小厮了。你明白了吗?”庄大少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少爷,俺明白了。”罗士信同学很乖,服从性很好。嗯,这种态度还是要得滴!庄大少很满意,点点头,赞许的看他一眼,转身继续而行。   “少爷,你能再说一遍不?刚才说的太长,俺没记住。”   “……”听着这诚恳的声音,庄见脚下一个踉跄,险险没一头栽倒。日!合着白说了!只是对着这种憨人,他实是有点老虎抓刺猬,无处下手之感。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颤声道“你不用记住了,你丫给我闭上嘴就行!”   小棒槌在一边默默的跟着,肚中已是笑的要抽了。这个罗士信,嗯嗯,蛮讨喜的。   上午的课程仍然是枯燥的诵读。庄见自那日后,却是再没见到那个美丽的身影。就连那个紫衣小丫头濮阳郡主,也没来找过他。至于那宇文士及和裴恪,自从上次之事后,倒也没再来撩拨他,庄见自是乐的清静。   在王子方呆板的讲述中,一上午,就在庄见的昏昏欲睡中,不觉得溜了过去。   “啪啪”戒尺拍击案几的清脆声音响起。众监生不由的都是一个激灵,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最佳状态,看向前面的王子方。   “今日吾皇远征而回,全城士民,俱皆出迎。下午课业暂时休停。只待中午吃完饭后,可自往朱雀大街相侯,不可误了时辰!”王子方沉声吩咐道。   “啊?听说皇上打了个大胜仗,凯旋而归了。此番家中定能再多些个赏赐的。”   “是啊是啊,我听说斩获颇丰,连那个什么国主都去磕头了。”   “嘿嘿,那感情好。这下子咱们也能肥上一些了,到时候,那西市处可要好好转转了”   “嗯嗯,张兄说的是,话说上次我看好的那个鎏金折扇,绝对是件好东西,可惜当时银钱不够啊,唉……”众监生齐声应是之际,纷纷议论,大是兴奋。   话说家中老子得了赏赐,这帮衙内们,自也能趁着老爹心情愉悦,收获个三五两的是没有问题的。手中有了银钱,那利人市上的各种玩物,就能淘换回来不少的。   一个中午,就在众监生兴奋的谈论下过去。到得未时,王子方领头,众监生各自组队,随着到了大兴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   这朱雀大街宽130多米。乃是外城明德门,联系内城朱雀门的一道笔直的南北向大道。整齐的青条石垫就,缝隙处均用米浆合着灰土磨平,打磨的甚是平整。   两边坊区规整,分为九数。俱是大兴城中百姓所居。大兴城中此时,民有百万余口,一起出迎,那场面端的是宏大无比。   所有街道上放眼全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各个都按着各自坊间位置站好。街道上,盔甲作响的禁军不停的巡视。明光铠在日光下,耀的人眼睛生疼。刀戟枪矛,锋寒闪亮,一股无上的威势弥漫着。   庄见随着众监生一起在规定的位置站好,看着这壮大的场面,心中大是艳羡。喵喵的!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气势!就为了迎接他一人儿,百万人出来等着接。妈妈的,百万人啊!   老子要想有钱有势有美女,就要想法儿弄个大官儿当当,到那时,嘿嘿,咱左手搂着南阳公主,右手搂着濮阳郡主。两个小美人儿,一人给我倒酒,一人儿给我夹菜。嘿嘿,那才是生活啊。   庄大少满面潮红,双目放光,正自意淫着未来美好的生活之际,忽听远处,鼓角齐鸣,一阵阵的骚动,犹如海浪一般,随着人头纷乱,一波波的涌了过来。等到那声音传了过来,庄见听到的是“圣上进城了,所有人跪地迎接。肃声静语,违者斩!”   随着那声音,只见满街人群似是被人用刀挥斩的麦子一般,忽的矮了一截儿,纷纷跪倒。除了橐橐的军伍行进之声外,再无声息。   整个大军自是早于城外军营扎住,此时进城的,只是两万御林军护着皇帝杨广的车驾而已。   偷眼看着那一行行,一列列的军卒行过,庄见不由的有些头晕。眼前只见无数的腿脚交替而进。甲叶子哗哗声不断,身上的佩剑敲击着护甲,咔咔作响。直直走了半刻钟的光景,方才听的蹄声得得,随即便是一队队骑兵按辔而行。   直到庄见跪的腿都麻了,才听到车声粼粼。眼前金光闪烁,银饰耀目。一队队的依仗,各举斧钺仪枪,缓缓而来。朱漆金饰的巨大车驾,在八匹健马的拖曳下,自后缓缓而进,堪堪已是到了庄见眼前。   心中好奇之余,庄见悄悄向四下里看看,见并无人注意,这才大着胆子,稍稍蹲起,半弓着腰,自前排站着的士兵空挡处,偷眼看去,欲要瞧瞧那隋炀帝究竟怎么一幅长相。   只是目光所及之处,不由的一阵失望。只见那车驾上,门帘低垂,除了前面驾驭的驭者外,再无一人。那杨广却是并未露面。   正在暗自可惜之际,忽的身后传来一阵大力,心神不属之下,一个身子顿时便冲了出去。跌跌撞撞之际,已是穿过前面的士卒,将一队打着仪仗的宫人撞得东倒西歪,啪嗒一声,直接趴到了那车驾的车辕之上了。   四周一阵的大哗,变起突然,众御林军却是反应最快。呼喝声中,车驾方停,已是团团将车驾围在中间。便在庄见大叫一声“我靠……”别的话尚未及出口之时,脖子上已是锵锵锵的架满了明晃晃的长刀。头上随即被人大手按住。   庄见一颗心跳的似要蹦出口来,只觉得裤裆内一热,滴答滴答的已是一股热流,缓缓顺着大腿淌了下来。   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脑袋中嗡嗡作响。我你奶奶的,谁推的我?完了完了,这下子小命完蛋鸟。那两个美娇娘,这下子可是要守望门寡了。   这厮直到此刻,竟然还能想到这些,若是老天有眼,不知道是不是立马落下雷来劈死他。   四周一片纷乱,早有士卒四下奔走,各据险要,严阵以待。庄见冲出来的地方,御林军已是团团围住,将一干监生吓得簌簌而抖,都是不停声的在肚内暗骂庄见。   庄见同学,此时撅着屁股,一张脸紧贴着车上的木板,两手也给反背在身后,牢牢抓住。这会儿,便是连讨饶的念头都吓的没了,只剩下一阵接一阵的抖瑟了。   正自面无人色之际,忽见那车帘一掀,一只厚底蓝色宫靴踏出。那靴子锦缎为面,金丝银缕,描绣着祥云图案。脚颈处一颗斗大的明珠,颤巍巍的轻颤着,散着柔柔的光泽。   随着那脚迈出,一角镶着金边的黑色袍服垂下,隐见一龙形图案显现。旁边一阵橐橐步履之声响处,一个浑身甲胄之人,已是立于身旁。   随即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启禀圣上,刺客已经拿住。臣等护驾不利,惊扰圣上,请赐死罪。”那人说完已是跪了下来。   庄见侧着头,等那人跪倒,这才看见那人长相。那人一身玄色盔甲,身形甚是粗壮。年约四十余岁,生的方脸宽额,微黑的脸膛上,浓眉虎目。一部短髯根根见肉,怒张着绕颌而生。淡淡的杀气弥生,端的是一副威猛之像。   庄见听的他说什么刺客被捉住,心中大恐。再也顾不得别的了,不由的脱口大骂“我你二大爷的!老子与你有仇啊?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把老子推出来的,什么刺客啊!你见过老子这么英俊的刺客吗?我日你奶奶的,你胡说八道的,这是误导皇上。你丫才该当杀头呢!皇上他老人家乃是万世明君,要是听了你的鬼话,万一错杀了人,你就是害皇上给人骂的罪魁祸首!我你香蕉个巴拉的,呜呜,我不是刺客啊……”   他大骇之下,只道定然死了。痞子性情再次发作,怎么也要骂个痛快。只是终归忍不住心中惊恐,已是放声大哭起来。 第九章 皇宫失火事件   他一通不错口的大骂,令周围的军士都是愣住。便是那个跪地请罪的大汉也是瞠目结舌。   话说冲撞皇上车驾,那是杀头的大罪啊。一般人这时候,早就吓得瘫成一团了。哪里还有心思来骂人。这厮可不是个怪胎吗?   此时随行的大臣已是纷纷奔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这一番骂,惊愕之余,互相看看,再看那位跪在地上的来大将军,一张面皮已是红中透紫,紫中泛黑了。不由的面上俱是现出一片古怪之色。   眼见杨广立于车驾上,正自低头打量。不由的都是纷纷跪倒,就在庄见同学声嘶力竭的大哭声中,各自请罪。   庄见方才冲到车驾前时,杨广骇了一跳,随即便是大怒。直等到外面控制住了情势,这才撩开车帘,出来观看。   等来户儿说完,正要下令将这冲撞圣驾的小子斩了了事,却猛地听到这一通国骂。眼见来户儿堂堂右骁卫大将军之尊,因在自己面前,不敢多言,却被骂的满面青紫蓝靛的,不由的好笑。   他自是看的清楚,这个冲过来的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只是这般惫赖性子,倒是首次见到。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好奇。   眼见众大臣跪地请罪,大袖一挥,令众人起身。低头看看兀自大哭不已的庄见,返身撩开车帘,坐了进去。这才沉声道“将此人暂且押下,一会儿带来见朕。”   众人听得一愣,连忙齐声领旨。只是这心中可是俱皆猜测,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怎么没当场斩了这个小子呢?嗯,有古怪。   来户儿起身挥手,令侍卫将庄见押下。哪知庄见心中害怕,起身后两手挣脱,竟是死死拽着车辕不放,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冲着来户儿嚷嚷道“干啥干啥?你这么恶狠狠的看着我干吗?是不是想要折磨我啊?告诉你,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的,老子……老子……都……都见过的。你也不用献宝了。要杀就杀好了,不用那么……那么……费……费事……了。”他嘴上说的英勇,只是那抖瑟的声音,实是将那股恐惧展露无疑。   旁边众大臣固然是看的呆住,离着最近的那些监生和百姓也是瞠目结舌。他们何曾见过这种事情,这厮你说他胆大吧,明明吓得浑身哆嗦,看看那满面的鼻涕眼泪、湿漉漉的裤腿儿就知道,这厮绝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   你要是说他胆小吧,似他这般犯了死罪的,没被当场斩了,就该大烧高香,感谢漫天神佛了。他却敢挡着皇帝的车驾,当着皇帝的面,冲着大将军大呼小叫的。今天这事儿简直太诡异了。   来户儿见他竟然攀着车辕大叫,不由大惊,也不顾这厮说些什么了,向着两边喝道“还不与我拉开!”   众侍卫也是心下好笑,听的将军喊话,齐应一声,就来拉扯。哪知庄见这厮却是放起了赖,双臂紧紧抱住车辕,一个身子都趴在上面,大叫大嚷就是不肯下来。   众人啼笑皆非,却听这位庄大少抽噎着喊道“不走!打死也不走!你们肯定是要拉我去没人的地儿杀头了。呜呜,日你个先人板板的,就算要杀头,是不是也应该给我搞点啥送行饭吃了再说啊。你个黑大个,肯定是想克扣我的送行饭,中饱私囊。你会遭报应的,呜呜。老子……老子……十八年后……啊,不,十五年后又是……又是……一……一条……好……好汉。呜呜……”   众人听得这个晕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竟然说来大将军贪污他的饭钱,晕死!简直要晕死!   来户儿一张黑脸已是发白,偷眼见车内的杨广竟是迟迟没有发火,心中虽是奇怪,却是不敢去猜测原因。眼见这少年直如一个无赖一般,若不是怕人把他拿走,恐怕定会躺到地上打滚了。   当下上前一步,咬牙低声喝道“你是不肯走了?”庄见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他,抽噎道“不……不走!你……你想……咋……咋的?要……要杀人灭口……是不?”   来户儿简直有些抓狂了,我一个右骁卫大将军,咋就跟犯了啥事一样,还要杀你灭口?!心头怒火蒸腾之际,沉声道“好,你不走,我斩了你两条胳膊去,看你还怎么撒泼。反正圣上也只是要见你而已,又没说一定要囫囵的。”   说罢转头喝道“给我砍断他的胳膊,抬他走!”众侍卫应和一声,一个侍卫已是举刀就砍。   只是方才举起刀来,就见庄见同学,早已是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地上。他怎么下来的,自己竟是没有看到。不由的大是骇异,难不成这是个身怀绝技之士不成?这般身法端是神妙啊。   众人眼见这厮虽是下来了,却仍自盯着那车辕,看来要是一看情况不妙,定然是还要去抱着的。   众侍卫哪里还容他故技重施,呼喝一声,一人伸腿一扫,庄见顿时就是一个狗吃屎,扑倒地上。众人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庄见鬼哭狼嚎之间,已是被一干侍卫按得死死的。只是这么多人,此时竟然一同对付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实在是难看之极。   来户儿面色铁青,呵斥一声,让将庄见抬下去。庄大少此时早忘了什么古代现代了,号哭之际,放声大骂“我日你大爷的!你个猪头不得好死!老子还没审判呢,你就想杀我啊。我要找律师!我有权找律师!我日你妈妈的,你这是粗暴执法,我要告你,呜呜。”   众人听的额头都是挂上了一斤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众侍卫也不管庄见挣扎,将他抬起就走。   这当儿,却听的车中杨广沉声喝道“你这少年,怎的竟是如此惫赖!且闭上嘴,朕不杀你,你在这哭闹些什么?再不住嘴,惹得朕心烦,那也不必留了!”   他在里面听的多时,特意不出声,倒要看看这少年要耍些什么手段。自那日遇上大雨,幸得离着太原甚近,在大雨刚刚落下之时,就已经赶到了太原城。太原城得了杨广旨意,哪敢怠慢,早早将军营备好,故而,杨广大军并未受什么影响。   他在太原休整了三日,这才起驾回京,心情由是转好。进城之时,眼望满地跪倒相迎的人群,那颗脆弱骄傲的心,大是满足。志满意得之际,当遇上庄见这事儿,又听他言语奇特,不由好奇,这才让庄见捡了条命。   庄见听的这一喝,顿时警醒。奶奶的,这里哪有人权啊!找个屁的律师啊!这会儿真的死翘翘了,可不知这次还有没有运气穿越了?可千万不要穿越到什么异世界才好。听说那里可全是怪兽,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去了,称霸异界是不用想的,做点心倒是一定的了。   正自脑中乱成一片,忽听得杨广说不杀自己,不由的顿时大喜,立时就收了声。虽是满面的鼻涕眼泪,但是这厮说收声就收声,竟是连一丝抽泣都没有。众人不由绝倒。   来户儿耳边突然清静下来,不由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儿。话说要是能选择的话,他宁可带军冲突敌阵,死在战阵之上,也不愿再听这个小无赖的那个魔音贯脑了。   此时听的杨广发话,见庄见终是老实了,这才一挥手,将他押往后面跟着。传令起驾。   车声从新响起,粼粼而行。大队的军旅仪仗第次而进。只是异常不协调的是,在队伍的末端,却有一个少年,满面鼻涕眼泪的夹杂其中。   等着车队远远走了,巡街军士方才挥令众百姓各归自家,恢复行市。国子监众监生望着早已看不到的车队,不由的聚在一起,纷纷议论。   说起这位同窗,都是又是好笑又是钦佩。只是这一去,究竟能否回来,那可就难说得紧了。   议论良久方才散了,各自寻着自家等在后面的僮仆,归家去了。那小棒槌和挂满了一声零碎的罗士信,却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自家少爷回来,只得顺路往前寻来。   要知道这大兴城何等之大,庄见在那里虽是闹得厉害,但也不过就是左近之人看到,稍远之处的人,也只是知道皇帝的车驾停留了一下,具体什么事情却是不知道的。小棒槌和罗士信等俱是仆从身份,自是站的远远的,如何能知道自家少爷,此番竟是闯出了泼天的大祸。   一路走来,眼见街上已经散了,庄见却是踪影皆无。二人不由大急,一直快要走到内城了,远远却见国子监王子方正在前面低头而行。眉宇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棒槌此时也顾不上尊卑了,几步跑过去,躬身施礼,问起自家少爷的去向。王子方一愣,想了想,这才叹口气,将事情一一说了。最后让他不必着急,道是圣上既是说了不杀庄见,至少这会儿庄见还是安全的。他自也不会坐视,正要往宫中探一探消息再说。   小棒槌闻听,惊得三魂七魄一股脑儿的吓了个不见。也没注意王子方说的什么,什么时候走了,等他醒了过来,这才大叫一声,拖着罗士信撒腿就往家中跑去。   不说他那边回去自有一番鸡飞狗跳,单只说那庄见,随着大队前行,一路直进了皇城。   杨广御驾自是直入朱雀门,庄见却是没有那待遇。自有侍卫押着,自东边角门而入。使他想看看皇城中的景物都不可得。心中忿忿之际,早被推到一个小屋中关了起来。   那小屋中乃是外宫中杂役放置杂物的所在。除了一堆稻草外,再也没有别的了。整个小屋中昏暗阴森。庄见一个人在里面,心里不由的大是惶惶。   只是过不多时,想及自己终于是暂时不用死了,又不由的快乐起来。要死屌朝上,不死万万年!只要爷现在还活着,啥事都有可能。   他天生乐观,想定之后,一个人呆的无聊,便觉得有些阴凉。转头看看一堆的稻草,不由眼珠儿一转,便想生上堆火来。   话说自己怀里还有几个鸡翅膀,是中午进餐的时候,唯恐给罗士信那个小子全数干掉了,偷偷藏起的几个。这会儿既是皇帝一时半会儿不来召见他,自己搞个烧烤总不算过分吧。   打定主意后,立马动手。先将稻草笼起一小堆儿,从角落里寻了几根木枝打在一起做架子。只是要待生火的时候,却不由叫的一声苦也。   自己身为少爷,哪里会有那什么火石之类的引火之物?这万事俱备,可偏偏没有火,当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想要找找人借个火来,趴到门缝一看,却半天没一个人影儿。哀叹一声,颓然坐倒。看看手中的鸡翅膀,再看看那堆稻草,这心中的郁闷简直就要泛滥成灾了。   仰天大叫一声,将那鸡翅膀扔到一边,张开四肢躺倒。只是方一躺下,梦觉得腰间什么东西硌的生疼,起身看去,正是方才拿来的木枝,不由大怒,一脚踢开,骂道“插你个老母的!又不能烤鸡翅膀,躲在这儿干什么?我Fuck!”   骂完方要倒下,不由的猛地一愣,随即禁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奶奶的,老子可是优秀的穿越青年啊。这钻木取火别人不懂,老子怎么也给忘了。”   兴匆匆跑过去,将那木枝拿过来,便准备开始伟大的钻木取火事业。至于这钻木取火乃是真正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技术,比他这后来人可是要有资格的多的事儿,自是不会给他放在心上。   小心的将木枝表皮用牙咬开,又找了根一头比较尖的当钻。寻了小撮儿纤细的稻草垫在四周,这才吐了口唾沫,卖力的钻了起来。   吭哧吭哧、呼哧呼哧……皇城内东北角的一间小屋内,不断的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如同野兽噬咬树根,又似桑蚕蚕食桑叶。间或伴随着兴奋的尖叫,随即又是颓丧的叫骂。   若是有人经过这里,定然会以为里面有个疯子。只是这皇宫大内里,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多有被贬的妃子,挨罚的宫人在悲凉中做些怪声,是以虽有人听到,也只是微微摇头便忽略过去了。   小屋之中,庄大少满面黑灰,对着一堆稻草拼命的吹着。他只道钻木取火和喝凉水一样简单,哪知道知易行难。一通忙活,也不过是冒起几缕青烟而已。好容易有一次见着点火星了,大喜之下,吹得重了点,顿时灭了。只留下满面的黑灰,让他欲哭无泪。   忿忿的抛掉手中的树枝,仰天倒下,呼呼喘气,只是满屋子中的烟气,却让他一阵的咳嗽。   日!没有火,哪来的这么大的烟!香蕉你个巴拉的!谁发明的钻木取火?简直就该拖出去咔嚓咯!这明明是误导国家的花骨朵嘛!   庄大少满面愤慨的爬起来,却不料这烟气总是上走的,一起身更是呛得难受。身处烟雾之中,眼睛都有些刺疼。   四下打量之际,见门边上有扇小窗,连忙奔过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地砸开。屋中的浓烟得了去处,登时咕嘟咕嘟的向外冒去。   庄见趴到砸出的小洞上,贪婪的吸了几口新鲜的口气,这才稍微好过点。只是这鸡翅膀始终烤不成,让他的好心情彻底没了,眼见屋里烟雾渐少,自己也有些累了,往那堆稻草上一靠,便欲休息一下。   那身子还没等靠瓷实,就听得一阵的锣声响起,随后就是一片声的喊起“走水了!走水了!”   庄见一个挺蹦起来,心中大惊。我日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怎么自己一进来就碰上失火了呢?简直就是流年不利啊!插插的!既是失火了,自己这给锁在屋里,一旦那火烧过来,自己可就成了烤鸡翅膀了。   方才他一个劲的祷告老天给他火,这会儿这火来了,他却是心惊胆战,顿时麻爪了。跑到门边才要大喊,却听外面早已是一片脚步声响起。   心中一惊,连忙扒着门缝去看。只是刚刚凑近,就见亮晶晶的一片迎面而来,不及躲避之下,噗的一声响,已是给顺着门缝兜头盖脸的淋个正着。   随即就听方才那小窗之处,一阵的大响,退后两步转身去看,只见几个木杆捅了进来,不一会儿就把那小窗开了个大洞。   他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浑不知怎么回事。愣怔中,听的外面一片声的喊着“快快,就是这里冒的烟,赶紧赶紧,把水都泼了进去。”   庄见如梦初醒,这才知道,感情自己方才一番折腾,这烟气一冒,让人给误会成这里起火了。   心中突然大乐,只觉这帮古人简直无脑,也不调查清楚,就来瞎紧张。听的外面慌张,便待开口告诉他们不需着急。   可惜不等他老人家开口,就听门上一阵大响,两扇门顿时向内倒下,随即就见果然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哗哗声中,优秀的穿越青年庄见同学,已是被从四面八方泼来的大水浇了个透心儿凉。   那张开的嘴中,不及出音儿,就已经被大水封死。等到众人停了泼水之后,只见屋子中间,一位青袍少年孤零零地站在一滩水中,微微发抖。那青袍紧紧贴在身上,头上顶着几片菜叶,显然不知是哪位大虾,把杂役房里洗菜的水泼了进来。   这位少年郎此刻,发梢打着缕儿,犹自嘀嗒嘀嗒的往下滴着水,满面悲忿之色。脸颊上肌肉抽动,双手握拳,扫视着门外众位宫人的哀怨眼神,简直让众人心尖儿打颤。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庄大少终是颤抖着嘴唇,喃喃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想烤个鸡翅膀而已啊……” 第十章 致富的决心   众人正自不知所措之际,一阵脚步声已是响起。一个身穿紫色朝服的官员,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进的院中沉声问道“何处起火?可曾扑灭了?圣上着本官前来问话,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的?让你们负责此事的役官来见我!”   他说着话,不经意的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目光所及,看到庄见,不由的一呆,失声道“怎么是你?”   庄见见这人四十余岁,面皮白净。五缕长髯在胸前飘拂,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看那身服色,应该是朝中高品极的官员。   眼见他认得自己,料想肯定是方才在大街上见过自己的。他自这官员进来说的那番话听来,估计这事儿肯定是杨广也知道了。倒不知杨广会不会怪罪下来。喵喵的,话说这在皇宫中玩火,这事可是可大可小的。   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哀怨了。撒腿跑了出来,伸出水迹沥沥的手,已是一把拽住了那人。满面谄笑道“哎呀,这位大人生的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红光满面,那个……威风凛凛。简直就是那个潘安宋玉穿越,啊不是,重活!又仿若嫦娥仙子下凡啊。不知大人高姓啊?”   那人听的头皮一阵儿的发麻,这开头说的倒还像模像样的,可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碍着嫦娥什么事了?她怎么就下凡了啊?   眼见这厮满面笑的如同百花盛开一样,饶是他自负修炼有为,此刻也不自禁的感到一阵的牙根发痒。只是想起皇帝似乎对这小子很有些个兴趣,也不知这日后会不会有什么发达的机会,自己可是不能先得罪了他。   面上堆出一脸笑容,呵呵道“公子说笑了。老夫今年五十有四了,何来的什么潘安宋玉之说?跟那个什么……啊……嫦娥,咳咳,就更没关系了。”   庄见连连点头,满面崇拜的道“是是是,那是。一看大人就是个有学问的,绝对是咱大隋第一才子!跟那嫦娥没关系!没关系!那是天上的,咱比西施好了,比西施!”   那人听着他前面所赞,大是得意。这人乃是大隋通直郎、直内史省、内史舍人虞世基,向为隋炀帝杨广器重。于他弟弟起居舍人虞世南并称当代两大书法家。   只是虞世南性子耿直,不知变通。虽是大有才气,却是始终得不到什么重用。但虞世基却不同,心思灵活,又肯逢迎,深得杨广欢心。其人亦是多才,庄见说他乃是大隋第一才子,他虽是吓了一个激灵,但心中却是受用的。   但等到庄大少最后一句话说出,虞世基却是险险没一头栽倒。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心中不由的大骂。   这个惫赖小子简直是屁点学问没有,这男人能用女人去比吗?还西施呢?幸亏没给整出个东施来,不然虞世基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眼见再给他纠正,怕是又不知给比做哪个人物了。这厮不学无术,却是不必给他分说了。   当下面色一正,道“公子且不忙说笑,老夫虞世基,特来奉旨问讯,你且等在一旁,待本官问过话后,再来与你说话。”   说着连忙甩脱庄见的扯拽,转头看向那帮宫人。庄见怕的就是他问起此事,哪肯让他去问。这边便是又一把拽住,扯着便往一边走去。边走边道“虞姬大人不用问他们,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跟你说就是。”   虞世基被他再次扯住,不由的一阵抓狂。方要暴走,却听到他的称呼,登时便一阵的头晕。得,这会儿又成虞姬了!我你奶奶的,你还认识谁啊?为什么总要按倒我身上啊?我是男人好不好?   虞世基简直要哭了,浑浑噩噩间,已是被他扯出了院子。两个侍卫憋得满面通红,对望一眼,忍住笑急忙跟上。   直直走了十余步,虞世基方猛省过来,使劲挣脱这厮的拽扯,怒道“公子究竟要如何?要知道本官乃是奉旨来问,你这般打断,若是圣上问起来,可是杀头的大罪!还有!本官叫虞世基!不是虞姬!”   庄见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是鸡!是鸡!不是虞姬!”心中却对这人大是看不起的。当啥不好,非要当鸡!有那本钱吗?却不知有谁肯去光顾你。   只是眼见虞世基满面悲忿,不敢再纠缠,只道“是鸡大人不用着急,皇帝问的那事,小弟知道。你只要带着我去见皇帝,我来跟他说就是了。这事也就我知道的最清楚了。”   这可不废话嘛,这厮不烤鸡翅膀,怎会有这个乱子。只是这事儿,打死也是不能说出的。自然要亲自去编个理由,哄骗过去才是。   再说,看来这皇帝回来这么久,这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也不见召见自己,要是他把自个儿忘了,难不成自己要给关到头发白了不成?那样的话,会有多少美娇娘伤心啊?   虞世基听他竟然自称小弟,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小无赖毛都没长齐,居然跟我称小弟!待要发怒,却又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疑惑。只得压下一口恶气看看他,微一沉吟,点头道“公子既然知道,可直接告诉本官就是,自有本官向圣上回禀就是。没有圣上召见,怎可自行带你前去呢?此乃篡越之罪也。”   庄见一愣,喵了个咪的,你转告?你转告老子怎么办?眼珠儿一转,故作为难的道“是鸡大人。唉……”得,虞世基在这厮这里,这职业算是改不过来了。   虞世基见他叹气,不由一愣。怀疑的问道“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只是既是圣上问讯,可不能有所隐瞒!那可是欺君之罪!”   庄见点头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为难啊。要知道之其中事情,不方便让别人知晓。我只能说给圣上听的。你看要是鸡大人,你非要知道的话……那好吧,既是大人不怕和圣上分享一个秘密,那我就说给你听罢。”   虞世基听的大惊。方才这小无赖说第一句话,就称呼自己为大隋第一才子。谁不知道圣上自负才高,不愿有人比他高明。若是听说谁有才,那人定没有好下场。这“第一才子”之名若是落到皇帝耳中,自己怕是大有干碍。这才不愿让他去见皇帝,唯恐露出话锋,给自己带来祸事。至于方才听到的那些个仆役,回头只需找个机会,一一让他们消失便是。   可此时这个无赖竟然说自己要和皇帝分享一个秘密,我操他奶奶的!这不是把我往坑里推吗!这要让圣上知晓,可是比那个什么才子的,更要可怕万分了。心思转着,这头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   眼见这个小无赖张嘴要说,虞世基大急,上前一步一把捂住,变色道“住口!”左右看看,见那两个侍卫正自瞪大眼睛看着,不由的一颤。幸亏动作快,没让这小无赖说出来,这才抬袖拭拭汗,放下心来。   只是见庄见被自己捂住,竟是动也不动,老实的很,不由的奇怪。转头看去,却见庄见眼神闪烁,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老来成精,对这人心揣摩何等功力。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过来。   这小无赖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唬自己呢。什么跟皇帝分享一个秘密啊,不过是要逼着自己给他通传而已。   只是此时明知道如此,却也不能再问了。这边两个大内侍卫,却不是说杀掉就可以杀掉的。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整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今日算是栽倒这个小无赖手里了。这小子如此年纪,心思就转的这么快,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己在圣上没说杀他之前,最好还是保持关系的好。   想到这里,虞世基一张老脸上顿时现出一片笑容,呵呵笑道“呵呵,小兄弟好本事啊。老夫佩服!也怪了,老夫与小兄弟竟是一见投缘啊。既是小兄弟非要面圣,老夫就拼了挨圣上一番叱责,也给你通传一声,小兄弟就放心等我消息就是。”   庄见满面堆笑,连连点头道“老哥哥出马,肯定没有问题,小弟我放心的很,放心的很。嘿嘿。”   虞世基听他居然顺杆儿直上,竟然叫自己老哥哥,面上闪过一丝怒气,随即亦是哈哈大笑。庄见也是嘿嘿不已,大小两只狐狸,各怀心思,相对奸笑。   几人不再多言,一路往北而进。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整个皇宫大院并不如庄见想象般那样金碧辉煌。相反的,除了各处屋中,隐见火光跳跃外,整个皇宫一片漆黑。那些个白天华丽的高屋大舍,在这暗夜之中,便如同蹲在黑暗中的一只只怪兽一般,欲要择人而噬。   庄见心里有些发毛,不由的缩了缩脖子。话说庄大少胆子还是有的,只是这后世时,在道上混的久了,对那鬼神之说还是相当信奉的。尤其这次穿越了,更让他相信,冥冥中是有主宰的。故而,要是说怕的话,这鬼倒是排在首位的。   眼见几人都是默不作声,耳边除了刷刷的脚步声外,暗夜里便是一些不知名的声响了。   远处一处屋舍内,昏黄的灯火摇曳了一下,似有人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庄见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连忙脚下加快,扯住虞世基的大袖,这才心下稍安。   虞世基被他一拽,不由一愣。侧头看他,只见庄大少面白唇青,身子微抖。一双眼睛不停的睃视着四周,似是要防备着什么人突然跳出来一般。   虞世基心下暗笑。再聪明也终究是个毛孩子,对于黑暗却是有天生的恐惧的。这么一想,心中对庄见的提防,倒是减了大半。眼见他怕的厉害,不由轻轻拍拍他手道“兄弟不需害怕,这里到处都是大内侍卫,万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一指前面灯火明亮处道“看看,前面就已到了。兄弟安心在外等候。想必圣上很快就会召见的。”   庄见心中总有一股毛毛的感觉,咽了口唾沫,这才勉强点点头,迟疑着松开了紧抓住虞世基袍袖的手。那眼睛却仍是四下里瞧看个不停,心中暗暗念佛:各路孤魂野鬼,兄弟初来乍到,没准备什么祭物,等咱回去之后,一定给各位多多准备。各位可莫要来缠着我啊……   一路心中默念不停,总算是走到了那大殿之前。站到了那光亮之处,这才是算松了口气儿。   虞世基停步,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留在此处。见他点头,这才转身进去。两个侍卫已是各归己位,按刀而立。   庄见一个人站在那里,夜风吹来,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他一身衣服早已湿透,虽是走了这么久,稍有些干了,但经那夜风一吹,还是忍不住连连两个喷嚏。   寂静的夜中,那声音远远传出,显得突兀至极。旁边侍立的侍卫怒目而视,庄见满面尴尬,嘿嘿笑着,连连作揖。侍卫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庄见羞怒,你个先人板板的,打个喷嚏而已,用得着这么凶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站的腿都有些发软了,才听得里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宦官打扮的走了出来。   转头左右看看,目光到了庄见身上,不由的上下打量。庄见见他满头头发半白半黑,一张面容倒是细嫩的紧,只是那眼光便似刀子一般,似是能割裂自己的衣服,直直看到里面。   心中打个突,暗暗骂道:死太监,没JJ的老变态,看毛啊看?没见过帅哥啊!我靠,还看?往那看呢?个老玻璃!   心中骂着,手已是下意识的掩住前面,满面的提防戒备。那太监见他模样。不由的噗嗤一笑。抬袖掩嘴,随即一个公鸭般的声音问道“你可就是那个胆大的冲撞圣驾的小子?呵呵,小模样倒也周正,只是怎么搞的这般狼狈?这见了圣驾,岂不给治个不敬之罪?虞世基大人一向精细,你可是得罪了他?”   庄见一呆,随即明白。想来虞世基定是心中不忿,这才故意不说见驾的规矩,诚心给自己下套呢。   喵了个咪的!个老贱货!居然敢阴老子,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报复回来!我叉你老母的!心中咒骂不停,这面子上却是满面堆欢,搭拱笑道“小子庄见仁见过公公!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啊?看公公面带富贵,气质高雅,想来肯定是大有身份之人啊。小人何等有幸,竟然能得遇公公这般贵人,嘿嘿嘿嘿,还请公公帮小人想想办法,可不要让小人进去出了丑啊。”说着凑过去,已是悄悄的递过去一小块银子。   那太监一愣,随即满面笑容,暗暗伸手接过,趁机在他手上轻轻拍拍,嗬嗬笑道“好说好说,你这娃儿倒是机灵的很啊。咱家叫高德禄,也算不得什么人物,只不过是在圣上身边伺候着罢了。瞧你这张嘴儿倒甜,也罢,你且随咱家来吧。将就着先换身贵人服饰吧。好歹比你这样去见驾好得多。只是要快,圣上可是还在等着呢。”   说罢已是转身碎布而行。庄见听的一愣,暗自嘀咕那贵人服饰是个什么东西,却见高德禄在前已是有些不耐烦了,招手让他快点。   庄见咬咬牙,日了!管他呢,先过了这关再说吧。面上笑应着,连忙紧上几步赶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直转入后面一排小屋,高德禄走到最东首一处院子,早有几个小监奔出,见着高德禄慌忙施礼。   高德禄摆摆手,指着庄见道“你们几个赶紧给他换身行头,要快,皇上那还在等着呢!”   众小监连连应着,七手八脚的就将庄见拉了进去,动手就脱他的衣服。庄见吓了一大跳,喵喵的啊,这是要干吗?奶奶的,老子不好那个调调儿啊!   他紧紧抓着衣襟,吓得大叫起来,“高公公,高公公,我还小还小呢,咱改日成不?皇上可正等着啊!哎,我说你呢,往哪摸呢?我香蕉你个巴拉的……”   高德禄嘎嘎笑道“庄哥儿莫要喊了,你不脱了这身湿衣,如何换的贵人服饰?不用担心,咱家看你这个身子骨正合适,自有适合你的,你就放心吧。”   庄见心中叫声苦也,难道自个儿的处男,便要在今日给这人妖夺了去?叉叉的!完了完了,这他妈的太帅了,果然也是一种罪过啊。   他有心坚决捍卫自己的贞操,奈何架不住人家人多,七手八脚间,已是将他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庄见此时满头大汗,双手死死抓住最后那条裆布,说什么也是不肯撒手。   众小监无奈,回头来看高德禄。高德禄皱皱眉头,不耐烦的道“罢了,就这样吧,赶紧给他收拾下,时候不早了!”   众小监齐应一声,这才收手。庄见心中大松口气儿,只是刚缓口气儿,却见一个小监已是抱着一套太监服饰走了进来。众小监又是一番摆弄,将那太监服给庄见穿上。   庄见只觉得一股子臊气直冲鼻端,心中不由的一阵翻腾。苍白着脸色,向着高德禄弱弱的问道“公公,这……这就是……就是贵人服饰?”他却不知,在隋一朝,这太监是被称为“中贵人”的。   高德禄诧异的点点头,疑惑道“是啊,怎么?难道不合适吗?咱家看看。”说着,便向庄见走来。   庄见怪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连连点头道“不必不必了!合适!合适的很!简直太合适了!不用劳烦公公了。”   高德禄大为嗔怪的看了看他,阴沉的道“既是好了,咱们这便去吧。休要让圣上久候。”   说完,自掉头而走。庄见低头看看,顶着那股子让人欲倒的味道,嘴唇哆嗦着跟着向外走去。这心中已是把虞世基十八代女性祖先,统统问候了个遍。   二人再次回到大殿前,旁边侍卫眼看方才这惫赖小子的苦相,都是心中暗乐。这会儿倒也不用再在外等候了。高德禄带着庄见一路直进。   过得一个前庭,眼前九排汉白玉石阶并列直上,各有玉砌雕栏间开。前方巍峨的大殿,壮丽奢华。两排禁卫雁翅排开,各跨刀而立。高高的殿堂,肃穆的气势,让庄见这般无赖,心中也是不自禁的有所收敛。   进得大殿中,蓦然光华大放。巨大的宫灯,燃着粗如儿臂的大烛。火光跳跃间,透过那造型典雅的琉璃盏,将大殿装扮的一片瑰丽明亮。   庄大少微微有些发懵,话说这后世也没捞着进那紫禁城看看,实在想象不到那所谓的震撼,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此时看着殿内那一件件物件,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灯座,都俨然一件精美绝世的工艺品,让他不由大是艳羡。   等到看到那壁上镶嵌的,一颗颗龙眼般大的明珠时,心中不由哀嚎一声:额的神啊,老杨同志太有钱了!老子要做富人!一定要做富人!   他面上忽然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便在这一刻,优秀的穿越青年,庄见同学,以前所未有的决心,给自己树立了远大的人生目标——要致富!这一刻,甚至身上那身太监服饰上的骚气,也已是闻不到了。   心中只顾着下定决心之际,两眼游离,毫无焦距。却是没有发觉,高德禄同学已经站定了。而他犹自迷迷瞪瞪的心中意淫着,直到脚下忽的一绊,惊呼声中,一个身子已是扑的向前扑倒。庄严肃穆的议政大殿中,便从未有过的传出了一声凄惨的痛叫…… 第十一章 不同凡响的马屁神功   高德禄带着庄见上殿参见杨广,一般人面圣,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哪成想这位庄大少根本没有这种经历,便在这种时候,犹自不忘意淫呢。一个没有注意,竟让这位一身小太监服饰的庄见同学,直冲到了玉阶之下。   方才惊得面无人色之际,却忽的见庄见同学竟突然五体投地,就在那台阶上梆梆的磕了俩头。   刚一愣间,却又被这厮那惊天动地的呼痛声,惊得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一般。驾前失仪,而且竟然敢扑到玉阶上,按宫中规矩,乃立时杖毙的刑罚。便是他这引领者,也是脊杖二十的重罚。   高德禄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活宝呢?这二十下脊杖下来,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挨不过这一关啊。心中恐惧之际,已是浑身如同筛糠,噗通的软倒地上,簌簌发抖,高声请罪。   大殿上,虞世基与尚书左丞裴世矩、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固然看的惊愣,便是高高在上的杨广,也是不由的一呆。像这种面圣的情景,自大隋建国以来,绝对是首次。   眼见着小庄同学眼内含泪,两手抱着脑袋哀呼叫痛之际,竟是就那么一屁股坐在玉阶上,众人不由的一阵面面相觑。等到再听明白这厮口中嘟囔的言语后,便是连杨广也是一阵的无语,面色怪异的看着下面这个惫赖小子。   原来这位庄少爷疼痛之下,虽是一手抚额,另一手却是摸着那玉阶,正自满眼放光的嘟囔道“娘希匹啊!汉白玉啊!靠了,没磕坏了吧?好宝贝啊,这要背回去,能买多少个毕罗啊?啧啧,宝贝!真是宝贝!哎哟,日,真他娘的疼……”随即便是一阵的吸气之声响起。   众人额头上不自禁的都是搭满了黑线,暗暗骂道:这个土包子!这种白玉他竟想着拿去换毕罗,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若汉白玉有知,不知会不会生生委屈死。   他们可是不知道,优秀的穿越青年小庄同学,来了大隋,上街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那毕罗了。这一碰上好东西,自然而然地就拿那毕罗来衡量咯。   杨广隆起的眉弓一皱,微微摇头。随即沉声喝道“你这惫赖小子,见朕不跪,还敢坐在朕的玉阶上大呼小叫,可是以为朕真的不能杀你吗?”最后一句,已是话声森森了。   庄见耳中听的喝声,猛地一省,这才想起自己乃是来拜见皇帝的。听着头顶上那个冷森森的话声,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嗖的一下就出溜到玉阶下,也不管杨广说的啥,五体投地间,张口就高呼起来“臣庄见仁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吾皇陛下,江山万世万世万万世!吾皇圣明如尧舜禹汤,智慧如天高海深。小臣乍见如此圣君,心中惶恐激动难言,这才失态,求皇上明察啊!”   杨广哪料的自己不过说了一句,竟是惹来这么一大通。一愣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话说那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之说,乃是后世满清之时才出现的说词。至于此时,万岁一词虽说也是单指皇帝,但多是用于行文表章之内,少有人这样满口谀辞直谄的。   这隋炀帝本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平日里谁若是不奉承着,这心里就会有些不高兴。哪成想今日竟从一个十余岁的孩子空中,听到这种赞语,一时间心怀大畅。只是听庄见竟然自称为臣,更是啼笑皆非。他却不知庄见同学后世看的电视中,多是大臣参见皇帝的段子,可不都是称臣的嘛。   杨广大笑不已,下面高德禄偷偷抹汗。旁边宇文化及和裴世矩,虞世基却是心中大骂,这庄见简直无耻至极!毫无一丝读书人的风骨。这一张嘴便是滔滔不绝的阿谀谄媚,连草稿都不带打的,其马屁神功简直是到了炉火纯青之界了。   庄见说完那话,听的杨广大笑,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儿。抬起头来,仰着一张小脸儿,应和着杨广亦是谄笑着,笑的犹如百花盛开一般。只是大为可惜的是,这朵花儿,不惟满是鼻涕眼泪的,额头上尚横着一道粗粗的红印,此时已是肿起老高。让那朵花儿,怎么看都像是一朵残花。   杨广大笑一阵儿,这才低头看他。笑道“你这小子,大街上冲撞朕的车架不说,朕听虞爱卿说,那方才外宫起火一事亦和你有些关联,那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这惫赖小子,又不是我大隋官员,自己称的什么臣?朕何时竟有了你这臣子了?”说着,苦笑摇头。   庄见这一下午间,早已打好了腹稿。此时听的杨广问起,这才正色道“皇上啊,臣,啊,不,那个,草民下午冲撞您车架那事儿,其实是被人陷害的。当时,草民听闻皇上凯旋而归,心中亢奋。想及我大隋自今日起,版图已是远超古人。与这大业盛世之下,我皇何等丰功伟业啊!三征高丽,拓地千里。御驾亲征,士气如虹。正因为有了皇上这番亲身劳苦,才有了我大隋汉人的千万年基业啊。皇上征伐高丽之意义何等远大啊,不但将隐患扼杀于端倪之间,还为我大隋各民族融合做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皇上这般丰功伟略,便是那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亦是远远不如。臣,啊,草民当时对皇上的敬仰之情,犹如大江之水,奔腾翻涌,又如那黄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正在激动之时,这心情激荡之下,动作便不可控制的大了些,却被人一把推出,这才有了冲撞皇上车驾之事啊。至于那下午起火的事情,那是……”   他说到这儿,正自要再加狡辩,却见杨广忽的站起身来,一挥手让他停下。满面潮红之际,双目放光,呼吸急促。   知己啊!这才是知己啊!说的多好呀!不想这小小孩童果然见识不凡。怪不得子方说其胸中大有沟壑呢。果然!果然啊!这一番话,就应该让那帮迂腐的大臣们听听!听听朕的功绩,在民间究是何等样子!哼哼,朝中众臣可见都已老了!雄心壮志已是消磨的差不多了!哪里能跟上自己这番雄才伟略的施展啊!   杨广心中激动,在上面不停走了几个来回之后,这才猛地停住身子。回头盯着庄见,赞道“好好好!不想你这孩童如此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天下知朕心意者,唯你而已,朕不孤矣。好好好,朕很欣慰,很欣慰啊!”说着,点头不已。他欢喜之余,对那失火之事,既是没有引起什么乱子,自是早抛诸脑后了。   旁边宇文化及、裴世矩和虞世基听的一阵的头晕。这个无耻的小子,卑鄙的无赖!居然是一个高手啊!这张嘴,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大败说成大胜!三征高丽惹得民怨沸腾,烽火四起。到了他这儿,竟然成了不世之功业了。日啊!这还有天理不?   眼看着皇帝那满面掩饰不住的喜意,看来这小无赖真真的要时来运转了。比较之下,对自己的修为,不由的大是担忧。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机会,与这位神童交流一番才是。虽然说,这厮,很无耻!   眼见杨广竟是这般大赞那无赖,不约而同的都是同声贺道“圣上雄才伟略,世人不识,我等身为大臣,有负圣上厚望,祈圣上降罪。”说着,同时跪倒。   庄见在旁看着,不由的心中一跳。喵喵的!坏了!貌似有些太过出头了啊。这俗话说,一定要扶着一片打击一片。要是一杆子挑翻一船人,自己可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了。不行不行,花花轿子人抬人啊!主席也曾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是。   心下想定,不待杨广答话,已是又开口道“皇上,其实诸位大人实乃忠臣啊!他们也都是支持皇上的。皇上试想,若无诸位大人的全力施为,便是有再好的想法,多么惊世的才略,要没有几位大人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何能如臂使指,保障皇上你的才略得以顺利施展呢?所以,草民以为,诸位大人也是劳苦功高的啊。”   宇文化及和裴世矩、虞世基耳中听着,先是一愣,随即都是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小无赖,啊,不,这小哥儿真是自己的知己啊。想及几番征战,几人累的跟狗一样,两次大败,靡费军资无数,早不知被人在背地后儿戳了多少回脊梁骨了。可是自古便是错误都是大臣的,睿智英明都是君主的。自己几人这般苦水,又向何人说去啊?想及昔日种种,心中越想越悲,不由的已是涕泗横流,呜咽伏地大哭起来。   庄见收获了三人的感激,心下得意。杨广此时也是心情激荡,自上面直下玉阶,伸手一一扶起,便连庄见也是郑重扶起。神色激动地道“众家爱卿多有操劳,朕知晓的。那些迂腐之辈,如何跟诸位爱卿相比?快快起来,都起来。高德禄!”说到这儿,回身叫道。   高德禄眼看着面前的一幕,正自大是赞叹。这小哥儿当真是少年英雄啊。瞧瞧人家一番话,这朝中哪位大人,能得陛下引为知己啊。单就陛下今日一语,这小哥儿日后前程无限啊。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自己可要好生巴结着才是。   正自心中暗转,忽听得杨广叫声,连忙趋前躬身道“老奴在。”杨广双眉扬起,有力的向空一挥手道“传朕旨意,太仆少卿宇文化、尚书左丞裴世矩、通直郎虞世基,恪公尽守,尽心国事。各官进一级,赐玉璧一对,金十斤。以示嘉励!”   高德禄高声唱应,自有舍人记下,高德禄拿了去寻符宝朗用印。宇文化及等人闻听俱皆大喜,看着庄见那张满是稚气的小脸,心中对庄见那感激简直是刚刚的。就这么几句话,圣上便赏下这般大功。眼见这位庄兄弟的前程,实是不可估量。一定要与这位庄兄弟好好结交一番!三人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同时转着念头。   跪倒谢赏,杨广挥手令站起来。这才转头看向庄见,方才自己封赏中,特意将他忽略过去,这番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个侍功自傲的主儿。   目光所及,却见庄见满面都是赞赏崇拜之色,毫不见一丝懊恼之色,心中不由大喜。抬手向他招招,让他近前。   他哪知庄见心思,这厮别的不会,那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功夫早已是千锤百炼过的。对于在老大面前,即使再有功劳,也不能稍露得色这个道理,早已在前世就已深知了。这会儿,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听着宇文化及三人得到的封赏,心中虽是如同几百个猫爪子挠一般,这面上做出的,却是一副对杨广英明的赞叹欢喜之色。   此时见杨广招手,连忙小步靠近,仰着一张小脸,面上那副崇拜之色愈重。杨广看的心头大畅,竟是携着他手,直走上御座,令他在下首陪着坐下。   这番举动,宇文化及等人固然是看的又是惊骇,又是艳羡。庄见自己也是有些晕晕乎乎了。娘希匹啊!老子和皇帝一起坐呢。该不会是看自己英俊潇洒,起了收自己为义子的心思,要把这皇帝位子给老子过过瘾吧?唉,话说做皇帝好烦的。干好了要累死,干不好被后人骂死不说,来不来的就被人家推翻了,然后就是杀的一地人头的。不行,老子可不能干这赔本买卖。不过要是让我做几天玩玩呢?要不要坐呢?唉,这是个问题啊。头疼头疼。   杨广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看他年纪小,又能知自己心意,这才欢喜之下,赐了他个特列。这惫赖小子,心中竟然转起这个念头来了。若是知道,恐怕能立时撕了他也说不定。   此番见他目光迷离,满面的憧憬,还以为他是欢喜的晕了。不由呵呵一笑,道“小见仁,你年纪尚小,这赏赐嘛,朕却是不好思量啊。你倒是自己想想,想要朕赏赐些什么给你?”   庄见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方才的好心情顿时丢的一干二净。娘希匹的!又是小贱人!我日你个仙人板板的,称呼一声见哥不行吗?再要么叫声小庄,咱也勉强可以接受的嘛。妈妈的,这啥时候才能抛掉“贱人”这个称号呢?   心中不爽之际,听的杨广问话,只得打叠精神,正色回道“皇上,草民所说乃是事实而已,一无功劳,二无建树的。怎能受皇上封赐呢?不过,要是皇上真要赏赐。草民倒是有一事,想要向老天祈求。只是草民凡夫俗子,苦无门路,皇上贵为上天之子,可能代草民一求?”   杨广一愣,疑惑的问道“哦?你所求何事?且说来听听。”   庄见一本正经的跪倒,磕头道“草民想求上天,赐予我主无尽的寿元,强壮的体魄,笑口常开的心情。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眷顾我大隋臣民,使我等臣民能永生沐浴在皇上的恩德之下。求皇上为草民求一求好不好?”   他此话一出,站在下面的宇文化及、裴世矩、虞世基三人齐齐觉得身上一冷,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强忍着胃中的翻腾,不使自己呕吐出来。一个身子却是不禁的有些颤抖。   无耻!无耻!简直就是老太太喝稀饭——无耻下流!这么恶心的逢迎拍马,都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丫一定是个妖孽!千年的妖孽啊!老天爷打雷吧!打雷劈死他吧!不然咱们恐怕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鸟!   几个原本自以为马屁功修炼有成的老货自顾自怨自艾,上面隋炀帝杨广,听的却是不由的大是感动。满眼竟是隐泛泪光,抬手轻抚庄见的头顶,良久方才轻轻一叹,道“唉,傻孩子。难为你这份心儿了,朕,答应了!一定为你问到就是。不过朕要给的,是给你的赏赐啊,你却来为朕求些个什么?”   庄见心中偷笑,喵喵的,让你去问老天爷,就是让你去死。你丫个傻二,居然也答应了。嗯嗯,老子也很高兴。你丫早死,老子也好早做准备。看看你那里有什么漂亮的妃子,美丽的女儿啥的,老子才好接手嘛。不然,你老人家哪天心情一个不爽,庄爷的头颅可是在脖子上坐的不大稳了。   眼见忽悠成功,见杨广心情激荡的问自己,这才装出一副天真之像,为难的道“人家说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之外,就应该是君啊。草民除了这个外,也没什么要的了。”愁眉苦脸的唯一思索,又道“要是皇上一定要赏赐我,那么给我几两银子,让我买好吃的回去孝敬孝敬老爹就行了。”   杨广大是赞赏,打量了下他,沉吟道“你方才一来就称臣,朕也不能白让你称了。只是你年纪太小,若是给你赐了官儿,一来你也不会做,二来嘛,也易被大臣们诟病。这样吧,你且作诗一首,也让朕看看你的才学如何?量才而定,如何?”   庄见听着杨广让他作诗,顿时张口结舌,方才一番伶俐,这会儿却是一丝儿也是不见了。   香蕉你个巴拉的!作诗?老子只会拉屎!让老子给你表演下怎么运用板砖派人,怎么拿西瓜刀砍人还行,这作诗,我操!他认识老子,老子不认识他!   眼见的杨广双目紧紧盯着他,颇是热切,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有心剽窃下后世的名句,奈何庄大少后世上学时,委实没有费心去背。若是灵感来了,念出几句名句来,倒是有可能。但要整个儿的背全咯,对不住的很,仨字儿:背不过!   心中焦急之余,头上已是不由的见汗。抓耳挠腮之际,却见杨广眼中笑意竟是越来越浓,心中一动,忽的记起曾有人说起,杨广自负文采,向来不容诗才强过他的人存在,这让自己作诗,怕是也是帝王心术为之,有心考究自己呢。既是如此,自己若是真个背出什么千古绝唱来,怕是赏赐还没见,菜市口那儿倒是有个位置等着自己去吧。   心中想明白这点儿,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首次对自己当日的不好好学习,感到了由衷的安慰。又有谁人能想到,正是自己的不学无术,反而让自己避过了一场大祸呢?只是虽说如此,要是让杨广瞧自己不起,那么对自己怕是也没什么兴趣了。   这里面既要能吸引杨广,还要能让自己圣眷不衰,倒要好好筹谋一番。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半响,方才抬手搔搔头,对着杨广道“皇上,这个,这个诗这个东西嘛,其实……其实草民稍有钻研的。草民自懂事以来,多是研究圣上的功绩去了。只觉在圣上的丰功伟绩面前,任何才子绝句都是一文不值的。故而,这诗嘛,草民虽是可以做的,但实是做的小有所成而已。在皇上这等万世绝才面前,还望不要笑话我才是。”   杨广听他说自己作诗小有所成,不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呵呵笑道“好好,小有所成也是不错,朕不笑就是,不笑就是。你且做来。”   庄见点头应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思虑半响,方才一手负后,一手抚胸,朗声吟道“屋里点起万盏灯——不黑!屋外一灯也没点——很黑!要是屋外也点灯——也不黑!屋里屋外不点灯——都黑!”   吟罢,自我摇头赞叹一番,这才转身向杨广躬身道“皇上,草民这首诗就叫黑不黑,还求皇上点评。”   自他第一句诗出口,旁听的众人就是一呆。等到后续三句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这也叫诗?!宇文化及本是个草包,尚不过觉得此诗大有些怪异而已。但裴世矩和虞世基俱为饱学之士,听着庄大少这狗屁诗句,心中已是几乎要笑的爆了。只是在皇帝面前,却是不能失仪,只得极力憋着,两张老脸已是憋得又红又紫,一片古怪之色了。   杨广同学何曾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绝唱,等到庄见同学长声吟颂完后,呆呆的愣了半响,面上红一阵青一阵的,终是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再也憋不住的扬了起来。直笑的前俯后仰,拍案不已。   下面几人本就憋得难受,受了杨广这一刺激,再也忍不住,大殿内顿时一片声的爆笑而起。   庄见同学脸颊抽动,眉梢颤抖,额头上黑线与汗水齐飞,蓝靛与锗红共一色。本来摆着造型的双手,忍不住有些抓狂般的轻颤着。   你二大爷的!我叉叉你个圈圈的!很好笑吗?老子诗才虽说比不上李杜,但好歹也是诗啊!一个两个的,笑的跟狗一样干啥?!日你个香蕉巴拉的!笑吧,笑吧,我诅咒你们!上厕所没手纸!吃方便面没料包!我日! 第十二章 求职也是要考试的   满殿的大笑声不绝,便是那高德禄也是偷偷的耸动着双肩。庄见肚中忿忿咒骂一通,却见毫无作用,最后索性当做听不到。施施然,自顾走到方才的地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岿然不动。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大笑不停,直半响后,杨广方喘息着摆摆手,几人这才努力的抑制住了笑声。   杨广满面笑意的看着静静而坐的庄见,眼见这个小子一脸的满不在乎,不由的摇头:这厮也太不知道上进了。   “小见仁,你这诗嘛,这小有所成说的实是,唉。也罢,不说也罢。只是这般诗才,朕很是难办啊。这样吧,你说时间都放在研究朕之功业上了,朕很高兴。不若朕来考考你,看你对朕之施政,能说出什么见解来。眼前宇文卿家,裴卿家、虞卿家俱为朕之股肱之臣,对朕之施政皆有参与,正好也让他们品评一下,若是能过的他们之眼,想来其他卿家也就不会再有多言了,如何?”   庄见心中暗骂,咱作的诗哪里不好了?什么叫不说也罢?哼!不说就不说吧,唉,高手总是寂寞的,想来等后世李白仁兄降生,肯定会对俺顶礼膜拜的。你们不懂得欣赏咱的才华,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眼见隋炀帝温声而问,不由的悻悻的点头,心中暗自腹诽:什么叫考校对你施政的看法,还不是想听老子拍你马屁而已,行,你丫就放马过来吧!老子要是拍不晕你,老子就妄称穿越青年了。   杨广哪知道这个无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见他答应,不由大喜。微一寻思,这才问道“大业元年,朕使大将军韦云,领兵直进东北,一战而定契丹,虏四万余口,使其再不敢正眼觑我大隋;大业四年,朕派大军挥兵南下,灭吐谷浑,拓地千里,始置郡县;大业九年,朕亲率大军,一路向西,经陇西,直穿祁连山,经大斗拔谷北上,直抵张掖,行程几千里,一路数历暴雪寒冻,伤亡无数。后三次东征高丽,时有人进谏朕曰:此穷兵黩武之举,非明君所为。你对此有何看法?”   庄见脑中迅速的调动着,努力的回想着后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隐隐记起,当时历史老师对这杨广在东征之前的做法,还是很是赞赏的,称其所为,实是一代有为之主所应该做的。当时因为大家都以为隋炀帝乃是昏君,对老师这种论调,都是奇怪的很,故而,庄见当时也是难得的认真听了一回,不想今天竟是能用上了。   努力回忆了下老师当时的话语,这才略略组织了下,满面忿然的道“皇上此举,实在是一代有为之主啊!腐儒没有见识,胡言咋呼,说的一万,到了做事的时候,却一无是处,皇上可不用理他们,直接将他们发配了事就是。”   隋炀帝大感兴趣,“哦?”了一声道“你可详细说来。”   庄见轻咳两声,道“契丹向为北方大患,亡我华夏之心不死。每每总是在秋天草肥马壮的时候,袭扰边关。给多少大隋百姓带来灾难。俗话说,只有一日杀贼,哪有千日防贼之说?要是听那帮什么狗屁文化人的,难道契丹那帮牲口就能停下侵略咱们?我看不见得。这人都是得寸进尺,要想长治久安,就要以雷霆之势,镇压他,威慑他,这样才能起到安定的作用。要知道,面子是靠自己挣得,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皇上高瞻远瞩,以无比智慧的战略目光,及早的发现,并采用最为正确的方式,将其一举铲除,这当然是一代明主作为啊。”   隋炀帝听的呼吸急促,满面红潮。嘴中喃喃的道“枪杆子里出政权!枪杆子里出政权!好一个枪杆子里出政权啊!”眼中看着庄见的眼光愈加热切。转头向宇文化及和裴、虞二人问道“三位卿家,对小见仁的所论,可有异议?”   宇文化及三人这个郁闷啊,这小子一张嘴果然牛叉!当日不过是皇帝即位,急需一番成就稳定,乃使大将军韦云以诈术,大败契丹。可到了这小子嘴里,竟能说出这么番道理了。相比之下,不由的都是心头忌惮,暗凛庄见的口舌,默默告诫自己,日后千万莫要有什么事儿,落到这小无赖口中,否则定会不死也脱层皮。   此时听的炀帝问话,三人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齐齐躬身称颂“庄小哥儿果然智慧不凡,当日圣上正是此意,实为万世明君。吾等何其有幸,能扶保明君,此生无憾矣。”   杨广大乐,只觉今日自遇到了庄见,事事如意。平日里,便是这三个最亲近的大臣,对这些事儿也是三缄其口,虽不是说反对,但也从没夸赞过。今时今日,便以杨广之尊,也是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微微点头,对着庄见又温声道“你接着说。”   庄见暗暗鄙视,只得接着道“吐谷浑地处高原,向来易守难攻。我汉家之前各朝,总以不习气侯,而对他们多有纵容。那个地方的人,自持这种优势,便以种种借口,不断地向咱们讨要封赐,一旦不能满足,就要造反。这就是俗话说的:惯出来的毛病!对于这种不听话的孩子,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抓过来,狠狠打一顿屁屁!然后把他们放在父母眼前,严格教育才是正理。要是一直纵容下去,最终害的不还是他们?要知道溺子如杀子,那个谁谁谁不早就说了嘛。所以,皇上将其灭掉,设置郡县管理,让他们在咱们大隋这父母的严加管教下成长,实在是一种爱民如子的表现啊。这个时候,就算有些人转不过弯来,等到若干年后,也一定会大大的赞美皇上的。”   杨广此时早已满面春风,听的心神舒畅,快美难言。庄见每句话,都好似一只带有无限魔力的小手,狠狠骚到了自己的痒处。虽说言语中时不时的蹦出些个古怪的词汇,但想想偏又贴切非常,这种美好的感觉,倒是朝中任何大臣都没法能做到的。   杨广转头望向宇文化及三人,三人早已木然,眼见杨广看来,不等杨广说话,立时就跪倒齐声称颂。杨广大喜。   庄见肚子里得意。话说这番话啥意思,要让他解释,对不起的很,就仨字:不知道!仗着当日记得些老师的评语,加上自己随意的信口开河,倒也让他作弊成功了。   眼见杨广兴奋,也不等杨广再问,便接着道“至于说皇上西巡之事,更是千古明君,一代有为帝王之举。自皇上之前,又有哪个君主,曾像皇上一样,亲冒危险,到达过那么远的地方?皇上此举意义之重大,直是可以影响到后世万代。开拓疆土、安定西疆、大呈武威、威震各国、开展贸易、扬我国威、畅通丝路,此实为不世之业啊!草民何等有幸,今日竟能坐于如此圣君身边,畅谈圣君所为,草民……呜呜……草民实在是太感动鸟!”这厮越装越像,竟是哭了起来。那个激动澎湃之像啊,让宇文化及和裴世矩、虞世基感觉自己如果不马上大哭一场,简直就是千古罪人一般了。   心中大骂之际,却也只得陪着干嚎几声。杨广心中感动,伸手抚着庄大少的脊背,闻言劝道“小见仁,莫哭莫哭,要是喜欢,朕准你随时来看朕就是,如何?好了好了,且抑悲声。”   庄见同学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抽噎着问道“真的?我什么时候都能来看您?”   杨广颔首,温声道“朕是天子,金口玉言,既是准了,自然就是真的。”庄见心中大喜,这以后大可借着这个引子,去寻一下那两个小美人儿花差花差了。   杨广哪里知晓自己引狼入室,自己家两个花朵儿般的闺女,已经被这个无良男惦记上了。眼见他满面喜色,犹自不停安慰。只是若是知晓这厮的无良心思,能不能立时气死过去,倒是也未可知了。   此时眼见这个小无赖终是转嗔为喜,面露笑意,这才点点头,说道“你果然对朕之施政大有见地!且宇文卿家他们显然也是都赞同的。嗯嗯。”说着微一沉思,又接道“如此,朕便再考你最后一题,若是能过,那么,朕将破格赐你一个天大的富贵就是,总不叫你白忙一场。”   庄见心中暗骂:丫你个渣!听着爷拍你马屁上瘾是不?也不知道给爷上杯茶来,老子的口都说干了。娘希匹的!   这厮心中毫无敬意,肆意腹诽。估计那肚子中偷偷骂皇帝的不是没有过。但是把皇帝骂做是渣的,估计古往今来,庄见同学也是头一份了。   眼见今天已是到了这份儿了,三十六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那一哆嗦了。面上现出一份无比的忠诚之色,向着杨广道“请皇上出题吧。” 第十三章 大运河   杨广赞许的点点头,这才道“方才朕所问的俱皆是兵事,这会儿朕再问下政事。”说着,注目看着他。   庄见面上毫无波澜,只是静静的等着,心中已是隐隐猜到题目。   杨广见他沉稳,不由欢喜。接着道“大业元年,朕使人凿通济渠,勾连黄、淮。又开邗沟,自山阳至江都,以入扬子,沟通江淮。大业四年,开永济渠以通涿郡。六年冬十二月,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馀杭,八百馀里,广十馀丈,使可通龙舟。至此,我大隋无患漕运之蹇。然时有人评议,道朕耗费民力,修此运河,实是穷奢极欲,不恤民力的暴政。”说至此,面上已是甚为愤怒。   略一停顿,伸手指着宇文化及等三人,道“他们不与朕说,朕又岂能不知!哼!只是凡夫贱民,又如何能知朕之规划。今你可直言评述,朕此事究竟是否失当?但只畅言,休要隐瞒。不论说什么,朕皆赦你无罪。”说罢,两眼已是紧紧的盯着庄见。   庄见心中暗哼,果然是这个。眼见杨广说完,这才故作沉思,半响方道“皇上,草民以为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只需要八个字就可概括了。”   杨广一愣,疑惑道“哦?哪八个字?”   庄见面色肃穆,沉声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杨广双目一亮,急声问道“可试言之。”他此时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极为重视这个孩子的评价,唯恐他也不赞同。直到听他说出这八个字来,不由心中大喜。只是偏偏庄见说完,便即停住。这就如同抓痒正抓到爽处,突然停了一样,让杨广大是焦急。不由的连声催促。   庄见努力咽了口唾沫,有心想先拿捏下,眼见杨广面色紧张的盯着,却又不敢。只得暗暗咒骂一声,搜肠刮肚一番后,才又接着道“要是说长城是咱们中国最紧要的屏障的话,那么论起重要性来,比之这大运河又是差了一筹啊。”   炀帝大喜,连连点头。眼见庄见直舔嘴唇,这才醒悟,连声唤高德禄给庄见端上一杯梅汤。   庄见大喜,忙不迭的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这才长出一口气。嘻嘻笑道“皇上这里的梅汤都是这么好喝,要是再放点冰块,那可就更美味了。”说着贼忒嘻嘻的看着高德禄。   高德禄偷眼看看杨广脸色,杨广不耐的挥挥手道“快去快去,便照他的说法,给他弄来一盏。”   高德禄高声回应,转身下去。旁边宇文化及和裴世矩、虞世基不由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心中不由暗叹:这人比人气死人啊。这小无赖端是大胆,竟敢跟圣上讨汤子喝,竟还挑挑拣拣的。圣上居然也随着他闹。唉!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随即都是巴巴的看着高德禄端着一盏冒着凉气儿的梅汤进来,放到庄见面前。不由的狠狠咽了下舌底沁出的津液,各自强忍着。只是看着那厮轻轻抿了一口的滋润样,却是愈发觉得嗓子眼冒烟。恨不得冲上去,将那无赖打倒,将那汤子抢来过上一番瘾再说了。   杨广不等庄见放下碗,便急声催道“你喜欢喝这汤子,朕自会让人多赏你些,现在可先详细说说那运河了。”   庄无赖既是达到了目的,这才满面堆笑,点点头接着道“咱们中国广袤富裕,但若说最最繁华的,不过两个地方。一个就是这黄河流域,另一个就是那长江流域了。当运河尚未开通的时候,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各自为政的。两种不同的文化总是不能进一步交流,互相促进。而且,相当长时间以来,都是以长江分界,多有以据长江之险,割据一隅的。这不但给国家带来了隐患,也使得物资流通不畅。而皇上不愧为万世明君,力排众议,亲自督促。完成了这一历史性的创举,一下子便解决了这个长久以来的问题。使得南北两地,通过一条大河的链接,汇合融为一体。不但加强了国家对南方的统治,也使得各地漕运顺畅,富足了关中,保障了北地军事的补给。这就是所谓的功在当今了!”   杨广霍的站起身来,双手不由的都有些颤抖,满面喜色的来回走了几步,转头道“好,好一个功在当今。说下去!说下去!”   庄见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今天自午时起,便饱受惊吓,又哭又闹的,早已是疲乏的狠了。这会儿又已经是深夜了,不用说他,大殿之上,除了神情亢奋的杨广外,宇文化及、裴世矩和虞世基三人,也是困顿的有些受不住了。只是眼见皇帝毫无停止的意思,只得继续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迎合着。心中却早已将庄见骂的不知多少遍了。   庄见双眼发花,听着杨广还要自己说,不由的连打两个哈欠,嘟囔道“皇上啊,要不咱明个儿再说吧,好困啊。”   宇文化及三个听他竟然这般说,不由的都是一个激灵,方才的睡意瞬间不见了。这厮好大胆啊,竟敢在圣上面前这样肆无忌惮的,却不知这小命保不保得住了。三人不由的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杨广也是一鄂,随即却走到庄见身边,轻轻拍拍他道“且坚持一下,把话说完。说完,朕赐你在宫中睡上一晚就是。多少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嗯,快快说来。”这话一出,宇文化及等三人,顿时便是又羡又妒,话说何人能得圣上这般对待过。唉,看来这庄哥儿在圣上心目中的份量,已是大大超出了几人的预料了。   他三人暗自神伤,庄见却是只想哭了。努力睁着两个熊猫眼,凄惨的看了杨广一眼,这会儿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眼见杨广坚持,只得哀叹一声,继续下去。   “这功在当今就是方才说的了。那利在后世吗,大运河的修建,使得中国的水运畅通、发达。使得南北两地货物交易增加,民生富足。更使国人对事物的认识,加快步伐。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渐渐富足,政治亦将更加稳定。作为一条贯通整个国内的经济大动脉,必然带动整个国家走向繁荣昌盛。使我后世子民,不断享受着此河带来的好处。今日便有些目光短浅的人,他们又怎么能知道皇上的高瞻远瞩呢?皇上对我中国的功绩是不朽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些无知的人,只看到眼前面临的困难,却没看到以后带来的长治久安和繁荣富足,只是人云亦云的诽谤皇上,不过是让人取笑而已。”庄见的语音呆板,就好像是背书一样,声音已是越来越低。   杨广听的心旌摇动,心中连连赞叹,难道真是上天眷顾,竟将这个少年送来。其言语所论,字字都正正的打在杨广心上。便是杨广自己来解释,怕也是没有这般清楚明了的。   心喜之下,转头待要完成承诺,大大的封赏一番,却听的一阵轻微的鼾声响起。愕然看去,却见庄大少早已是双目微瞌,梦会周公去了。   这等在君上问对之际,悍然入睡的,庄见同学当然又成了第一位。杨广有心发怒,但看看这小子那犹自红肿的额头,耳边彷佛又响起了他虽显稚嫩,但却铿锵有力的说词,不由的心中叹息。   转身向着宇文化及三人打个手势,让他们噤声。又让高德禄使人来背上庄见,先往后殿安置去了。   宇文化及三人看的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杨广此时却是两眼望天,目无焦距。怔怔的立在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世矩心思最是机巧,偷眼看看杨广面色,心下已是有数,暗暗打着谋划。半响,方听杨广一声轻叹,低声问道“三位爱卿,你们说朕该如何奖赏他呢?”   宇文化及和虞世基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裴世矩却上前一步凑道“圣上,臣以为庄见仁年纪尚轻,若是一朝入朝,怕是对他也是不好,臣闻三皇子赵王杲,聪慧知礼,今年已是9岁,身边正缺个相伴之人。这庄见仁对圣上的施政如此精通,不若使他为赵王舍人,这样即给了他天大的恩赐,也能是他学有所用。以赵王之聪慧,细心学习,他日定会是我大隋的栋梁之才啊。不知圣上均意如何?”   杨广微微一愣,随即沉思,半响点点头,道“嗯,是个法子。杲儿向来聪慧,但毕竟年幼,若能与庄见仁多些接触,也不至让他听了别人的胡说,想岔了去。不错不错!裴卿果是老成之臣。嗯,今日时辰已晚,卿家且去歇了吧,朕自会再斟酌一二,明日早朝过后,再施封赏罢了。”说罢,大修一摆,立身而起。高德禄急忙上前伺候着,向后面而去。   宇文化及三人跪地相送,只待杨广走的不见了,这才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三人对望一眼,相对苦笑,这才互相拱手礼让,同往殿外行去。   虞世基凑近,挑起大拇指,低声笑赞道“裴大人果是玲珑心肝,机巧百变之人。这般安排,那庄见仁虽得了圣上的青睐,但其伴着赵王,嘿嘿,这要让齐往知晓,怕是,啊?哈哈哈,佩服佩服啊!”   裴世矩和宇文化及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面上微笑。三人相视一眼,这才齐声奸笑,三个老奸,把臂而行,不多时,已是没入浓重的黑夜中去了。 第十四章 粉红的算计   鸟鸣声脆,幽香阵阵。大业十年的秋日,仍是骄阳似火。这个季节是典型的两头凉,中间热的天气。   大兴城皇宫里后殿的一处殿阁中,纱帐轻飘。榻上正自仰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张略显平凡的面孔上,透着几分清秀。若不是额头上一道手指粗细的红印,刺目至极,倒也勉强算得上一个俊秀少年郎。   只是这位少年此时姿势极是不雅,四肢张开,身上只着内衫。丝质的衣裤裤裆处高高坟起,如同个搭着一个帐篷。嘴角处挂着晶亮的一道唾涎,直直滴到床榻上。面上犹自带着一丝贱笑。   微风吹过,撩起一缕发丝,顽皮的在少年脸上搔着。少年抬手拂开,随即翻了个身,探手下去,在那一柱擎天的所在揉了揉,将那紧要之处按倒。嘴中却在咕咕囔囔的,说着什么。   这时要是有人凑近听清了的话,估计顿时就能吓得魂飞魄散了。原来这少年嘴中咕囔的竟是“南阳公主,嘻嘻,你的小手真软啊,再给哥哥好好揉揉,嗯嗯,爽,真爽……”这厮竟是梦中意淫大隋长公主。   这为伟大而强悍的主儿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得了国家最高元首杨广同志特批,睡在宫中的庄见。睡梦中,正自搂着那千娇百媚的人儿,胡天胡地一番,色授魂与之际,忽的耳中响起一声玉磬敲击的声音。正是那更漏到了时辰报时了。   庄见脑中一清,已是醒来,遐思漪念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彩荷!彩荷!过来!少爷要打你屁屁!”尚未睁开双眼的庄大少,忿忿的喊道。   话说这等香艳旖旎的好梦,怎么就被打断了呢?搞得啥东西敲得人直激灵啊?娘希匹的!古代也有闹钟一说不成?砸咯!砸咯!奶奶的,老子从来就不用那玩意儿!唉,我的好梦啊,哼哼,调教!一定要调教!嘿嘿。   想到后世这个著名的词汇,庄大少不由的一阵的淫笑。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庄见心中一乐,仍自闭着眼装睡,要待给那俏丫头一个突然袭击。   正自暗暗谋划之际,却听那个脚步声不及榻前,就已停下。心中一愣之下,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嘤嘤呖呖的话声“奴婢慧儿,叩请贵人晨安。请贵人起身,容奴婢伺候更衣。”   庄见心中一惊,慧儿?这是谁?哎哟,对了!我靠,莫非我还在皇宫中?日了,不知方才自己有没说梦话,要是被老杨知晓了自己正在意淫他闺女,怕是午时三刻,咱就要往菜市口那蹲着了。   庄见心中惊慌下,睁开眼来,扫视四周。但见四角木榻之上,雕花镂刻,朱色渲染。纱帐轻动间,鼻息处全是阵阵幽香。身旁一床锦缎被子,金丝银线,绣着百花如意,尽显奢华。   妈妈的!果然是在宫里!平常人家怎么会有这种排场。嗯嗯,看来自己没有漏招,不然就不会是一个什么慧儿在这恭请咱了。   心中放松,这才翻身坐起,撩开纱帐看去,不由的顿时一阵心猿意马。入目处,只见一个妙龄佳人,正自跪在地上,上身前倾之际,自那敞开的大领之间,只见一片的雪白滑腻坟起,颤颤的随着呼吸起伏,带着一股令人目眩的白嫩玉光。   “咳咳,嗯,那个啥,那个,哦慧儿是吧,那个本贵人起来了。你也不要总跪着了,这就该干嘛干嘛吧。”庄大少很是端庄的说道。心中却在暗暗猜测,喵喵的,不知那个伺候都有些啥项目?咱先享受下再说。   慧儿听的庄见说话,这才柔顺的应声是,枭枭起身,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将庄见扶起,随即转身从旁拎起一件紫色袍服,服侍庄见穿上。只是目光撇及庄见那兀自挺起的下身处时,不由的玉面一红。白嫩的面庞上,霎时便如同胭脂湮入了水中,漾出了一片晕红。   庄见眼见她含羞带怯,一头青丝在自己眼前晃动,鼻息间全是一股子处子幽香,不由的心中一阵的发热,昏头昏脑间,已是探手扶住慧儿腰间,轻轻抚着,嘿嘿笑道“你叫慧儿是吧?哎呀,长的这么水灵儿,怎么能做这种活儿呢?来,跟哥哥说说,你们那个啥,啊,什么时辰下班?哥哥请你吃个饭,然后带你去晒晒月亮,看看星星,谈谈人生去。”   慧儿身子陡然一僵,心神大乱。这什么人啊,怎会如此大胆?竟真敢在皇宫之中对自己轻薄,难道不知道这里的女子全是圣上的禁脔吗?他竟不怕杀头吗?   轻呼一声,心下慌乱之际,欲要躲开。却觉得那双手带着滚滚的热力,灼灼的来回抚着,肌肤似乎也被烫着了,似是有无限魔力一般,让自己一个身子发软,直欲瘫软。   庄见见她星眸半眯,鼻息咻咻,自己不过是轻轻一碰,就已成了这么一摊软泥样子,忽的大起兴奋之意,手上一紧,便在慧儿的一声媚媚的呻吟声中,将他揽入怀中。   庄见此时已是心情激荡,低头噙住那张樱桃小口,一阵的吮吸。慧儿不由的婉转相承,曲意迎合。庄见只觉鼻子中香气馥郁,沁入心脾。心头一股邪火越来越盛,抬手已是抚上那处高耸之处,肆意揉捏。一团粉白便在那双怪手之下,变幻着让人匪夷所思的形状。二人一时间都是呼吸急促,就要剑及履及之际,外边忽的响起一声男音“圣上口谕:宣庄见仁入宫见驾!”   庄见话声方一入耳,便不由的一个激灵。满腔欲火,便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只觉着怀中那个绵软的娇躯,亦是微不可查的一僵,随即放松。   轻轻推开这个慧儿,只见她面颊潮红,娇喘吁吁,此刻扶着榻边,一个身子如风摆荷花,娇娆无比,此际正痴痴的望着他。   庄见先是低低咒骂一声,这才向她邪邪一笑,轻声道“美人儿,这会儿看来是不成了,等着哥哥啊,等哥哥下次来,一定给你足额补上,嘿嘿。”说着抬手在她火热的粉腮上轻轻拧了一把,随即大步迈出门去。   慧儿在他走出之后,朦胧的眸子忽的转为清澈,望着他洒然的背影,不由的沉思。幽幽的清冷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解。想了想,这才又转身,继续整理着庄见方才睡过的床榻。   庄见出的门来,只觉一阵清新扑来,头脑顿时一清。想及方才自己的情景,不由的一阵后怕。自己虽说好色,但也没饥渴到这个程度啊。在这皇宫之内,就要胡天胡地起来,这个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对自己这种心态,实是有些不明白。   正思量间,抬眼处,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英武汉子,一身侍卫服饰,正立在那里,眼见庄见出来,又上前将旨意说了一遍,这才转身带路而行。   庄见转头又看了眼里面,隐约可见慧儿弯着身子收拾,丰满的臀瓣摇晃,惹人遐思。鼻端飘过一丝香气,心里莫名的又是一热。不由的摇头苦笑,人家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样果然有些道理。   “唉。”轻叹一声,迈步向前,方才迈出一步,蓦地停住。脸上已是一片骇色。不对!我操!刚才那丝香味儿,奶奶的,是催情香!绝对是!自己后世时,有个损友曾经给自己见识过,说是只要闻得多了,就是烈女也要成荡妇!男人要是闻了,倒是能稳固精关,龙精虎猛。只是那挑情的功效也是一样的。   这催情香其实就是龙涎香,乃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听当时那朋友吹嘘,说是比黄金还要金贵,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搞到了一小点儿。   而刚才自己鼻子中闻到的,可绝不是一星儿半点的。自己身处皇宫之中,却用这催情香给自己,又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绝色……我叉叉你个圈圈的!绝对不是巧合!奶奶的,有人在算计老子!   庄见后世岂是白混的,只一琢磨,顿时察觉自己着了道儿了。只是这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却实在难以猜到。要说是虞世基他们,显然不可能将手脚触及到内宫之中,而且时间也来不及。要知道那不但是一个催情香,还必须有女人来促成才行的。杨广?那就是扯淡了!一个皇帝要想自己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罢了,又怎么会如此费事?   庄见眉头微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对这事儿却是大为警惕,方才幸亏是那传旨侍卫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前面那侍卫一路目不斜视,快步而行,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紧紧跟上。二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已是到了昨夜的大殿前。   那侍卫却并不停步,脚下一拐,已是顺着大殿一侧往后而去。庄见刚刚经历了暗算,心下惊惧,脚下一停,喝道“小子,给老子站住!不说皇上召见我吗?怎么到了大殿不进啊?你是什么人?” 第十五章 我不会看病   那侍卫一鄂,随即恭声道“启禀大人,圣上乃是在御书房召见大人。大人尚无实职,未经圣上准许,那议政殿却是进不得的。”说着,躬身往旁边一立,肃手相请。   庄见愕然,伸出食指在脸上挠挠,微一寻思,忙换上满面笑容,呵呵上前扯住那侍卫衣袖笑道“这位大哥不要见怪,我这不是第一次进宫嘛,对这宫中规矩不是很明白,心里紧张的很。刚才多有冒犯,大哥可不要见怪啊。”口中说着,手中已是悄悄递过去一块小银。   那侍卫先是一愣,随即向后微退,躬身道“小人不敢受大人赐。小人不过是奉皇上之喻而行,不敢对大人怨怼。大人若是无事,便请随小人来吧。”   庄见一呆,惭惭的将那银块收了,点头干笑道“这位大哥忠心侍君,很好很好啊。不知道大哥高姓大名啊?小弟最是敬佩大哥这般耿直性子了,方才也不过是被别人搞的多了,一时习惯而已。唉。”   这厮装模作样,将一盆子浑水尽数扣到别人头上,言下之意,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饱受欺凌的角色,脸上那股愤懑,逼真的如同奥斯卡影帝一般。   那侍卫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方才缓和,微微点头,轻声道“大人不必多想,确实是圣上在御书房召见。”说完将嘴一抿,不再多言。只是略一迟疑,又转头轻轻的道“小人唤作苏烈。”说完,再不肯多说,只顾领路而行。   庄见一愣,心下略略放松。几步跟上,与苏烈并肩而行,低笑道“苏大哥不要嫌我市侩,实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苏烈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苏烈不敢,大人勿需多心。”庄见忽的立住,蹙眉道“苏大哥是不是瞧不起我?”   苏烈一愣,心下不由的有些着恼。这人好没道理,自己对他恭敬有加,为何还要寻自己晦气?可是因刚才贿赂自己不成,欲要陷害不成?   想及此,不由暗暗冷笑,面上却淡淡的道“大人说笑了。小人只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如何敢瞧大人不起。大人身着紫袍金带,虽是虚职却也是小人的上官。小人哪敢放肆。”   庄见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袍服,这才明白,原来这袍子颜色竟还有这般将讲究。想想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似乎是穿着绿袍的。自己这一身倒跟昨天那虞世基所穿一个颜色,想来这官儿也是不小。   心下一乐,对此行总算大是放心了。眼见苏烈面上提防之意,不由呵呵一笑道“苏大哥可不是误会了!这个什么狗屁紫袍金带,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是官儿的意思呢。我说的苏大哥看不起我,那是为何总对我称呼什么大人!不要说刚才不知道这袍子的意思,就是现在知道了,我也只当他是个鸟毛!小弟不过是看苏大哥英雄正直,原想结交。不想苏大哥倒是误会了。”   苏烈这才恍悟,听他说话随意直爽,倒也心中生出几分喜欢,当下点点头,笑道“大人抬举苏烈了。哪敢让大人折节下交,大人有心,改日苏烈定当登门拜访就是。”   庄见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高兴的道“苏大哥不要跟个娘们儿似的,男人们结交朋友,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投缘就结个义气,话不投机,大伙儿各走各道儿就是,推来推去的有屁意思啊。”说着,嘴角一撇,那股子社会痞子劲儿倒是又显出来了。   苏烈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眼见他全无官场中人的阴柔,倒是江湖味儿甚重,不由的也是喜欢。他本就是个豪爽性子,只是天性谨慎而已。眼见庄见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当下上前一步,拱手道“好,是苏烈的不是,兄弟,苏烈今个儿就交了你这朋友了!”   庄见这才大喜,双手一把拉住苏烈,喜道“苏大哥这就对了,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招呼声,兄弟要是能办了,绝没二话!我叫庄见仁,苏大哥就叫我小庄好了。”   苏烈呵呵一笑,点头应了。看看四周,悄声道“兄弟不用担心,为兄估计圣上召见你没什么坏事,他老人家面上倒是蛮高兴的。你只要小心应付,自会没事。”   庄见痞子性子发了,扯着苏烈不屑的一笑,道“皇帝老子爱咋咋地,小弟就这百十斤儿,要怎么着,随他去好了。只是咱兄弟今日定交,待会儿要是我这没事儿,回头就约着出去找个地方,一醉方休如何?”   苏烈大喜,点头应了。道是自己午时下值,要是庄见事情办完,可直接到禁卫衙门找自己就行。   二人一路相谈,转过几处大舍,前面隐现一座偏殿。苏烈脚下一缓,低声道“到了,自己小心。”   庄见心中一跳,随即微微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来至殿前,自有人接了庄见过去,苏烈对他打个眼色,这才转身去了。   庄见按捺心中忐忑,随着迎出的高德禄往里行去。话说出了慧儿那么一档子事,庄见已经是对这皇宫之中,感到大大的不安全了。故而,虽然高德禄是满面承笑,庄见这心里谨慎之下,也是不敢多问了。   话说谁知道这个老乌龟是不是啥子无间道啊?老早就知道,这古代皇宫中的稀奇古怪事儿可是不少,要是一个不小心,怕是给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带能剩下的。喵了个咪的!富贵险中求,不过却是要留的下命来才行,要是真的不好,老子就脚底抹油,先遁了再说。   心中暗打着主意,已是进了偏殿。眼见黄幔帷帐之中,杨广一身黑色宽袍,日月分列两肩,背负星辰。前面九龙盘绕,金丝织就。于祥云缭绕中,五爪箕张,尽显帝皇威风。   头上一顶十二琪皮弁,珠光流转之际,映的杨广隆起的眉弓下那双眸子,愈发的冷冽。   杨广眼见庄见进来,不由面上显出一丝笑容,看着他跪下叩头,山呼万岁一番。这才令他起身,笑着道“你此番倒是可以对朕称臣了。哈哈,不过自咱大隋朝建立以来,以你这般年纪便能紫衣金带的,倒也是异数。”说到这儿,却又傲然道“不过就算异数那又怎样?朕之功业,远迈前朝,自当行非常之事,何人又能管得?”   庄见心中暗暗鄙视,嘴上却是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那是啊。皇上你是非常人,就应该行非常事!要是都和那帮子前朝皇帝一样,岂不让人分不清了嘛。再说,以皇上这种英明智慧,雄图伟略的一代圣主,也就注定有些孤单的。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啊。一般的俗人,又怎么能明白呢?所以,皇上,臣有句话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杨广一鄂,不由哈哈大笑,点头道“好一个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小见仁,倒是朕的知己了。”   庄见连忙跪倒,恭声道“臣哪敢妄称皇上知己,不过是平日经常研究皇上的丰功伟绩,做个事后诸葛亮罢了。依仗的也不过就是多读多看多思考,一切以皇上为中心,一切以皇上的意图为行事准则而已,这才能稍稍了解些皇上您的高屋建瓴啊。”   高德禄一旁听得,只觉身上忽的起了一粒粒疙瘩,又唰唰的落了一地。额头已是见了汗了。庄大人的神功,果然已是练至了隔山打牛的境界了,便是自己离着尚有一丈多远,都不可避免的被波及到了。能有幸一睹此等神功,并亲身感受一番,心下里不由的大是欢喜赞叹。   杨广哈哈大笑,挥手令他起来,转头问道“你可知朕封了你什么官职吗?”庄见躬身摇头,面上一片虔诚,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官职大小臣并未放在心上,只要能常伴圣君身旁,臣心愿就满足了。”   杨广嘿嘿一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倒也不是全然一个草包,这等句子能说出来,可见尚是有些个底子的。只是你那诗才也要好生练练,莫要再做出那什么黑不黑的诗句了。”   庄见脸色发黑,心中大骂。面上却是一片恭敬之色,连连应是。杨广笑道“朕赐你同进士出身,敕封金紫光禄大夫,进赵王府舍人,此为正三品散官。以你的年龄,若是授实职还是不妥,不过就算这散官之职,在我大隋却也是头一份了。”   庄见听的一阵头大,心中忿忿。香蕉你个巴拉的,拿大奶梆子糊弄小孩吗?大夫?我靠!大夫还用你封啊!老子挑个幡子,沿街走走,随便炼些什么大补丸就搞定了的事,你丫居然还正理八百的封,我日!那个什么舍人,又是个什么鸟官儿?奶奶的,有虞世基那老鸟大不?   他这满肚子腹诽,脸上不觉的便带出些悻悻。杨广瞥眼瞧见,不由的面色一沉,哼道“怎么?你尚不谢恩,难道是不满足吗?”   庄见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杨广,这才嗫嚅的道“皇上,能不能不封大夫,我不会治病。还有那个什么舍人,是什么人?要知道总是有很多大官儿,怕是嫉妒臣得了皇上您的赏赐,要是官儿太小,被他们欺负了,岂不是让皇上您很没面子?臣嘛,倒是无所谓的。”   他这一番话出来,旁边高德禄不禁面颊上一阵抽动,心中突然有种抓狂的感觉。这厮说些甚么混话!什么不会看病!什么叫舍人是什么人!老天应该打雷!打雷劈死这个无赖!高德禄从开始的崇拜,突然转成了深深的忿恨。这丫太不知足鸟!   杨广呆呆的听着,好半天才搞明白庄见同学说的什么意思。眼见这小无赖正仰着一张满怀期盼的小脸,巴巴的眼望着自己,心中不由的一阵无语。   以手抚额,揉了揉眉头。待要呵斥下这个惫赖小子,却一时竟是气结。郁闷之际,不由的闷哼一声,转身就走。口中吩咐道“高德禄,你给这小子解释清楚。再带他去见赵王。”   走到后门处,又忽的立定脚,回头古怪的看了庄见一眼,沉声哼道“欺负你?你要不去欺负别人,朕就烧高香了!”说罢,大袖一摆,已是转身而去了。   庄见愣愣的看着,心中不知所以。呆了半响,这才转头来看高德禄,一回头间,就见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离着自己鼻尖不过几寸,一双眸子尚闪着诡异的光芒。   悄无声息之下,庄见心中毫无防备,乍见这么一张老脸,迎着那么一双眼睛,这心中不由大骇,不由暴喝一声“我靠!我叉!”。一掌护胸,一手已是二指分开,直往那双眼睛叉去。   随着这一声大喝,就见高德禄哎哟一声,已是双手捂着鼻子,扑通一声已是仰到在地。哎哟呼痛之际,已是满面幽怨的望着庄见。原来庄见同学忙中出错,这无敌的叉眼手法,却是招呼到了老高同志的鼻孔上了。   庄见看清乃是高德禄,这才松口气。眼见他满眼哀怨的看着自己,这才收回仍自摆着叉叉的手臂,过去将他扶起。嘴中埋怨道“我说老高啊,人吓人会死人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是你也要自己注意嘛。这样冷不丁凑过来吓唬人,就是你的不是了嘛。不过”   说到这儿顿了顿,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凑过去悄声道“不过你这手走路毫无声息的功夫,肯定是一门奇功绝学吧?是不是叫葵花宝典?还是九阴真经?拿来我瞅瞅行不?”说着,一双眼睛已是不断的搜寻着高德禄的身上每一个角落。   高德禄被他拉起来,刚要说些感谢的话,冷不丁听他埋怨自己长得丑,一张老脸上的皱褶,已是愈发的层层叠起。及至又听他胡说什么典,什么经的,被他一阵的瞄着,不由的心神直颤。   老高不由的伸手抓住自己衣襟,使劲拢住。向后微微一退,颤声道“庄……庄大人……你……你莫要闹了。圣上的旨意,咱家还要……还要宣读的啊。”   庄见本是踅摸他哪个地方能藏着什么宝物。话说他对宫廷里的太监,尤其是老太监,始终有着一种神秘感。觉得他们就如同是传说中,总在守候着秘宝的鬼怪。猾如狐、狠如狼。阴森之中藏着狡诈,凶狠之下隐着诡秘。 第十六章 大灰狼与小绵羊   这会儿突然见了高德禄这幅样子,突然不由的一阵反胃。Fuck!我日你大爷的!干嘛做出这么一副样子?难道老子是背背吗?就算是,也不能跟你个老乌龟咋的啊。晦气!晦气!呸呸!   庄见同学忍着浑身的恶寒,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点点头道“你说吧,说吧。皇上让你解释那啥,赶紧说完,咱也该干嘛干嘛去。”   高德禄心下气恼,使劲揉着惨遭横祸的鼻子,瓮声说道“圣上封庄大人的官职,不是什么看病的郎中,乃是圣上近臣。没有固定职务,一切均依圣上诏命行事。我大隋以九大夫和八尉构成本阶。九大夫即:光禄大夫,从一品;左光禄大夫,正二品;右光禄大夫,从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正议大夫,正四品;通议大夫,从四品;朝请大夫,正五品;朝散大夫,从五品。庄大人这金紫光禄大夫已是真正的三品大员了!”   庄见听着高德禄如数家珍般的说了一通,这才明白。心中不由大喜,娘希匹的!老杨同志还是个好同志嘛,只是既然已经封了,干嘛不封个那啥,啊,最大的郎中给老子?非要让俺从学徒干起,日了!   嗯嗯,这学徒都要干些啥呢?嗯,不过是抓抓药啥的,哈哈,我左抓抓,右抓抓,抓来抓去,这无敌抓奶手自会大成的。嘿,老杨同志对老子的功法还是蛮熟悉的嘛。如此一来,日后老子去抓抓南阳公主那小娘皮的咪咪,应该也会多几分把握的。   这厮满脑子的无耻下流,脸上带着贱笑,眼神游离。嘴中喃喃的嘟囔着“我抓!我抓!嘿嘿,软!弹!圆!滑!极品!极品啊!受不了,受不了……”   老高同学眼见这无赖满面淫贱,在那嘟嘟囔囔不说,竟还五指曲张着,对空不停的比划。顺着他手势方向一看,可不正对着自个儿胸口吗。心下顿时的大骇,紧紧护着前襟,慌忙又向后连忙退了几步。眼见脱出了那强大招式的范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儿。只是心中对这庄大人的神功,实是大为忌惮。   正自小心提防着,却见庄大人忽的停住,转头向他看来。脸上犹自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看在老高同学的眼中,只觉得充满着无限的邪恶。   心跳遽然加速之下,不由的又向旁闪闪,颤声问道“庄大人有何吩咐?”   庄见哪知道自己的意淫,给了人家多大的心理压力啊,见他离着自己老远,不由愕然道“老高,你干吗跑那么远啊?过来过来,过来说话。”   高德禄老脸一绿,愁眉苦脸的道“庄大人,老奴不好那个调调儿,要不咱家给你找个嫩点的,说来咱内府中细皮嫩肉的也是有不少的,包您喜欢。您就放过老奴吧。”   庄见听着高德禄的话语,先是一愣,随即省悟。顿时如同头顶打起了闪电霹雳。满额头黑线挂下之际,不由满面悲愤的喝道“我操!老子像背背吗?!”   高德禄大骇,颤声道“背背是啥,老奴不知。不过大人要那个……操……还是去……去操……操那个……那个年轻的好些。”   怒了!太怒了!这么玉树临风的一个美郎君,哪只眼看到咱像背背了!叔可忍,婶不可忍啊!日你个香蕉巴拉的!就算老子是背背,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啊!我呸呸呸!错了!我操!老子怎会看上你这个老乌龟!   庄见同学很愤怒,后果很可怕!满面铁青之际,一步步向老高同学逼来。可怜的老高同学,抖索着,不停的向后退着。直到后背靠到了柱子上,不由的万念俱灰,老泪横流之际,呻吟一声,慢慢闭上眼睛。既然改变不了命运,那就享受过程好了。   一个身子佝偻着靠在柱子上,老高同学,已是准备好了。幻想着庄禽兽的肆意施暴,一张老脸上竟也不由的现出两抹潮红。   耳中听的脚步声临近,张开眼看去。只见庄禽兽,满面不忿,咬牙切齿。忽的一伸手,狠狠的撑在柱子上,居高临下之际,离着自己不过几寸远的那双散着红芒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高德禄心中哀嚎一声,正待拼了,索性来个主动算了。却听得庄禽兽恨恨的声音响起“日你个先人板板的!老子现在只想知道,那个舍人是什么鸟人?你丫跑什么?”   高德禄听的一愣,瞬即大大松了一口气,浑身大汗之际,已是软软坐倒。颤声道“庄大人原来要的是这个,你问就问吧,为何用那等邪恶的眼光看着老奴。倒让老奴担惊受怕了半天。唉!老了老了,其实当年老奴也是蛮英俊的说。”   汗!瀑布汗!庄见身子一晃,险险没有晕倒。叉叉你个圈圈!你个老乌龟!死玻璃!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真以为老子要对你怎样不成?!我日你个香蕉巴拉的!   深深吸口气,将那股即将暴走的情绪压制住,转身向后走了两步,这才忿忿的道“这会儿你可以说了!赶紧说完,本大人公务繁忙,没空多留!说!”   高德禄听他一喝,激灵灵打个冷战,这才缓缓起身,幽怨的白了他一眼。庄见被他这一眼电的,几乎要再次穿越了。心下抓狂之际,高德禄却开口说道“舍人不是鸟人。也是一种散官,就是门客辅佐之意。庄大人受封为赵王府舍人,就是要去相伴赵王,陪他读书,指点他督促他学习学问之意。当王爷有事不明之时,庄大人也要给予出谋划策的。这就是舍人的职责了。”   妈的!早说嘛!不就是让俺入了赵王的堂口嘛!搞这么啰嗦。黑社会集团化、正规化而已,老子懂!   庄大少很不屑。转头问道“这点小事,说的这么麻烦。得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什么时候去见老大?”   高德禄脸上一阵抽搐。老大?!怎么听着这词儿这么别扭啊!这厮该不是又想歪了吧?高德禄一阵的头疼。   “圣上方才吩咐了,老奴现在就带大人前往赵王府,拜谒赵王殿下。”高德禄无奈的回答道。赶紧送走这个瘟神,这差事也就算交了。再呆下去,老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只是心中,对那位赵王已是深深的默哀三分钟了。   出得御书房,高德禄前面带路,一路往南而走,不多时出了皇城。早有驭者驾着马车相侯。   二人登车,车声粼粼之际,半刻钟后,已是在一座大屋前停下。二人下车,庄见抬头望去,只见一幢华丽的大宅耸立。粉墙青黛,展角飞檐。其上镂空雕花,饰以金粉朱漆。两扇朱红大门上,铜头狮子兽衔着两个铜环,门口两座石雕巨狮。门楣上一张大匾,横着三个斗大的金字:赵王府。   二人在门前站定,早有守门侍卫迎上。见了二人,躬身施礼。高德禄淡淡挥手,让去通禀,也不等回话,自与庄见举步向里行去。   进的大门,庄见不由的一呆。这个大宅豪华奢侈不说,只是看着那层层叠叠的,不知其数的屋檐,究不知这栋宅子深有几许了。   一个家人模样的下人在前领路,二人随着回廊而行,一路只见花树茂盛,亭台楼榭美不胜收。等到进的二门,只见一条九曲回廊依势而建,蜿蜒曲折。左边是假山小径,幽幽松柏之间,不知通向何处。右边却是养了一畦池水,微风吹拂之下,一湖幽碧漾起层层鳞波,在日光的照射下,如同撒了一把金钱在里面。   湖中央筑有一座八角小亭,显得典雅别致,一道木质回桥连接岸边。衬着周围的绿树如荫,翠竹如玉,愈发显出一份清幽。   亭中此时正有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童子,一身轻袍缓带,头上以黄玉簪挽住。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年岁虽弱,却尽显一份雅士之态。尤其面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温和笑意,整个人显出谦良敦厚的气质。   此时正自眼望这边,面含微笑,长身而立。高德禄低低的向庄见道“那便是赵王殿下了。待会儿当大礼参拜,不可失了礼数。”他知晓庄见这厮毫无修养,唯恐冲撞了赵王,倒让自己吃了挂落。   庄见本来看着两边的景物,正自陶醉呢。此时听的高德禄介绍,闪目看去,见到那赵王只是个童子,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我你娘啊!这么个小屁孩?赵王?我Fuck!这是让老子来当幼儿园叔叔不成?还是跟玉皇大帝安置孙悟空一样,给个弼马温的官职糊弄啊?妈妈的,老子这等大才,居然还要向这小屁孩大礼参拜。我日你,等着吧!喵了个咪的!   这厮自尊心大大受伤,痞劲儿一发,对高德禄的话充耳不闻,曵斜着眼睛看着那赵王,满面的欲求不满的模样。   高德禄哪知道他的心思,眼见赵王正自等候,连忙急走几步,到了亭中,高德禄跪倒见礼道“老奴高德禄见过赵王殿下。”   赵王面含微笑,伸手相扶道“高公公不须这般多礼,你乃是父皇身边老人,父皇整日操劳,多亏公公照拂,杲心中感激,不敢受礼,快快请起。”   高德禄面现感动,又在施礼后方才站起。转头要介绍庄见时,却见那位新鲜出炉的庄大人,正自迈步入亭,施施然自己往石凳上一坐,自顾大马金刀的微闭上双目。看那架势,要是颌下再有五缕长髯,他老人家定会捋须怡然了。   高德禄心中叫苦,只是对着这主儿,却是全然没有招数。那赵王眼望着庄见一番做派,眼中忽的闪出一片好奇之色,眼见高德禄满面苦涩,欲要解释,不由微微摆手,轻声问道“这位就是父皇给本王派来的舍人,金紫光禄大夫,庄大人吧。”   高德禄轻叹一声,点点头道了一声是。赵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庄见,转头对高德禄道“既如此,公公且回就是。庄大人那,本宫自有区处就是。”   高德禄神色复杂的看看庄见,又抬头看看赵王,欲言又止,终是长叹一声,施礼告退而去了。   那赵王目送着高德禄背影不见了,这才转身走到庄见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道“庄大人为何对本王不恭?可是欺本王年幼不成?”后一句,面色已是有些阴沉。   切!小屁孩!还跟老子得瑟,装腔作势的,老子吓大的不成啊!抬眼看了看赵王,咳嗽一声,这才拱手道“这个赵王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赵王究是年幼,被他一说,不由疑惑,愣愣的问道“本王哪里不对?如何莫名其妙了?”   庄见好整似暇的一弹袍服,这才正色道“那,我来给你掰扯掰扯啊。”   “何谓掰扯?”   “就是解释解释!分说分说!”   “哦哦,请讲。”   “你是赵王对吧?”   “正是本王。”   “你不是皇帝对吧?”   “大胆!本宫当然不是!父皇才是天子,你又不是不知,此言何意!”   “别急别急!听我说完!”   “……”   “你看啊,你就是赵王,并不是皇帝。那么咱们就不是君臣了。因为虽然我是臣,但却是君的臣啊。而你却只是王,也不是君啊。而只有臣见了君才是上下等级的。而如王,也是君的臣,呃,这样说,那个,赵王你不反对吧?”大灰狼淳淳而诱。   小绵羊满面迷惑,喃喃反复念叨,半响点点头道“嗯,对。王也是臣。”   “这就对了,既然王也是臣,臣也是臣。那么大家都是臣。既然大家都是臣,那么大家就是一般大的,对不对?既然是一般大的,难道还要跪地磕头吗?”大灰狼的绕口令说的极好。   小绵羊很困惑,虽然觉得极不对头,但究竟哪里错了,却是一时说不出来,眼见大灰狼笑眯眯的,只得昏头涨脑的点点头,只是随即又轻轻摇头。   咦,还在垂死挣扎。喵喵的,再加一把劲儿!大灰狼心中暗道。   “那,你是不是觉得平日里,很多人都是应该给你磕头的啊?就像刚才高德禄那样?”   “是啊。”   “唉,可怜的,居然没人给你讲这个道理吗?高德禄是谁?那是皇帝身边的人,知道不?来了这里,那就是带着皇帝的旨意来的,就好像是皇帝在这一样。那么他如果见了皇帝,是不是应该跪下磕头啊?”   “……是的。”   “这就对了嘛。其实他是在向皇帝磕头,而不是你。而平常那些人见了你磕头,也只是当着皇帝的面,磕头的对象也是皇帝而已。之所以很多人在皇帝不在的时候,也向你磕头,那是他们为了阿谀奉承皇帝。让你好给他们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呢。这是利用你啊!你明白了没?”   “……好像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本来不用向我磕头的对吧?”   “宾果!答对了!”   “……”   “那你既然明白了,你看这里可有皇帝?”   “没有。”   “那我又不用你向皇帝给我说好话,还用和你磕头吗?”   “……这个……好像不用。”   “嗯嗯,很好很好。你果然很聪慧,这么快就领悟了。那,咱们从新认识下哈,我叫庄见仁,你呢,叫什么名字?介绍下自己啊”大灰狼得逞了,很得意的说。   “本王?本王叫杨杲。我……我排行在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早亡,二哥便是齐王杨暕了。还要说什么?啊,我还有个姐姐,受封为南阳公主的,叫杨……啊,不行,这个不能说的。”小绵羊总算及时醒悟。话说女子的名字哪能随便跟人说的。   大灰狼两眼放光,喵喵的!原来是南阳小美人的弟弟啊,那就不是外人了,老子这个未来姐夫果然明智无比啊。这要是今天给你这小屁孩跪了,那以后等老子把你姐姐吃了,还能让你磕回来不成?嗯嗯,果然很强大。   大灰狼很得意。小绵羊很疑惑,只觉得头晕晕的。不由问道“既然咱们都不用见礼,那也罢了,但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的。这个可不能变!”小绵羊在为自己的权益据理以争。   “这个自然。在外人面前,我自会称呼你殿下的。因为怎么也要顾及皇帝的面子不是?人在江湖上混的,就应该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嘛。”   “江湖?你是说绿林吗?那是强盗的地方!你怎么可以用强盗的规矩来说我堂堂皇子?真真大胆!”   “切!没学问了吧!那,我告诉你啊,这个江湖啊。其实呢,有人的地方就叫江湖,朝堂是江湖!民间是江湖!这皇宫大内也是江湖!江湖,无处不在!”   “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说的和先生们讲的不一样?”   “看看,看看,又不懂了吧?我要是和先生们讲的一样,那皇帝还要我来干嘛?皇帝对我很赞赏,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哦,知道。父皇说你是他唯一的知音,对他老人家的施政,大有见地。他人俱皆不及。”   大灰狼得意,拍手道“这不就是了。要知道正因为如此,皇帝怕你被别人教错了,这才让我来嘛。这下懂了吧。”   “哦,是这样啊。好吧,那么你在没有外人的地方叫我什么啊?”   “嗯?啊,这个啊,要不这样吧,你既然是排行在三,不如在没人的地方,我就叫你老三吧,你看怎们样?”   “老三?不好听!不要!要不你叫我三郎吧。我听这里一些侍卫之间都是这样叫的。”   “三郎?这样啊,那好吧,我刚才说嘛,这面子是互相给的,既是如此,你这面儿,今个儿我给了。”大灰狼很豪爽的,拍着胸脯说道。   小绵羊很开心,展颜笑道“你这人说话倒也有趣儿,我却是从未见过你这般人物。听皇姊说,她曾在外面也见过一个姓庄的人,说话很有趣儿。不过我想那人肯定比不过你。改天定要让皇姊见见你,就知道天外有天了。”小绵羊很有理想的说道。   大灰狼双目放光,简直要膜拜天地,感谢上帝了。连声叫好道“对对对,嘿嘿,你把她找来,我有好多故事,都讲给你们听。包你们听的开心。”大灰狼谆谆善诱,拿出了诱人的红果。   “故事?什么是故事?是俗讲吗?”   “对对!就是俗……那个俗讲!就是俗话讲说的意思。我有很多俗讲。只要你把她叫来,还有那个濮阳郡主最好一起叫来,我统统讲给你们听。”大灰狼得寸进尺的道。长长的垂涎已经晶亮的搭啦了下来。   “好啊好啊。咦,你怎么知道濮阳姐姐的?”   “呃!这个……啊,唉,好吧,我实话给你说吧。其实呢,我就是你姊姊口中的那个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有趣人——庄见仁!”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姓庄的啊。哈,好极了,这下子皇姊可要给我比下去了。没想到你居然能到了我这府上。好极好极。”小绵羊大喜。对于大灰狼的险恶用心,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大灰狼奸笑中。   “啊!对了!”小绵羊突然停住笑声,转头郁闷的问道“你叫我三郎,外人面前叫我殿下,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嗯,这个吗。这样好了。外人面前呢,你叫我小庄好了。也算我给你面子了,不错吧。”大灰狼很慷慨的拍拍小绵羊的肩膀说道。   “嗯,好吧。那没人的时候呢?我叫你什么?”小绵羊很感动的点点头,旋即又困惑的问道。   “哦,那就简单了,嗯,就叫我老大吧!以后我罩你。”   “……”小绵羊很无语,闷闷的点点头应了。   午后的明媚日光下,赵王府内的湖中小亭里,一只小羊羊,终于沦陷了。对于以后的日子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庄见满面得意,眼神淫贱而悠远的猜想着。管他的!到时再说了。 第十七章 安顿后方   未时后,庄见心满意足的剔着牙自赵王府走了出来。话说这王府的伙食还真是不错的。回头看看身后高大的门楣,不由一阵得意的狂笑响起,却顿时引来一阵的狗叫。   喘息着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一番,那里正是皇城东边,左右皆是高屋大舍,显然是皇亲国戚,和朝中高官们的高尚住宅区。   “呸!”的一声,庄见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妈妈的,连大宅门里的狗也敢如此猖狂,竟然敢大白天出来咬人。老子不过是笑一声嘛,用得着这样嘛,靠之!   庄见同学很忿忿的比了下中指。这才施施然向自己家中走去。至于苏烈那里,说是替人轮值,已经约到晚上再说了。听他说成了赵王舍人,苏烈却并没多少高兴,反而显出一抹忧色。只是庄见再要问时,正有人来打断,两人只得约了时间便匆匆分开。   庄见自昨日被带进宫中,已是一日一夜了,想起小棒槌和罗士信两个找不到自己,怕是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也怕家中老爹惦记,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一路快步而行,不多时,已是进了家门。方才走了几步,猛听得前面一声惊呼,随即“当啷啷”一声响,庄见抬头看去,正见彩荷呆呆的望着他,明眸含泪之际,一手掩嘴,浑身轻抖,面上显出一片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庄见伸开两手,左右看看,原地转了转圈子,抬头向着彩荷伸出两手,嘿嘿笑道“怎么,是不是见到你家少爷,如此的玉树临风,倜傥不群而春心大动了吧?来吧来吧,给少爷抱抱。”   彩荷一声哭音儿发出,顿时向着庄见冲来,一把搂住,就是大哭起来。庄见觉得一个柔软的身子偎进怀中,不由的一呆。   他口花花惯了,与彩荷平日常常这样调笑。每次彩荷都是含羞低头,欲拒还迎的。只是像今日这般,却是从没有过的。   庄见哪里知道,小棒槌罗士信两个昨日听了王子方的传话,惊骇之下回来相报,已是让庄府一片鸡飞狗跳了。他后世常有夜不归宿的时候,自己只觉得平常的很,实是料不到这其中的关窍。   昨日庄乐生听的彩荷使人回报,顿时如遭雷噬。这御街上冲撞圣驾,什么罪他自是知晓的一清二楚。想及自己极尽辛苦,将儿子终是拉扯大了,眼见着儿子竟然知道自己求学了,正自心中欣慰,不知拜谢了几次上天,便是梦中也是常常笑醒。哪料的晴天霹雳,一切就这么如泡影般幻灭了。   大变之下,十余年来积攒下的郁积,登时一股脑儿的发了,当场就昏死过去。这庄府并无女主人,除了彩荷和小棒槌及后来的罗士信外,就只剩下几个粗使杂役了。等到庄乐生这个顶梁柱一倒,府中登时大乱。等听到具体事情,更是个个惊恐,唯恐受了牵累,被治了罪去。于是一夜之间,家中几个杂役已是逃逸一空,本就不厚的家底,也被人顺手牵羊的摸去了不少。   幸得彩荷和小棒槌极力维持着,又有罗士信这个勇士坐镇,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惨事。只是第二日便传来消息,道是太乐署已将庄乐生消了籍,虽未说什么,但墙倒众人推这等事,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等到庄乐生幽幽醒来,知晓了这事,却只是轻轻叹口气。将彩荷唤来,让他去给自己准备洗漱,自己儿子现在生死未卜,听说小畜生的先生好像是很有些门路。小棒槌又说曾在宫门外见过这位王先生,自己怎么也要去努力一把,不能让儿子就这么葬送了。   哪知彩荷端着铜盆才出,便一眼见到了庄见正自贼忒嘻嘻的跟自己打趣儿,一天一夜的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让彩荷也是临近崩溃了。此番眼见庄见突然出现,如何不让这丫头失态。   庄见不知其中究竟,一呆之下,不由笑道“我说丫头啊,虽说你家少爷很英俊,但他绝不是个随便的人的。一直守身如玉啊,你就是再崇拜他,也不用这么急色吧。”   彩荷伏在他怀中,耳中听着少爷一如往昔的调笑声,忽然觉得好温馨,好踏实。一颗心儿就那么飘啊飘的,竟是在突然放松之后,就那么睡了过去。   等到庄见发觉,不由的大是蹙眉,隐隐觉得不对。将彩荷横着抱起,方要举步,就听一阵奔跑之声传来,随着跑声,罗士信那憨憨的声音已是人未到,声先至了。“谁?谁?竟敢到咱这闹事儿!咱打断他两条狗腿!彩荷姐彩荷姐,你在哪啊?”   庄见听着生气,娘希匹的!怎么听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啊!好歹也教过那么多遍了,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唉,这厮实在没有做大哥的潜力,也就只能做个打手了。话说做黑神会也是要有资质的!这罗士信,没戏!   庄见心中摇头,口中喝道“那个猪头!在那咋呼啥?小棒槌呢?把他给爷找来。仙人个板板的,老子一天不在家,你们就造反了啊?”   口中说着,脚下不停,转过院门,就见罗士信正自傻站在那,望着自己这个方向,犹自呆呆的不动。怒了!叉叉的!老子一天没回来,竟然就支使不动了咋的?咱这现在好歹也是官儿啊!还是三品啊!喵了个咪的!太没面了!   看着前面一个小石子,庄大人很生气。走过去一脚踢起,那石子直直飞起,正正敲在罗士信额头上。   罗士信哎哟痛叫一声,这才如梦初醒,只是出乎庄大人意料的是,那罗士信竟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而是一路大呼小叫的往后跑去。边跑边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少爷回来了!棒槌兄弟,棒槌兄弟,快出来看啊!少爷回来了!”   庄见额头挂了一滴大大的汗滴。我日你个死罗士信的,喊些啥呢?感情老子回来了很意外吗?听这话那意思,是叫人出来围观老子咋的?!   罗士信那惊天动地的一通喊,后面小棒槌固然是惊呼一声,就是在房里躺着的庄乐生也是一惊。仁儿回来了?难道圣上没有治他的罪?不会啊,那冲撞圣驾是何等大罪啊?以圣上的脾气,但凡不株连九族,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回来了呢?   庄乐生嘴上不断否认着,但耳朵却是竖的老高,唯恐那罗士信不喊了。所幸罗某人天生憨直,这等大事于他来说,若是不喊出来,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   庄乐生听着罗士信不停声的大叫,终是忍不住心头欢喜,翻身下榻,赤着脚就往外跑,那股子劲头儿,哪里还有半分病了的模样。   等到一出房门,就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庄见,正自横抱着彩荷迈步进来。只是嘴中却自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那满面的悻悻之色,却是显示这位庄大少,在冲撞了圣驾后,定是啥事没有的。等到庄乐生再看清他穿的那一身紫袍时,不由的脑子一懵。   这世界变了吗?还是我大隋律啥时候改了?话说没听说过冲撞圣驾后,不被治罪,反而升官的啊。再说了,这小畜生才多大啊?怎么就穿紫围金的?老庄呆呆的看着走近的儿子,已是瞠目结舌了。   ……   华灯初上的大兴城,各家点起火烛,莹莹点点。在湛蓝的夜空下,竟显出一份朦胧的晶莹来。庄见一身紫袍,迈着方步,领着罗士信正往东市的津轩阁而来。   下午庄府中自他回去,一阵的闹腾。在听明白原来是小棒槌,没搞清状况下就回家,通报了他老人家冲撞圣驾之事后,庄见大怒。即刻决定,今晚的大餐,剥夺带他前去的福利。让小棒槌很是一顿郁闷。   等他把自己在宫中一日一夜的事情细细说完后,庄乐生不由的老怀大慰。对于太乐署的差事丢了一事,早已是抛到脑后了。用庄见的话说“那破差事,还不如天桥底下一拉琴的,简直就是没有钱途!不搞也罢。”   庄乐生虽是不懂儿子说的意思,但是儿子现在身为三品大员,在他心中陡然已是变成大人了。儿子既是想让自己在家纳福,想想自己一生劳苦,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只是对儿子让他搬到太原去住一事,却是始终搞不懂。不过既然这个家让儿子做主了,就算不懂,也不再问,只管去也就是了。   好在家中此时杂役跑光了,除了一些长物之外,也没啥可收拾的。至于银钱方面,庄府虽是没多少积蓄,但庄见在受封的同时,却是得了一大笔的财富。足够庄家在太原置办房产田地的了。   庄见把家中安置妥当,这才带着罗士信往东市来会苏烈。话说这不管做啥官儿,这人脉却是头一等的重要事。他对苏烈并不了解,这会儿下功夫结交,一来确实投缘,二来嘛,也不过是想在宫中多一份照应而已。   他却不知,这苏烈的另一个名字,可是让多少后世人传颂不已的。这厮的狗屎运,确实是太强大了。 第十八章 扑朔迷离   津轩阁,是大隋西市利人市最有名的几个酒肆之一。这会儿酉时方过,利人市热闹非凡。行人如织,多为轻裘肥马之辈,间有香车驰过,停于各个店铺门前。文人仕女在各个古玩字画铺子,绸缎珠宝庄子中,进进出出。   庄见带着罗士信信步而行,瞅着两边生意兴隆的店铺,不由的两眼都是金光。喵了个咪的!要是能在这收收保护费,怕是一年下来,不是直奔小康了,绝对是往大康奔去了。   话说这西市比那东市更是繁华,酒肆林立,店铺栉比。往来进出的,都是有钱的主儿,这各家店铺一天的流水,怕不就得有个百十来两啊。几百家店铺,一天下来就是几万两,一家每月只收个三、五两的,这一月下来可就是几千两的。这数儿,在这大隋的天空下,奶奶的,绝对是肥的卡卡的。   妈妈的,丫挺的都好好经营着,日后,那可都是咱家的银子啊。庄无赖无限憧憬的看着各家店铺,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东西二市,一定要想办法霸到手中。原本不行,这会儿自己个儿可是三品大员。更重要的是,自己可是三皇子杨杲的老大啊。这帽子往署衙那些商官儿面前一拍,看一个两个的,谁敢跟爷叫板。   庄无赖意淫着满天下钱钱的美好生活,不由的一脸痴呆,嘴角口涎发亮。   “少爷,少爷,你又流口水了。”忠实的四不仆人罗士信探头提醒道。   “啊?噢噢。”矜持!要矜持!我擦!我擦擦!“咦?为什么要说又?你个小萝卜,想讨打是不?”伸手在被起了个萝卜外号的罗士信头上敲了一下,庄大少很没面子的说。   “不是啊,少爷。你方才刚进来看人家那些小娘子时,就流了一些了。还好过了一阵儿就没了。可这会儿你看着这些屋子,就又了嘛。”罗士信同学很诚实,很无辜。   话说这些个屋子有啥好看的,哪里有那些白面卷子大肥肉那么诱人?这事儿让罗士信实在是想不通。摸了摸自己被敲打的额头,小罗同学愤愤不平。那个什么萝卜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让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起萝崧,却不知道,他所谓的萝崧正是庄大少口中的萝卜。   主仆二人一路嬉笑,前面酒肆渐多,已是入了吃食坊。   眼望着两边大大小小的酒肆小吃,鼻中全是各式香气混杂,罗士信不由的大咽馋涎。当日要不是因为饿的狠了,抢了人家酒肆的馒头,也不会被追打出来,遇上庄见的。   此时,肚子中一阵的咕咕叫,那眼神就又开始了飘忽,对于上次挨打之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话说他一身铜皮铁骨,那些个棍棒打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终日被打的也早就习惯了。虽说跟了庄见后,再没挨过饿,但这股子进了吃食坊就想捞点什么的习性,却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庄见早知道他的事情,此时见他两眼乱瞟,不由的心下恼怒。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哎哟!”罗士信一激灵,满面不忿的叫道“干嘛又打我?”   “打你?我日你个香蕉巴拉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出来混的,这气势是顶顶重要的!要把那股子威压显现出来!威压啊,懂不?看看你,看看你,啊,眼珠子飘来飘去的,一看就是个没底子的。娘希匹的,简直给少爷我丢人!”庄大少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道。   看看摸着脑袋的小罗同学,仍自迷惑,不由的一阵气馁。左右瞄瞄,这才气道“你个猪头,好好看着,今个儿少爷就给你演示下,什么才叫黑社会!”   说罢,已是大踏步的往一个摆着笼屉的店前走去,罗士信急忙跟上,心中大是兴奋。平日里听少爷说的很多,但真正施展这却是头一遭呢。   只见庄大少龙行虎步,阴着脸走到近前,啪的一拍案几,喝道“那个谁谁,就你,过来!给少爷拿俩馒头尝尝,快点!”喝声中,手指着一个圆脸的胖家伙。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满面赔笑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是是是,小的这就给客官包来。”口中说着,手脚麻利的已是取了两个馒头,用荷叶拢了,递给庄见。   庄见低头看看,点点头,哼了一声,接过后转身就走。那胖子大急,连忙伸手扯住,赔笑道“客官,你这还没给钱呢。一个小钱,谢客官赏了。”   罗士信在后面看的大是紧张,却见庄大少立步回身,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伸手一把就揪住那胖子的领子,冷冷喝道“胖子,你说什么?老子吃你俩馒头,那是看得起你!怎么,你还要跟爷要钱?信不信爷给你把这店砸咯!嗯?”   那人被他一把抓住,先是一惊,抬眼打量庄见,见他一身紫袍,不由的眼内闪过一道迷惑。连忙赔笑道“好好好,客官休怒,休怒。呵呵,不过俩馒头而已,客官只管取去就是,取去就是。”说着,连连赔笑。   庄见怒哼一声,将他放开。还要再说,却听的身后一人喊道“小庄,你在干啥?来了怎么不进来?”   庄见一鄂,回头看去,却正是苏烈。四下再一打量,这才发现,原来这街对面就是那津轩阁了。   当下一把推开那胖子,将手中馒头塞到罗士信手中,哈哈大笑道“哈,苏大哥,你来的倒是早啊。小弟迟了,待会儿罚酒三杯就是。”口中说着,已是大步向苏烈走去。   苏烈接着,摇头笑道“兄弟勿需赔礼,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来来,咱们且上去再说,今个儿给你引见个好朋友,也是为兄在北衙的同僚。”   庄见大喜,连连点头。二人已是相携而入。后面罗士信看的呆呆的。话说少爷这也太彪悍了吧!这是黑社会?这明明就是强抢嘛。可那人为啥不打他呢?小罗同学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对这黑社会倒是隐隐有了些明悟了。眼见少爷在前面招手,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看着三人进到津轩阁的门里,那个方才被庄见揪住的胖子,面上忽现阴鹜。略一沉思,转身叫来一个小伙计,吩咐道“速去查一下这个少年人的底细,要仔细些,然后回来报我。”那小伙计默默点头,转身去了。   胖子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喃喃的道“这么小的岁数,一身紫袍金带,竟还和宫内禁卫相熟,嘿嘿,有点意思。”抬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津轩阁,这才转身回去。只是一转身间,那张圆圆的胖脸上又是堆满了市侩,方才那股子阴鹜精明之色,已是半分也没了。   津轩阁内的小间内,苏烈拉过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向庄见引见道“小庄,这位兄弟姓伍名召,乃是我北衙都统,与哥哥在北衙是最好的交情。亦是仗义豪爽的性子,你且来见见。”   庄见大喜,这等买一送一的好事儿,庄大少向来是不会推拒的。当下满面含笑拱手道“小弟庄见仁,见过伍大哥。咱别的不说了,苏大哥的好朋友就是我小庄的朋友,以后用得着的地儿,伍大哥只管开口就是,兄弟绝没二话。”   伍召大笑还礼道“日间听的定芳兄说起认识了个好朋友,虽在庙堂之上,却甚有豪气。我还不信,今日见了庄哥儿,果然英雄。咱也是一句话,但凡有事,只管开口就是。在这京都地界上,咱们北衙禁卫办不成的事儿,倒还真是不多。”   庄见暗喜。话说这称霸东西二市的伟大目标,身后有赵王杨杲,面儿上有北衙禁卫,哈哈,想不成都难啊。他一刹那间,彷佛看到无数的金钱落下。两眼内金光闪闪的,一把拉住伍召,哈哈大笑道“伍大哥果然好朋友,来来来,今个儿小弟做东,你我三人一醉方休。”   苏烈、伍召俱皆大喜。三人落定,庄见招呼小二上酒上菜,让罗士信自开了一桌,让他尽情点菜吃就是了。小罗同学大喜,霸住一张桌子,迫不及待的大口咬了口手中抢来的馒头,憨声喊道“给俺来二十个馒头,十斤肥肉……”   背后庄见听的身子微抖,一阵脸黑,丢人啊!喵了个咪的!带着这吃货出来,绝对是个失策!奶奶的。偷眼看苏烈和伍召二人,见他们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至于回去后,如何调理那个死萝卜,自是题中应有之意,不再细表。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水陆俱陈。庄见拍开酒坛,给三人都满上,这才举盏道“二位大哥,今日是咱们三人头次相聚,小弟先敬二位一杯,你我交情,小弟也不多说了,全在这酒里了。”说罢,已是仰头将一盏酒尽数喝了。   苏烈伍召大喜,齐齐举盏道“兄弟豪爽,我等佩服,饮盛。”亦是举盏一饮而尽。庄见喝下一盏,只觉一道辛辣之气,直直的窜了上来,只顶的眼圈发红。那酒,原来却是北地的三勒浆(唐朝时传入,此处意淫),最是辛辣有劲。   他后世时颇有酒量,来了这大隋朝,平日也是偷偷的喝上一些,只是全都是软绵绵的果酒之类的,喝了真有千杯不醉的感觉。便只道古代的酒不过都是跟果汁差不多的度数,此时一喝这三勒浆,顿时被那股子冲劲儿顶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烈伍召喝完,见庄大少只是定定的看着二人,眼圈发红,还道他心中激动所致,心里亦是不禁感动。这兄弟真性流露,真是一个可交的朋友啊!苏、伍二位同学心中感慨。   苏烈拍拍庄见肩膀,温声道“兄弟心如赤子,易动感情,此对于交友结朋来说,当是好事。但若是这等性情在那官场中,却是要不得的。尤其兄弟现在正供职赵王府,其中更有莫大的危机,兄弟还要多加小心才是。”旁边伍召亦是点头。   庄见眼泪汪汪,心中一个劲直骂。我日啊!老子这是被这破酒冲的好不好,喵了个咪的,这啥酒啊,把老子搞成这德行,真他妈的掉份儿。   正自暗恼之余,猛听得苏烈这番话,登时一惊。想起白天苏烈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暗凛。一口气儿总算缓了过来,顺势一抹眼睛,做感动状。   对着二人道“苏大哥,你说的危机指的是什么?给小弟弟好好讲讲,小弟也好规避一二,免得给人算计咯。”   苏烈和伍召对望一眼,苏烈才道“这事儿要从圣上的三位皇子说起了。今上本有三位皇子,大皇子杨昭,大业元年立为太子,谥号元德太子。这位太子自奉俭朴,处事公正。兼具一身武力,端是我大隋最合适的储君。可惜天妒良才。大业三年便因病而薨。自此,东宫一位便一直虚置。”说到这儿,不由轻叹一声。   庄见何等机灵,只听得苏烈说到这儿,已是立时明白了。想来定是那老二、老三看那位子空着,想要争夺了。这样的事儿,在后世电视里多得是。最有名的就是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嘀了。只是那老三不过还是个孩子,也不见的有多大的野心啊。那位子还不就是老二的,又有什么好争得?   当下将疑惑问起,苏烈这才叹了一声,道“兄弟所说不错。但为兄向闻那赵王杲年岁尚小,且颇有其大兄之风,生性至孝。并无什么争位之心。而作为太子之后的最有利夺嘀者,二皇子齐王杨暕,恐怕却不这么想。这齐王本来也颇有贤名,只是在太子薨后,似是自觉太子之位定是他掌中之物了,随即行事大变。连接私党,行事放纵,便是陛下亦颇多不喜。作为齐王来说,自是对此大为不安。于是对那个异母的弟弟,赵王杲也就诸多关注了。兄弟既是得了圣上的盛赞,却又扶保了赵王,你想,以齐王之心胸,焉能干休?故而,兄弟在赵王处,看似风光,实则大有凶险。兄弟当千万仔细才是。”   庄见方悟,心中忽的想起早上慧儿那一幕,不由的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喵了个咪的,原来竟是这位齐王出的招啊。   这位齐王殿下倒是歹毒,竟出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计策。要是早上没有苏烈去的及时,自己当真跟那个慧儿胡天胡地一番,恐怕立时就会给杨广咔嚓了。到那时,即给弟弟去了一条臂膀,又向朝臣显示了自己强大的影响力。这一石二鸟之计,端的是狠辣果决无比!   庄见心中愈想愈怒,这丫的狗屁齐王争位就争位吧,丫挺的,竟然拿着自己开刀。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自己一条小命在那齐王眼里,竟是如同土石瓦砾一般,说陷害就陷害啊!我插你老母的,此仇不报,老子就他妈的跟你丫孙子姓。   这厮骨子里就是一股泼皮性子,这股混赖的性子一发,竟是一点儿惧怕没有,反而首先生出的竟是如何报复的念头。   伍召在旁一直暗暗观察,此时见庄见听完,非但没有惧怕之色,反而满面怒色,尤其眼中那光芒闪烁,与其那稚嫩的面孔竟是毫不相称,不由的暗暗惊奇。隐隐觉得这个新认的兄弟,怕是绝不是什么善茬。再联想到苏烈跟他说的二人刚开始见面的情形,心中忽的一动。   当下出声问道“兄弟,可是那边已经出过手了?我听定芳说起早间之事,想来其中定有蹊跷吧。”   苏烈一愣,急声道“怎么?伍兄所说可是真的?怪不得今早你似是大有戒备之意呢。且说来听听,总好在有我二人与你一起担着就是。”   庄见听的大是感动,这苏烈与自己不过刚刚相交,遇上这等皇室中的隐密事,别人都是躲避不及,他却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嗯,这个兄弟交的值了。   见苏烈伍召都是急急的看着自己,这才把早上的事情一一说出。苏烈伍召二人俱皆蹙眉。三人一时都在猜测,真是那二皇子的手段,那这出手之人又会是谁呢? 第十九章 再见美人儿   兄弟三个聚在一起,都是苦苦思索。庄见毕竟是后世人,看多了电视上的夺位的段子,心中一动,已是想到一人。   抬头看看二人,轻声道“小弟倒是想起一人,不知对是不对。”苏烈伍召对望一眼,点点头,苏烈道“兄弟且莫说出,你我各将猜测之人写出,看看是不是一人。”   庄见应了。三人各沾着酒水,就在桌上描画。待到写完,互相一看,不由的一愣,三人所写却是并不完全一样。   苏烈写的是两个人名:慧儿、高。伍召写的是慧儿,庄见写的却是高德禄。伍召疑惑的问道“定芳,你那个字,说的可也是小庄写的那个人?”   苏烈神情凝重的点点头。伍召一呆,迟疑的道“那人乃是圣上身边之人,如何能与齐王相通?”   苏烈没有回答,却向庄见道“兄弟为何猜是他?”   庄见咬牙道“妈的,这还不好猜。当日在殿中知道我住哪儿的,又明确知道我得了什么官儿的,除了皇帝外,就是这老乌龟了。就算是宇文化及他们,也不过是进言而已,皇帝当时又没当场封官,就是时间也来不及啊。况且能把手伸进宫中的,怕是这些个外臣还没那么大本事吧。至于那老乌龟为什么,我日他个球的,除了钱之外,就是图个拥立之功了,还能有啥?这老乌龟当日见我第一面,就敢收我的钱,一定是个贪财的。我叉他个老母的,老子要看错了他,就把脑袋摘下来。”想起老乌龟跟自己装模作样的,在御书房里,特意的一股子猥琐像,不由恨的牙根痒痒。   苏烈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安慰之色。这个兄弟却不是个草包,对事情分析的一针见血,甚是精到。   伍召方始恍悟,点着慧儿的名字,道“小庄说的不错。不过这个女人,定是个内应。兄弟以后可要小心才是。”   苏烈也是点头,道“此事八九不离十就是如此。那高德禄知道了消息,报于老二,然后使那慧儿出马,将催情香放入房中,也只有她能接近小庄了。然后屈身委之,只待事发,再来化为苦主,到那时,小庄就是身有百口,也是难辩了。如此一来,赵王这条臂膀尚未到,就已被砍掉了。想来再往赵王府去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了。这计策倒是好毒啊!”   伍召神情凝重,看了眼庄见,问道“兄弟,如今即是这样,你可有什么打算吗?”他早见庄见不惧,只道他定有依仗,说不定就是杨广在背后支持。要知道皇帝对老二杨暕不满,在朝中并不是个秘密了。   庄见眼珠儿转转,嘿嘿笑道“他想对付我,也得我乐意才行。喵了个咪的!老子这脑袋是有大用的,这嘴是用来喝美酒吃香肉的,这眼睛是用来看美人儿的。他想杀就杀,小弟还混个屁啊。二位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自有招数应付就是。”   他心中笃定,虽是记不得隋朝具体什么时候亡的,但杨家父子的末日不远,却是铁定的。更何况那齐王貌似并不得杨广待见,这段时间只要自己小心应付,先捞足了油水,寻机狠狠的落井下石一番,不怕他不死。话说这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可是庄见同学最最拿手的本事了。   苏烈伍召眼见他说的笃定,心下虽疑惑,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一旦有事只要带个话来,自会全力助他就是。庄见感动,连忙谢了。   兄弟三人说过正事,这才酣饮一番,大醉而散。那边罗士信早已吃饱喝足,眼见他们结束了,这才打着饱嗝儿,将庄见往身上一背,大步回府去了。那边苏烈伍召,自也有家人接着,各自回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辰时刚过,庄见就被一阵摇晃叫醒。满脸不忿的睁开眼,却见彩荷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正在眼前。   彩荷知晓他有了差事,又加上今日庄家就要动身往太原去了,这才早早叫他。见他睁开眼来,正待说话,蓦然发现那厮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心中一惊,才待要走,却是来不及了。   只听得庄大少淫笑一声,调戏道“小美人儿,打扰少爷睡觉,该当何罪?这可是要接受惩罚滴。”   轻笑声中,双臂一张,已是将彩荷紧紧抱住。彩荷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被这个无赖搂到怀里,张嘴就吻上了那张小嘴儿。   彩荷虽是与他常有嬉闹,但这等手段,却是首次尝试。一双长长的眸子顿时睁圆,只觉得少爷身上传来阵阵的热力,烫的自己一个身子只是发软。尤其是小腹上杵着的一根又硬又热的物事,直让她不由的一阵的失神。嘤咛一声,已是浑身酥软了。   一点红唇顿时沦陷,任这无赖少爷一阵的吮吸,大快朵颐。擅口中,两舌勾缠,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断的冲击着大脑,阵阵晕眩袭至,让小丫头如置身峰头浪尖,大晕其浪。三分懵懂,五分甜蜜,尚有两分慌张……   直到胸前的弹软被一掌握住,才蓦地一惊,带着哭音儿颤声呻吟道“啊……不要……少爷啊……”小妮子何曾尝过这般销魂滋味,娇躯抖颤之际,只觉得股间一阵的潮热,不由的又羞又急,一颗心儿已是飘摇到了九霄云里了。   庄见身经百战,岂能不知彩荷已是情动,只是此时自己不过十五岁,尚不到十六。这会儿身子骨比前世可是差多了,过过口手之欲,浅尝辄止也就罢了。要是这么早就泄了元阳,可没啥好处。   眼见彩荷一双凤眸,波光潋滟,眼皮儿轻搭之际,直欲滴出水来。这才身子抬起,伸手在那艳如朝霞的粉颊上,轻轻一扭,轻笑道“美人儿,以后还敢再来打扰少爷睡觉不?”   彩荷耸挺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水汪汪的媚眼稍抬即垂,羞声道“奴婢不敢了,少爷绕过彩荷这一遭吧。”   庄见得意大笑,这般挑弄女子情动,乃是他最大的乐趣。可比那急急提枪上马的作为,有品多了。翻身坐起,仍自满面含笑的看着彩荷,满眼的揶揄。   彩荷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自榻上起来,低着天鹅般的粉颈,将床头的衣物给庄大少取过,服侍着他穿好,一颗心犹自砰砰的跳个不停。   直到庄见洗漱完毕,那脖颈上犹存三分粉色。庄见嘻嘻一笑,抬手在她粉颊上摸了一把,这才得意的大笑而出。清晨的院子中,顿时如同响起了恶狼的嚎叫。   彩荷痴痴的抚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眼眸中羞涩快乐的光芒闪烁。没被少爷吃掉,让她有些庆幸,亦有些失落。只是那份喜悦,却如同在胸中炸开来一般。   庄见一路回味着手指间的嫩滑,不由的啧啧不停。这古代真是好啊,简直就是狼友们的洞天福地,色鬼们的理想世界啊。只是兴奋之余,看看自己这单薄的小身子,又是不由的长叹一声。这穿越守则第一条,不是带什么百度,带什么高科技,实在应该是带一个强壮的体魄才对!自己以后可要加强锻炼才是了。不然,看到吃不到,那股滋味真的是会让人抓狂的。   一路长吁短叹的进了大厅,与老爹庄乐生细细将搬迁的事儿安顿好。小棒槌和彩荷俱皆随着一路先往太原去。家中之事,本来就是她二人打理的,那是少不得的。至于罗士信那个憨人,就是跟去,除了多吃几碗干饭外,也没啥大用了。故而,自留在这边,让庄大少蹂躏好了。   直到巳时,庄家方上下收拾好,在庄见和罗士信的护送下,直出大兴,往太原而去。离别之际,彩荷和小棒槌自是一番依依不舍,倒让庄见平生一份郁郁。直到望着他们走的不见了踪影,这才领着罗士信往赵王府而来。   门上早已认识了这位庄大人,自有侍卫领着进去。庄见深知阎罗驾前小鬼的厉害,又有着后世平等相处的痕迹,故而对这些小人物从不怠慢。每每总是平等相交,出手大方。这些个侍卫对这位王府舍人,也都极是亲近。眼见罗士信跟着,问过庄见后,便给安排到后面,几块大肉几个馒头的,慢慢打发时间去了。   庄见一路分花拂柳,侍卫冷七禀道“大人,王爷正在上早课,吩咐小的,若是大人到了,可先至前厅暂歇。若是大人嫌气闷的话,这赵王府任大人游览就是。”说着递过一块牌子,又道“此为赵王府腰牌,大人收着,以后进出也好方便些。”   庄见点头接了,翻了翻,见不过是块普通的铁牌,便收入怀中,挥手让冷七自去就是。冷七唯一迟疑,又躬身禀道“大人,今日南阳公主与濮阳郡主也来了,正在湖心亭小坐,大人最好莫往那里去,免得冲撞了,惹出麻烦。”   他自是一番好意,唯恐庄见不认得,冒失过去,一句答不好,惹上祸事。却不知这位庄大人对于这种麻烦,简直是要举双手双脚欢迎的。   此时乍闻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来了,不由的一双狼眼内闪出了绿光,心中简直要将满天神佛都感谢一遍了。眼见冷七不放心的样子,连忙勾肩搭背的拥着他,递过一串大钱,低笑道“七哥只管忙去吧,我这儿有数的。她两个与我可是老熟人了,放心。”   说着,松开冷七,已是一溜烟儿的直往亭中奔去。前厅等候?前厅等候那对的起咱这花中圣手的名号吗!庄大少暗自鄙视。   冷七给他一番话说的呆住,跟两位殿下是老熟人?这却从何说起呢?愣愣的望着庄大人的身影,在前面闪的几闪,已是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由大骇,好快的身法啊。莫不是庄大人也是身怀绝技的不成?看样不像啊!想不通,想不通。又抬头看看庄大人消失的方向,终是摇摇头,自往前门去了。   庄见同学此刻却是满面红潮,两眼光芒犹如两个小太阳,整个人简直就是如同吃了高钙片,腿不痛了,腰不酸了,一口气儿直接上五楼了,哦哦,不对,是一口气儿直接奔小亭了。速度之快,想必世界百米纪录,定是庄见同学创造滴。   转过回廊,尚未见到人影,一阵咯咯的银玲笑声,已是随风传来。庄见心下一热,如闻仙乐。这可不就是那个紫衣小丫头嘛。   拨开眼前花枝,幽碧的湖水中,朱亭宛然。里面两个如仙子般的少女,已是闻声回过头来。鹅黄者端庄秀丽,姹紫者活泼跳脱,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第二十章 暧昧   那亭中二女正是大隋皇帝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杨惋儿,和侄女儿濮阳郡主杨萍儿。杨惋儿自上次从学堂回去后,被母亲萧嫔侯个正着,一通训斥下来,只得老实的在宫中呆着了。   这多日来,虽说有妹妹杨萍儿常来相陪,但总觉得郁郁难遣。眼前时不时的,总是有个挂着惫赖笑容的脸庞闪现。那去看大海的青蛙,飞越过冬的小鸟,总是不觉得闯入心房,让她更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憋闷。   这日恰逢杨萍儿来寻她,见她心烦,遂鼓动她出去走走,别处不行,不如去赵王杨杲处耍耍。要知道杨杲那个园子,可是杨广所赐,风景极美,正好可做发散。   那赵王杨杲与杨惋儿乃是一母所生,平日便感情极深。这会儿倒是有多日未见了,杨惋儿心动下便自禀明母亲,欲要前往探看幼弟。萧嫔见她不乐,也自心疼。想她既是去弟弟处,也就允了,这才来了这赵王府。   只是来后,听闻弟弟正在课上,这才往湖心亭小坐发散。哪里知道竟是能碰上庄见这厮。   眼见那张几次出现脑中的脸庞,面上那份惫赖的笑容俨然,杨惋儿忽的觉得心情竟是大好了。只是转目看见那厮一身的紫袍金带,不由的一呆。她身处深宫之中,庄见虽是闹得厉害,她却是丝毫不知。眼见不过几天不见,这惫赖小子竟摇身一变,成了紫袍官员,哪里能不愣怔。   只是她向来端庄,虽是心下惊疑,也不过是转念间的事情,看着庄见轻步走进亭中,这才起身颔首见礼道“南阳见过庄大人。”   旁边杨萍儿却大是怀疑,一步窜了过来,围着庄见转了几圈,忽的停住,叉腰问道“小见仁,你为何穿着我大隋官服?居然还是紫袍。是不是偷来的,快说!你知不知道,这是逾制!你不要命了啊。”   这小丫头一张嘴,庄见同学顿时满头挂满了黑线。喵了个咪的!小丫头片子,又叫我“小贱人”。我Fuck啊!等以后进了我庄家的门,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每天都要打你屁屁!一天二十下!不!五十下!   庄大少满心恼怒的想着,只是想起打着这美貌小丫头的翘臀时的旖旎,不由竟觉得手掌间,似是已感到了那份滑腻,心中不由的一荡。斜眼瞧着这丫头的小屁屁处,方才那份恼怒,已是不觉的飞了个无影无踪了。   杨萍儿哪知这个无赖心中的龌龊,见他面现桃红,目光迷离,还以为被自己吓到了,心中顿时大为得意。一蹙琼鼻,娇声道“怎么样,小见仁,害怕了吧。那,罚你给我讲五个上次那般的俗讲,啊,不,要十个!我就帮你遮挡过去。要不然,哼哼,我就给叔叔说去,让他杀你的头。”想着“小贱人”同学害怕的给自己讲那些有趣的俗讲的样子,小丫头不由的大是开心。咯咯娇笑声中,颇有规模的胸脯,一阵的轻颤。   庄见同学眼见一波波的浪头翻动,心头一热,险险没流出鼻血来。眼角余光捕捉到南阳公主好奇的目光,不由的赶紧深吸口气。定定心神。   妖精!这妮子绝对是个妖精!生的这么美貌,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嘛,不行,这等妖物,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为了降低昏君产生的几率。我一定要收了她,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人吧。庄大少很是“悲壮”的想道。   杨萍儿和杨惋儿见他自进了亭中,除了脸色不停的变幻外,就一直没开口说话。而且此刻脸上的神色,怎么看都是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杨萍儿不由疑惑,轻推了他一把,喝道“小见仁,干嘛不理我?你怎么不说话?哎哟,莫不是你失语了?怎么会这样?”说着,已是蹙着秀气的眉毛,满面担忧。   庄见被她一推,终是清醒过来。抬袖沾粘口角的晶亮,这才不屑的道“什么叫偷得官服啊?本少爷堂堂的御封金紫光禄大夫,赵王府舍人,正三品大员呢。逾个屁制啊。”   杨萍儿正蹙着娥眉,歪头想着怎么找御医治他的“失语症”呢,咋听他说话,吓了一跳。先是一喜,随即大怒,嗔道“你会说话,干嘛不说,贼忒嘻嘻的眼珠儿乱转什么?想什么坏主意呢?倒吓了我一跳。”说着一只白玉雕琢似的小手,轻轻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脯。   庄见满面揶揄的道“我在想,似你这般美貌,定是妖孽所化,为了天下的安定,我定会牺牲自我,想法娶了你。只是回去后,该如何泡制你,实在是大费脑筋啊。”   这厮精虫上脑,色授魂与之际,已是将二女的身份忘的干干净净了,张口便来调笑。杨萍儿身份尊贵,等闲都是将她捧在手心中的,何曾听过这等混话。脑袋一懵,“啊”的一声惊叫,登时满面通红的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是该呵斥他,还是怎样。只觉得这个无赖说话忒也大胆,偏生听他赞美自己貌美,心中竟是隐隐觉的欢喜。   杨惋儿见平日里,一时都不肯安静的堂妹,被这庄见一句话说的突地安静下来,不由的大感怪异有趣。眼见她满面晕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样子,大是滑稽。忍俊不禁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突然一笑,杨萍儿正自心神激荡之中,吓得“啊”的一声直跳了起来。转头见堂姐大袖掩面,露在袖外的一双美眸中,满是笑意,不由的更是大羞。   小丫头大感面子挂不住,过去扯住杨惋儿衣袖不依道“皇姊,你……不许笑。”杨惋儿被她扯住,只得连连点头,应道“嗯嗯,不笑不笑。”口中应着,只是那双肩不停耸动,眼中那笑意怎么也是掩饰不住。   杨萍儿忽的大觉委屈,方要不依,耳边忽的又响起了那个让她心跳的声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不让人家笑呢?要知道笑哭由心,是每个人的权利嘛。你这样根本就是剥夺别人的自由,不可教也,不可教也。嗯嗯,要改,一定要改啊。”   杨萍儿乍闻此话,顿时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霍的跳过来,张牙舞爪的怒道“管你什么事!还没嫁给你呢,要你管……啊!”话方出口,猛觉得不对,慌忙掩住小口。一张如白玉般的粉脸上,红的直欲滴出血来。   杨惋儿再也忍不住,不由“咯”的一声笑出声来。杨萍儿再也呆不住了,伸出一只穿着绣绒球花鞋的小脚,狠狠的踩在了庄见的脚面上,便在庄见“哎哟”一声的呼痛声中,扭身跑出亭子,边跑边叫道“小无赖,你竟敢对我不敬,我去找皇弟,定让他辞了你,让你丢官儿。”声音枭枭,一个紫色身影,三拐两转之下,已是消失于园中。   杨惋儿笑声戛然而止,“啊”的一声轻呼,已是站了起来。这会儿亭中只余二人,虽说这会儿风气并没有后世那般苛刻,但一个未婚女子与一个年轻男子,单独相对,却也让她大是不安。心跳加速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竟如同方才杨萍儿一样,就那么僵在了当场。   庄见心中却是大喜,哇哈哈,感谢老天,感谢佛祖,感谢三清道尊,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他心喜之下,不由的手舞足蹈起来。   杨惋儿低着头,忽见眼前的袍子舞动,不明所以。心下一惊,向后略退,抬头见庄见正自合什向天,不停膜拜,大是奇怪。不由问道“庄大人,你在拜什么?”   庄见头也没回,张口就道“拜老天爷!谢谢他给我这个机会。”   “啊!”话方出口,二人不约而同的同时轻呼。   庄见是懊恼怎么就说出真话了。杨惋儿却是听他如同表白,不由的惊慌。方才眼见他与堂妹调笑,心中未尝没有些不舒服,此时听的他竟又来和自己胡说,一时间又是气恼,又是欢喜。心中如同五味瓶儿打翻,面上已是一片通红,便连那晶莹的耳朵和优美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庄见心中懊恼,心中只怕杨惋儿羞怒下,愤而离开。偷眼看时,却见她只是红着脸低头站在那儿,虽说有些薄怒,但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不由大喜。当下也不说话,只是偷偷的看着她,只觉得美人儿果然是无处不美。就连那飘过的一缕儿发丝,竟也显得那么好看。一时间,忽然就有些痴了。   杨惋儿站在那里,只觉得这小无赖一双眼睛不停地瞄着自己。那火辣辣的目光,似是要直接落到了自己的肌肤上,烫的她心慌意乱。一个身子不由的有些抖颤,强自保持着仪态,不使庄见瞧出自己的窘迫。对于是否要马上逃离这个念头,却是想也没有想起。   亭中二人一时间都是不说话,庄见恣意的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儿,便连那美人儿小手指,最轻微的一动也不放过。微风习习,幽香阵阵,心中只觉得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人间至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忽的自亭外传来,亭中二人方才悚然而省。杨惋儿此时方才醒悟,自己竟是就这样站在这儿,任这小无赖看了这么久。便如同是自己刻意为之似得。若被人知晓,岂不羞煞人了。如此尴尬的境地,都是这个小无赖造成的。   杨惋儿羞恼之际,不由的抬眼嗔了庄见一眼,随即又大感这种眼神太过暧昧。见庄见果然目光一呆,直直看向自己,不由恨恨的跺跺莲足,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而站。   耳中杨杲的声音已是响起“老大,你怎么惹了我萍儿皇姊了?却让她来寻我。咦,姊姊,你怎么脸这样红,可是身体不适吗?”随着话音儿,杨杲已是跨步而入。看着眼前二人模样,不由的也是一呆。   杨惋儿听着弟弟问话,固然是大羞,庄见这牲口居然也有些惭惭。话说自己调戏美人儿,却被人家弟弟瞅个正着,偏偏这弟弟还是自己小弟。唉,有失身份!实在有失身份。   伸手摸摸鼻子,转头装作观赏风景,不再看向那姐弟俩。只是一偏头间,却见回桥边花丛中,一角紫杉翛的隐没。微一愣神,不由暗笑。知道定是那紫衣丫头躲在那儿。想来是还不好意思出来。   眼珠儿一转,这厮不由的恶作剧之心顿起。故作惊呼一声道“啊!蛇!有蛇!就在那花树里,一条好大的蛇啊!”   随着他这一声惊呼,亭里亭外顿时响起三声惊呼。亭里杨惋儿杨杲是急声问道在哪儿。亭外花树间,却是一声尖叫。随着那尖叫,一个紫衣身影已是豁然跳出,撒腿就往这边跑来。可不是那杨萍儿是谁。   眼见她面色惨白,珠泪盈盈,边跑边大叫,好似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她一般。亭中杨氏姐弟看的目瞪口呆,庄大少却是满面贱笑。那丫头跑起来,胸前那对恩物,上下颤动,煞是养眼。   庄大少看的满眼桃花,目光迷离。眼见杨萍儿直直向着自己冲来,不由的伸出手去接,心里快乐的简直要开了花。脑中已是臆想着美人儿扑到怀中的那份惬意……   随着那紫影的奔近,只闻一人大叫,随即传来“噗通”的一声,水花四溅…… 第二十一章 聂小倩   赵王府的湖心亭中,南阳公主杨惋儿,濮阳郡主杨萍儿,赵王杨杲三人齐齐望着对面一人窃笑。   但见那人面青唇白,一身粗布下人服饰。不时的一个喷嚏,身子微微颤抖间,满面的悲忿。细看面目,原来却是大隋朝的高级干部,金紫光禄大夫、赵王府舍人,庄见庄大人。   庄大人此时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话说这厮只顾恶作剧,吓唬杨萍儿,哪里想到城门失火,常常是要殃及池鱼这个道理。   就在他正自意淫着杨萍儿惊恐之下,或会找个坚强温暖的胸怀靠一下的。伸臂张开之时,却不料人家濮阳郡主,大概是感觉他的胸怀,不怎么可靠的缘故。惊恐疾跑的时候,忽然见一双手臂拦在眼前,想也不想地就是顺手一推。   话说这恐惧的力量是很强大滴!正准备献出爱心的庄大人,便在这强大的力量一触之下,已是惊呼一声,以一个姿势优美,动作难看的姿态仰身翻倒,一头便扎进了那湖水之中了。   等到亭中三人反应过来之后,只听得湖中,一片声的扑腾之音。三人大惊,也顾不得再去查究竟有没有蛇的事儿了。奔到栏杆处向湖中看去,一看之下,都是一鄂,随即就是放声大笑起来。   但见湖中一个紫色身影,正自艰难的载浮载沉的向岸边移动着。清澈的湖面上,水花翻腾,正自努力前进的庄大人身后,一件代表着权位的紫色衣袍浮在水面上,随着他前进的身形,慢慢的拖曳着前进着。   只是或许因为庄大人戏水的方式实在特别了些,不见他双臂划水,但见一个身子摇摇晃晃,背脊屁股努力的向上弓着,将那袍子微微顶起。远远一看,便如一只紫色毛皮的狗儿正在嬉戏一般。   三人见到这种情景,联想起庄大人平常臭屁的模样,和现在的样子两相一对照,如何能忍得住。就是连方才惊魂未定的濮阳郡主杨萍儿,也是美眸噙泪破涕而笑。   水中的紫毛狗庄大人听着亭子中的笑声,险险没气的晕过去。失策啊!妈妈的,今天出门就是送行,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哪会有那么多好事等着自己啊。如今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这个丑丢大了。   想想亭中三人身份,两个是自己内定的老婆,一个是自己的小弟。这番狼狈的样子落入了他们的眼中,唉,什么夫权、兄权的威风这下全没了。衰!真他妈的衰!还有这衣袍,是那个王八蛋设计的啊?搞得这么肥大,进了水中都施展不开不说,脱都脱不下来。话说自己好歹前世也是号称浪里白条的,这会儿好了,什么蛙泳、自由泳、仰泳的都没法用,只能用狗刨来慢慢往前挨吧。   刨!我刨!庄大人心情抑郁下,化悲愤为力量,终于姿势难看的爬上了岸边。趴到岸上的草地上,已是累的就差点把舌头伸出来了。   呼呼喘息之际,亭中三人才奔了出来。庄见此时已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看他们,只顾自己趴在那回气儿了。这个身体实在是太羸弱了。   终是杨惋儿年龄大些,忙让杨杲叫人来把庄大少扶起,送到后房换下湿衣,找干爽的衣物先穿上再说。这个季节虽是依然很热,但那秋风可是明显的带着凉意的。一个不注意,可就要受凉了。   庄见感动的眼泪哗哗滴,还是自己这个大老婆好啊,真知道体贴心疼老公,嗯嗯,以后要好好疼她。这厮即便到了这时候,仍然贼性不改。   只是等到拿来衣物,却是只有仆从的衣物,无奈下,庄大人也只得摇身一变,暂时做会儿庄仆役了,这才有此时这般的情景。   这会儿眼望着庄同学哀怨的眼神,杨萍儿不由噘嘴嗔道“谁让你瞎喊吓唬我来着,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嘛,干嘛拦着人家不让进啊,人家那时候怕的厉害嘛。”说着偷眼又去看庄见。   庄见那个悲愤啊。我那是拦着你吗?你难道就看不出来,我那是要给你一个安全的依靠吗?发指!太发指了!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唉,看样子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不能做好事的,不然,铁定要倒霉的!   庄大少愤愤不平的想着,全然忘了这一出全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天空渐渐暗了起来,蓦然一声沉郁的惊雷响起。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电光闪耀之际,竟是突然下起了雨来。   庄大少心中有鬼,被那雷声吓了一跳。话说打从知道庄见仁那倒霉孩子,是被雷劈死的之后,每逢打雷都会让庄大少心头发怵。   赵王杨杲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呵呵一笑道“老大,今日难得我这二位皇姊都在,不若你给说个俗讲吧。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我把她们找来,你就给我讲吗?这会儿岂不正好?”   庄见听着杨杲话一出口,就暗暗叫遭。死孩子,这个老大的称呼不是让你在没人时再叫吗?怎么张口就来啊。还有,让你找她们这事儿,能摆明面上儿说吗?这岂不是明说我早盯上她们了嘛。喵了个咪的,怎么尽收些个笨小弟!唉,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庄见心中暗暗叫苦,偷眼去看,果然见二女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南阳公主尚未说话,那濮阳郡主已是诧声问道“杲弟,干吗叫他老大?老大是他的字吗?他才多大就有字了啊?”   庄见大急,急忙要拦。杨杲却挥手一摆,神情自若的张口道“二位皇姊不是外人,不用避讳。”说着转头对二女将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眼见二女审视的目光,隐含着不忿,庄见不由的心中哀嚎。伸手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戏言,戏言而已,不必当真哈。那个,咱们来讲故事,讲故事啊。”   濮阳郡主性子粗疏,方才正想发怒,闻听庄见说讲故事,顿时将一杆子事儿全都扔了脑后,欢喜的催道“快讲快讲。”   南阳公主嗔了庄见一眼,这才转头对杨杲轻轻道“杲弟,此事切莫在第五人面前说起,尤其是父皇和母亲那儿,更是不能说起。于我大隋律来讲,庄大人要你对他的称呼,实是大不敬的。一旦传出,非惟你的名声受损,便是庄大人怕也逃不了个篡越狂孛之罪。你需谨记了。”她此话看似只对杨杲在说,眼光却是不由的瞟了庄见一眼。庄见惭惭。   杨杲“啊”的一愣,随即懵懂的点点头应了。只是心中却是着实迷糊,究不知要听谁的才好。   旁边杨萍儿早已不耐,连连催促。杨惋儿和杨杲这才转头看向庄见。庄见眼珠儿乱转,脑子中急速转着。话说这后世别的不会,这各种故事,包括四大名著,他都是看了许多遍的。人家一个高中都是在学习,他整个的时间便都是看各种小说打发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此时天空的闷雷不断,小亭中隐隐有些幽暗。庄见心中一动,睇了杨萍儿一眼,心中暗道:死丫头,刚才差点淹死你老公,我要不吓吓你,实是难消心头之气。这会儿可要坐稳了,说不定到时候,这小娘皮儿真要往我怀中扑了。啊,若是南阳公主也扑来,那可该多好……   这厮贼心不改,已是打定主意要占人家便宜了。当下整理了下思路,这才缓缓讲道“很久以前,南方有个书生叫做宁采臣,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这一年他因事外出,途径一个寺庙,感到有些累了,便决定在那个庙中休息一下。那个庙建的很是豪华壮丽,只是却不知为何,竟好像很久没有人迹了。院子里到处都是半人高的蒿草,所有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只有东屋的一扇门上,挂着一把新锁……”庄见声音低沉,缓缓讲述着,说的正是后世流传极广的聊斋的一个段子,聂小倩。   此际,天空中闪电频闪,雷声不烈,却是闷闷的自远处天空,不绝的响着。大雨如注之间,小亭中光线幽暗,几人的面容在闪电的掩映下,都是明明灭灭的,竟显一份阴森。   杨惋儿三人听着庄见刻意做出的那股子凝重之色,本就心头紧张,听来听去,却发现他竟是在讲一个鬼怪的故事,顿时都是吓得面白唇青。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人们,对鬼怪是极为惧怕的。由怕而生畏,由畏而生敬。有句话叫“敬鬼神而远之”就是这个意思。平日里,虽是总说敬神敬鬼的,毕竟无人敢于像庄见这样来说,此时,忽的听庄见竟能说出鬼怪之事,心下又是惊恐,又是好奇。   簌簌发抖之际,三人已是不自觉的微微靠在一起,满眼恐惧的看着庄见嘴唇一张一合的,那张平凡的面孔,在闪电的掩映下,配合着满耳的风声雨声,竟是显出一份难言的诡异。   亭子中,庄见那低沉平扳的声音,幽幽讲述着。“……那宁采臣趴在窗子缝隙中,偷偷向外张望着,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大树下,忽的现出两个妇人,正自低笑说着什么。这会儿已是子时过了,这种时间,月夜之下,荒凉的庙中,却突兀的出现这么两个妇人,实是诡异的很,宁采臣暗暗心惊……”   随着庄见的讲述,亭子中渐渐发出了细微的牙齿打颤之声。杨惋儿姐弟三人,早已是浑身直抖,那要求听故事喊得最响的杨萍儿,此时却是抖的最厉害。紧紧抓住姐姐杨惋儿的衣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庄见,决不敢往别处多望一眼的。   她只觉得四周都是鬼影憧憧的,那平日里看惯了的花丛树木深处,似是都蹲着一只只野鬼,伸出红舌,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欲要择人而噬。   老天爷似是也在造势,方才不太响的雷声,此时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似乎就在几人的头顶上一般。闪电更加频繁闪亮,蓝幽幽的银蛇吐着怪信,将四周的一切都带入了一个迷离的世界。杨萍儿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庄见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板呆滞的声音说着,目光低垂,面无表情。这一刻,众人眼中的他,似是被什么鬼怪上了身一般。没有自己的喜怒,没有自己的哀乐。便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这一日,庙中忽的又来了两个人,却是主仆二人。乃是准备进京赶考的。见了宁采臣后,便相商在此借宿一夜。宁采臣又非此地的主人,自是不会拒绝。当下将二人安排在了偏房之中。夜里,宁采臣听的那屋中似是有些奇怪的声音,只是只一会儿,便没了声息,也未在意。   不料,第二天起来看时,那书生却是已然暴毙了。全身没有伤痕,只脚心处一个小孔,似是被簪子扎的,仍有一丝血迹渗出。那书生面颊塌陷,苍白发青,浑身皮肉都紧紧的缩了进去,好像被人将周身精血吸了个干净。众人迷惑不解,便相约报官,只是此地太过偏僻,眼见天色将晚,今日已是不及,便待得第二天早早起来再说。   当晚宁采臣睡梦中,又听到一丝异响,心中疑惑之际,不由爬起,凑到窗缝中看去,却见一个女子身影正往远处走去,看身影,正是那日来寻自己苟且,被自己赶走的那个。低头沉思间,再要看时,却见月明星稀,院中早已是空无一人了。那个女子却是莫名的失了踪迹。   宁采臣既是不得答案,遂又倒头睡了。第二日早上起来,却惊恐的发现,那个仆人也已是死了,死状竟和那书生一模一样……”   杨惋儿、杨萍儿、杨杲三人牙齿上下磕着,一阵阵令人心里发毛的声音,便此传出,应和着庄见呆板的声音,使得三人不由的头皮一阵阵发紧……   “……聂小倩自和宁采臣成亲后,三年无事。这一日,聂小倩却突然问道:那革囊可在?宁采臣疑惑,自道怕她害怕,已是收了起来。小倩叹息道:还是拿出来吧。妾身与生人近的久了,已是不大怕了。这些时日,心中总觉不对,想是当日那庙中的恶鬼,不忿妾身逃离,终要来抓妾身回去的。   宁采臣应了。将燕赤霞所赠的革囊取出,重新挂在窗边。小倩道:这是专门装人头的囊子,看这破的模样,已是不知装了多少人头了。便是如今看来,妾身仍是有些害怕。想来定会保得咱们平安。   夫妻二人心中害怕,当夜便不敢睡得太沉。知道夜半时分,忽听得窗外起的一阵好风。呜呜咽咽之间,一个似哭似笑的声音不断响着,呼喇一声,已是将那窗户吹开。但见一只像鸟一般的东西飞了过来。小倩吓得顿时便躲入了夹幕之中,宁采臣凝目看去,但见那个东西犹如夜叉一般,双目如同闪电……”   庄见说到此处,天上适时的喀喇喇一道电光耀起,亭中蓦地一亮,蓝幽幽的光芒之中,杨氏姐弟忽的发觉,一直面无表情的庄见此时竟是显出一份古怪的笑容,那一直低垂着的眼睛,此时也是发着幽光,不停的睃视着自己。杨惋儿只觉得心脏好像突然不跳了一般,顿了一下之后,又疯狂的跳了起来,直欲要跳出喉咙来,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软软的靠在杨杲身上。   杨杲虽是年纪小,毕竟是个男子。虽是听的浑身大汗,但终是勉强撑着,只是心神不定之际,也未察觉杨惋儿的异状。那边杨萍儿,却已经是双手握成拳头,用力之下,指节处都已发白。   庄见心中得意,继续讲道“那夜叉飞到窗边,望见那个革囊,不停的,不停的徘徊着。似是对那个革囊大是畏惧。绿油油的目光闪烁着,犹疑了半响,方才缓缓的,缓缓的,探出爪子,慢慢的,慢慢的,向那革囊抓去……”   说至此,庄见声音愈发的深沉、低缓。缓缓地转过头来,如同慢动作一般,带着一股的鬼气。目光就那么定定的望向了杨萍儿,嘴角儿一丝极为诡异的笑容渐渐绽开,不断的湮开来。杨萍儿只觉的手脚冰凉,一颗心霎时间,已是忽的提到了嗓子眼,娇躯抖颤着,一双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紧紧的看着他。   “突然!”庄见一直呆板的声音,这会儿蓦地便为异常突兀的一声大喝,随着那喝声,一张满是诡异笑容的脸,已是突地探到杨萍儿面前,离着她的鼻尖不过几寸远,一双眼睛中幽光大盛。   喀喇喇一声震雷响起,杨杲再也受不住了,不由的大叫一声,转头紧紧抱住已经晕了的杨惋儿,姐弟俩紧紧拥着,已是抖做一团。   杨萍儿这儿,面上一僵,似是木了。只觉得心脏忽的停了跳动,耳中一阵长鸣,天地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惊恐到了万分之际,不由的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随即一个身子一晃,顿时就是一声凄凉的叫声响起…… 第二十二章 歪打正着   湖心亭中,杨惋儿被杨杲一抱之下,已是醒了。此刻一边搂着杨杲,一边搂着刚刚靠过来的小丫头杨萍儿,姐弟三人惊魂未定的,呆呆的看着对面,面上却是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   三人对面,就在电光闪耀的映照之下,优秀的穿越青年庄见同学,正自双眼含泪,嘴唇颤抖着,一副悲愤欲绝的神情。   细看去,只见他一个鼻孔中鼻血长流,左眼睑下微微发青,简直恍若国宝现世,竟是不知怎的,被人捣了个一比零。   原来杨萍儿虽是女子,却绝不是那种弱质纤纤的。平时虽说只是学了些花拳绣腿,但也是颇有几分力气的。方才正自心中想着可怕处,又被庄见一吓,惊骇中蓦地只看到两只绿光闪闪的眼睛,就在自己咫尺,哪里还有闲暇多想,下意识的就是一声尖叫,随即伴随的就是狠命一拳击出。   这一拳在她心神激荡下发出,距离即近,力量又足。庄见同学满心得意之下,又哪里避的开,眼见一个白玉小馒头,在自己眼前由小变大。砰的一声中,这一拳正中鼻梁骨和左眼之间。   顿时,一种酸酸涩涩,恰如蒙牛优酸乳一般的感觉,随着头部猛然向后一仰的时候,自面上传来。于是乎,眼泪与鼻血齐流,痛苦与哀嚎共响了。   湖心亭中四人相对,一时间都是无语。半响,杨氏姐弟总算定下了心神。杨萍儿眼见自己天马流星拳取得的战果,心虚之下,率先发难。猛地跳了起来,叉腰叫道“喂,这可不怪我啊。谁让你把头伸过来的,我……我是打鬼,又不是打你。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啊。”   啥?打鬼?怒了!庄见觉得此刻自己如果不是头发被束缚住,定然会根根竖起,将拳皇里的二阶堂红丸都羞愧死!太发指了!鬼?有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鬼吗?!喵了个咪的,丫头片子,这笔血债,咱记下了。   杨惋儿面现不忍之色,眼见庄见如丧考妣的样子,暗暗拉了拉杨萍儿,示意她莫要出声了。轻声问道“庄……庄大人,你……你没事吧?大人不堪重击,不如寻御医来看看吧。”   啥?不堪重击?日!老子可是海湾后见哥!人称神拳无敌打不死小霸王的九命神猫呢!还重击!切,要不是这一世附体的这破身子骨太弱,就小丫头的铁丝胳膊绿豆锤的,那一下不过是给老子挠痒痒。   “没事!这点小打击对我来说,跟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区别。多谢公主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庄见同学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在美女面前的英雄铁汉的形象,那是怎么也不能不要滴!   长身而起,脚下不丁不八的立住。一手背后一手横胸,面颊上微微抽搐一下,随即一片视死如归之色。吸了下流到了唇上的红色鼻涕,大小雌雄眼中,涌出一片如海深情,努力的向着南阳公主放着电。其威力之强,连天上的闪电都惭愧的躲了起来,不再出现。   “可是老大,你流鼻血了嗳!”小正太杨杲很担心的在一边说道。   “啊?居然流血了?!喔,没关系,我那是上火!”庄英雄伸手抹了一把,将那即将泛滥成灾的两条晶亮艳红抹去,狠狠的向外一甩。转过头来,挺着如同几道猫胡子般血色印迹的面庞,对小正太正色道“人要经常流流血,有助于血液再生!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方才好了很多?”   小正太呆呆点头受教,呐呐的道“哦,是这样啊。好很多,好很多。只是老大,要流多久才行?好像又开始流了呐。”   “嗯,不用太久。啥?又流?!我靠!”庄英雄手忙脚乱的,赶紧从衣襟上撕下一段布条,紧紧塞住。日了!这小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么个流法,出个好歹咋办?喵了个咪的,现在可是老子住在里面呢。要保护!嗯,要好好保护!   偷眼看看两个小美人儿正在掩袖低笑,庄英雄大感狼狈。嗯,今天不宜相亲,谈婚论嫁。还是赶紧先溜了再说,下次定要选好日子时辰,再来泡她们。   打定主意,这才轻咳一声,努力端起脸色,转头对小正太道“那个……殿下啊。我今天过来呢,本是想与你一起出去微服私访一番,考察一下民情的。皇上既然叫我做舍人,那就是咱们要舍弃自己的享乐,多为民生大事考虑啊。这是多么深切的期望啊!你我可定要好好去做,不能稍有怠慢啊。”   庄英雄摇身一变,顿时变为一个公恤体国、心系百姓的勤政青天大老爷。言语间,那一股为国尽忠、为民造福的深切决心,怕是传说中那位郭靖郭大侠,也要抱拳惭愧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侠也!   旁边杨萍儿小嘴一撇,不屑的暗道:什么微服私访,一大早的紫袍玉带的,穿的比谁都正式,明明是显摆来着,还微服呢!又什么时候舍人成了舍弃自己的享乐了,这小无赖简直就是瞪着眼睛胡说八道。   可怜杨杲小正太一碰上庄大侠,这脑子便实在是有些不够用。听着他洋不洋土不土的一番话,呆愣半天,方才嗫嚅的问道“那个……老大啊,咱们又要去查访什么呢?到哪里去查访?父皇真的允许吗?”   庄见正色道“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首先,殿下身为人子,就当为父母分忧才是。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这些个四处访察民情的小事儿,怎么还要他老人家开口去吩咐呢?咱们当自发自觉的去做嘛!再者说了,殿下身为皇子,当以天下为己任!那个……那个……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才对!”   这句大宋名臣范仲淹的名句一出,杨惋儿和杨萍儿都是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儿异彩。杨萍儿心中惊异,这小无赖竟然还有这等才学?切,肯定是不知从何处剽窃而来的。不过这句话说的真好。   杨杲虽是年幼,但却极有才学,当下点头正要再细问之时,却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附掌之声,一个声音说道“好!好!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庄爱卿果然不负朕的厚望,好的很啊!”   亭中几人闻声脸色同时大变,霍然起身向外看去。只见炀帝杨广身着常服,头戴软幞,满面欣慰之色的已是缓步走来。老太监高德禄身子弓着,在后面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亭中四人中,庄见却最是机灵,当下跪倒,山呼万岁。杨氏姐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齐齐跪倒,见礼迎驾。   杨广哈哈一笑,走进亭中,往上首一坐,这才大袖一挥道“都起来吧。此地不是朝堂,你们都是朕的儿女之辈,也不用讲那些个虚礼了。庄爱卿亦不算外人,也都起来看座吧。”   杨惋儿心中揣揣,不知怎么父皇竟突然来了,偷眼见杨广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和杨萍儿杨杲起身。庄见心中暗美,对对对,咱不是外人不是外人!女婿半个子嘛,内人,都是内人!   屁颠屁颠的爬起来,这才满面承笑的道“皇上,您怎么有闲暇过来了?可是感应到了臣对您的思念?唉,自从臣昨个儿得了皇上您的当面教诲,这一日不听,便是身子有些不适。方才乍闻您的声音,浑身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八万四千个毛孔都是舒服了许多。吾皇真神人啊,万岁万岁万万岁。”口中喊着,竟又是拜了下去。   众人无奈,眼见是歌颂皇上的,自也不能站着,都是跟着再次拜下。二女心中大皱眉头,感觉庄见怎么能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实在是有些那个……呃……恶心!   杨广大笑,摆手令众人起身,也不去问这厮,那人参果是什么东西,话说他听这不学无术的小无赖这种混话多了去了,要是每样都问,估计早晚累死。跟他说话,只要捡着重要的听就行了,这是杨广同志经历了多次魔音贯脑后的经验。   众人起来,杨广这才转头看向两个丫头,笑道“朕听闻她们两个来看杲儿,又听高德禄提醒,记起庄爱卿今天应是正式上任了,心下也想看看爱卿究竟怎么来做这个官儿,不想竟听到爱卿如此心声,好好好。爱卿果不负朕之望啊。”   庄见心中暗惊,喵了个咪的,明明是不放心老子嘛!竟然来偷窥我!高德禄老乌龟提醒?日你个先人板板的,那老乌龟能有好心?定是想偷偷抓老子的把柄,窜动皇上暗查老子,幸亏老子洪福齐天啊,不然岂不是栽倒你手里了。   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片阳光灿烂,先是谢过杨广的夸赞,又转头笑眯眯的高德禄道“高公公对我这般上心,庄某定会谨记在心,总要报答一番的。”   高德禄面上微一抽搐,尖声道“庄大人客气了。老奴只是一句闲话罢了,本就是分内之事,不敢当庄大人报答。”   庄见嘿嘿一笑,道“哎,要的要的,高公公就莫要客气了。”旁边杨萍儿仗着杨广亲近,腻到杨广身边不依道“皇叔,您干吗封这个小……啊,那个庄见仁官儿啊?我也要做个官儿,你给皇姊也封一个,他说要去访察民情,萍儿和皇姊也要去!”   杨广一呆,不由笑叱道“又来胡说!哪有女子封官的。再说,你这郡主的名头难道还小了不成?庄爱卿要杲儿访察民情,乃是正事,你们不可胡闹。”不理杨萍儿噘嘴,却又转向庄见道“庄爱卿,只是你这般模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方才说访察民情,又准备往哪里去啊?”   他见庄见一身仆役服饰,脸上又是污迹斑斑,还以为他是特意化妆的,并未多想其他。要是知道这小子乃是因为调戏自家两个闺女,才落得这般地步,定会第一时间捏死他!   庄见方才一番拍马吹捧,就是分散杨广的精力,怕问起自己的窘相不好解释。此时眼见过了关,心中暗喜。此时闻听杨广问起自己欲要查访的方向,心中忽的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十三章 大隋城管   赵王府中的湖心亭中,杨广问起庄见欲要访察的对象,庄见不由灵机一动,起身回道“皇上,臣想啊,咱们大隋在您的英明领导下,万民富裕安定,商业繁荣昌盛。只是不知那些个商人啊,靠着皇上的好政策,个个都发家致富了,但是他们交的保护费,啊,不,是税足不足呢?还有管着商人的官儿,是不是都能尽职尽责呢?他们……”   庄见说到这儿,杨广忽的一抬手阻住了他。庄见一鄂,却见杨广转头温言对杨惋儿和杨萍儿二人道“惋儿萍儿,你们出来时辰亦是不短了,这会儿也已经雨柱风收了,还是尽早回宫去吧。”说着,不待二女回话,转头对高德禄道“德禄,你去安排车驾,送她二人回去。”   高德禄恭声应是,这才冲着二女躬身道“二位殿下,请随老奴来吧。”杨萍儿待要不去,惋儿在旁轻轻一扯她,对她使个眼色,杨萍儿这才嘟着嘴,和惋儿一起向杨广行礼告退。   转身之际,惋儿轻抬妙目扫了庄见一眼,低头先行。杨萍儿却是冲他哼了一声,这才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一般,随在姊姊身后而去。   庄见见惋儿临走那一眼,欲说还休,分明是让自己小心之意,心下不由大喜。及至杨萍儿,又不由的暗暗咬牙。小娘皮儿,敢跟你家老公这种态度,早晚把你个小屁屁打肿咯!   心中意淫之际,眼见二女已是走远。才听杨广道“嗯,庄爱卿,你接着说。那些官儿如何了?”   庄见忙收回心神,回道“哦,回皇上,臣想呢,这天下经商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啊。便只是咱这大兴城,就那么多了。每日里靠着这种繁荣,经手的银钱那得有多少啊?   朝廷上封的那些个官儿,他们整日里根这些个商人打交道,这一来二往的,难免不就熟了,这一熟了嘛,万一,啊,我说万一啊,有人从中收拿卡要的,这个,上下一起,该交十贯的交了五贯,该交五贯的,交了三贯。   明明只能占一块地儿的,却占了两块儿。咱大兴城这么漂亮,如果他们个个都不按规矩占地经营,个个都仗着和那些税官儿混熟了,不该发牌照的发了,发了牌照超范围经营的,到处乱经营,商人们只要给那些官儿个一贯两贯的,也是极划算的,但这样,吃亏的岂不是咱们大隋朝?岂不是皇上?   所以呢,臣就想偷偷去看看,查查有没有这样干的,也不是不相信他们,但总要有个两边都不搭界的人,也让朝中大臣都不惦记的人,把这事儿办了。   查完了没有这样的事儿呢,自然是皇上英明,也能为他们正了名声。但要有点儿呢,自然是他们良心坏了,皇上只要杀了他们的头,自然就再也没人敢了。皇上,这只是臣的一点小心思,有点那个啥,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嘿嘿。”   这厮一番巧舌如簧,稀里哗啦说了一大通,只听得杨广双眉越竖越高,待他说完,杨广已是大怒道“果真有这种事?为何从没人跟朕提起的?”   庄见眼见火候到了,连忙道“皇上,究竟有没有,还是要查查才能知道啊。也不见得就一定有的。这种活儿,其实会被人骂做小人的,没人愿意去干的,自然不会有人自找麻烦去跟您说啊。”   “不过,为了咱大隋不受损失,为了皇帝不至于被一些无耻之徒蒙蔽,臣不怕做这个小人,也愿意做这个小人,只要能为我大隋,为皇上做出点事儿来,臣万死不辞!”   杨广点点头,面色不定,沉吟不语。庄见偷偷瞄着,心中不由的栗六。娘希匹的,老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丫倒是放个屁啊!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儿不就完了吗?日了,早知道,老子就先拉着小正太做完了再说,也省得这么麻烦。要是你这渣一旦不准,老子可算是掉坑里了。   这厮心中毫无敬意,一通的腹诽。暗暗偷看小正太,却见这小子极是规矩,自顾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竟是彷佛跟他没半点关系一样,心中不由大恨。暗自怒道:我你个香蕉巴拉的,你老大我这一劲儿的出力,你丫竟连个屁都没有,哼,等着老子发了大财,管你小子才怪。   他却毫无半点觉悟,在这古代,天下万物万事俱是归皇家所有。他这样惦记着大发横财的路子,纯粹是从人家嘴里扣食儿。本就是人家自己的东西,这厮竟还要让主人配合他往外偷,天下又哪来的这样的道理。   正自心中患得患失之际,终是听的杨广同志哼了一声,道“庄爱卿说的极是有理!看来这般朝臣,多为了自己的前程打算,少有公心为国之辈啊。唉,朕亏得得了爱卿,此真乃天赐之福啊。好,朕便委爱卿这查察之责。爱卿尽管放开手脚去看,若有那胆敢中饱私囊,欺君罔上之徒,你尽可便宜行事。自有朕给你做主就是。”   庄见闻言顿时如闻仙乐一般,大喜之下,连忙跪倒叩头,大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隋,为皇上,把这帮硕鼠蠡虫都抓出来咔嚓咯。以保障我大隋不损失一文钱,为皇上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嘴上说的震天响,心中已是乐翻了天。哈哈,老杨同志是个好同志,你放心,老子一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一定要捞的仓仓爆满,屋屋皆金才是,一定要对的起你的,啊哈哈哈哈……   杨广听的大是舒畅,连连点头,温言道“嗯,你如今年纪还小,就先封个从四品的巡察使吧,等你多立些功劳,年岁再大上一些,朕定会给你个大大的富贵。也让那帮老家伙看看,朕的股肱之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庄见大喜,连忙叩头谢恩,只是谢完恩又疑惑的道“皇上,这巡察使的活儿,只是臣一个人,是不是太单薄了些呢,臣可不可以自己找几个人,成立个城管部门,专门管理这些事儿,专事专办。平日里身穿便装,也好行事呢?”   杨广笑道“朕既是准你便宜行事,一切你自去规划就是。只是行事当小心谨慎,朕可不想御史台的人,整日来烦朕,告你的御状。要是这样,到时候你也就不用再干了。”说着,双目已是闪过一道寒光。   肖遥心中一寒,随即却是撇嘴。靠,老子是吓大的啊?谁敢多嘴,老子就整死这丫的,把他填了海去。不过,这虎皮既是要来了,可要扯足了才行,嗯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还要加把劲才是。   想到这儿,连忙叩头道“皇上放心,臣绝不会让那帮垃圾去烦你的。只是,臣担心年弱力小,别人不听招呼啊。皇上,要不您看您赐下个手令啥的,臣拿着,这别人也不敢多话不是。到时候,让我那帮小弟,啊,是城管队员都暗藏个这样的腰牌,随时都可以证明身份,也方便行事了就,您看如何?”   这厮心底阴暗,竟是打着要那面如朕亲临的牌子的主意,杨广一愣之下,却也不由的心中一动,沉思半响,击掌道“妙计!庄爱卿,果然是朕的副将,以朕来看,你我君臣,不妨将这盘棋下的大点。”   庄见一愣,疑惑道“皇上,您有啥好主意,只管吩咐,臣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杨广冷冷一笑,先对杨杲道“杲儿,你且去屋中寻些笔墨纸砚等物,侯朕传用。去吧。”杨杲一呆,却立马起身,躬身应了,自顾去了。   杨广看着他的身影走远,这才冷冷的道“如今朝堂上这般人,个个心思莫测。究竟有几个真正忠于朕的,私下里又有几个不轨的,实是难以尽数分辨清楚。朕的意思,不若设立一个机构,专司暗查缉捕之责,直接向朕汇报。到时,除了朕之外,朕准你任何人皆可查,定要给朕将所有人尽数纳入控制之下!城管吗,嗯,也罢,就叫城管也行,倒也可掩人耳目。今日之事,出朕之口,入你之耳,若再有第三人知晓,哼!朕能给你的,自也可立时拿了回来!你可明白?”最后一句,已是一片森然杀气。   庄见直听得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满面森然的皇帝。心中直如惊涛骇浪一般。喵了个咪的啊!这丫的真太他妈的有才了吧!老子只不过想混的好点,扯个虎皮抖抖微风罢了。怎么到了老杨同志这儿,愣是给整走了样了。   按照老杨同志说的,这种权利,这种性质,那还叫城管吗?喵了个咪的,那不整个就一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嘛!老子这名声一旦传出去,可不知后人怎么编排老子了,会不会也终归是变成遗臭万年啊?不过,这手中的权利嘛,可也是真的,大发了。 第二十四章 被封侯了   赵王府的湖心亭里,一个千古残暴的帝君,合着一个万年不遇的超级无赖,已是将一个名传千古的特务机构——锦衣卫,给生生的勾画了出来。虽然名字已是改成了所谓的大隋城管司。   庄见,这个后世的泼皮小混混,到了古代的大隋时代,终于开始了他后世无数次意淫的发达大计。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历史舞台上,粉墨登场了。   第二日,杨广升朝议事,正是定下大隋城管司的机构。分设城管司都指挥使一职,从二品,掌巡察、监督商事政务事。不属三省六部管辖,独立于朝务之外,直接向皇帝负责。   原份属民部、司农寺管辖之责,民部、司农寺仍照常管理,但城管司却有对其进行查察监督之权。凡牵扯进商事政务的事情,不论官职大小,不分皇亲国戚,除了皇帝杨广外,城管司皆可自行处理查勘,各级官员不得干预,并需全力配合。城管司一旦查出问题,可直接缉捕拿问。   此旨意一发,众臣哗然。各部尚书均是心中暗自嘀咕,宇文化及、裴世矩、虞世基、纳言苏威、御史大夫裴蕴各自心思暗转。   杨广下完旨意,面色冷厉的看着下面,眼见众人各自肚肠的模样,不由心中冷笑。民部尚书樊子盖迟疑半响,方才出班问道“敢问陛下,商事一道的政务,向有民部管辖,若是与城管司所判相违,当以何处为准?”   炀帝哼了一声,道“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等仍自各司其职。只是你等所判,城管司俱可查察重判,自是以城管司为准。樊卿还有何疑问?”说着,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   樊子盖心头一寒,连忙诺诺而退,心中不由的暗叹。此番头上忽的加了这么一个大套,以后行事当要万分小心才是。听皇帝的意思,这城管司竟是连皇家之人都可索拿,那自己一个小小尚书,人家拿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罢了罢了,且听天由命吧。   兵部尚书卫文升向与他交好,眼见他愁眉苦脸之像,不由悄悄的走到他身旁,低声道“何必多想,只消与那指挥使大人相识就好。”   樊子盖心头一震,霍然而省,心中已是镇定。纳言苏威经了多次打击,早不敢再多做发言,是以明知道这样做不妥,偷眼瞧瞧杨广的面色,立时便将那点点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御史大夫裴蕴眼珠儿一转,突然出班跪倒道“圣上此举大是高明,御史台虽是以监督检举为职责,然毕竟人手太少,常常捉襟见肘,只能做些冤狱案件的更查之事,往往很多事情,都是事发之后方能发现,圣上此举,不啻于为臣御史台分担了,使得诏狱典刑更能顺畅而行,圣上英明啊。”说罢,已是纳头就拜。   宇文化及等人面面相觑,俱皆肚中暗骂其无耻。座上杨广终是面露笑容,点头颔首道“裴卿向掌御使谏言之责,今能不已权势为重,只重国事,朕心甚慰。且起身吧。”   待得裴蕴起来,杨广方道“众卿何须如此大惊小怪,朕所设城管司,本就是专为督察商情贿赂之事所为,只要众卿无此等之事,又何须多心。”众人听得色变。   杨广却不再管他们,微一挥手,高德禄上前又展开一道圣旨,大声念了起来,却是任命金紫光禄大夫庄见仁进为开国县侯,赐忠知号,掌城管司指挥使。自这一刻起,庄见身价陡增,竟是一下子与宇文化及,虞世基等五贵平起平坐了。   裴世矩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俱皆默然。心中却对自己当日未曾得罪那小无赖,深感庆幸。只是他与宇文化及都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早已经把这位忠知侯给得罪了个底儿掉了。只怕此时若是知道了,定会立马背过气去。   随着高德禄的大声传唤,大殿门口处,一个贼忒嘻嘻的少年,头戴三梁进贤冠,身披紫色圆领官袍,腰围金带,施施然走了进来。   众人见他虽是年幼,但却面色从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的乱转个不停,满是精灵古怪之意,不由的都是心中嗟叹。苏威看了庄见一眼,随即垂下眼睑,只做不见。   庄见哪管这些个大臣想些什么,这厮自得了杨广封赐,昨晚回去后,几次做梦都笑醒了过来,梦中无数的金钱美女围绕,直要把他埋了起来。一夜大呼小叫不停,把个在外间的罗士信唬的,只道他出了什么事儿,几乎一夜未睡,几次在外间探视。到了早上,新鲜出炉的庄指挥使精神抖擞的上朝而去,可怜的罗士信同学,方才得以将一夜熬出来的熊猫眼合上。   庄见上的殿来,眼见左右大臣林立,不由的满面笑容的招呼着,双手抱拳,连连拱手不已,简直如同进了菜市场一般,看的众大臣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杨广在上面看的也是郁闷,首次自我反省,让这小无赖出任这般大的位子,是不是真的合适了。眼见他尚在那左顾右盼的,不由的轻咳了一声。   庄见听见BOSS出声,立时收敛笑容,顿时自一个满脸贱笑的痞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端严的君子。但见他昂首挺胸,腰杆挺直。龙行虎步之际,两眼灼灼生辉,双目平视,面色端庄。走到玉阶之前,翻身拜倒,口呼万岁道“臣,庄见仁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吾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我大隋国祚万世,常屹不倒。”   座上杨广这才满面含笑,连连点头,温声道“庄爱卿平身吧。今日爱卿首次上朝,可与同僚多多认识一下,日后若是有些什么需要,也好多做配合才是。”   众人初时见他在杨广一声轻咳立马变脸的功夫后,就是一愣,暗道厉害。此时听的杨广亲自吩咐,显是为他造势,众人心中顿时知晓,这位忠知侯爷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可是不轻啊。   当下在庄见的长声谢恩中,众人纷纷满面含笑,竞相将最灿烂的笑容奉献出来,呈现给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   庄见见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的献笑,其中竟多有胡子白了一大把的,心中不由的大是得意,若不是尚记得这是在议政殿上,大BOSS尚在那看着,怕是立时就会大唱我得意儿的笑了。   杨广在众人一阵寒暄之后,方才又道“庄爱卿城管司组建在即,所需人手,可随意在三省六部,及各寺监卫内挑选。及早成型,进入正常运作。各部寺监当全力配合,不得懈怠。”众人连忙遵旨。   眼见诸事已毕,杨广遂下令退朝。众人齐声恭送,等的杨广去了,众大臣相互谦让,向外而行。只是眼神却是始终暗暗瞄着庄见,只待出的殿外,便去邀约。话说这等红得发紫的人物不去交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只是,官场上自有些潜规则,一般都是等高官先动,低阶官员才可上前。众人现在等的就是看那宇文化及、裴世矩、虞世基等五人的,若是他们说完了,自可上前早早接洽就是。   民部尚书樊子盖暗暗焦急,眼光直瞄。却见宇文化及左右看看,果然第一个上前,抱拳对庄见笑道“呵呵,当日第一次见庄侯,就知道庄侯前途无量,今日庄侯得圣上看重,出任如此显职,老夫能与侯爷同殿为臣,实是幸甚。今晚老夫在府中摆下小宴,当为侯爷庆贺一番,不知侯爷可肯赏脸啊?”   庄见一愣,随即嘿嘿笑道“宇文大人这不是太客气了嘛,小子年轻,如何好意思啊。还是不要了吧。再说,我这人呢,一般来说都比较低调的,也挑剔的紧。这也没啥事儿的,去打扰总是不太好呀。”   宇文化及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侯爷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当日若非你在圣上面前为我等开脱,我等焉能有今日。而且,侯爷高升这种大事儿,怎么说没啥事儿呢。”说着,走近一步,低声道“老夫向来那侯爷当兄弟看的,此番兄弟高升,我这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什么贺礼都不备啊。兄弟就莫要推辞了。今晚戊时,我派车马来接兄弟,就这么说定了。兄弟若是不答应,可是瞧不起老哥我了啊。”   庄见闻听有礼,登时来了兴趣,低低笑道“哎呀,老哥哥这是哪里话啊,既是如此,小弟一准儿到就是。不过老哥哥切莫太过啊,你知道的,那个,小弟一向很低调的。那礼物马马虎虎也就行了,小弟从来都是视金钱为粪土,视女色为骷髅的,千万不要太过啊。”   宇文化及听的几乎要吐血,这个小无赖,居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是渣中之渣!这不但是明着要财物,居然还要美色啊!我呸!吃了不说,还要别人一劲儿的上杆子催着,显示他是多么的廉洁。老天啊,你怎么就不打雷呢?!可怜的宇文化及一个劲的暗暗咒骂着,却不知道,真正的打击,还没开始呢。 第二十五章 初组班底   津轩阁内,庄见和苏烈、伍召正自围桌而坐。听着庄见得意洋洋的,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苏烈和伍召二人不由的都是瞠目结舌。   半响,苏烈方叹道“兄弟这城管司当真是神来之笔,有了这个权利,恐怕就算有人想要害你,也要好好思量一番了。不过圣上对你的眷顾,也真是没的说了。为兄在此恭喜兄弟了。”   伍召也是点头,面上不禁大是羡慕之色。庄见眉花眼笑的道“二位哥哥,兄弟这城管司虽是设立了,但现在却是光杆司令一个啊。今个儿找二位哥哥过来,这一嘛,自然跟二位哥哥通个气儿,但二来嘛,也是想让二位哥哥来我这跟我一起,兄弟仨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二位哥哥怎么个想法?”   苏烈和伍召二人闻听,俱皆大喜。话说按照庄见所说,那城管司绝对是个大大的要害部门,不但权利界定很模糊,让各方都甚为忌惮,就单说里面的油水,那可绝对不是宫中侍卫所能比的。   苏烈心中虽是高兴,但却向来最是精细。微微沉吟一会儿,这才道“兄弟,这等好事儿,你能记着我们,为兄很高兴。只是有一点,你想好了没?”   庄见一愣,问道“什么?”   苏烈笑道“你这城管司既是有督察暗查的职责,那么势必要在各个寺监里,安插自己的眼线,伏下桩子。这样才能获得所有人的动向和消息。我与伍兄二人身在备身府,一旦全部离开,那备身府中,你可有自己人在内?如果我二人俱皆走了,又有谁为你通报那里的消息?”   庄见一呆,这倒还真是没去细想呢。要照着这么说来,看样子自己要大费一番手脚才是了。可自己来这大隋才多久啊,又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多人,怎么安插眼线呢?一时间,那份欢喜和得意,已是蓦然飞的无影无踪了。   只不过心中再一想,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话说苏烈不知道这大隋没几天混头了,但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啊。自己搞这个什么城管司,难道还真是为了给老杨当锦衣卫的不成?只不过是借张虎皮,为了自己的敛财大计服务罢了。要是有那合适的人,自然可以顺手安插进去,不说为老杨服务,但为自己多留意下有无别人害自己也就是了。要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自也不用担心。只要在几个关键所在,向想法子安插进去就是,其他的嘛,慢慢来就是了。   想到这儿,已是重新高兴起来。对苏烈笑道“苏大哥,这城管司嘛,一时半会儿的,哪来的那么多人手啊?小弟其实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皇帝非要自己搞那一套,小弟也是赶鸭子上架,没了法子而已。至于你和伍大哥,怎么也要出来一个帮着我一起的,你们都算是我城管司的人,不过一在明一在暗不就行了。只是这别处的人手,一时倒还真是难办。”   苏烈点头,和伍召二人低低商议了一下,这才道“这样也行,那为兄就先出来帮你,伍兄暂时仍伏在备身府就是。我二人也有些故旧,都是各府的侍卫,可以为兄弟先拉些人进来,但这明面上的人手,还要兄弟自己选啊。总不能偌大一个城管司,就咱兄弟两个吧。”   庄见笑道“这个就好说了,二位哥哥有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或者是老家的亲戚之类的,一股脑儿介绍进来就是,反正也是糊弄皇帝和那些个大臣的,只要个门面就行。现在这世道,今天不知道明天是什么鸟样,咱们就先把自己个儿养的肥肥的,以后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能给自己准备点基础不是。”   苏烈和伍召听的一阵头晕,心中暗暗替皇帝悲哀。这等大事儿交到这位主儿手里,要是杨广知晓了这小子的想法,能不能立时气昏过去,也是不一定的事儿了。   二人相对苦笑,伍召心中一动,道“兄弟这么说起来,到也是条路子,为兄倒是有两个人选,都是自己的兄弟,只不过不在朝堂,而在绿林。只要把他们拉进来,兄弟这城管司立时就能搭起架子来。至于那个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倒也不用了。闲杂之人进来,一旦有事儿,对咱们可是没什么好处。”   苏烈点头,庄见大喜道“这样最好,伍大哥说说,他们都在哪儿,兄弟亲自去请。”   伍召笑道“也不用兄弟去跑,为兄写封信给他们,他们自会去见你。他们一个是我谪亲表弟,叫伍天赐,本是在外头自己立了山头的。若是能混一身官服,自然是愿意的。一个是我结义的兄弟,叫做雄大海的,是个游侠儿。二人都是重情重义之辈,手下有些人马,只需带些妥实精细的过来,这城管司架子不就起来了。”   庄见顿时眉花眼笑,连连点头。话说这无赖本就是个痞子出身,真要说起来,倒是和这些所谓的绿林人物最对脾胃,什么叫绿林,那还不就是大隋的黑社会嘛,这个倒是专业对口了,实在是妙极。   苏烈想了想,也道“为兄这儿也有个人选,为人极是机灵,江湖上人称作小白猿,姓侯名君集。一身轻身功夫大是高明,向来在三水一带勾当。最喜华服美食,要是能进了兄弟这种衙门,以他性子,定然会疾奔而来相投的。”   庄见乍闻侯君集三字,顿时便是目瞪口呆了。他虽说后世不学无术,但侯君集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的。喵了个咪的,这可是个牛人啊。据说那丫的绝对是个将才,跟着李世民东征西讨,立功无数。玄武门之变,更是冲在最前面,所有谋划之中,都有这位小白猿的影子在里面。李世民政变成功后,被封了个什么国公的,风光无限。   只是不知道后来,这位国公爷大概是吃错了什么,或者是闲的实在无聊了,居然跟着人家学造反玩,结果被李世民给咔嚓了。虽说如此,但侯君集一生的功绩和那副头脑,却绝对是个玩阴谋的高手。这个人,嗯,一定要拉过来!   庄见两眼绿光大冒,盯着苏烈道“苏大哥,这位小白猿什么时候能招来?赶紧让他到位,我也是早听说过他的大名了,要是他能过来,嘿嘿,咱们可定然就是那个,那个如虎添翼了。”   苏烈被他那攫取的眼光吓了一跳,心中不由的一阵恶寒,微微向后躲开这厮探过来的头,点头道“这个简单,他前几日正好来了大兴,兄弟要见他,只要派个人去飘香院找找,定能找得到的。”   庄见一呆,诧声问道“飘香院?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烈笑道“兄弟年纪尚小,不知道飘香院自是道理。那飘香院乃是西市中有名的勾栏,院里的姐儿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儿。侯君集最是风流自赏,每到一地,除了吃食,那勾栏却是一定要去的。”   庄见啊的一声,恍然大悟,贱笑道“苏大哥说的文绉绉的,妓院就是妓院嘛,搞什么飘香院啊,我还以为是卖什么胭脂花粉的地儿呢。小弟年纪虽小,对此道倒也不算陌生的。嘿嘿,不如今晚,哎呀,今晚不行,明晚吧,不如明晚咱们一起去逛逛去。”   苏烈和伍召二人面面相觑,看看他那小身板,都是不由的摇头。庄见急了,道“怎么?难道这儿也有未满十八岁不准进入的规定?我靠,这还是古代吗?”   伍召一呆,呐呐的问道“什么不满十八岁?这怎么又成古代了?”   庄见啊的一声,大悔失言,不由摸摸鼻子,尴尬笑道“那个,没啥,伍大哥不必理我。我就是看你们摇头,一时着急口不择言罢了。可你们倒是摇的什么头啊,为什么不行啊?”   伍召笑道“不是不行,而是兄弟年纪还小吧,这会儿就去那处所在,一旦伤了身子,若是日后伯父知晓,我和苏兄弟怕是不好交代啊。”   庄见低头看看自己,这才恍然,不由的大是郁闷。话说这阵子挺注意锻炼的啊,这小身子骨咋就长的这么慢呢。不过这逛园子,也不是都要搞那个调调儿吧,不是说古代的妓院,很多都是喝喝花酒而已嘛。   想及此处,不由贼忒嘻嘻的道“伍大哥差矣,小弟去了也不过是参观参观,交流交流而已,至于那事儿嘛,小弟一向是洁身自好的,怎么可能那么随便就把自己的初夜交了出去,话说我还要留给你几个弟妹的嘛。再说了,孔子曾经曰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小弟这可不正是少年嘛,安了安了,伍大哥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这厮不学无术,不知道那“初夜”一词,可是女人专用的。此言一出,苏烈伍召二人登时绝倒,身上一阵的恶寒。   苏烈连连摆手,阻住他的话头道“行行,兄弟即说去的,明晚咱们同去也就是了。为兄今晚先去约好小侯,明晚定能见到,保证误不了兄弟的事儿。”   伍召读书少,却是疑惑的道“那个,兄弟,孔子曾说过那句话吗?”庄见瞠乎不知所对,苏烈也是不由一阵的无语…… 第二十六章 青帮和丐帮   和苏烈伍召二人细细商量了细节,三人这才分手,各自回去准备。庄见带着罗士信,大摇大摆的,沿着街道两边看着,在他眼里,这一家家店铺,已是变成了一堆堆的金子,正自放着光芒,向自己不断的招手呢。   津轩阁对面那个小食店内,那胖掌柜的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庄见的背影,口中暗暗念叨“忠知侯,城管司。嘿,想来家主对他定会很感兴趣的。”   庄见走在西市的街上,不由的连打两个喷嚏,伸手摸摸鼻头,不由的一阵疑惑。喃喃自语道“娘希匹的,是哪个在念叨老子?该不会是那杨家两个小娘皮儿,想她们老公我了?”   想及杨惋儿和杨萍儿两张芙蓉玉面,心中顿时一阵的火热。话说这可是两天没见了,唉,也不知两个小美人儿现在怎么样了。上次掉湖里那会儿,自己怎么就反应那么慢呢,要是当时手快一点,把杨萍儿那丫头一起扯进去,那要被水一侵透,哇咔咔,那丫头本钱还是蛮厚的,自己来个英雄救美,顺便揩油,唉,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一码事啊。   只可惜,这等美事,也只能是事后意淫一下了。那种美事没捞着,反而却是一再的在那丫头手中受伤,每次见了那丫头,总是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让庄见大是郁闷。不过心头掠过那小丫头绝美的面庞,庄大少仍是不由的一阵傻笑,奶奶的,那小娘皮儿,真漂亮!   正自心中想着小美人儿,忽的却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的喧闹声。袖子已是被人拉住。庄见一鄂,回头看时,却见罗士信双目瞪着前方,一张憨厚的面上,此时却是显出一片悲色,里面尚带着几分愤怒。   这种面色倒是庄见首次见到,不由心中一愣,难得的抬手轻轻拍拍他,问道“萝卜,怎么了?”   罗士信脸涨得通红,忽的跪倒,哭道“少爷,俺求你个事儿成不?”庄见一呆,连忙伸手扶起他,沉声问道“你说!”   罗士信泣道“小的在跟着少爷之前,就是在这儿混饭吃的,小的饭量大,每顿都吃不饱。要不是一直也在这儿混饭的一帮乞丐经常省口吃的给俺,俺怕是早就饿死了。可是大家每天也都吃不饱,还要给照顾俺,那就更吃不饱了。俺没法子,就经常去偷了吃,不想让大家被俺拖累,这才经常被打,也才能遇上少爷。俺跟了少爷以后,再也没饿着,可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经常饿着,少爷,你是好人,你也收了他们好不好,让他们都吃饱好不好?俺给少爷磕头了,以后给少爷做牛做马都行的。”说着,又要跪倒磕头。   他讷于言辞,一番话颠来倒去的,庄见却也听明白了。平日里从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听他说得虽是混乱,但想来当日那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苦,却不是简单几句话能描述的。   此刻看着他眼圈儿通红,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庄见忽的感觉心里一阵的悸动。总算老天爷没亏待自个儿,虽说重生在一个小官吏的家中,但好歹也是温饱不愁,三餐有继的。从没为了生计担过心。但这个时代的百姓呢……   他虽是没好好学习,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也毕竟上过高中,接受过教育。知道这个大隋面上虽是繁荣,但老百姓其实早就是民不聊生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农民起义了。杨广几次扩建宫殿,修运河,伐高丽,已是将民力压榨到了极致,这会儿的乞丐,倒也真是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事,每天不知要发生多少起,只怕是比自己吃的米粒都要多吧。   想想罗士信初见自己时,吃的那一摞子盘碗,当时只觉得即好气又好笑,此时想来,却突然心里有些发酸。轻叹口气,问道“你个傻小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罗士信抹了把眼泪,指着那边的喧闹道“那边定是黄毛他们又在欺负七叔呢,少爷,我去打他们一顿行不?没我在,七叔总被他们欺负的。”   庄见轩了轩眉毛,问道“黄毛是谁?七叔又是谁?你说清楚。”   罗士信一愣道“七叔就是七叔啊,他们都是乞丐,一直都帮着我的。黄毛是这城里的泼皮,他们有好多人,官府也不多管他们,他们就整天在这里一些酒楼白吃,可又不准我们去要饭。见了我们就欺负我们,我在的时候他们怕我力气大,还不敢怎么样,这会儿我跟了少爷,没人护着七叔他们,定会被他们狠狠欺负的。”   庄见一听,不由的双眼一亮,我靠,原来这里还有堂口啊。连忙向罗士信问道“他们跟哪个老大混的?有多少人?平日里除了吃白食,还干些什么营生?”   罗士信一呆,摇头道“他们人很多,总有百十号人吧。什么叫老大?什么又叫混啊?他们就吃白食,什么也不干的,没事就到处晃荡。”   庄见一听,顿时对这古代的黑社会大是瞧不起,简直就是没出息嘛,就整点吃食就满足了,唉,简直是浪费了大好资源嘛。话说当泼皮也得有自己的营生嘛。要知道流氓有文化,神仙也害怕。   咦,这帮人要是能收到手下,凭他们每日里走街串巷的,想来打探个消息啥的,应当是绝没问题的。嘿嘿,自己不妨好好利用下,将他们组建个青帮。至于那些个乞丐,靠,对了,记得后世不是常说什么丐帮吗,咋就不能成立个丐帮呢?   话说这天下处于乱世,啥最多啊,乞丐最多啊!要是把这帮子乞丐聚拢起来,一来大家互相帮衬着,再也没人敢欺负了,这二来嘛,这乞丐随处可见,又有谁会去防备他们,探听消息什么的,那不更是方便。哈哈,老子真是太有才了。   庄见想到得意处,简直要放声赞美自己了。罗士信在一旁频频的看着那边,哪还去管他家少爷正自意淫,只是急道“少爷,你就让我过去吧,就一会儿就好,成不?”   庄见哈哈一笑,昂头道“靠,废什么话啊!你跟着少爷混了,少爷就是你的老大,怎能让你自己去,走,咱一起。日他个仙人板板的,居然敢在老子地头上惹事,看老子不打他个满脸桃花开,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着,又是四处踅摸砖头。   罗士信看的惊疑不定,问道“少爷,你……你找什么?”   庄见头也不抬,道“砖头!”   罗士信啊的一声,憨声道“少爷,不必了,你那砖头不顶事儿,还是按自己去吧,不然待会儿,你又给打成满头包,还要俺背你回去,那可麻烦的紧。”   嗯?我靠!小子,看不起咱是不?满头包?喵了个咪的,死小子,你丫居然敢揭老大的短!过分啊!太过份了!要教育!一定要教育!   庄见同学大感没面子,一张脸登时黑了下来。伸手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给这不开眼的小厮长长记性。   罗士信跟他时间长了,憨人倒也有憨人的心眼,眼见不好,转身撒腿就跑,直冲着那边喧闹处跑去。边跑边喊道“少爷,你是贵人啊,不兴打人的,俺先去了。你慢慢来吧。”   庄见闻言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锦袍,虽不是官服但也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连忙咳咳两声,将衣服袖子抚平,轻声道“妈的,是了,老子可是官啊!这哪有官儿自己上的,唉,得有小弟,赶紧有小弟,这些事儿,自有小弟解决就是了。死萝卜,倒是也有些脑子啊。不过,奶奶的,这藐视少爷武力的大罪,怎么也得跟你小子算的,要不然还不得上房揭瓦啊。咳咳,要稳重,官威!官威!嗯嗯。”   庄大人端起步子,嗯哼一声,这才一摇三摆的往前靠去。只是刚到了近前,就听一圈人中,传来一片声的惊呼,随即就见人群大乱,几个汉子口中大叫着,手舞足蹈的凭空飞了起来,啪嗒啪嗒的相继落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摔在自己眼前,一个个的惨声长叫。   最上面一个头发发黄的汉子,大概三十郎当岁,此时不住口的大骂“罗士信你个小崽子,竟然敢动老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招来兄弟们,定要打断你这厮的狗腿!唉哟喂,妈的,这小子下手真他妈的黑……”   身下几个泼皮都是一连声的哀号,被他压得身上更是无处不痛,只是又不敢抱怨,直把一腔子怒火,悉数划到罗士信头上,纷纷应声道“对对对,黄毛哥,咱回去拉人打死那个小王八蛋的,唉哟,老三,你他妈的倒是轻点啊,老子怕是骨头折了,唉哟……”   庄见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几人,极是狼狈的爬了起来,一同咒骂着罗士信手黑,又互相抱怨着对方出手太慢,才导致自己的落败。庄见不由的大是摇头,这种黑社会,唉,太差太差,连谁能惹谁不能惹都搞不清状况,还混个屁啊。 第二十七章 英雄啊,放过我吧   庄见心中想着,面上便不由的露出大不以为然的神色,连连的摇头叹息。黄毛爬起来,回头怨毒的看了眼罗士信,正要转头回去拉人来找场子,却猛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自在那摇头晃脑,满脸不屑可怜的看着自己,不由的立时大怒。   心话道:老子流年不利,打不过罗士信那个变态,你丫个穷酸丁儿,居然也敢在这摇头摆尾的,敢不是讨打吗?自己可正缺个掏银子赔汤药费的主儿,你这穷酸到自己凑了上来,很好,好很啊!   先打发一个人回去召集人手,这才几步蹦到庄见面前,指着庄见怒道“穷酸,你可是在笑话你家爷爷?你家黄爷的笑话,也是你能看得的吗?赶紧给黄爷赔罪,再出五十个大钱,赔了爷爷的汤药钱,爷爷便放你一马,不然,等会儿爷爷人马到了,将你一发打发了。”   庄见哪料的自己一个堂堂混混祖宗,竟然被这么个小地痞指着鼻子骂?心中不信的回手指着自己鼻子,愣愣的问道“你……骂我?穷酸?赔罪?汤药费?跟我要?”   黄毛见他呆愣的样子,不由的更是大怒,只道他是装傻。此时四周早围了一大圈子人,看得都是哄笑不已。   黄毛更是怒不可遏,我日,居然耍我!爷爷今个儿要是不给你榨出骨髓来,爷爷就跟你丫孙子姓了!当下,大步过来,就待伸手来抓庄见。   他哪里知道,这位庄恶霸一身打架的本领可不是盖的。上次即便是寡不敌众,也被他狠狠放倒了三四个。更兼是个没事儿都要生出事儿的主儿,这身子骨虽说是弱小了点,却也大大增加了灵活性。眼见这黄毛竟然敢向自己递爪子,不由气的乐了。   嘿,这孙子,好好好,喵了个咪的,老子本想拿捏下身份的,你丫的竟敢老虎嘴上拔毛,我日你个先人板板啊。来的正好!   眼见黄毛手一伸到,当下一个闪身,已是躲开,探手直接抓住那手,顺势一带,右手握拳已是带着一股恶风,罩定那黄毛的眼眶子上就是一拳轰去。   话说这可是庄见在后世,无数次打架的经验,上来瞅准机会,一拳先给对方封了眼,定会让对方心沮胆丧,后面那可就是看自己施展了。   果然一拳打出,黄毛顿时大叫一声,脑袋已是嗡嗡作响。头猛地后仰之际,那顶软帽已是掉了。庄见此时如同猛虎下山,急跟一步,双手已是狠狠抓住黄毛发结,向回一抱,下面膝盖已是猛地抬起,捞定他鼻梁处已是撞去。   黄毛只觉鼻梁一阵巨疼,顿时就是两股鼻血窜出,眼前金星闪烁,不由的长声惨叫。庄见却不稍停,他的紧身肉搏,绝对是一环连一环的。   不等黄毛仰到,一腿落地,另一腿已是突然弹踢而出,对着黄毛下阴处就是一脚。这一脚下去,黄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猛地抽了一下,一个身子顿时弓的跟虾米一样,也顾不得满面的鲜血了,双手抱着下体,已是连连直蹦,嗓子中嗬嗬做声,霎时已是疼的满头大汗了。   旁边两个泼皮哪曾见过这等凶悍的打击,不待奔出来,兔起鹘落之际,黄毛已是蜷缩着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惨叫着。望着黄毛的惨样,两个人不由的猛地咽了口唾沫,满面惊恐的望着庄见,身子已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就连刚刚跑过来的罗士信,亦是看的瞠目结舌。低头看看黄毛双手捂着的地方,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哆嗦,后脊梁已是升起了一片寒意。自己少爷这腿脚可是真毒啊!这打架竟能打出这等招数来,那个……简直是……太帅了!   罗士信心中,少爷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很是高大起来。庄见来了这世上,终于首次将自己的三段击,淋漓尽致的全套施展了出来,心头那个畅快啊,简直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桶康师傅冰红茶一般,嗯,够冰,够爽快!   抬眼扫了那两个站在一边抖索的泼皮一眼,庄流氓很是找到了后世那种街头PK的感觉。抬脚走到黄毛身前蹲下,伸手拍拍黄毛那满是血污的,已是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笑道“小子,你再横啊!居然敢跟老子要钱,现在还要不要了?”   黄毛晕头昏脑的,勉强睁开肿成一道缝儿的眼睛,呻吟着看了庄见一眼,待到看清那张脸,顿时惊骇的大叫一声,身子猛地向后移去。已经鼓成一个馒头般的嘴中,口齿不清的大喊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的兄弟们一会儿就到,定要你好看!”   庄见哟呵一声怪叫,嘿嘿笑道“小子,还横!”随即猛地变脸骂道“我操你个姥姥的!你的兄弟?你他妈的让他们来试试,老子乃是朝廷命官,你个死瘪三,胆敢殴打朝廷命官,这叫袭警!袭警知道不?操,跟你丫说也是白说。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这么高深的词汇。你只要知道,小子,你惹了大麻烦了。我一定会好好招呼你的。嘿嘿。”   黄毛满眼露出骇然的神色,惊恐的道“你……你敢动我?我是民部尚书樊大人的门人,你既是朝廷命官,动我一根毫毛,就等着樊大人治你的罪吧。”   庄见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随便便打一架,竟是歪打正着的打到了这只大老虎。自己自打有了欺行霸市的念头后,就没少算计过樊子盖,但奈何一来底子薄,实在没人手去调查,樊子盖有没有啥把柄。二来虽说这樊子盖管着市坊之利,但终究是差了好几个等级的,怎么也够不到他啊,就算出点什么小事,肯定有下面人给他顶缸,自己也是拿他莫可奈何。   哪知今天却就这么行大运了,一出手就让自己逮着了。这要是不好好利用下,那可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庄大人心中欢喜之余,面上却是装出一片骇然之色,失声叫道“什么?你说民部尚书?可是民部尚书樊子盖,樊大人?”   黄毛见他面色,心中大定,勉强在两个泼皮的扶持下,起身靠着,鼻青脸肿的狞笑道“这位大人,你说的不错!正是樊子盖樊大人。哈哈哈哈,大人啊,你打的小的好痛快啊。小的定会记得您这番恩情的,哈哈哈哈。”   庄大人突然满脸沮丧,哀声道“英雄!你怎么才肯放过我啊?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全靠我支撑着啊。一旦我出事儿,可不就绝了他们的生路。你说条件吧,我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黄毛心中大是满足,恨声道“小的怎敢啊,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呢!借小人个天胆,也不敢跟大人你出条件啊,你说是不?”   庄大人长叹一声道“英雄啊,你大人有大量啊,就放过我吧,你看本官出五十两大银,给英雄你治伤可好?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行不?”   黄毛听的五十两大银,顿时睁大了双眼。啥?五十两!天啊,这一两银就是一贯,就是一千个大钱儿。五十两,五十两,那就是,就是,就是……我干你娘啊!怎么不会算了。喂,五十两是多少大钱?啊,是五……五万个……五万个大钱。发了,娘老子的,发了啊!!哈哈哈……   黄毛算明白帐,不由的心头狂喜。话说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怪不得城东市的秦半仙说,自己今年命运会有大转折呢,原来应在这里啊。   “啊哈哈哈,算了算了,既是这位大人如此慷慨,小的要再不识抬举,可是忒也无味了。大人这边赏下这汤药钱来,咱们自散了就是,今日之事,只当从未发生过就是。也算小人给大人的回报了。”黄毛兄很开心、很兴奋、很大度的说着。   罗士信很可怜、很同情、很叹息的看着他,心中已是在为他默默祈祷了。自己少爷对金钱的热爱程度,那是比火还热,比金还坚的!凭空给你五十两银?以罗士信同学平日里的细心观察所得,自家少爷此时眼中,明显有着狐狸偷到了鸡一样的光芒,绿油油的,好不渗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能诽谤少爷,还是给黄毛念几遍往生咒吧,这可怜的人啊。   罗士信同学很虔诚的念经,庄大人也是满面欢喜的连连点头,道“好好,就是这样办吧。”说着伸手入怀。   黄毛和那两个泼皮顿时就是一阵的呼吸急促,三人六只眼已是死死的盯着,生恐一眨眼间,五十两大银就此飞了。   正自紧张之际,只听闻四下里一片声的嘈杂响起。几人愕然抬头看去,只见一东一西的已是来了两拨人。东面过来的,正是方才那个去喊人的泼皮,此时已是带了百十个汉子,各执着木棒竹枪,气势汹汹的叫嚷而来。   西面过来的,却是一队官差,各挎腰刀,手提水火棍。铁链叮当的,边走边驱赶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两队人马已是渐渐走近,迎面对上。 第二十八章 被当做肥羊了   两队人脚下不停,走到近前,那帮泼皮先是看到了半躺在地上的黄毛,连声惊呼中,已是急急将黄毛围住。不住口的急声问道“黄哥儿,黄哥儿,你可无碍?”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哪知那黄毛却是极不耐烦的将众人往旁边一扒拉,拨开挡住自己盯着那只手的视线,这才又是紧张的看着。   众泼皮一时愣住,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对面那些公差看的也是大为奇怪,为首的那人上前将两边全都喝止住,这才问道“何人敢在这儿闹事?不怕王法无情吗?”说着,眼睛却向庄见瞄来。   罗士信大是紧张,一步跨过来,站在他家少爷面前,将庄见挡在身后。庄见心下感动,将他拽开,低声道“傻小子,在一旁看着就是。”   罗士信愕然回头,见着庄见眼内的笑意,登时放下心来,那笑意正是平日里阴谋得逞时的模样。当下乖乖的闪到一旁,默不作声了。   庄见却惶恐的开声回答道“这位大人,这里没人闹事,都是良民,大大的良民。英雄,你说是不是?”   黄毛眼见众人来了,打断了对面这冤大头的动作,不由的心中焦灼,闻听冤大头问话,赶忙连连点头,对那公差道“张头儿,没事没事,只是一些小冲撞,这位大人正要取银赔偿,赔过自是没事了。”   那张头儿哦了一声,转头打量庄见,但见只是一个少年人,方才放下心来,点点头方要说话,忽的一愣,转头向黄毛问道“大人?什么大人?”   黄毛一愣,指着庄见道“这位,呃,说他乃是朝廷命官,可不就是大人吗?怎么,可是有错?”   张头儿哂笑,才待要讥讽黄毛几句,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他要赔偿多少?何事引起的,怎不见来我门吏所解决?”   黄毛听他问起这个,登时大为紧张。这张头儿分明是见财眼红,想要分一杯羹的。平日里倒也罢了,今天可是五十两大银啊。要是被他整回门吏所,那自己分的可就是小头儿了。   当下急急阻住庄见回答,只对张头儿笑道“张头儿,本就是些个小事,怎敢劳动您老人家啊。待得这里事完,小的自会往所里拜见就是。”   张头儿眼见他一再阻止,心中愈发疑惑,冷冷看他一眼,却仍是并不离开,只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我等就在此做个见证也好。你们快快开始吧,搞完也好散了,你等看看,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   黄毛眼见躲不过去,只得皱着眉头道“那……也好,这位大人,您这就赐下吧。”庄见忽的面色一正,道“英雄啊,我怎么看这位差人与你好像并不相熟啊?若你真是樊大人的门人,为何他仍不放心,还要留在这儿做什么见证。本官给出的可是五十两啊,还是谨慎些好。这样吧,你可让樊大人过来一趟,我见了樊大人,自会如数奉上,否则,抱歉,本官恐怕这里面会有些干碍了。”   他张口一说五十两,那张头儿顿时浑身一震,两眼霎时间金光乱闪,紧紧盯住庄见,气息急促起来。勉强压下激动的心跳,对着黄毛哼了一声,这才转头道“这位那个大人,嘿嘿,你等这样公然私下平复,可是把咱大隋的律法看的轻了吧。既是在这市坊中发生的冲撞,那必须经咱们门吏所问过之后,才可判下。二位,这就随咱们走吧。”   黄毛听的庄见终于是把五十两的数字说了出来,登时面色若丧。心中几乎肉疼的要蹦了起来,只是看看张头儿那张贪婪的面庞,只得无奈的按下心情,在两个泼皮的扶持下,缓缓站起身来。垂头丧气的跟在众人身后而行。   他所谓的樊子盖门人,其实不过是樊子盖府上管家接洽的罢了。每月里定是在市面上搜刮些个银钱,递交给管家,再有管家报入樊府帐中。这种事儿本就是这种定例,樊子盖虽说只知道个大概,但也懒得去管,只要不出大格,自也不会去断了自己家人的财路,更可况里面的大头,还是交回府里的,自是更加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了。   庄见欲要借着这事儿从樊子盖手中扣出食来,自是装作不知,乖乖的跟着往市坊门口的门吏所而来。   进的所中,张头儿让两边将事儿说说,庄见不过说了几句,就被急急打断,张头儿道“这位大人不知供职哪部哪寺?怎么咱大隋何时不冠礼的人也可以出仕了吗?”   黄毛闻听,顿时反应过来,心中不由大恨,怒道“好你个油滑小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耍弄爷爷,且等此事过后,你我再算总账。”他这话自是想等门吏所拿完大头后,自己再想法榨出一些来。既然不是朝廷中人,自己兄弟都已到齐,自也不用再怕他了,故而这语气已是极为硬气了。   庄见心里恼怒,喵了个咪的,这帮孙子真拿老子当肥羊了啊。看样子是准备两边会餐了呢。当下对着张头儿摇头道“这位差官问的有些关碍啊,本官的职务本就是有些神秘,乃是皇上亲自御封的,怎么难道还要皇上给你汇报一下不成?”说着,不再理他,自顾往旁边案几上一坐,闭目养神。   张头儿听他说话,不由的大惊失色。这厮说的什么混话,让皇上来跟我汇报,这要是传出去,自己一家老小良贱可是半个也剩不下了。眼见他竟然一屁股坐在案几上,那股子架势,哪里有半点官样,说话行为,简直比黄毛这班无赖还要恶上三分。不由的大怒。   待要张口喝斥,又见庄见面色端重,心下不由的又有些揣揣。要知道养移体居移气,庄见这一段时间来,每日里混在一起的,俱是这个时代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再加上后世中先天那种平等为人的心态,无形中那一股子气势倒也是极足的。张头儿心中反倒有些拿捏不准了。   眼珠儿转转,不由呵呵赔笑道“既是这位大人如此说了,小的倒也不便再问了。不过既然二位依然说定了这赔偿的额度,那么就请大人按照数目交到小的这里,由小的判给黄哥儿就是。这却也是咱这儿的规矩,想来大人不会为难咱们的对吧。”   庄见睁开眼摇头道“这点钱本官还没看在眼里,但他既是樊大人的门人,这我可得小心才是,必须见了樊大人才行,也不需樊大人来跟我说话,只消露一面也就是了。不然要是我被人骗了,这面子往哪放啊?好歹咱也是个官儿不是,你说呢,张头儿?”   张头儿心中暗骂,你他妈的算个什么官儿,给你三分颜色,你倒要开起染坊来了。只是此事既是牵扯到了顶头上司,自也不好多加置喙,直将眼光看向黄毛。   黄毛大怒,要待翻脸,想想那五十两大银,终是按下怒火,转头让一人去请樊府管家来就是。想必这个什么狗屁官儿如不是个骗子,也不过一小吏而已。俗话说的好,宰相门下客,见官大三级。等到樊管家到了,自可收拾的他服服帖帖。料来这张头儿也不敢强占了樊大人的便宜去,反倒是美事一件了。   却说樊子盖上午下朝,回到家里,不由的心下焦躁。今日皇上的这一番安排,简直让百官措手不及。眼见自己官微言轻,哪里敢和宇文化及等人去抢,但一日没和那位忠知侯爷、城管司指挥使搭上关系,这心就一直悬着放不下来。一时间,不由的唉声叹气,在房里来回踱步,大是烦躁。   正自焦虑之际,却见管家进来禀告,倒是西市处理一起纠纷,涉及赔偿数目竟高达五十两纹银,管家不敢擅专,特来请示,是不是由民部这边出面看一下。   樊子盖心中正为公事堵心,闻听不由大怒,喝道“什么狗屁事儿,都需本官出面,本官岂不是成了不值钱的小吏了,简直是荒唐!”   管家见他烦躁,不敢隐瞒,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樊子盖开始听的恼怒,暗恨这帮人打着自己的旗号,进来闹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只是等到听到最后,越听越是心惊,浑身不由的抖颤起来,额头间豆大的汗珠已是流了下来。   不待管家说完,就已是霍的站起来,颤声道“备……备……备车……本官……本官……亲……亲自……去……去看。”   管家心中大惊,见老爷此时竟已是面青唇白,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不由也是跟着心中惊慌,连忙应了一声,跑到外面将车备好。   樊子盖心中简直将漫天的神佛都求了一遍,但愿不是那位主儿在搞事儿,否则这次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那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归管属、不惹事的都要小心提防,更何况自己这个有直接联系的。一旦挨上,怕是……   他不敢再多想,手脚打颤的爬上车去,吩咐一声,已是急速往西市赶去。等到了门吏所外,临头反而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这才一咬牙,抬步而进。 第二十九章 廉洁的指挥使   门吏所内,庄见高坐案几之上,二郎腿翘着,优哉游哉的,毫不以为意。不时的四处张望,品评这所里的设施太过简陋。什么什么没有威严了,又哪儿哪儿少了人情味儿了,最后竟还说所里竟然没有宣传标语,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一番挑剔品评,让张头儿简直忍无可忍,快要到了暴走的边缘了。最后只得不去理他,自在一边面色不定的,暗暗判断庄见的身份。黄毛却是满面怨毒,死死盯着那个惫赖小子,暗暗发誓,等待会儿完事,定要把自己身受的种种痛苦,一一奉还。   屋里几人各怀心事,除了庄见不时的发发牢骚,指摘其中的不是,众人尽皆无语。话说这厮也不嫌累,打从进了这里,一张嘴就没闲下来。众人只觉得这厮喋喋不休的,那声音犹如魔音贯脑,又如一只苍蝇不停的嗡嗡叫着。   张头儿和黄毛都是胸脯急遽的起伏着,极力的压制着想要上去将那张嘴封起来的冲动。若果不是看在那五十两银的面上,单只是二人那目光,就能将这个讨厌的小子杀死几百遍了!   罗士信倒是安然而立,他早被少爷磨练的适应了,只是眼见这帮人那青黄不定的脸色,心中对自己少爷由是更加的崇拜。看看,少爷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就让这帮家伙快要背过气去了,这门神功的威力,端是不凡。怎么才能想些办法,让少爷传给自己呢。   就在屋里众人各自心思之际,外面终于适时的传来一声唱和,民部尚书樊大人到!随着这声喊,屋中几人都是精神一振。巧的是,不论是告状的,还是被告,心中想的竟都是三个字:发财了。   可怜的樊子盖哪里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然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了,此刻看着高坐在案几上,正自贼忒嘻嘻,眉花眼笑的那张脸,不由的手足冰凉,一颗心已是飘飘荡荡的,直往下沉,下沉……   他呆呆而立,面色木然。外人只道他是摆着官威,殊不知可怜的樊大人此刻已是连自己是官这事儿,都快忘了。心中翻来覆去的念头,就是自己落到了这位指挥使大人手中,若要对自己不利,自己却是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想及一家老小,怕是不用几天就会尽皆人头落地,心中已是一片惨然。   耳中开始听的几人的参见,随即便听那黄毛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来,口口声声的都是痛骂那位阎王,直如同血泪控诉一般。对自己则一口一个门下自称,只听得樊子盖大人一阵的心惊肉跳,直欲要晕死过去。   两眼前金星乱冒,身子已是摇摇晃晃,管家早知事情不好,急忙上前扶住,连连向黄毛打眼色,奈何黄毛心中憋屈委实太久了。此刻两眼中尽是那张可恶的笑脸,双目喷火之际,哪里还看得到管家的眼色。   口沫横飞之际,已是陷入了极度的快感之中了。管家暗暗叹息一声,只能怜悯的看他一眼,不再管他。   黄毛正自痛快之时,冷不防却见樊子盖大人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一声惨叫响起,已是一步跃到自己面前,双目直欲冒出火来,死死的看着自己。黄毛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樊子盖,完全不知所以。   却见樊子盖惨然一笑,忽的抬起手对着自己已是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正反几个五百,已是赏了下来。   黄毛脸上伤上加伤,只是被一阵连环快打,搞得懵头转向,竟是忘了那痛了。心头一劲儿的迷惑。等他清醒过来后,却见樊子盖大人,已是整了整衣襟,恭敬的走到那个小无赖的面前,躬身施礼道“下官民部尚书樊子盖,叩见侯爷。不知侯爷驾到,下官未曾远迎,尚请侯爷恕罪。”   樊子盖此言一出,整个门吏所的人顿时都是一片失声。张头儿满头大汗,心中不断的感谢漫天的神佛,列祖列宗。幸亏自己谨慎,没有贸然得罪,看看已是瞠目结舌的黄毛,突然间,张头儿觉得自己好幸福。   黄毛同学此时的心情,却是无法用笔墨形容了。只觉得世间事忽的变得极为滑稽可笑,明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竟是就此发生了。是自己在梦中吗?还是世间真的有奇迹,黄毛自己觉得也很幸福,因为他忽然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这个难言的奇迹中的,核心了!   随着身后两个搀扶着的泼皮,抖颤的跪倒,黄毛全身也是如同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只剩下张大着口,双目呆傻的望着前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庄见嘻嘻而笑,自案几上挺身站起,伸手扶住樊子盖,呵呵笑道“樊大人啊,咱俩兄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上午才在议政殿上见过,这下午就不约而同的凑到一起来共事了。可见大人与本侯一样,也是时刻尽心为公,一心为皇上分忧的典范啊。”   樊子盖心中哀嚎,心有灵犀一点通?真是好句子,可鬼才愿意跟你通呢!什么叫跟你一样时刻尽心为公啊?还典范呢,那个小无赖明明是在玩我!那个泼皮的一面之词,你就想方设法的把我调来,还不是想整我?   樊子盖心中忿怒,有心要大义凛然的说上几句硬气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连串的谀词“侯爷谬赞了!下官哪敢跟侯爷相提并论,侯爷深受圣上信任,上午才受城管司指挥使一职,下午就已经开始奉职了,这等尽心为公之举,实是我等之楷模啊。下官只愿能附骥尾后,能为大人跑跑腿儿什么的,也就知足了。”   庄见心中得意,斜着眼睇看他,暗道:丫你个渣,还跟我这打马虎眼呢。老子要是不把你轧出个二两油来,可真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直接自己找根面条上吊死了算。   当下嘿嘿笑道“好说好说,樊大人既是这般热心,哎呀,正好这儿呢有些个小事情,本侯刚刚上任,这一没经验,二没势力的,实不知该怎么处理好了,唉,再加上本侯向来低调的啊,也不愿将一点小事儿捅到天上去,不若就有樊大人来处理一番可好?”   他一番话说完,便笑眯眯的闭上嘴,只是看着樊子盖。樊子盖却是心中又喜又惊。喜得是,这位侯爷这话里言外之意,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说是不想捅破天,那就是说不想上报给圣上了,这分明是给自己指了活路啊。   惊得是,这位爷此时不过十五六岁吧,但行事说话,哪里像个少年,简直就是个千年老狐狸啊。他让我来处理,处理的他满意,自是万事大吉,但要是不合他的意,嘿嘿,怕是这小事就变大事了,既是大事嘛,自然也就直达天听了。   想到这儿,背后已是一片的汗津津的,连连躬身应道“是是是,下官省的,下官省的。多谢侯爷体谅和信任,下官定不会让侯爷失望的。只是不知侯爷是暂且回去侯下官回报呢,还是就在此处旁听。”   庄见暗暗撇嘴,你大爷的,感情还想临死挣扎下啊,把老子打发回去,好容你做什么手脚?娘希匹的,老子玩阴谋的时候,你丫还在娘肚子里是个小虫呢。   这厮得意之余,却全然忘了,若是真的论起年岁来,那可怜的小虫,却正是自己。当下嘿嘿一笑道“唉,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没经验,正想学习一下,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你说是不是啊,樊大人。我看这就开始吧,哦,对了,我先把事情经过呢,给你说一下啊。”当下,也不管樊子盖听不听,立时便是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   他一张嘴,巧舌如簧,说起故事来,精彩纷呈,和方才黄毛讲来直有天壤之别,该惊险处,奇峰迭起;该平淡处,如冰川暗流。一件事在他讲完,众人直如身临其境一般,俱皆佩服无比。   樊子盖却是听得面青唇白,听得那黄毛口口声声的道是自己门人,所行之事,俱皆似是出自自己之意,一个身子已是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顺着脸颊直往下滴。不迭声的连道冤枉。   及至听到庄见说自己欲要赔偿五十两大银时,心中简直已是欲哭无泪了。这厮分明就是在向自己明着要这个数嘛,还说得如此动听。这五十两,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自己即是知晓了这个数儿,那付出的就要在这数儿直上,否则,这厮焉肯罢手?   这一刻,樊子盖简直想要直接过去,将自己管家和那黄毛统统掐死算完了。只是不待他有所动作,却见庄见庄大人猛地一拍额头,叫道“哎哟,对了,还忘了一件事儿。”说罢,抬腿走到黄毛面前,蹲下身子,看看黄毛,不由的呲牙一笑。   黄毛顿时一阵的毛骨悚然,只见庄大人抬起手来,伸出两根拈花指,捏住黄毛的一根头发,微微用力,已是拔下一根来。然后走到樊子盖面前,叹口气道“这位黄哥儿说,我若是要伤了他一根毫毛,你樊大人定不会绕过我。我已经尽量很小心了,但是,你看,唉,还是不小心伤到了一根,樊大人,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呢?要知道,我,可是很廉洁的啊。” 第三十章 一根毫毛引发的血案   望着手掌上托着的那根毛发,樊子盖简直要晕了过去了。这厮哪里像个侯爷?哪里像个堂堂二品指挥使啊!   他很廉洁?!他想说什么?他究竟想要多少?樊子盖努力的定了定神,这才迟疑的道“侯爷,此等小人,只是攀附构陷,最是可恶。此次,侯爷其实才是真的苦主,理应受到赔偿才是。”   庄侯爷沉吟,半响才道“唉,樊大人啊,你知道,本侯可是很清廉的,又是朝廷命官。虽说身为苦主,但这样做合适吗?”   樊子盖强忍着恶寒,正色道“侯爷,这就是您的不是了。这事情的对错,大隋的律例,可不因为任何人的身份,就会改变的。侯爷固然是官身,但同样也是受害者嘛。作为受害者,如果得不到赔偿,那岂不是说咱们大隋律成了一纸空文了吗?还望侯爷为了我大隋律例,维护我朝律法公正,勉强做出牺牲,就受了这份赔偿吧。”   庄侯爷眉头紧凑,不停的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旁边罗士信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少爷打完人后,竟然就忽然变成了苦主,而且还被人求着接受赔偿,张头儿等人却是看的目驰神迷,只觉的这位侯爷当真是好手段,若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却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   樊子盖脑门子上大汗如雨,看着那个在屋中来回溜达的身影,心中不知问候了多少遍他家的女性亲属。这厮作态竟是做到了这个份上,这天下,可还有比他更无耻的吗?   就在他已是接近崩溃的边缘时,却见庄侯爷终是停下脚步,仰天长叹道“唉,可怜我一生清名,今天竟遭这般污垢,罢罢罢,为了我大隋律例,我了我主大业,本侯,就舍了这份虚名吧。樊大人,你,唉,就量刑判下吧。”   随着庄侯爷话音才落,只听屋中噗通噗通连声,已是立刻张倒一片人。樊子盖晃晃晕了的脑袋,勉力爬起来,悲愤的道“多谢侯爷大义,下官这就判来。”   说着,急忙转身背对着庄侯爷,嘴角颤抖着对黄毛喝道“你这泼皮,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竟然还采用不正当手段,勒索敲诈忠知侯爷,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本官叛你交付赔偿金一百两整,以儆效尤。你可服气?”   黄毛听罢,吭也没吭一声,直接两眼翻白,顿时昏死过去了事。一百两?!把他片片零碎了,论斤称怕是也凑不出来吧。   樊子盖不去理他,转身回望庄侯爷,却见庄侯爷满面的不虞之色,不由的心中一惊,连忙小心的问道“侯爷,下官所判,总觉的尚有纰漏,侯爷大才,您看是不是能提点一二,让下官也好有个完美的结案呢。”   庄侯爷叹口气,沉重的点头道“嗯,好吧。司法工作嘛,向来是对量刑标准最不好掌握的,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用了点心思了。只是这其中,还应分说明白,更趋完善才是。那个,我也只是补充啊,樊大人姑且听之,本侯姑妄言之,这可不是干扰司法公正啊。”   樊子盖直欲吐血,连连点头,躬身道“是是是,侯爷公忠为国,我等都是深知的,还请侯爷尽管讲来,究竟如何做判,自有下官担待。”   庄见暗暗点头,要得!小樊同志还是个好同志嘛,嗯,应该给予些指点。满意的颔首微笑下,这才缓缓道“你看啊,本案呢,典型的是官吏仗势欺压良民嘛。这民啊,可是咱大隋的根本啊。乃是社会上最最弱势的群体,怎么更好的保护他们的权益,让他们体会我大隋律法的公正,感受皇上他老人家的公平公正,是极为重要滴!”   “弱势群体?!”樊子盖心中暗暗念叨,嘴角微有血沫溢出,连连点头。   庄侯爷接着道“故而,此案判来,不但要有理有据,还要有节有情!你想啊,一个弱势的良民,遭受了如此悲惨的境遇,如此令人发指的欺压,其心情该是何等的郁闷啊?这心情一郁闷,定然会影响身体健康,身体健康受到了伤害,又如何出去工作,如果不能工作,又将靠什么为生?所以这个判决中,应该充分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误工费是一定要的!”   樊子盖身子摇摇欲坠,深吸口气,颤声问道“以侯爷之见,这误工费当要多少?”   庄侯爷微微蹙眉,轻轻的道“这等量刑之事,本侯不好直接参与的。不过一百两,应该是差不多吧。教育为主嘛,适当的意思下就行了。当然了,只是建议,仅供参考啊。”   樊子盖悲愤的点头,赞道“侯爷大度,下官佩服,可还有其他的?”   庄侯爷踱了几步,又道“方才所判,只是将本金返还,加倍处罚而已,但是对受害者的医疗费用,病后保障费用,营养费用俱皆没有计算进去。这是很不妥的,所以,当追加上这些才是。”   樊子盖面色木然,机械的问道“以侯爷之见,此项又该是多少额度?”   庄侯爷背着手,点头叹道“鉴于嫌犯认罪态度尚可,自当法外施恩,本着教育批评为主,保护受害人利益的宗旨,嗯,就勉强算两百两好了。”   樊子盖心头一哆嗦,面上已是没了血色,点头道“嗯,侯爷高见,确实应当如此。可……可还……还有吗?”   庄侯爷点点头,道“嗯,还有一项。”   樊子盖噗通一声,再次昏倒。老管家满面含泪,急急上前扶起,不停的呼叫,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的。   庄侯爷大急,两步跨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怎么?唉,你家大人的身子太弱,太弱啊,以后要注意加强营养,多多锻炼才是。你当记住了。”   老管家悲愤的抬起头来,看了庄侯爷一眼,重重的点头。眼见樊子盖仍是不醒,庄侯爷反手拿过案几上的茶盏,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杯冷茶泼了过去。   老管家一呆之下,随即大怒,方要发作,却听怀中一声呻吟,樊子盖大人正自慢慢睁开眼睛,眼珠儿木木的转动两下,等到看到庄侯爷满含关切的眼神就在眼前,登时一个激灵,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立时将老管家推开,努力的爬起来,赔罪道“下官无状,还请侯爷恕罪。”   庄侯爷很大度的摆摆手,亲切的道“樊大人日常当加强下锻炼才是,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个好身体,如何能为党国效忠呢?啊,不是,是大隋!大隋!”   樊大人听的猛咽口唾沫,艰难的问道“敢问侯爷,何为割……割……割命?”庄侯爷啊的一愣,旋即干笑道“啊,所谓革命,就是工作就是工作,就是办差办差。懂了吗?”   樊子盖伸手抹了把头上冷汗,按下狂跳的小心肝儿。心中暗暗腹诽,这位侯爷简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没事说什么割命啊!唉,还是赶紧问明白此案,早早了结,远离这个魔鬼才是,不然以自己的抵抗力,怕是定会英年早逝的。   当下躬身问道“方才侯爷说还有,却是什么?还请一并示下,下官也好按理而判。”庄侯爷大是满意,伸手拍拍樊子盖肩头,温声道“樊大人忠心国事,可敬可佩啊。改日,本侯定当向皇上为大人求赏。日后你我也当多亲近亲近,时常走动走动的。”   这话说完,只觉得手掌下的樊大人似是突遭雷噬,不停的抖颤,不由连忙打住,生恐再将他吓昏过去。连忙道“至于大人方才所问吗,那就是最后一项,精神损失费了!也可以称为青春损失费!”   樊子盖在听闻他要时常走动,顿时只觉得人世间再也了无生趣,只想就此死去算了。尚幸庄侯爷总算体谅,及时的打住,不然,樊子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能站在此处。   此时听闻一个又一个新名词蹦了出来,不由的大是疑惑,只得恭声请教。庄侯爷点头道“这所谓的精神赔偿费嘛,就是受害人受到了欺压,从而导致了心理上、精神上的崩溃,这种无形的伤害,对人的害处是最大不过的。故而,当充分的予以考虑进去。受害人既是受到了精神伤害,其恢复的时间就没法计算了。人生一世,弹指即过啊。这精神受了刺激,于浑浑噩噩中度过本就不多的时光,可不就是青春损失费吗?本侯这般解释,樊大人可能理解?”   樊子盖猛然点头。理解!太理解了!他妈的,你说了这一大通,就这点简直是太对了!精神摧残,对人的伤害可不真是最大的嘛!   当下振奋的问道“那这一项所罚恶度,是不是应当最大呢?”   庄侯爷大是赞赏,异常满意的看着他,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都应放开一面,这一项本就是最难衡定的,不妨就定为一百两好了。嗯,总体也就这么多了,樊大人当可判决了。”   樊子盖长出一口气,赞佩点头道“如此说来,此案,下官判黄毛支付罚银五百两整,即时生效。”   黄毛方自幽幽醒转,正自听到这个最终判决,哪里想到只不过为了一根毫毛,竟是背上了五百两的天文数字。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之下,浑身猛地一哆嗦,随即就是双足一挺,已是顿时鲜血狂喷,只扭动两下,已是即刻往生极乐了。 第三十一章 讹诈成功   那黄毛连受打击之下,脆弱的心灵不堪重负,竟是生生的憋闷而死。门吏官儿张头儿眼见这一连串的变故,只吓得腿肚子转筋,面无人色。   樊子盖亦是措手不及,愣在当场。呐呐的看着那位指挥使大人,不知所措。庄见走至近前,探手试试黄毛鼻息,微微摇头,起身叹息道“樊大人啊,这第一犯罪嫌疑人如今畏罪而死,那么这案子就有些棘手了。”   樊子盖呐呐的道“这……这如何是好?”   庄见哀声长叹道“眼下既是已然到了这份儿上,没办法了,只能将处罚结果着落在第二被告,乃至第三被告身上了。至于这第二被告和第三被告究竟如何界定,各自该承担多少,樊大人自己斟酌着办吧,本侯实在是不能置喙,不能置喙啊。”   说罢,摇头走到一边。黄毛背后一干泼皮闻言顿时大惊,只道这五百两要让他们来背,噗通噗通的已是跪满了一地,连声哀求道“大人,小的们实在是没有这多银钱啊,还求大人们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吧。呜呜。”一片声的求饶,整个门吏所顿时开了锅般热闹。   樊子盖此时却是手脚冰凉,庄见口中的第二被告、第三被告别人不知道所指是谁,他自己可是心知肚明的。哪成想这判来判去的,最后竟是判到了自己头上。   望着兀自摇头轻叹的侯爷大人,樊子盖紧紧闭上眼睛,暗暗咬牙。这会儿说什么也要挺过去,不然就不是这点银钱的问题了。一旦惹恼了这位阎王,只看他方才巧立出的那些个名目,就知道若是一旦落入他手中,想要不死都难。到时候家都没了,还要那些钱有屁用啊。   他心中算计清楚,已是半点也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了。方要张嘴说话,却见庄大侯爷走至那帮泼皮之前,咳了一声,开口道“你们先都起来,都到外面等候吧,这里该怎么判定,自会有一套程序的。你们放心,如今你们这儿的主凶已死,本侯自会为你们说话,求樊大人法外施恩的。嗯,你们都先出去吧,出去等我消息,把这位黄哥儿的尸首也抬出去吧,好好安葬了。唉,人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贪财呢,再多的钱也得有命才能去花啊,唉,去吧,都去吧。”说着,挥手让众泼皮退下。   樊子盖听的心中哇凉哇凉的,这个无赖这话,明着是感叹那黄毛的死,这暗里其实就是说给自己个儿听的,罢罢罢,五百两虽说是极大的一笔钱,但跟全家老幼的小命比起来,却是轻的多了。只是这个该死的管家,哼哼,一定要好好整治一番,此番一切祸端全是这老货引起的,若是不好好伺候他一番,当真枉自为人了。   那管家正自尽心搀扶着主子,哪里知道自己已是被主子彻底恨上了。他虽是精明练达,但并无背叛之心,也就猜不到樊子盖欲要拉他当垫背了。   樊子盖等众泼皮陆续出去,这才躬身道“侯爷,既是如此,下官看这个案子,先有本官这儿自民部将赔偿银子出足,回头再让那其他犯人补上就是,大人看这样办理可好?”   庄见装作关切的问道“哦,这样啊,这样可以吗?这万一给樊大人惹来麻烦,岂不是不太好?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本侯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樊子盖听的一阵的抓狂,五百俩还仨瓜俩枣?!这个无赖!流氓!牲口!禽兽!樊子盖气喘如牛,满面潮红,半响方才努力平复下来,颤声道“侯爷莫要推辞了,下官斗胆做主,就这么办吧。”   说着,忽的一把推开那老管家,指着他喝道“樊祥,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樊家的人了,这五百两罚金,你做为本案那个第二被告,本官罚你承担三百两,所有银两,本官自会派人自你那去取来,你也不必再回去了。”   说罢,也不理那樊祥目瞪口呆,回身对着庄见又道“大人,下官这就回去安排,明日午时之前,定将所有款额亲送至大人府上。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庄见暗自咋舌,娘希匹的,这老小子应是要得,手段当真辣的很啊。这么久的老家人,说一脚蹬开立马蹬开。毫不拖泥带水,这丫的是个人才啊!他这么处置,以后就是再想翻案,也已和他没了丝毫挂碍,当真是干净利索,嗯嗯,这等手段,咱可要。不过咱可不会蠢到拿自个儿贴身人来学,这樊子盖这可是一招昏棋!大大的昏棋!   他眼珠儿乱转,想了想才皱着眉头道“樊大人啊,本侯看这东西两市里面的问题很多啊,这样吧,这几日,本城管司会进驻两市,彻查一下,有些方面可能做出些调整,到时候,怕是还要你樊大人的民部大力配合啊。我想樊大人应该能理解吧。”   樊子盖暗暗咬牙,你这无赖耍弄这么多手段,不就是要插进来吗,这会儿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说不行有用吗?!   他心中咒骂,面上却赶忙恭敬的道“侯爷能亲自下查两市,下官受宠若惊。这商情政事,本就是侯爷城管司的职责所在,下官岂敢怠慢,自当全力配合大人就是。”   庄见心中大喜,此番不但先期讹诈了五百两银子,还将后期目的达成,这一架干的,真是爽到家了。当下眉花眼笑的连连拱手道“好好好,本侯这儿先多谢了。樊大人公事繁忙,自去忙吧,唉,为了这些小事,让樊大人费了这么多时间,我真是不好意思了,回头,回头我请樊大人喝两杯,当面致谢当面致谢啊,哈哈哈。”   樊子盖面色发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道“侯爷谬赞了,那么下官这就告退,告退了。”   庄见满意点头,拱手相送。樊子盖看也不看一眼樊祥,转身大步就走。樊祥直到此时方才如梦方醒,噗通跪倒扯住樊子盖袍襟,大哭道“大人,大人啊,求你饶过老奴吧,念在老奴相随二十年,勤勤恳恳的份上,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你就此将老奴赶出,可让老奴一家如何活啊?大人,还请收回成命啊,大人。”   樊子盖被他扯住袍襟,一时走不脱,不由大怒,抬脚已是一脚蹬开,怒道“贼杀才,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微功,本官早将你治罪拿下大狱了。如今法外施恩,尚自不足,你一家怎么活,与本官何干,哼!”说罢,大袖一摆,已是扬长而去。   樊祥呆愣愣的望着樊子盖远去的背影,喃喃的道“大人,你怎可如此绝情?你怎可如此绝情……”半响,忽的满面怨毒,踉跄站起,凄厉的仰天一笑,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庄见眼珠儿一转,回头对罗士信吩咐道“快,跟上去,咱们瞧瞧去。”说罢,转头看了眼浑身打颤的张头儿,忽的呲牙一笑,道“张头儿,嘿嘿,来日方长,咱们明个儿再见啊。”   张头儿面色大变,全身猛地一抖,噗通一声已是坐倒于地,庄见纵声大笑,拉着罗士信大步而出。   出的门来,但见一众泼皮全都满面惶惶的围在外面。这帮人俱皆是本乡本土的,五百两虽说是一大笔数目,但总不至于逼得人离乡背井,不过是要勒紧裤带,艰难上一阵儿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别人走了,就算真个逃不了,多一个承担总是好的,故而互相看着,谁也不敢放松。   方才见樊子盖出来,满面铁青,方待上前,却见樊子盖眼睛一瞪,已是脚下不停,直直走了,不多时,又见那老管家踉踉跄跄的一路歪斜着走了,都是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无助已是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会儿忽然见到这位年轻的侯爷出来了,再也按捺不住,呼喇一下全围了上来,噗通跪满一地,大哭告罪。   庄见早已打好腹稿,满面沉痛的拱手道“各位兄弟请起,唉,那位樊大人一定要拿各位定罪,实是不好讲话啊。”   众泼皮闻言大惊,顿时一片哭声。更有人已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直要去与樊子盖拼了性命算完。有些机灵的,却是苦苦向庄见哀求,求他再为众人说说。   庄见眼见火候到了,这才叹息道“各位也不必惊慌了,本侯方才不得已,只能以官身去压他,总算是为大伙儿开了罪责,只是却也将那位樊大人得罪死了。这以后实是不知会有什么变故,唉。”   众泼皮先是一愣,随即又是大喜,齐齐叩头称谢。众人即去了心事,立时想到了庄侯爷为了自己等人,得罪了那天杀的樊子盖,当下齐声道“侯爷大恩,小的们不知如何相报,若是有用得着小的们的地方,就请侯爷吩咐下来,终不能让侯爷为咱们白白担了风险。”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人群中却唯有一个黑大汉若有所思,不言不语。 第三十二章 门神   庄见黯然摇头,喟然道“各位兄弟好意,庄某心领了。只是,我这里倒是好说,怎么着也是圣上亲封的官职,他就算想要算计我,也得费上些手脚。但我担心的却是各位兄弟的身家性命啊。”   众泼皮一呆,那个方才不说话的黑大汉却沉声问道“侯爷,您所言何意,还请明言。小的们愚鲁,实在是想不明白。”   庄见心中暗乐,面上却沉痛的道“正所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你们俱皆是些平民,要是樊大人心恨受你们连累,一心要报复的话,我只怕你们没几个人能逃得了啊。我能护的一时,又怎么能护的了你们一世啊。”   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皆半响无语。良久,一个声音叫道“妈的,不如反了吧,我听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乱军,咱们百余人随便找个地方投奔,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众人先是一窒,随即便纷纷议论,有赞成的,有犹疑的,有叹气的,乱成一片。那为首的大汉却是低头沉思不语。半响忽然抬头道“侯爷,小的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大道理,也看不透这个时局,还请侯爷给小的们指条活路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静,齐齐看向庄见,满是期待。庄见见这大汉说话甚有条理,也不似旁人那般惊慌,不由的暗奇。   心下惊异之余,不由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很有些胆气,怎么又屈身在这个地方的?”   那大汉面色一黯,低头道“小的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草字敬德。本是朔州鄯阳人,只因战乱抓丁,家中老母兄弟俱皆死在乱军之中,小人仗着有些武艺,杀了那带头的官儿,这才跑了出来。前些日子,来到这大兴,亏得这帮兄弟接济,便就此留在了此处。小的见大人颇有手段,想来定有妙策应对眼前之局,故而并不惊慌。小的一人倒也好说,本就是外来之人,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只是还望大人救我这帮兄弟,小的日后必有所报。”   庄见心中怦怦直跳,喵了个咪的,上帝啊、佛祖啊、老子捡到宝了。这黑大个就是那位门神尉迟恭!我日你个先人板板的,这家伙刚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想必早有心思了,老子是差点阴沟里翻船啊。不行不行,这家伙怎么也得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有他在,那可是百无禁忌啊。   他心中想着,面色已是变幻不定。尉迟恭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跪在当地,等他答复。他甚是豪爽,虽说外面莽撞其实向来精细,本来要是只有他一人儿,早已大闹一番,杀出大兴城了。但即是受了这里众泼皮的恩惠,若是不管不顾的一闹,他自己肯定没事儿,但这帮兄弟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刚才在里面眼见这位大人,年岁虽小,但却在不动声色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干人等俱皆玩弄于股掌之上,端的是个人物。是以,虽知道庄见口中言语有夸大的嫌疑,但却不排除那樊子盖有拿他们撒气的可能。这位侯爷这会儿费这么多口舌,想来定是有事儿要他们办,既是如此,不妨听听,若是能得了安宁,倒也强过四处流窜。   庄见心中拿定主意,这才点头道“给位兄弟请起,我这里倒有些想法,不过能不能成,也是两说。至于各位说跑出去投奔乱军,我也不拦着,更不会去多说,只是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以各位这样子去了,最多不过被人家当炮灰的份儿。你们自己考虑清楚,要是信得过我,明天我去甘露寺那边找你们,咱们一同商议下,兄弟别的不说,就一句话,愿意留下的,庄某视作兄弟,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不愿留下的,尽请自便。”   众人听他忽的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的都是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侯爷怎么竟冒出要和他们做兄弟这么一出。心下惊疑之际,都是一时无语。尉迟恭却疑惑的问道“敢问侯爷,何为炮灰?”   庄见一愣,随即道“炮灰就是替死鬼的意思,你们又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去了之后,打仗时,派到最前面的肯定是你们,分好处的时候,你们又肯定是在最后面的,这样一来,你们自己想想,是出去为了别人卖命好,还是大家自己发展好?我就这些话,大伙儿自己琢磨吧。”   众人闻听,都是垂头丧气,想想庄见的话,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尉迟恭双目闪过一丝奇色,稍一沉吟,慨然点头道“即承侯爷看得起,咱们也不敢跟侯爷称兄道弟,只要侯爷能领着大伙儿求个活路,大伙儿这条命就卖给侯爷,总也强过去给了别人,成与不成的,也算报了侯爷为大伙儿谋算的一番恩情。好,明日午时,我等在甘露寺后的林子中,恭候侯爷大驾就是。”   庄见心中大喜,上前一步,拉住尉迟恭低笑道“尉迟大哥,你是个精细人,兄弟也不瞒你,我虽是骗的一身官职,但却是少了帮衬的人手,大伙儿虽有人手,但却没有人照应,咱们两边一凑,岂不是完美组合?我见尉迟大哥豪爽,不愿骗你,至于去留,大哥自个儿决定就是。就算大哥决定自去,咱们哥俩兄弟之情,永远不会变的。”   尉迟恭眼见他说的爽直,不由心中感动,反手握住他道“好,不论如何,兄弟今个儿都是于咱们有恩的,这份情,尉迟恭记下了。你只管去忙,日后如何不去说他,明日某家铁定在甘露寺等你就是了。”   庄见欢喜,点头应了,这才与众泼皮分手,急急去追樊祥去了。出的西市,往北过了长街,就是高官贵戚们的住宅了,庄见带着罗士信一路急赶,料那樊祥魂不守舍,肯定走不多远的。哪知一路追来,却并没发现他的踪影。   庄见停下寻思,罗士信道“少爷,你追那老头干啥?他倒是挺可怜的,你就别再去寻他晦气了吧。”   庄见听了这个气啊,回身对着他脑袋就是一记爆栗,骂道“猪!你家少爷我英明神武,睿智仁善,是那种赶尽杀绝的地主老财吗?少爷我这是寻他,给他条活路走,你小子给我把嘴闭上,不然回去罚你将四不条例抄上二十遍。”   罗士信激灵灵打个冷战,立刻竟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抄二十遍四不条例?那还不如直接杀了自己的好。少爷是魔鬼!这种折磨人的法子都能想出来,小罗同学虽然很同情那个老管家,但还是很明智选择了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庄见站在大街上,想了想,又拉着罗士信往西边城门处走去。方才明明看着樊祥是往这个方向来的,要是没往樊子盖那儿去,那么就肯定是往西边金光门那去了。那边多是些园子林场的,他去那儿又要干些什么?   庄见心下疑惑,脚下不停,一阵风的急急追去。走不多远,一片林子已是露了出来,二人也不停留,一头就扎了进去。   方才进去,罗士信就是一声惊呼,大瞪着眼睛,直直的指着前面,嘴中却绝不发出半点声响。   庄见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也是不由的一惊。只见前面不远处的枝叶掩映下,一个身影凭空飘在半空中,随着风的吹过,微微晃荡着。   庄见心中怦怦的跳着,抓着罗士信的胳膊,二人小心的凑过去看,一看之下,顿时大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遍寻不见的樊祥。   庄见大急,急急招呼罗士信,上前将樊祥解下来。伸手探探鼻端,已是半丝气儿也没了,满面青紫,舌头半伸,一双眼睛内满是愤懑不甘之色,微微凸出框外。   罗士信颓然嘟囔道“死了!这老儿好不晓事,干嘛寻死啊,死了能吃到肥肉白面卷子吗?真是的。”   庄见耳中听着,险险没气晕过去。头也没抬的道“回去抄二十遍条例!”罗士信面色一惨,心中大是后悔,干嘛没事多说话啊。二十遍啊!小罗同学掰着手指头算计,怕是要抄到天亮吧,唉。少爷说的对,有时候,这好事果然是不能做的。   庄见不再理他,探手又去试了试樊祥的脖颈处,半响忽的面露喜色。吩咐罗士信将樊祥放平,让他闪到一边。   庄见挽起衣袍,两手拿着樊祥的手臂,来回的在胸间屈伸挤压,不时的还要使劲的捶上几下。罗士信看的大是不忍,有心劝解几句,这人都死了,就算有什么深仇也该了了,就算了吧。只是话到嘴边,想想那二十遍一旦要是变成四十遍,恐怕躺在地上的,就是他小罗同学了,当下,只是扭过头去,满面不忍的不再去看。   庄见折腾的满头大汗,眼见还是不行,迟疑了一下,只得咬牙趴到樊祥身边,将他嘴巴捏开,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一口气度了过去。然后抬头,再次重复。 第三十三章 信见哥,得永生   罗士信满面震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已是不停的打鼓。乖乖,少爷还好这一口儿?!这……这……这自己以后可要小心了。想到被少爷凌辱的一幕,不由的面色大变,激灵灵打个冷战,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连退两大步。   庄见哪里知道他心中的龌龊,一门心思的做着人工呼吸。他方才试樊祥脉搏的时候,隐隐竟还有一丝极轻微的跳动,只是很久才会有一下,想来是因为上吊时间不长,正处于假死状态下。这时候要是抢救及时,还是能救回来的。   他忙活的满头大汗,吸气吐气的不停,直将自己都累得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了。那樊祥却依然是没有反应,庄见不由的大是气沮,颓然坐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一番折腾,死人没救过来,却差一点把活人累死。   转头忽的看见罗士信满面古怪的神色,眼光躲躲闪闪的看着自己,里面有惧怕、有可怜、有不屑、有同情竟是百般心绪混杂一处。   庄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右手猛地朝下一擂,大叫一声“死萝卜,你给老子死过来!”   这一声大喝之后,却听得同时两声大叫响起。罗士信是以为少爷转移了目标,要对自己施暴,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往树后面躲去。   心中怦怦乱跳之际,偷偷探头去看,只待看见少爷追来,就赶紧溜之大吉。哪怕以后没有白面卷子和肥肉吃了,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哪知探头一看,却是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少爷已是将那死去的老头儿扶了起来,那老头儿此时连声咳嗽着,竟然是活转了来。   罗士信心中大骇,只疑自己眼睛发花,急忙双手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时,却仍是如此。罗士信面容呆滞,喃喃自语道“嘿,俺在做梦,一定是做梦。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着,只觉得眼前之事,已是大大颠覆了以往所知。   这边庄见一捶擂下,猛听得身边大叫,先是一吓随即就是大喜。他那一腄不偏不正的正擂在樊祥的胸口上,本来他方才一番忙活,已是将樊祥生机激活了。只是人在上吊之时,痰顶肺膜之上,将一口气死死挡住了。若是就此放弃,樊祥可是真要魂归地府了。哪成想偏巧被罗士信一激,庄见大怒之下,一拳打下,却犹如电击一般,登时将那那口痰震动开了,樊祥受此打击,心脏猛地收缩,一口气便吸了进来,这才大叫一声,活了过来。   庄见大喜之下,连忙将他扶起,又是抚胸又是捶背的,樊祥咳嗽连连,吐出几口浓痰,这才将气捋顺。他被樊子盖扫地出门,净身出户。身无长物,想及一家老小就此流落街头,最终落得个成为野狗口中之食的下场,不由的万念俱灰。   他本想去威胁报复一番,但想来想去,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经手办理,只要樊子盖将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一推,仍是百口莫辩,徒遭侮辱而已。更因他是被主家赶出的,也再无人家肯收留任用于他了,左右没了活路,这才转往林中,上吊算完了。   这会儿魂魄归来,望着满眼的日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死意已是半分也没有了。只是抬头看着将自己救了的这张脸,竟是让自己落得这等下场的那个人,心中一时间竟是不知是该感激好,还是该憎恨的好。   庄见笑眯眯的看着他,心中怎会不知道他如何想的。想及他方才缓过气来,应该喝点水才是,转头来寻罗士信。   只是一看之下,不由的又是火冒三丈。眼见那小子满面傻笑,嘴中咕咕囔囔的不知嘀咕些什么,双眼没有焦距的模样,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喵了个咪的,把你家少爷想成背背,心存不敬,恣意意淫不说。就算少爷我是,得要临幸你,你丫居然还敢跑,我日你个香蕉巴拉的啊,这不是反了吗!啊,我呸!老子正常的很,老子不是玻璃!   庄大少感觉自己有些被气糊涂了,眼见这小厮仍旧一副傻相,不由暴喝一声道“罗士信,我你大爷的,你给老子滚过来!”   罗士信正自神游物外,耳中突闻一声炸雷般的大喝,正是自己少爷的狮子吼神功,平日里积威之下,下意识的已是大声回应着,拔腿就往这边跑来。   只是方才跑出两步,就吱的刹住势子,面青唇白的看着这边,两眼满是惊惧的看着那樊祥,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庄见这个气啊。没出息!没出息!这是我堂堂侯爷的家丁吗?这是我一个优秀穿越青年的贴身小厮吗?丢人啊!这要是被穿越同行们知晓了,岂不是让见哥再也没了面子!喵了个咪的啊,要扫盲了!庄见同学首次感到了教育事业的伟大,首次生出了文化扫盲的急迫感。   “你给我死过来,娘希匹的!看清楚,这是大活人!你丫怕个屁啊!我你二大爷的!还不滚过来,把水拿来!”庄见简直要抓狂了。   罗士信听了少爷的怒喝,这才满面迟疑的挪动着脚步,小心的靠近着。仔细观察下,嗯嗯,貌似有影子,好像也有呼吸,还好还好,看样子是活人。哎呀,万一是鬼迷惑人咋办?俺再好好看看。   罗士信一步一顿的挨了过来,总算是得出了鉴定结果。这老头儿,活了!哈哈,少爷真是好手段,竟然能把死人救活,嗯嗯,这个功夫好,很好,好很!以后好好伺候少爷,等求着少爷教了自己才好。小罗同学只觉得满眼光明,对前途突然充满了希望。   “嗯,看清楚了?都明白了吗?”   “是的,少爷,看清楚了。是活的,很活!也明白了,你刚才在救人。”   “很好,你能明白,我很欣慰。那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   “嗯嗯,不用了,少爷,俺不笨!”   “好好好,那明早交给我四十遍条例,今晚只有白面卷子,没有肥肉了。你没意见吧?”   “没有……啥?不要啊,少爷!英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小罗同学反应过来后,已是一声惨嚎,其声之悲惨,犹如苍猿哀鸣,杜鹃啼血。令人闻之心酸,天地变色。只是跟着少爷学来的英雄称呼,貌似对少爷米啥用处啊。   庄府内大厅中,庄见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樊祥,四十余岁的年纪,其实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颠峰的时候。貌相木讷,少言寡语。但那双眸子中却时不时的闪过一丝精芒,透出一份常人难以发现的精明和干练。   庄见没啥长出,就是识人。后世几经磨练出的绝技,看人八九不离十。在樊子盖一脚踹开樊祥的那一刻起,庄见的心思就打到了他身上,这人,嗯,是个人才。   “我不说别的,樊祥跟我有仇,但是他死了。吊死在金光门外的林子里。这里有的是庄祥!是我在林子里救得一个人。要走,随便!要留,那就跟着我,没别的,我吃干的时候,不会让你喝汤,我吃鱼肉的时候,你碗里也是一样。只要踏踏实实跟我一条心,那就是我庄某人的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要是吃里爬外,干些背叛兄弟的事儿,那就千刀万剐,挖出心肝下酒,如此而已。怎么样,你怎么选择?留下还是走?”庄老大很有派,要是后世的浩南哥、山鸡哥等人看了,也要甘拜下风。   缓缓跪倒,新鲜出炉的庄祥沉声道“庄祥的命是老爷救得,以后就是老爷的人。如老爷说的,这世上没有樊祥了,他的恩仇跟老奴没干系,也谈不上恩仇了。老爷有何吩咐,老奴定当全力去做,决不敢有半分悖逆之心,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庄见哈哈大笑,起身一把将庄祥拉起来,拍着他肩膀道“记住了,我是你老大!不是老爷!跟所有的大伙儿,都是兄弟!老大,就是你们的头儿,是你们的神!你可以叫我见哥,也可以叫我老大!不要自称奴,我这儿只有兄弟,没有奴才!只要你们跟着我,这天下,总有咱兄弟逍遥的地儿。不出卖兄弟,就是我这里唯一的要求,对你们如此,对你们老大我来说,也是如此!”   庄祥平静的面上,终是现出一丝波动,低下头将欲要滴下的眼泪藏起,沉声道“是,老大,小的知道了。”   罗士信同学眼望着眼前的一幕,眼泪亦是哗哗的。想及当日被少爷救回来的情景,少爷也是这么说的。   少爷从来没骗过自己,少爷确实拿自己当兄弟的。在少爷这儿,跟少爷吃的是一样的,喝的是一样的。就连身上的衣服,虽说款式受朝廷规定不一样,但里面的衣服,却也是绸缎的。   跟着少爷没错,跟着少爷,连死了都能救回来。罗士信心情激动,忍不住大声喊道“少爷,俺们跟定你了。俺们都信你!信见哥,得永生!”   “……罗士信!!!你给我抄条例六十遍!!!!”庄府内,一个悲愤的声音蓦地喊响,随即就是一个重物“噗通”倒地的声音响起。 第三十四章 初访宇文阀   通往大兴城北边高档住宅区的大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自不紧不慢的前行着。车内庄老大正自满面怒容的看着对面一个小绵羊。   罗士信同学满面委屈,头低的简直要埋到了裤裆里。小罗同学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喊出一句“信见哥,得永生”就换来了如此一番重罚。   可怜的孩子,他哪里知道后世时,这一句经典的台词,乃是对不男不女的同志的一种尊称啊。委屈很!唉,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呢?小罗同学现在很有些阿Q精神了,故而如是安慰着自己那受伤的心灵。   庄老大心中憋闷,喵了个咪的,自己明明知道啥意思,偏偏没法解释。看这小子的模样,想来定是觉得很委屈吧。可老子的郁闷又有谁知道?丫的跟谁学不好,非要跟那丫的X哥学啊!日!   庄老大长长吐出口气,晃晃头,将那丝郁闷赶开。在家里时,给了庄祥一百两大银,让他去城南龙首池附近,选购一处大屋,日后就作为一个联络点。话说自己既是踏入了这个游戏,那么尽量掩藏自己一部分实力,对谁都是有好处的。这玩牌的时候,谁的底牌多,底牌大,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   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谁说的来着?忘了!但是庄老大很赞赏这句话,所以,自己躲在后面办一些事儿,把一些力量分成明暗两种,绝对是有必要的。   家里安排完了,宇文化及的邀约时间也是将将到了。果然,不多时,来接的车马已是到了门口。让庄祥自己去了,这才带上倒霉的罗士信同学,踏上了马车,直往大隋第一奸臣,宇文化及的府邸而来。   嗯嗯,要调整心情!话说今晚能有多少进账,可要看自己临场的发挥来定的。这种心情可不行,自己这会儿分分钟可都是无数的银子啊,要好好把握。庄老大握紧拳头,狠狠的凌空挥舞了下。   小罗同学低着头的眸子一缩,霎时间感到了一股凌厉的气势掠过。嗯?有杀气!大惊之下,霍然抬头,紧张的四下睃视着。那杀气的来源……嗯,在这!啊?我靠!谁笑得这么淫荡?   唉哟,罗士信同学终于发现了杀气之源。来自于自家少爷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处。没错!是杀气!这股子杀气绝不同于往日会武之人的杀气,武人的杀气,是对着人的性命而去的。而少爷的杀气,嗯,连那微露的白牙,都闪着金光,那是对着人的什么而去的呢?   就在小罗同学的一路猜疑下,马车戛然而停。门帘一掀,就听的一个爽朗的大笑声响起“啊哈哈哈,兄弟,你这大驾可是到了。老哥哥我可是恭迎许久了啊。”   随着这声大笑,一身紫缎子交领锦袍的宇文化及,已是探头进来,满面含笑的向着庄见伸出了手来。   “来来来,兄弟,这车子高,兄弟扶着哥哥手臂下来就是。”宇文化及大手伸出,已是扶住庄见的胳膊。   “哎呀,这怎么可以!老哥哥啊,你这不是折小弟的寿嘛。这要让人知道,还不得到皇上那参我一本啊。得得,我自己来,自己来。”庄见满面堆笑的答道。心中却大是惊凛,这个老乌龟,他想干吗?俗话说:面上笑嘻嘻,背后摸咪咪。前面人五人六的,后面必定是男盗女娼,咱可要小心,要小心!   这厮满肚子污秽不堪,直把宇文化及想的龌龊至极。也不知宇文化及知道了,会不会当场和那黄毛一个下场。   宇文化及“嗳”了一声,故作不悦的道“你我兄弟相交,这是交情,谁敢多嘴胡说?咱屠了他全家就是!来来来,莫要扫兴。”   口中说着,二人已是把臂而下。宇文化及引着庄见径往台阶上走去,自有人去安置罗士信。   台阶上一个少年人正自满面尴尬的立在那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满面皮涨的发紫。庄见抬头看去,不由一乐,老远拱手道“哎呀,这不是宇文学兄吗?可是好多日子没见了哈。宇文学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台阶上,宇文士及强忍着勃勃怒火,望着自己大哥严厉的眼神扫来,只得躬身见礼道“学生见过庄侯爷。侯爷乃是朝廷柱石之臣,学生当不得侯爷学兄之称。”   庄见故作一鄂,旋即哈哈大笑,回顾着宇文化及笑道“你看你看,这不生分了不是?小弟就说了嘛,我这人一向很低调的,何必这么认真呢。”   宇文士及气的几欲昏死,却是不敢多言,只是使劲将头垂下。免得让这小无赖看到自己眼中的嫉火。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我这兄弟得能曾和侯爷同堂读书,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这怎么也算是一段渊源吧。今晚,就为这个,兄弟也当多喝几杯才是。”   “啊?哈哈哈,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二位宇文兄之命,小弟焉敢不从啊。”庄见打着哈哈,眼光却是到处撒嘛着。   宇文化及见他站在门口,就是不进,还不住的到处睃视着,不由的心中大皱眉头,暗暗鄙视。这个土包子,想是就没见过真正世家的高门大院吧。看这幅德性,真是有辱斯文。   心中虽是鄙薄,面上却是堆出满面欢愉,连连肃手相邀,笑道“来来来,兄弟,咱们且入内叙话。老哥哥今晚为了给你庆贺,可是安排了众多节目,保你满意。嘿嘿。”   宇文士及眼见自家大哥一副谄媚模样,心中大是不忿,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庄侯爷敢是没见过这等大宅吧?待会儿不妨仔细看看,也可开阔下眼界。不然等得到了其他大人家里,这般看来看去的,倒是颇为不合适了。咱们这里嘛,倒也无碍的。”   宇文化及闻言面色一沉,狠狠瞪了兄弟一眼,连忙赔笑道“兄弟休怪,我这二弟,最是直性子。想是与兄弟你多日未见,总想和你游玩一番,找着借口跟我托辞呢。哈哈。”   庄见忽的一本正经的摇头道“老哥哥,你这可就说差了。要知道小弟确实没见过这般大屋的,宇文学兄说的倒也不差,自是一番好意啊。想我在赵王府上时,见那园子,还是皇上御赐的呢,也不见得比老哥哥这宅子怎样去了。唉,宇文一族果然是大家啊!这宅子,怕是跟皇宫比起来,也不见得差多少吧?”   宇文化及闻听此言,登时面色大变,腿肚子一阵抖颤,险险没有直接晕倒。这个无赖!流氓!泼皮!混蛋!我操你祖宗八代!不就一句话吗,你丫至于这么害我吗?我他妈的跟你有啥深仇大恨啊?你说我这宅子比赵王御赐的都好,又拿皇宫来比,这是要说我谋反啊!你这个无赖,一句话就把我宇文一家搭了进去,你……你……   宇文化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呼吸急促。半响才努力调匀呼吸,挤出一丝笑容,惭惭的道“兄弟……兄弟……可……可真会……说笑话。哈哈……哈哈……可笑的紧。”说着,两眼已是凌厉的瞪着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早被庄见一句话吓傻了,此刻见了大哥那欲要杀死人的目光,更是陡然一个激灵,浑身霎时已是一身大汗。   庄见忽然嘿嘿一笑,转头对宇文化及说道“老哥哥,我这人说话呢,有时候不着调的,你莫要往心里去啊。我也说你谋反的意思,你只当我放了个屁就是,啊,不过说起来,我啥时候才能有栋这么好的宅子呢?唉,我家那宅子啊,早就年久失修了。很多地方是抬头见蟑螂,低头见老鼠啊。要是一下雨呢,家里的盆子、缸啊的都不够用呢,要拿来到处接水呢,唉。这人比人不能比啊。”说着,已是唉声叹气。   宇文化及脸色惨白。不停的抬头看天,我操死你个无赖!我问候你老庄家所有祖宗八辈的女性!老天怎么就不打雷劈死你呢!我日你个老天的,你就收了这个祸害吧!你听听这无赖都说了些什么啊!   什么叫没说我谋反的意思!这不是明明栽赃陷害吗?!你家房子失修?你家房子失修管老子屁事!有蟑螂、有老鼠?你去买杀虫剂去!去养猫去!我操你个大爷的!盘子、缸不够用,自己捯饬去啊!你跑来我这儿说什么呢?无赖!流氓!强盗!!!对就是强盗!!!你这明明是要我送你宅子!!!妈的,老子的银钱是大海潮上来的不成?你张口就要啊!我,我%……   宇文化及双手伸了又握,握了又伸,直欲扑上去直接掐死这个无赖!眼见他滔滔不绝的似是还有要说话的意思,额头崩汗,连忙挡住,努力的笑道“兄弟,你这可就见外了。咱哥儿俩谁跟谁啊?既是兄弟家里宅院如此不堪,明日为兄当为兄弟谋一处,送与兄弟就是。走走走,咱们且进去,喝上几杯再说。”说罢,已是拉住庄见,就往里走。 第三十五章 厚礼   庄见满面惊讶,连声拦阻道“啊?那怎么可以?我怎么能收老哥哥这么大的礼呢?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要知道,兄弟刚刚上任,行事一向不喜张扬的。冷不丁的让人知道老哥哥送我宅子,岂不是说我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与人沆瀣一气嘛。话说兄弟是很奉养廉洁滴的嘛。”   宇文士及在一旁再也听不下去,猛然立定怒喝道“姓庄的,你到底要怎样?我家兄长好心请你赴宴,如何这般无礼太甚!”   宇文化及拦挡不及,不由的大急,情急之下,抬手就是给了宇文士及一巴掌,怒喝道“放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谁允许你对侯爷这般无礼的,没有家教!简直就是没有家教!你给我滚回房去,好好反思!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出门!”宇文士及大是不忿,又羞又恼之下,却是不敢跟大哥叫板,只得怨毒的看了一眼庄见,扭头而去。   宇文化及心中实是恨极,面上虽是训斥宇文士及,却是暗骂庄见没有家教。哪知庄大少只管赚便宜,至于是否有家教这种事儿,如果跟发财大计相违背的话,一向都是不加理会的。   此时看着远去的宇文士及,满面惊讶的问道“老哥哥,这宇文学兄可是被狗咬了?怎么如同患了疯狗病一般?哎呀,那狂犬病可是可怕的紧,你们可要看紧啊。那犯了病的时候,可是真会跑出来咬人的。诶,可怜!可怜!危险!危险!”说着,满面的担心紧张之色。   宇文化及大怒,怒道“你……”话方出口,连忙打住。仰天打个哈哈,借以把那口恶气吐出,再低头时,却是满面的温和,呵呵笑道“兄弟笑话说的真好,来来来,咱们也不必管他,且自去吃酒。至于那处宅子,为兄定会给你办的滴水不漏,不损兄弟贤名就是。”说着,已是不容他再多说,拉着他直往里面而去。   庄见心中暗暗凛然,这宇文化及能屹立于朝堂之上不倒,果是有大手段的。他方才一番话,固然是索贿,却也是故意激怒宇文化及,看他反应,以定日后应对策略。此时眼见宇文化及竟能如此忍忍,日后却是要打着长远抗战的打算了。   这会儿,方一进门就已经敲了一座宅子,心满意足之下,也不再去刺激他了。乖乖闭上嘴,随着宇文化及直往大厅中来坐。   方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一片丝竹之音,人声不断。待到二人跨步进去,却见里面尚有五六人在座。坐席两边排开,一人一几,上面摆满各色佳肴。两队姬女伶人,或弄琵琶,或调古筝,横笛竖箫的奏着音律,各色菜肴热气蒸腾之际,显得极是热闹。   众人见二人进来,俱皆起身相迎。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逐一为庄见介绍。除了一个与庄见年岁差不多的,是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的三弟,叫做宇文智及的,其余俱是宇文家族的年轻才俊,如宇文伤、宇文冰、宇文成。众人与庄见一一见礼,倒也不似宇文士及那般仇视。   双方见礼完毕,宇文化及这才引着庄见到上首坐下。这厅里论官职,却是二人相等,皆在他人之上。故而庄见虽是年岁尚轻,却也无人敢有异议。   待到坐定,宇文化及拍手宣布酒宴开始。丝竹之音再起,古乐飘飘,碗盏溢香。三脚樽中,美酒葱绿,莹莹欲滴。让庄见倒是大大长了一份见识,总算知道这古代富贵大家中的排场了。   等到宇文家各人都敬过酒后,雁翅席上已是不再限定只坐一人了。宇文化及移樽过席,靠近庄见低笑道“为兄先祝兄弟进侯之喜,来来来,你我兄弟饮盛。这樽饮完,为兄给兄弟准备了些小玩意儿。”   庄见眉花眼笑,举樽笑道“老哥哥太过客气了,这个小弟怎么好意思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搞这些。啊,哈哈,来来来,饮盛。”说着,已是端杯一饮而尽。   宇文化及心中暗骂,你这个无赖,既是一家人,你他妈的进门就讹诈了我一栋宅子,我要是有你这种一家人,以后还用活人不?   眼见他喝下樽中酒,连忙换上笑脸,自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道“听说兄弟生肖属鸡。这是为兄请人用上好玉石雕琢的一个小玩意儿,送给兄弟把玩,可不是什么礼啊。兄弟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庄见郁闷,怎么?老子属鸡的吗?为什么不属大象,不然你个老乌龟给我雕个大象送给我岂不是好。   心中咕囔着,手上已是将那锦盒打开。随着锦盒一开,猛然就见一道莹莹绿光霍然透出,烛火掩映之下,一尊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公鸡,单腿昂立,做引吭长啼状。那绿玉光致莹然,温润翠绿,单只看那面上的一层光晕,宛如在不停的流动就知道,这尊碧玉雕件,实是无价之宝。旁观众人早已围过来,看着这个雕件,都是不由的呼吸急促起来。   宇文化及手捋胡须,洋洋得意。这个碧玉雕件乃是他花了近两千两纹银,让人自南边寻来的,本想留着自己把玩的,后来见庄见在炀帝面前如此得势,又知他属相,权衡再三,方才忍疼送出。只是此刻眼见众人模样,心中那份虚荣心大是满足,送出宝物的那份心痛,也就淡了许多。   他心中暗暗得意,想这个小无赖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异宝吧,但就这一件东西,怕不也当场震住你。   他正自陶醉,耳中却听的庄大侯爷说出了一句话,此话入耳,宇文化及登时便是一阵的头晕,强自扶住案子,没让自己倒下。   庄侯爷说的是“咦?这是个什么鸟儿?是鹦鹉吗?老哥哥,你说的鸡又在哪里?不会就是这个吧,哪有这么小的鸡啊?”   不等他回答,却又听到庄侯爷雷不死人死不休的话语“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啊?该不会是玻璃吧?嗯,经常有人拿玻璃冒充玉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不过这个做工倒是挺精细,怎么也能值个十两二十两的吧。”   十两二十两?宇文化及不禁呻吟了一声。我他妈的是猪!我就是个猪头!宇文化及同学首次对自己做出了正确的评价。   明知道这个无赖不学无术,我给他什么玉器啊!他认识吗他?我直接扔给他两千两银子多实惠啊我!   还太小,不是鸡?是鸟?!我丫丫你个呸的!你他妈的要是属猪的,老子是不是还要雕头肥猪送给你啊?发指!太发指了!!!这种无赖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啊?苍天啊!   宇文化及满面悲愤,泪流如泉。他却不知,方才庄侯爷听闻他按照属相送礼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属大象呢。他此时实是应该感谢漫天神佛,幸亏十二生肖中,没有大象这个品种。不然,只怕把整个宇文阀都卖了,也是不能满足庄侯爷的胃口的。   整个大厅便在庄侯爷的发言中,诡异的变得慢慢寂静下来,那些个吹拉弹唱的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也是慢慢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看到对方脑门上挂满了黑线。   此时,谁也没有发现,庄大侯爷的目光闪动,嘴角挂着一丝戏谑,正自好整似暇的眯着眼睛看着众人。除了屏风后的一个缝隙中,隐有一双妙目,满是笑意……   半响,宇文化及终是艰难的稳住了心神,对于自己后面将要送出的礼物,已是在心中大大的调整了一番。   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归坐,这才艰难的向着庄见一笑,涩声道“兄弟果然慧眼,为兄方才说了嘛,只不过是一件小物件而已,兄弟自管拿去把玩就是。来来来,咱们且共进一樽。”   说着,抖颤着手,将面前的酒樽再度举起,招呼众人一起对饮。后面乐队眼见酒席又开,这才再次恢复了丝竹乐声。   宇文化及苦笑一声,对庄见道“方才老哥哥贺兄弟进爵,这一樽,便贺兄弟加官吧。兄弟以弱龄之年,得二品显职,着紫配金,实为大隋开朝以来第一人。便只当年秦皇时的甘罗堪与兄弟比肩,老哥哥实是佩服,来,咱们饮盛!至于这个贺礼,为兄自会遣人亲送至兄弟新府上,是为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还望兄弟莫要嫌少。”   庄见闻听这个数,饶是他早有准备,也是不由的大吃一惊。心下大叫贪财之余,暗中盘算,知晓这火候是差不多了。俗话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凡事都需留一步余地,不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深知人性,何时该刹车,何时可进击,实是娴熟无比。当下呵呵一笑,低低笑道“老哥哥,这可就是你见外了吧。要说起这城管司,兄弟任着,不也就是老哥哥任着吗?只不过明面上,兄弟多跑动下而已。这后面的事儿,在老哥哥这儿,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个你我兄弟之间,也不必细说了的。”说罢,已是抬手将樽中酒饮下。   宇文化及等了一晚上,终是等到了这一句,倍受创伤之下,这迟来的慰藉,竟让他不由的心头激荡,有股受宠若惊,热血贲张的感觉。一把拉住庄见,含泪道“兄弟,好兄弟,往后你的事儿,就是我宇文家的事儿。但有所言,宇文家必将全力以赴就是。”说罢,抬手啪啪拍了两下。 第三十六章 有女红拂   随着掌声,但见门口处已是盈盈飘进两个小女。这二女俱是豆蔻之年,长的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头梳双丫髻,鬓带明珠坠,一链金环横于额头,中间尚缀一颗红石。愈发映的肌肤如雪,青丝如黛。   上身半臂小袖衫,下身十二破裙飘曳坠地,上面及至胸口处,便在微有规模处系了丝带,袒露的胸前一片粉光致致,细腻如瓷。白洁圆润的肩头,披着一袭霓裳。婉约有姿,丽质妩媚。裙摆霓飘之际,枭枭而来,恍若九天仙子垂云而下,又似瑶台嫦娥再临人间。那霓裳朦胧之间,给人一种如同雾里看花,云气氤氲之感,带出三分不真实,七分仙灵气。   最为难得的是,这二女竟是如同一个模子雕刻而出的,那如诗如画的面目竟是毫无二致,显然是一对双生姐妹。   二女盈盈近前,双双罗拜。嘤嘤呖呖之际,见礼道“奴花语、依人见过大人。”庄见呆呆望着眼前这一对如同玉堆起来的人儿,一双筷子已是掉落了桌上。   妈妈咪啊!老子要死了!要死了!妖精妖精!祸水祸水啊!庄侯爷口角边拖着一条长长的晶亮,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这一对妙人儿。瞬间已是不知身在天上人间了。   宇文化及偷眼看他模样,终是心中大快。这个无赖一晚上不按理出牌,搞得自己大是进退失据。此刻这对儿姊妹花一出,可算是给自己扳平了一局了。娘了个老子的,这要再罩不住,宇文化及真的是要黔驴技穷了。   当下,微微咳了一声,将在场所有人痴迷的目光惊醒,这才笑着对庄见道“兄弟,你看这对姐妹,如何?”   庄见目不稍暇的盯着,不假思索的答道“美!娘的!美啊!简直就是闭月羞花,羞花闭月!落鱼沉雁,沉雁落鱼啊!二位妹妹,不知可有时间,哥哥带你们去晒晒月亮,数数星光,畅谈下人生理想如何?”这厮也不管在人家府上做客,张口就是口花花的调戏上了。   宇文化及大感狼狈,此等不待主人开口,就自行向人家婢女调笑的,实是尚属首次见到,这庄无赖,确实堪称极品了。   眼见二女满面红晕,低头不语,庄见却是双目放光的样子,宇文化及不得不调整策略,抢先道“为兄见兄弟家中尚未有伺候的贴心人,这两个小妮子,乃是自越地寻来的官家女子,今年不过豆蔻之纪,便将她们送与兄弟,早晚为兄弟铺床暖被,还望兄弟莫要推辞啊。”   啊?送给我的?庄见耳中猛地听到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转脸对宇文化及眉花眼笑的拱手道“哈哈,妙极妙极,这般人儿,老哥哥竟是舍得出手,兄弟就承情了哈。来来来,二位妹妹,来哥哥这里坐,咱们自后就是一家人了,怎么也得好好认识一下是不。来来来,都过来坐下。”这厮哪管什么矜持二字,也不管宇文化及吩咐不吩咐的,直接就叫二女来坐。   宇文化及满心无奈,只得免了好多话,直接道“去见过你们的新主人吧,好生伺候,莫要坠了咱们宇文家的脸面。”二女这才应了,先是重新拜见新主人,这才粉脸羞红的坐到庄侯爷的身边。   庄侯爷此刻双目雪亮,满面潮红,一手一个,已是拉住二女小手,只觉满手暖玉滑腻,触手生香。一个人如同坐在云端一般,简直要飘飘欲仙了。   屏风后此刻那双妙目,此时却是闪过一丝鄙夷,翛然隐没。宇文化及见礼物凑效,不由得哈哈大笑,连连劝饮。只是此番再想叫庄侯爷饮酒,却是须得先清那花语、依人转达了。因为庄侯爷眼中已是再无旁人了。   宇文化及怎么也料不到竟是变成这样,话说这主人请客,客人来了,只顾着和自己婢女调情,将主人晾在一边,那么那个主人可就太没面子了。宇文化及方才刚刚兴起的一丝兴奋,瞬间又是化为乌有。   那二女极是有眼色,早已看见原主人满面的不虞,虽说这个新主人大是有趣,却不敢在还未离开之时,就不管不顾的。当下花语轻轻拽拽庄侯爷的衣角,妙目向宇文化及那边打个眼色。   庄见这才如梦初醒,哈哈笑着,端起酒樽对宇文化及笑道“老哥哥,小弟这辈子呢,就这点爱好,唉,总是改不了。一遇到佳人,就容易忽略朋友,该罚,小弟自罚三杯,以做赔罪。”说完,让依人给自己满上,已是连干三樽。   宇文化及脸色这才好看些,勉强笑道“兄弟年少风流,该当如此,不怪不怪。哈哈,今日为兄大礼送完,还安排了一场歌舞,以奉兄弟。不如你我一同观赏一番可好?”   庄见大感兴趣,连连点头道“那感情好,好的紧。不瞒哥哥说,我那老爹当年虽是在太乐署,这歌舞却是从未看过的。今日就借老哥哥的光,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宇文化及心中鄙视,面上却是含笑点头,这才拍掌让舞乐上场。一阵轻鼓过后,筝音大起,几拨抡指过后,长笛短箫齐鸣,悠悠然仿似自半空生出一般,使人顿如置身空幻之境。   随着古筝再响,两队姬女已是翩然而入,各持丝带红绫,满场舞动起来,一时间,厅内香风阵阵,目迷五色。众姬女霓裳轻抖,腰臀轻摆,那手中红绫丝带,便宛如活了一般,或环绕成圆,或流如赤潮,衣裙飘扬之间,粉腿玉臂荧光流转,与明亮的烛火交相辉映,带起一股迷离奢靡的氛围。   耳中乐音忽的一变,古筝之音已是突转急促,急急间如同雨打芭蕉,恍恍乎似海潮怒涌。便在这急促的韵律中,忽的自厅中屏风后,转出一个火红的身影。那身影矫捷婀娜,身段有致。一袭大红舞袍,如同一团烈火般,瞬间就将热情点燃。   方才两队舞姬此刻竟如同风摆残荷,围在那火红身影四周,随着那身影起伏波动,如同大浪推进,又如雪叔银花。   那火红身影舞的急处,手中蓦地现出一柄拂尘,随着身体的急速旋转舞动,犹如一阵赤色的风掠过,将四周众舞姬的雪白霓裳带起,纷纷扬扬间,似缤花纷落。飘洒错落之际,如雪舞晴空。   庄见初时看的也是目驰神迷,心中大是赞叹。他本以为这古代舞蹈定没什么好看的,在后世电视上也不曾少看过,只是些人挥舞来去的,无趣的紧。哪有那些个大片什么的好看。然而此时身临其境,方才晓得自己错的是多么厉害。怪不得历史上,就算很多有为的君主,也极是喜欢观舞,就算现在还不知猫在那个角落的李二同学,甚至还自己编舞,亲自舞之。   他看的高兴,身旁花语低声笑道“奴和妹妹也善歌舞,等的主人有暇,当和妹妹为主人舞之。”她与依人二人,被辗转卖入宇文府,只道从此要沦入那个老头子手中,心中不无伤感。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们二人虽是命运多舛,然那般少女情怀,却依然和大多数女孩一般的。   今夜乍听的将自己二人送与了这个少年,听身份,竟然还是一位侯爷,不由的大吃一惊。及至见了那买来自己的老头似是对这少年大是忌惮,更是心中暗凛,唯恐落入了一个纨绔之手,若是如此,则二人后半生实是颇堪忧虑了。因为少年纨绔,总是喜新厌旧,她们素日训练之时,就多听教授的姐妹传闻,是以初时大为忐忑。   然而到了后来,却见这位年轻的主人虽是好像极为急色,但对她们却表现出一份从未有过的尊重来,言谈笑语之间,只是畅怀而笑,似是只为逗得自己一乐。这般如同朋友间的调笑,让二女大是感动,自是对这新主人,自一开始就不知不觉的依恋起来。   这会儿见主人似是对歌舞大是赞赏,这才低声进言,表达自己心意。庄见耳中仙音渺渺,鼻息中满是处子甜香,不觉心怀大畅。轻揽住二女,低笑道“好极了,等回头咱们回去好好舞动一番,也让哥哥看看,咱家花语和依人又有多高的技艺。”   二女被他揽住,心中鹿撞之际,却也喜动颜色,眼波儿流转之际,已是水光潋滟,娇嫩欲滴了。正自心旌摇动之际,却听的庄见忽的轻咦一声,随即松开了揽住自己的双手,偷眼看去,却见庄见目不稍暇的紧紧盯住场中中间那个红色身影。二女不由黯然。   她们却不知,庄见此时心中实没有什么情欲之事,只是突然见到那女子展出了红拂,而想起了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   他双目紧紧盯住那火红的身影,暗暗猜测,凝目看去,只见那身影此刻随着乐声已是渐缓。姣好的面目顿时显现。   但见黛眉如柳,斜飞入鬓,杏眸如星,灵动有神。顾盼之际,竟显一股峥嵘之气。此时急遽舞动之后,桃腮晕红,如同熟透了的果实,娇艳欲滴。挺直的翘鼻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晶晶莹莹的更增三分秀色。   裸露在外的晶莹肌肤,因着运动的关系,透着一股淡然的粉色,如同初生婴孩,显得娇嫩异常。胸前两团丰盈,随着身姿的舞动,似欲裂衣而出,怒茁如峰。长腿修长笔直,肌肉紧致,整个人便如同一团熊熊烈火,带着一股不安的躁动,现出一份青春的朝气。   堪堪乐声渐停,众女已是鼻息咻咻,渐渐停下,庄见再也忍不住,不由的霍然起身,紧紧的盯着那红衣女,叫道“你是红拂!” 第三十七章 横财就手   宇文化及府上,歌舞方停,庄见已是挺身而起,大声喝问。众人一时都是愣住。便是那红衣女也是不由的一愣。   宇文化及不由眉头一皱,心中大是后悔。今日这个饮宴简直快要变成一个笑话了。这个小无赖就没一刻消停过。此时对着自己家的舞女如此喝问,又想怎么样?唉,罢了罢了,总是自己流年不利,碰上这么个霉星吧。   当下,出声问道“兄弟,你如何认得此女?我自收在府中,已是三年有余,平日多有调教,对她尚算知道根底,却不曾听闻她识得外人啊?”   宇文化及这话意思,不啻于告诉庄见,这个女子我养了很久了,你小子别惦记了。哪知他遇上了庄见这个怪胎,休说这样拐弯抹角的不会理会,就算是直言相告,庄大少该不打听还是不打听。   听着宇文化及直承就是红拂女,庄见不由的大是兴奋。喵了个咪的,这老乌龟府上宝贝竟是这么多,到了最后才拿出压箱底儿的宝贝来。哼,怎么也要想个法子给他要过来!   宇文化及如何料到自己一番话,非但没能打消这个无赖的心思,反而更坚定了想法。尚待要挥手让众女赶紧下去,免得给这无赖看到眼里拔不出来。哪知那手刚刚举起来,就听庄侯爷已是发话道“这个红拂女,我要了!”   宇文化及身子一阵摇晃,面上已是瞬间涌过一丝怒意。这个无赖!强盗!这不是明抢吗!听他淡然的口气,却是坚定至极,连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都没有。宇文化及忽的感到疑惑,这里,还是自己的家吗?怎么感觉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样!   这一刻,宇文化及才充分的体悟到了那句“财莫露白”的含义。强压住心头之火,涩声道“兄弟这是为何?难不成跟红拂有仇吗?抑或是看上红拂的姿色?若是后者,为兄自当为兄弟再去搜取就是,这红拂却是为兄养熟了的,还望兄弟给老哥哥留下。”   红拂女站在当场,听着对面二人一问一答,心中怒火已是快要冲了顶了。这个无赖,本当他只不过是好色些而已,不想竟是如此无耻。当众索要自己不说,竟还如此强横。自己虽说是巴不得离开那宇文化及,但却也不愿跟着这么一个无赖。   她自恼火之际,庄见却是全然不管,对着宇文化及摇头道“我与这个红拂女一无冤仇,二无私情。我欲要她,其实是为了公事。如果我的记忆不差的话,红拂女,你可是姓张?”   宇文化及大是疑惑,抬头望向红拂。红拂女的姓,就算他也是不知道的,只因这女子善舞红拂,便以红拂称呼了。而这小无赖竟然一口叫出她的姓来,难道真是里面有些什么?   红拂本正大怒,此时闻听这小贼竟一口道破自己的姓氏,不由的面色大变,霍然抬头看向庄见,满面的疑惑之色。眼见那小贼紧紧盯住自己,目光中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东西,竟让她忽的产生一股安全的感觉,心中不由大是不安。终是勉强点点头,娇声道“奴本却是姓张,不知大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庄见心头暗喜,面上却依然毫无表情,不再看她,缓缓坐下。淡淡的对宇文化及道“老哥哥,不是小弟有意为难。你也知道,皇上赐我任意挑选人手的权利,兄弟今个儿不想在老哥哥府上用这个权利,只望老哥哥能卖个面子给小弟,将此女给了小弟。这个人情,小弟日后必有一报就是。但其中的原因嘛,老哥哥还是不知道的好。”说着,眼皮一耷拉,不再多说了。   他这般故弄玄虚,心中实是已经乐翻了天。娘的皮儿的,这红拂可是自己极为喜欢的一个女子,先不说这容貌果是艳丽无双,但就那传唱千古的名声,就能让这个幻想着泡尽天下妹妹的无赖,生出无限的满足来。此时眼见佳人亭亭玉立于前,要是就此失之交臂,庄无赖想想,自己说不定真会挥剑自宫,学了那东方不败去。   他现在这番作态,不但能让宇文化及不敢轻易拒绝,就是红拂也定会大起好奇之心。以他后世泡女的经验来说,先勾起女人对你的好奇心,那么你就成功了一半了。至于后面能不能得手,就看各人法道了。反正他也不是那种急惶惶,看着女人就想扑到的,这种慢工出细活,不停追逐的感觉才是他最享受的。   宇文化及听他这么一说,果然面色微变,心中已是大为惊凛。这个无赖一向嬉皮笑脸,难得如此正经,且话里话外,好似还和圣上那边有些关联。哎哟,莫不是这女子乃是皇家之人,或者又就是圣上的……如果这是这样,一旦让圣上知晓自己竟将其当做舞姬,那自己……自己……   他想到离奇处,已是不由的额头冒汗。抬眼望向庄见,却见他依然是那副云清风淡的模样,心中不由的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骇然之际,已是想着,如何才能让这小无赖将嘴巴闭紧。这事儿决不能传扬出去!   咬咬牙,俯身靠近庄见,低声道“兄弟,你给哥哥露个底儿,她是不是跟那位有些关联?”说着,悄悄伸手向上一指。   庄见见他动作,先是一鄂,随即简直就要忍不住爆笑了。这一霎那,他差点以为这宇文化及也是穿越来的,后世琼瑶小说,还珠格格啥的看的多了。   眼见宇文化及满头大汗,双目紧张的盯着自己,心中使劲憋住。面上却显出迟疑之色,半响方才轻叹口气,低低的道“老哥哥,你别逼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宇文化及见他面色古怪,哪里猜得到是忍笑忍得辛苦所致,还当自己所猜不差,此时听他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登时心中已是雪亮。   伸手抹了把头上汗水,又轻轻拉住庄见衣袖,低低的哀求道“兄弟,老哥哥求你个事儿。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庄见一愣,点头道“老哥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咱兄弟间,但凡小弟能做的了主的,定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宇文化及大是感动,低声道“这位主儿你从我这儿带走的事儿,你切莫说与任何人知晓。你没在我这见过她,我也从没加过她,至于你是怎么找着她的,这个嘛,兄弟你脑子好用,还望多多费心想个辄出来,老哥哥这一家子良贱的性命,可就都摆脱兄弟了。只要兄弟给哥哥把这事儿担下了,哥哥自不会让你白忙一场,定会备上一份大大的谢仪,兄弟,这事儿你大可做的主,你可要帮帮老哥哥啊。”   庄见心中大怒,你个老乌龟,原来是打的这般好算盘啊。这要真是跟你想的一样,老子这忙帮了你,岂不是把自己脑袋帮上了?我日你个先人板板的,算计老子,好好,你大爷的,我要不让你大大的吐出一口肉来,老子从此跟你姓!   这厮丝毫没有占了便宜的觉悟,竟还惦记着要报复人家。宇文化及碰上这个活宝,当真是祖宗八辈积了德了。   庄见当下满面的为难,艰难的道“老哥哥,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旦走漏风声,那小弟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部交代了,你这不是害我吗。”   宇文化及大急,满头大汗的道“兄弟,此事你知我知,哪还有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又怎么猜得到。莫非还有别人知晓这事,为此奔走?”说到这,已是语音惶恐至极。   庄见肚内暗笑,眼见他吓得不轻,微微摇头道“此事只有小弟知晓,别无第三人知晓。老哥哥尽管放心就是。但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我若要瞒住,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将她带在身边,或是仍留她在老哥哥府上,就当没有过今晚之事,从此让她石沉大海就是了,老哥哥,要不咱还是维持原样如何?啊,对,就是这样,这样最好。嗯,啊,那个小弟还有些事儿要处理,这就告辞了,告辞了啊。”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就要走。   宇文化及心里不迭声的叫苦,你个无赖,要么刚才你就别叫出来,都这会儿了,你又要当从没发生过,老子的人头岂不是时时攥在你的手里。   当下急急拉住,连连摇头道“兄弟差矣,这么个年轻女子,正应跟在兄弟身边才是。若是放在我这儿,要是给她换了行当,她定然怀疑,要是不换,这整日抛头露面的,万一哪天被人再看到,这不是要了老哥哥的性命吗?兄弟,你好人做到底,就帮哥哥这一把吧。那,老哥哥给你凑个大大的谢仪,纹银五万两,只当她的嫁送之资了,如何?这可是老哥哥目前所能筹划到的最大限度了。”   庄见听的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了。妈妈咪啊!老子横财就手啊!这大运来了,果然是挡也挡不住的,五万两!你个老乌龟的,可真有钱啊。   眼见宇文化及已是脸颊上肌肉抽动,估计也差不多到火候了,这才勉强点点头,算是应了。宇文化及终是大喜。 第三十八章 暗夜掩杀   子时已过,宇文化及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去的马车,面颊上不禁一阵的抽动。这个小无赖终于走了!   想想今晚这一番宴请,简直纯粹就是自己找虐!连金带银的足有十万之巨,还贴上一栋大宅和三个绝色美女,想想就让宇文化及一阵的肉疼。只是想及红拂时,头上又不禁的沁出汗来。   这个女子身份如迷,虽说姿色不俗,但美貌女子有的是,只要能把这个麻烦送走,宇文化及还是很庆幸的。那个小无赖毕竟年幼,几句好话下去,几万两银子砸过去,登时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嘿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钱没了,可以再赚,可要是命没了,那就真是一了百了了。宇文化及突然又感到很轻松,轻轻吁出一口气,抬目看看,已是不见了那马车的踪影,这才微微摇摇头,转身进了大门。“吱呀,砰!”的一声,两扇大门合上,拐角处忽的现出一个黑影,略微张望了下,转身又没入了黑暗之中。   马车粼粼的缓缓行着,已是过了长街,转入了南边的纵向民街上。车辕上,罗士信坐在驭者的旁边,听着车厢里的低笑细语之声,不由的大是佩服。   自家少爷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绝才,不论是在西市还是在这些个豪门大院里,只要是他老人家经过的地方,铁定会拿回一些东西的。金钱、美女、豪宅,貌似少爷出手,就从没失过手的。自己能跟着这样有本事的东家,罗士信似乎看到了无数的白面卷子和肥肉,铺天盖地的要将自己埋了起来一般,面上不由的一片神往之色。   车厢里,庄大少左拥右抱,眉花眼笑的,和花语、依人两女低低调笑着。红拂自己坐在对面,脸罩寒霜,只当看不见,只是心中却是焦躁无比。   这小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宇文化及那桀骜不驯的老狐狸,不但乖乖的将自己送了给他,甚至还显得大是感激和惶恐的样子。而且,临走之时,对自己似是执礼甚恭,说的话也让她心头更是一片疑云。   “姑娘,老夫一向对你礼遇,并无怠慢之处。今日,你既是已随了侯爷,那么日后你我便是路人,自这一刻起,你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你,还望姑娘记下了。”宇文化及如是说道。   偷眼瞟了眼对面那贼忒嘻嘻的小贼,红拂心中一阵的不忿。自己初时躲在屏风后,眼见这小贼戏弄宇文老儿,心下大是佩服。只觉得这人年纪虽轻,但实是大有机智,而且不畏权贵,肆意放胆嬉骂,让她很是青睐。   只是待到看到他见了花语依人姐妹时的那个丑样,心中不由大感失望,隐隐的甚至还有一丝愤怒。这世间,便没有一个视钱财如粪土,视美色为骷髅,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红拂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轻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可是很奇怪,为什么宇文老儿那么轻易的就范,把你送了给我?”小无赖竟突然出声,向着红拂说道。 %74%78%74%38%30.%63%6f%6d   红拂一惊,随即淡淡的道“奴只是个歌姬,本就是无足轻重之人,大人要送与谁便送与谁,红拂又哪有置喙的余地?奇不奇怪的,也就没甚紧要的了。”   “哈哈,有性格,我喜欢!实话告诉你,你那姓氏,我是猜的!你所用红拂上,有个张字,所以,我就大胆说了,不想倒是让我蒙对了。嘻嘻,宇文老儿精明过人,若是耍手段跟他讨要,估计下辈子也是没戏。但我偏偏就堂而皇之的要了,这老儿自诩多智,自是会往离奇玄幻的地方自己去猜,越猜就越不敢拒绝,等到他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了,我只要略微点点他,他自是屁颠屁颠的拱手而送了。”小贼得意的解释道。   红拂微一寻思,觉得大有道理,对付宇文化及这等老奸,这招可不正是妙到毫颠的一招吗。眼中闪过一道赞赏的神色,但却转瞬就隐藏起来。   “侯爷为何一定要讨要红拂?红拂只不过一个歌姬而已,姿色不如花语依人二位妹妹,才艺除了舞蹈外,再无其他出彩之处。侯爷可能为奴一解心中之惑?”红拂轻声问道。   庄见略微坐正身子,轻轻拍拍花语依人二女,让她们在一边坐了,这才正色道“我有一个梦!我要尽力拯救天下所有的好女子,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但却一定不愿让她们沦入俗人之手。我看你的舞蹈,蓬勃浩大,必是心中有主见的女子。这个世道,嘿嘿,他人只看到无限的繁荣,偏偏我却看到了大乱将至。战火大乱一起,似你们这样的奇女子,不管有多少才华,还不是要玉石俱焚?对于我这样的惜花之人,又怎么可能不插手一管呢。”   红拂眼中奇光更甚,直直看着他道“奴听说侯爷乃是朝中重臣,当今圣上第一宠臣,怎么也对这世道似是大有不满呢?”   庄见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慢声吟道“周王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身便死,千古忠奸有谁知?嘻嘻,我只是个靠着无耻卖乖,混些前程的小无赖,管他什么宠臣红人的。只要能护着身边人,快活自在的过一生,哪管他天翻地覆三生劫。啊,闲着没事时,数数无尽的金银财宝,累了搂着醇酒美人儿,这才是人生啊。”   庄见抒发着他伟大的理想抱负,把个红拂听的目瞪口呆。只觉眼前这人一身的古怪,要说他是个好色纨绔吧,在这阴暗的车厢里,三美在侧,却偏偏并没有对她们做出任何事来。要说他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吧,却又偏偏说出那么个理想来。只让人无语的很。   听他方才开头四句话,其中竟是隐藏着无尽的机锋智慧,只是这人却是稍露即收,便似刚刚要看到他真实的面目,却又忽的向后一缩,躲入了一片雾霭水气之中,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自费猜量。   红拂心中忽然对这小贼大起好奇之念,越是看不透,越想看明白。一双妙目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心中不停转着念头。   正要再次说话时,却忽然面色一变,霍然抬头向外望去。就在她一抬头之际,只闻听外面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的破空之音,随即就是一声惨叫,马车已是一阵摇晃,忽的停下。   外面罗士信一声怒吼过处,似是在急急的拨打着什么。口中不迭声的大叫“少爷,小心,有人找咱们麻烦呢。”   随着他话音方落,只闻“噗”的一声,一支利箭已是刺穿车厢,“笃”的一声,钉在了庄见身边的车厢上,箭尾兀自颤巍巍的震动不已。   庄见面色大变,来不及多想,一把揽过花容失色的花语和依人,将她们按倒在地,随即又来拉红拂,自己却将身子挡在三女身前,紧张的看着外面。急声骂道“我靠,小罗,怎么回事?”   外面罗士信不及回话,只闻四周一阵叫脚步声响起,随即就是罗士信不停的喝骂,砰砰啪啪的已是和来人打在了一处。   红拂本待起身,却被庄见一把拉到身后挡住,不由的一怔,望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瘦弱的躯体,心中不由一阵暖流涌过,那瘦弱的身躯,这一刻竟是好似一座山一般,让她生出无限的依靠之意。   “嗤嗤”两声急响过处,又是两支箭透帘而入,一支直直射入车板上,一支却是擦着庄见的额头处,带起一溜儿的血光,险之又险的贴边而过,亦是“笃”的一声钉入车壁。   庄见大骂一声,用手一抹,急忙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刃,先向三女急声道“你们躲好,千万不要起身。”随即蹲下身子,用力将短刃插入车厢底部,拼命划拉几下,随即一脚踹去,只听哗啦一声,已是将车厢底儿踹开一个大洞,急声对三女道“快,藏到下面去,抓好了!”   他这车子,下面却是有个专门放置杂物的空间,还是当时为了能随时随地的,能搞些烧烤什么的,特意打造的。   只见他一阵急掏,一些个铁锅,铁炉的乱七八糟物事,被他纷纷拿出,急急挥手让三女进去。   花语和依人眼见他竟为了自己挡箭,俱皆感动,双目含泪间,见他着急,只得从那空洞中钻下去,她二人身子瘦小,却是刚好能卧着。   红拂见他如此危急关头,竟能想到这般妙法,不由大是赞赏,眼见他向自己急急喊着,深深看他一眼,忽的长声而起,手中拂尘一挥,劲力到处,那车厢顶盖已是喀喇一声破了一个大洞。   随即脚下轻跺,一个身子,便如同一朵红云般冉冉而上,自那洞中一直跃至车厢顶上。略微辨识了下来箭的方向,口中轻叱一声,一摆拂尘,已是冲天而起,直往对面一排屋顶上落去。   只听那边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就有两个身影爬起身来,向着红拂迎到,霎那间,已是打做一团。 第三十九章 第十九般兵器   庄见目瞪口呆地看着,耳中听的外面罗士信的怒吼声,才猛地一惊。喵了个咪的,这红拂真不愧是风尘三侠中的人物啊,竟然也有一身好武艺呢。妈妈的,对比之下,老子也忒丢人了些。没面子!太没面子了!   庄大少很恼火。话说后世之事,那次群架,见哥不是冲在最前面,虽说最后打不过,跑也是跑在最前面,但总都是大伙儿一块撤的时候,才回头的。什么时候,自己竟让手下给自己挡刀了。   左右看看,操了。没砖啊!妈的,不管了,就他了。庄大少一手提起铁炉子,一手拎着大铁锅,掀开车帘就冲了下来。   但见外面,黑暗中,罗士信挥舞着一个长条凳,大开大合之间,将七八个黑衣人逼得团团乱转,只是,那帮人个个手持刀剑,明晃晃的抵隙而进,让罗士信大感难受。要知道他一身大力,无人可挡,如是放到战阵上,绝对是一员虎将。但面对着这些江湖上的小巧功夫,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些人虽是被他一条长凳舞起的恶风挡在圈外,但却因罗士信不敢离开车驾,稍退即进。距离一远,罗士信空有一身大力,却是毫无施展之处,不由急的连声怒吼。幸亏此时,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已被红拂缠住,不再有冷箭射来,不然的话,几人的性命,此时已是早已丢了。   庄见看的热血贲张,他本就极好打斗,眼见对面刀光剑影的,如同回到了后世街头群架一般,不由的大骂一声“我操你大爷的!”随着骂声,手中铁炉子已是对准一人,抖手砸了出去。   那人刚刚跳开,躲避罗士信的木凳,哪料的半路杀出个人来。原本以为车上的人,早已吓得不敢露面了,只待将外面这个憨小子打到,自可游刃有余的解决车上的人就是。此时身子还未落地,就觉得一阵恶风袭来,黑暗之中,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暗器。仓促间,勉强转身堪堪躲开。   只见一个长方状的硬物,擦着鼻尖扫过,鼻子中已是飘过一阵油脂的香味。才待要喊让大家小心,忽的只觉眼中一阵刺疼,随即鼻子口中已是灌满了粉状物,却是那烤炉中烧完的碳粉飘出,登时将他满头满脸的糊住。   他眼中刺疼,突然不能视物,不由的大是惊慌,只道是中了暗算,口鼻中辛辣之气大盛,不觉骇然,还当是中了毒了。   惨声大叫中,手中一把单刀舞成一团,已是不辨东南西北的,向后就退。刚退了一步,就忽觉后脑勺猛地一疼,耳中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叫骂“操你姥姥!”咚的一声大响中,已是扑地就倒。   仺琅琅一声金铁交鸣声中,那单刀已是脱手飞出,一个人顿时昏死过去。围着罗士信的六个人大惊失色,不等看的真切,那烤炉已是凌空飞了过来。满炉子的烟灰飘散,合着里面的调料粉,一股子辛辣的气息,顿时弥漫当场。   众人连连喷嚏,一个人大叫“掩住口鼻!掩住口鼻!他们放毒!”众贼心中大惊,齐齐屏住呼吸,连连后退不迭。   罗士信呼呼大喘着,将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木凳,对着一个踉踉跄跄后退的贼子掷了过去,咔嚓一声,已是将他双腿打折。就在那人长声惨叫中,回身捡起刚才被庄见打翻那人的单刀,虎吼一声,便冲了出去。   庄见手中挥舞着大铁锅,也是对着就近一个贼子冲去,大铁锅轮圆了,口中骂声不绝,已是一锅盖了过去。   那人如何知道庄大少手中的兵器,竟是这等霸道。似这种奇门兵器,怕是武器谱上怎么也找不到的,今日始于庄大少用出,方始初露峥嵘。位列天下第十九般兵器,奇兵绝器谱上,排名第一,是为大铁锅!据说千多年后,那场反击敌国侵略的战场上,多有炊事班的战士们,挥舞着这种兵器上阵,建立了无数的功勋,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回头说那人闻听风声恶疾,不敢怠慢,闭着眼睛之下,只得挥剑去挡。他身形不稳之际,又是闭着眼睛,这一剑斩上去,只听叮的一声响,随即手中剑就是一滑,竟被抛过一边,对那击来的兵器,连挡一下也是不能。   惊骇之余,不及出声,就被嗵的一声,开了瓢了。顿时鼻涕与眼泪齐飞,鲜血同牙齿共落。哼也未哼一声,一个身子已是软软的倒了下去。   庄见眼见大铁锅立威,大是兴奋,怪叫一声,满面红潮的拎着这奇门兵器,又冲着一人奔去。   此时,半空中粉尘落尽,众人已是睁开眼睛。那人看着庄见拎着个圆咕隆当的家什过来,又眼见自己兄弟在这兵器的打击下,竟连一招都未挡住,心下不由大惊,哪敢让他先来攻击,当下脚步一错,手中长剑一领,已是刷的一剑,直往庄见腰眼刺到。   庄见一手庄稼把式,暗袭闷棍那才是强项,这种真正的武艺面前,如何是敌手。眼见晶亮亮的锋刃临近,心中着慌,怪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将那大锅挡在身前。   他这大锅足有近半人高,那人虽是剑疾招快,却又怎么能比的上庄见只是微微一动,只闻叮的一声大响,那长剑正刺中铁锅底部。大力之下,长剑略一打弯,那人已是大喝一声,长剑笃然一亮,瞬间挺直。庄大侠只觉一阵大力涌来,再也站不住身形,蹬蹬蹬向后几步,已是仰天而倒。   大铁锅先是猛往旁边地上一撞,铛的一声大震中,霍的弹起,已是倒扣在庄大侠胸前。如同一个大龟壳一般,将他盖住。砸的庄大侠一阵龇牙咧嘴,大叫一声。   只是叫声未绝之际,只觉胸前一阵大力再次涌至,却见那人正自挺剑狠狠刺到,黑巾罩面之下,露出的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庄大侠此时已是回天无力,再也躲避不开,只得勉力推了下身前的大龟壳,却听叮——吱的声音响起。尤其最后那声,简直让人牙齿发酸。却是那人长剑终于刺穿锅底,铁器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尖鸣之音。   庄见心中万念俱灰,只道这番可是完蛋了。双眼一闭,就只等死了。只是半响不见动静,心下奇怪之余,不由睁开眼睛看去。   只见那人呆呆的站在自己面前,两眼中满是古怪不信之色,咽喉处,一截红色木柄已是透骨而出,鲜血流了一身,早已是气绝身亡了。   庄见大喜之余,想要起身,却被那人长剑套着铁锅将他压住,竟是一时不得解脱。一个身子在大铁锅之下,四爪乱动,左摇右晃,恰如一只乌龟被人翻了个儿。   耳中听的噗嗤一笑,却见红拂满面的忍俊不禁,站在旁边大笑不已。原来方才庄见一声大叫,那边罗士信离得稍远,救之不及。但屋顶上红拂那儿,却刚好将两个弓箭手收拾掉,耳中听的庄见叫声,心中大惊,急怒之下不及细想,已是脱手将拂尘掷出。   她这拂尘乃是铁桦木所制,本是当日偷偷教她功夫的一个老尼所制。坚欤金刚,擅破内家之气,此时她急怒之下,更是尽提全身功力。那人刺穿铁锅,就要用力下刺,将庄见刺死,忽觉得背后劲风急至,待要拔剑抵挡,那剑却被铁锅夹住,一时竟是抽不回来,略微一顿的空当,已是被那拂尘,自后颈直刺至前,顿时气绝。   红拂掷出拂尘,人已是随后赶到,不及发出拂尘,就急急来看庄见,唯恐他被伤到,哪知却正看到庄大乌龟一副狼狈无比的景象,略微一呆,随即爆笑不已。   庄大侠大感没有面子,勉强伸手摸摸鼻子,翻着白眼哼道“笑什么笑?要不是我这舍身拖着他,你能杀了他?切,没良心!还不赶紧扶本老爷起来,这般没有规矩,回头定要打你屁屁!”   红拂听他说得龌龊,不由笑声戛然而止,满面通红之际,心中方才对他升起的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这个小贼,整日里就是对女子满口调笑,好不可恶!说话竟如此下作,自己方才还对他有了好感,真是瞎了双眼。   红拂忿忿的上前将自己拂尘拔出,将那人一脚踢开,带着铁锅一起跌倒一旁。看着庄见满面痛苦的爬了起来,这才冷冷的道“侯爷既是无事,还请到车上藏好,奴去帮那位壮士杀敌。”   说罢,也不理他,转身就走。庄大少大怒!喵了个咪的,拽什么拽啊?老子要不是流年不利,还用你来救,没见刚才本大侠多么威风吗?两招之下,解决两个小贼,何等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Fuck他祖母的!让老子回车里藏着?我呸!等着,等老子取回兵器,施展手段给你看看。我日!   嘟嘟囔囔的蹒跚走到那个死尸身边,双手拽着铁锅,吱吱——吱——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再度响起,在这暗夜之中,霎时传出老远。 第四十章 诡计逼迫   打斗中的几人,闻听这魔音贯脑,都是不禁的一晕。红拂此时和罗士信正自合力斗四个人,听到这难听的声音,百忙中看去,见那位大少刚好将那铁锅拔出,正自咧嘴大笑,状甚得意,不由一阵的气恼。   方待要喝斥两声,却听得远处一阵的喧闹之声,马蹄震地,一片火光急速往这边赶来,正是巡夜士卒听到这边动静,调集人手围了过来。   打斗中的四人,眼见官兵已至,不由的互相对望一眼,突然齐声暴喝,刀剑并举,猛地连进几招,将红拂和罗士信逼开,随即转身就走。   红拂和罗士信哪里肯舍,迈步就要追上去,却见四人忽的转身,齐齐扬手,随即就是漫天的晶亮扑来。红拂和罗士信大惊,连忙止住势子,各将兵刃舞动,荡开暗器。隐约中只闻两声闷哼响起。却是地上被庄见先前打昏的二人,已是遍身插满暗器,霎时气绝而亡了。   红拂和罗士信都是心中暗惊,眼见黑暗处,四条黑影闪了几闪,已是不见了踪影,只得放弃了再去追逐的念头。低头看时,却见一地的铁蒺藜、飞针、袖镖、飞蝗石等物,不由的暗叫侥幸。方才要是一上来,这些人就用暗青子招呼,二人此刻多半已是浑身带伤了,到那时,还能不能护得住那位庄大少,可就是两说了。   走到庄见身边,看着庄大少兀自拎着他那大铁锅,红拂不由的一阵无语,只得扭头他顾,不去看他。只是心中对他这种不肯扔下护卫,共同进退的做法倒是大大感叹。天下为官者,能做到这一步的,倒也是凤毛麟角了。   罗士信不停的摸索着庄见身子,口中急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伤着哪儿没有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有了事儿,俺可就再也没白面卷子吃了。”   庄见开始见他如此关心自己,不由的大是感动,及至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的脑袋一晕,额头上登时挂下黑线无数。我日你个香蕉巴拉的,感情你是为了白面卷子啊!我你大爷的,感情老子一条命,在你那就是几个白面卷子的价格啊。   怒了!愤怒了!庄大少满面悲愤,手中奇门兵器不断的轻颤着,瞄着小罗同学的脑袋,研究着到底从哪里下手才能解了心中之恨。   小罗同学鼻涕眼泪之余,忽的又感到一份杀气,大惊之下,抬头看去,却见自家少爷那不良的目光,不由的登时一个激灵,也不知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了,但却是知道,少爷又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这种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溜!   想到做到,也不多言,已是转身就跑。庄大少哪里料到这小子现在这般机灵了,一呆之下,不由的仰天大叫“罗——士——信!回来让我掐死你!”喊完,随后就追。   小罗同学听的背后的狼嚎,脚下跑的更是迅捷。回去?让你掐死?切,俺不傻!你自己掐自己吧。跑到车边,二人围着那马车已是转了起来。   红拂眼见这主仆二人,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的,不由的一阵头晕。知道要是再呆下去,怕是自己也会抓狂的。赶紧转身离开,自去车上将花语依人二女扶出,细声安慰。   火光移近,大队的士卒把四周团团围住。一个一身金盔金甲的将军大步而出,眼见围着车子转来转去的二人,不由的瞠目结舌。实在是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一个情况。到底里面那个是良民,哪个是贼?   无奈之下,只得大喝一声“兀那二人,还不停下!再敢妄动,本将一声令下,尽数格杀!”   喝声方落,那二人已是停住。一个在车尾处探头探脑,憨声道“少爷,将军大人问话,您先回话吧,要打小的,待会儿再说好不?”   另一个,一身紫袍金带的,帽子歪斜,浑身黑灰,此际正一手拎着一口大锅,一手扶着车辕,吐着舌头喘息道“好……好你……你小子,居然敢跑了!我……我……我日的。你……你丫等着!娘……娘希屁的!等老子……老子说完……说完再……再炮制你!”说着,翻着白眼,回过头来又道“你……你大爷的,谁……谁在那儿吼?吓坏了……吓坏了老子……你可要……可要赔钱的!”   听着这位主儿的回话,车上的红拂,外面的众兵士,顿时噗通连声,已是跌倒一片。那位将军张口结舌,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拽!真他妈的拽啊!都这德性了,还惦记着要钱,难道是民部哪位大人在此,白天算账算晕了头了?看看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尸体,满地的暗器,想来应该是这位主儿,刚被偷袭过吧。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受害者的样子呢?难道是他打劫别人?   那将军正自满心疑惑之际,却听那位大人已是缓过气儿来了,指着自己这边嚷道“喂喂喂,那谁谁谁,那个胖子。崩看别人,你,就你,对,过来过来。日了,你们哪部分的啊?这地界儿谁罩的啊?怎么治安这么差啊?你们老大哪位?让他来见我!妈妈的,要赔偿!一定要赔偿我!看看,看看,上好的袍子啊,刚花了四十个大钱做的呢,还有这靴子,这帽子,哎哟,妈的,我的锅!我日!居然漏了!赔!赔来!统统都要赔来!”   车里花语和依人听着外面自家主人一叠声的叫嚷,不由的大是担心,转头看着已经趋向于暴走的红拂,急急的问道“姐姐,主人怎么了,可是受伤了?为什么叫的如此凄惨?”   红拂面上一窒,嘴唇哆嗦着看了二女一眼,突然感到一阵的无力,颓然坐倒,呻吟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车中红拂坐倒,车外那位将军却是即将晕倒了,身子摇摇晃晃间,勉力稳住,定定心神问道“这位……这位大人,不知姓甚名谁?供职何部?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分说明白,下官也好处置。”   庄侯爷大怒,“怎么,老子说的不清楚吗?已经很清楚了啊!就算不说也能看明白嘛!老子被人打劫了!而且好像还是那种管杀不管埋的打劫!看看,看看,把我这些东西糟践的,没天良的,会遭雷劈的!我是谁?我日!我知名度还这么低吗?那好,老子告诉你,老子乃是大隋忠知侯、掌城管司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庄见仁的就是。小子,听明白没?”   那武官听了这么一长串儿名头,那额头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原来是这位主儿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怎么就单单今个儿轮到我当值呢?完了完了,这次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心中哆嗦,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原来是忠知侯爷,下官右监门府参军袁文焕给侯爷见礼。只是侯爷,这是哪里来的歹人,如何竟敢来犯您的虎驾?下官职位低微,不敢多做置喙,这就通报我家将军,请他前来。”   庄见翻翻白眼,不屑道“小子,莫不是你不接我的报案?想要敷衍我?请你家将军?你家将军哪位啊?他又不在现场,等他来了,什么黄瓜菜都凉了,他来也可以,只是谈赔偿一事,但这现场缉捕之责,貌似是应该你来吧。”   袁文焕心中叫苦,不想这位主儿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难缠,这是逼着自己上架啊。这皇城之中,哪里会有什么劫匪,分明是不知这主儿得罪了谁,想要他的小命呢。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武官儿,这要掺和进去,怕是最后会连点渣也不剩的。但又不能推脱,一时间,袁文焕已是急的满头大汗了。   眼见庄见眼睛四下瞄着,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心中衡量再三,终是咬咬牙,扑通跪倒,叩头道“侯爷救我!”   庄见吓了一跳,疑惑道“你干吗?你咋了?犯急病了?我又不是大夫!我那金紫光禄大夫,那是官儿!不是看病的!帮不了你,你找郎中看去!”   袁文焕心中简直快要叫出爹来了,也不知这位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跟自己在这胡搅蛮缠的,到底想要干啥啊。只是他能拖得,自己却是拖不得啊。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回头圣上一旦问起罪来,怕是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当下哭丧着脸道“侯爷,那是金贵之人,哪怕受的一点儿惊吓,下官职责在身,怕也是难逃罪责,这要圣上问起来,下官怕是第一个就要掉脑袋啊,还求侯爷救命啊。”   庄见恍然,皱眉道“这可让我怎么救你?难道不跟皇上说?怕是不行吧,那可是欺君之罪啊,要杀头滴!”   袁文焕大恐,心道,我啥时候让你欺君了?这要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啊。眼见这位还要说,连忙拦住道“只求侯爷在圣上询问的时候,为下官开脱几句,就说幸亏下官来的……呃……来的……那个……那个……”   他心中惭愧,饶他脸皮厚,这话却也是不好出口。庄见却是已然明白,他在这拖延时间,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给眼前这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袁将军压力,逼迫他倒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只有掌握了这个最先赶到的人,届时怎么说怎么是,自己才好施展手段,找出欲要刺杀自己的人来。   此时听了袁文焕说话,心下大喜。面上却是皱着眉,微微摇头。袁文焕看他摇头,不由的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庄见笑道“袁大人真是奇怪,方才若不是你勤于守卫,及时寻来这里,舍生忘死的相护,本侯早已死去多时了。这般大功,皇上褒奖都来不及呢,又谈什么问罪,你要本侯为你分说,却要分说什么啊?袁大人。”   袁文焕本以为必死,此时耳中听着,简直如同梦中,半响忽的猛然爬起来,砰砰砰的猛磕三个头,泣声道“侯爷活命大恩,文焕记下了。自今日起,文焕一切唯侯爷马首是瞻。侯爷但有吩咐,文焕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见笑眯眯的将他扶起来,轻轻的道“赴汤蹈火嘛,倒也不用,不过呢,有个小事儿,却要你来办上一办。” 第四十一章 可恶的小贼   场中几具尸首,屋顶上两具,地上三具,只是此时,不知为何,地上却只剩下了两具了。火光照耀下,袁文焕躬身站在庄见身边,疑惑的道“侯爷,您这般做,却是为了什么?下官实在是不解的很。”   庄见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歪头看看他,问道“怎么?袁将军真想知道?确定想知道?一定想知道?没关系,你考虑好,如果真的想知道,本侯就告诉你。因为,你是本侯的人嘛,是不是?”   袁文焕看着这个少年两眼眯着,满面的笑意,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连忙摇头,慌道“不不不,侯爷误会了。下官就是随口一说。这等大事,下官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好,别的一概不问,一概不知。”   庄见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肩头,点头道“袁将军,不错,很不错!好好干,你的前途很光明,本侯很看好你的。”   袁文焕被他一夸,顿时觉得周身骨头都轻了二两,一个身子躬的更是低了,满面堆笑的低声道“多谢侯爷赏识,下官知晓怎么做的,请侯爷尽管放心。”   庄见不由仰天而笑,袁文焕在旁亦是陪着干笑不已。后边马车上,花语依人姐妹倚壁而坐,两人四只妙眸只是紧紧的看着自家主人,透出无限痴迷。方才大难来临之际,庄见对二女的举动,已是轻易的夺取了二女的芳心。   自那一刻起,二女从被动的委身于他,只是抱着奴婢服侍主子的心思,已经彻底转换成自发的将这位主人,深深的放到心上了。这个以男人为尊的时代,所有女子都不过只是个玩物,随时都可抛弃,转让和买卖。哪有人会像庄见这样,以后世男人应当为女人遮风挡雨的心思,去公平的对待她们。今生能得委身这样的主人,二女已是满足的小心眼里跟装满了蜜一般。眼神中已是再也放不下别的,天地间,便只剩下自己的主人,一刻也不愿离的看着念着。   红拂无奈的看了一眼二女,心中暗骂那小贼害人不浅。只是望着那边不时低声私语的小贼和那个将军,又将场中一具尸体搬走,其余的都放在那儿不管,心中不由的大是奇怪。   这小贼又要玩什么花样?方才就在那边胡说八道,疯言疯语的一通,连自己都以为他是穷疯了,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可此时看来,想想这小贼对付宇文化及的手段,显然里面很是有些机巧,只是自己却是看不透,猜不到而已。   看看倚着车子,无聊的仰头数着星星的罗士信,红拂不由出声问道“罗兄弟,你家少爷在做什么你知道不?他总是这样吗?”   罗士信翻翻白眼,不悦的道“什么叫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可不也是你的少爷!少爷是好人,你对少爷无礼,我不和你说话。”说罢,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红拂一呆,愣愣的问道“他方才那般对待你,总是欺负你,为何你还要帮他说话?”罗士信撇撇嘴,不屑的道“切!你知道什么?那是少爷跟我闹着玩呢。咱们少爷人可好了。我跟你说哈……”   说起少爷来,罗士信突然来了兴趣,也不再计较红拂的态度,便滔滔不绝的把自己如何被人打,少爷如何救自己。平日里如何拿自己当兄弟,吃喝从来都是跟自己一样,从不让自己站在一边。有了好处的,好用的,少爷如何总是都想着自己。如何帮助那些要饭的穷人,如何收服众痞子,怎么智斗民部尚书樊子盖,怎么吓死泼皮里最坏的黄毛等等等等一发说了。   最后才道“少爷爱玩爱闹,俺知道的。他是好人,好着呢。这世上,再没有比少爷更好的人了。”想了想,又认真的加了一句“少爷是最好的人!”   红拂呆呆的听着,心中已是不由的翻涌不休。这个小贼竟然真是这么好吗?像罗士信这种憨直的人,绝不会撒谎的。而且,也绝不傻!反而看人应该更透彻的,因为没有人会去防备他,防备一个有些呆憨的人。在他面前,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再也不会去伪装,去欺骗的。   如此说来,这小贼倒是真可谓一个世间奇男子呢。只是为何他总要那般气人,每次不把人气个半死,好像就浑身不舒服似得?回头又看了看后面仍自痴迷的看着庄见的二女,想起那小贼的身手,方才利箭射来之时,竟是想也不想地就将自己扯到身后,竟然还要想保护自己,红拂简直就想发笑。   只是那笑才出,没来由的心中却又感到一阵暖流涌动,让自己又有些想哭。“这个可恶的小贼!”红拂恨恨的念叨着,嘴角却是不由的挂上了一丝温柔。   夜色愈发的深了,一轮半月斜挂,将清冷的银光洒下,如同水银泻地,到处都显出一片莹然。整个大兴城似是沉沉睡去,夜风中一种莫名的声音在响。衬得这夜更是静谧。   忽然,远处自内城方向响起一阵蹄声,那蹄声如同闷雷滚过,隆隆之声,霎那间就将这份静谧击的粉碎。   火堆边的庄见和袁文焕对了个眼色,都是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百余骑盔甲鲜明的将士,如同风驰电掣般的驰来。百余匹马齐齐举步,同时落下,进退之际,宛如一人。一股雄壮的气势便顿时弥漫在整个夜空中。虽只百骑,但那气势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庄见双眼一眯,静静的看着。那队骑士初时尚远,然而只不过几息之间,便已是奔到。当先一人,只三十余岁,身材魁梧,肌肉贲张。一部浓髯飘于胸前,双目开阖之际,精芒四射,甚是威武。   看着庄见懒塌塌的倚在墙边,不由的一愣,随即却是毫无表情的翻身下马。几步间已是跨到跟前,躬身施礼道“左武卫府郎将,领外军宿卫李善衡,见过庄侯爷。末将救应来迟,致使侯爷受惊,还望侯爷恕罪。”   庄见急忙站直身子,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李善衡的衣袖,如同终于找到了政府一般,大放哀声道“李将军啊,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来啊。你看看,你看看,我好惨啊。咱这大兴城,天子脚下啊,怎么这强匪如此猖獗呢?这些天杀的啊,要不是我那护卫还有个三拳两脚的,又得了袁将军来的及时,怕是这条小命就此交代了啊。可怜我庄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儿,要是出点事儿,可让我那老父如何活呢?他一时想不开,出点啥事儿,我庄见满门可就这么交代了啊。就算他能想的开,要是为了延续香火,再去娶上一房,这万一生个女儿咋办?就算生个男的吧,那万一不似我这般孝顺,不似我这般英俊,我那老父岂不是会非常郁闷,这一郁闷,万一再……”   这厮喋喋不休的,上来就是一通言语,直把个李善衡搞得顿时就头大如斗。愣愣的看着那张嘴一开一合的,心中忽然很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眼见他如同黄河决堤一般,不由的焦躁起来,大喝一声道“且住!”这一声大喝,如同霹雳,场中众马顿时一声声长嘶响起,踏踏踏的踏着蹄子。   庄大人的哭诉声戛然而止,张大着嘴,惊骇的看着他。一个小身子如同风中残荷,摇摇摆摆的直欲要倒下。   车中三女同时变色。车外罗士信已是瞬间如同一只露出了爪牙的猎豹,弓身凝目,狠狠的盯着这边。红拂却是脚尖轻点,已是如同一朵红云般急飘而至。在庄见身边站定,一手扶住。   随即回头怒视李善衡,冷声道“这位将军大人,我家主人已是受了半夜的惊吓,又犯了何事,须得将军如此呵斥?须知我家主人官职似不在将军之下吧。”她此刻柳眉倒竖,玉面含霜。言语之中已是直言相责,词锋犀利。   庄见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暗暗道:乖老婆,好老婆,这才多大功夫,就知道疼老公了。好得很好得很啊。怪不得人家说患难之交患难之交呢。看来果然是大有道理啊。这些个刺客刺的好,很好,好很啊!   他自这里偷乐,李善衡却是被问责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是个粗人,方才接了监门府通报,他领有外围宿卫之责,出了这等大事,自不敢怠慢,这才急急带着亲兵赶至。只是方才被庄见一通的魔音贯脑,毕竟是首次受到这种强大的音波攻击,一时吃不住劲,这才烦躁的大喝了一声。哪知竟被这个女子一通问责,却让他如何回答。   他正自不知该如何办理,却见庄侯爷小嘴一瘪,已是哇的大哭起来,拉着红拂就走,边走边哭道“李将军,你定是和那强匪一伙儿的,不来帮我却来吓我。我不敢求你了,我要去求皇上,我去敲登闻鼓,我去鸣鼓喊冤去,我求皇上为我做主去。”   这厮以小卖小,撒泼耍赖的。红拂固然看的恶寒,周围众人亦是都激灵灵打个寒战。李善衡却是面色大变。 第四十二章 初露端倪   这事儿要是这会儿就让他闹到宫里去,依着炀帝的脾气,怕是连问都不会问,直接就先杀一批人发泄才是。到时候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个罪过自己可就背的大了。他们李阀一族,这些年来,本就受着猜忌,这要是被借着这个引子,引来宇文化及那边的趁势打压,李阀立时就会面临着风流云散,家破人亡的局面。   想到这儿,直是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俩嘴巴子。怎么就不能忍忍,这小无赖出了名的刁钻,自己居然没有引起警惕,被他几句话就激怒,唉。要赶紧挽回,赶紧挽回!   当下那还顾得许多,连忙大步追上,一把抓住庄见手腕,急声道“侯爷留步!”他话音方落,就听庄见一声痛叫,随即就听一声娇叱,一道红影已是瞬间扫到眼前,红丝如万针攒刺,直插面门而来。   李善衡心中大骇,不想庄见身边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有这般功夫。眼见红芒闪动,劲气裂肤,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已是撒手后仰,一个铁板桥避过,随即脚下发力,倒纵而出。   只闻刷拉一声,那蓬红芒顺势扫下,已是在他胸前滑落。红芒尾端扫过身上甲叶子,带起了一阵密如爆珠般的响声。   李善衡心中骇然,又再急退两步,连忙叫道“且请住手,我没有恶意!”说完,才低头来看,只见胸前甲叶子上,已是留下了几道划痕。心中更是大凛。   耳中一声吼声,如同野兽嘶吼,只见庄见身边,已是不知何事站着一个满面凶狠的少年,双眼中精光闪烁,浑身的肌肉贲起,将那身衣服紧紧的绷着,直欲炸裂开来。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惨烈杀伐之气,沛然而至。   李善衡自己就是一员猛将,对于这种气势最是熟悉不过。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心中不由大骇,只觉中,自衬绝不是这个少年的敌手。不由面色大变,连连摆手道“侯爷,末将并无冒犯之心,还望侯爷约束贵仆,莫要相斗。”   那边庄见双目含泪,尚未答话,红拂就已怒道“将军既无恶意,为何出手伤我家主人?难道是欺我主年幼,欲要凌辱威逼不成?”   李善衡心里这个憋屈啊,自己怎么就伤了那小无赖了,这不是明着耍赖吗?只是此时形式比人强,哪容他多做分辨,连忙躬身低头道“小将是个粗人,行事莽撞,还望侯爷大人大量,饶过这遭。”   庄见抬手对着他,眼泪汪汪的道“我哪敢怪你,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把我伤成这个样子了,要是再怪你,我还有命吗?”   李善衡满头大汗,抬头望去,却见那小无赖的手腕子上,果然一圈乌青。正是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力大所致。心下不由大悔,连连顿足。不敢多辩,只是躬身赔罪。   庄见却是走到众人面前,将那只手伸出,挨个让众人来看,嘴里尚自嘟嘟囔囔的道“诺诺,大家伙儿都看看,都看看啊,免得万一待会儿我被一刀咔嚓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会儿大家都看看,也都有个数儿。好歹日后还能留个翻案的念想儿。”   这厮口口声声,却是已经将李善衡欲要谋害他的罪名坐实了。李善衡此时简直要郁闷死了。自己一开始喊那一声到底干啥?竟给自己招来这么个无妄之灾。   眼见庄见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围观众官兵也是多有不忍之色。李善衡暗吸口气,知晓再这么下去,定然没完没了了。当下大步走过去,对着庄见躬身道“侯爷,末将知罪了,还请侯爷降罪,打罚俱依侯爷,末将绝无二话。只望侯爷高抬贵手,饶过这遭吧。”说着,一咬牙就要跪下。   庄见见他低头,哪会真让他跪下。若是真个跪下了,这个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他在朝中根基太浅,年龄又小,故而便使劲营造出一份小无赖难缠的局面来,让众人对他又是忌惮,又是不屑,这才便于他从中取事,左右逢源。   当下急忙伸手托住,道“你要敢跪,我就也给你跪下。”李善衡一呆,身子顿时僵住,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响方才苦笑道“侯爷,您就莫要玩了,您到底要怎样,直言好了。善衡俱皆依从就是。”说罢,直起身子,长叹一声。只觉得今晚来这不过半个时辰,简直比在疆场上拼杀一天还要累。   庄见委屈的道“其实,我也没要怎么样啊。只不过是感觉损失太大,想要些补偿而已嘛,将军又是大吼又是捏我的,让我怎么敢说嘛。”   李善衡简直要晕了,心里气道:你要补偿?你要补偿跟我说个屁啊。你要补偿就直接要就是了,跟我罗利八嗦的说什么你老子生孩子干啥?这不是玩人吗这。就为了要点补偿,你就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你个无赖,你……你……唉。   李善衡很无语,只得默然,半响才道“此事如何处理,还请侯爷示下。”庄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想抢我东西的人是谁,总得查一下吧,他们怎么知道我刚得了宝贝的?宇文大人刚刚送我的,就有人来抢,是不是有内奸啊?你们可得查好了。”   李善衡闻听宇文大人四字,眼中蓦地划过一道寒芒,面色凝重的点头道“侯爷说的是,此事善衡当亲自查办,定会给侯爷一个交代的。”   庄见撇撇嘴道“也不要都你们查,我自己也要查,哼,好在还有个活的,等我找人治好了他,肯定会问明白的。这事儿先说到这儿,现在咱们来掰扯掰扯赔偿的事儿吧。”   李善衡闻听还有个活口,不由精神一振,急道“侯爷,既是有活口,不如交给小将,小将定会将他口撬开,问个清清楚楚的。”   庄见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不用不用,你们自去查你们的,这满地的尸首、兵刃的,你们就照着这路子先查吧。那人被我家仆伤的很重,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要找郎中给他好好医治,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呢。这万一到了你们手里,一个不好死了,那时候是说你们杀人灭口呢还是他自己死的啊?则合格不好界定吧。”   李善衡心中打个突儿,这小无赖虽说话糙,这理却不糙。要真在自己手里死了,这还真不好说。他能想到这儿,却不往我这儿栽,看来并不是针对我李阀而来,方才却是小孩子刷无赖,找温暖的招数了。啊,不对,这小无赖一劲儿的说什么赔偿,我明白了,这小子贪财好色,想来是想讹点钱财啊。唉,我今个儿可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了,这么点事儿都想不明白了。这小无赖这张嘴可真够人受的!   李善衡心中忽的想明白了,这心也就立时定了。当下微笑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全,那就这么办吧。小将这就查案去,争取早日给侯爷回报。”说罢,转身就要走。   庄见急忙拉住,嚷道“慢着,还没完呢!这么走了可不行!”李善衡故作一鄂,转身问道“侯爷还有何事?”   庄见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是最最重要的事儿了。我在你们管辖的范围里出了事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的责任吧。那这遭的损失,怎么也该由你们担负吧。你们要是不管,我就找皇上给我做主,让皇上给我要。”   李善衡听着他拿着无耻当理儿说,差点气乐了,当下只得回身无奈的道“侯爷说的在理儿,那您说,这倒是该怎么个赔偿法?又有哪些东西要赔偿?赔偿多少?虽说这事儿是咱们左武卫的事儿,但好歹兄弟们都是跟着善衡混口饭的,侯爷的损失,便由的善衡一力担了就是。侯爷但说个数儿,善衡绝不多言,明日自会遣人送到府上就是。”   他慷慨豪气的说着,一来是为了笼络人心,二来,却也想借此跟这小无赖搞好关系。既是他肯吃,李阀大家世族,平日里为了结交权贵,这些个花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惜他却不知道日间西市发生的事儿,否则,打死他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庄见闻听却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当下就要一一分说一番。   正在此时,却忽见自宫城处,一盏灯火亮起,晃晃悠悠的直往这边而来。看来势,却是一辆马车。只是都这个时间了,突然出现这么一辆马车,委实是太过突兀了些。   众人看到都是一愣,唯有庄见面上忽现一丝诡异,双眼不由的眯了起来,不再说话,静静的等那车驾过来。   不多时,车声粼粼而近。待到近前,庄见眯着的双眼已是豁然睁开,仔细看去。早有军士上前拦住查问。   车帘一搭,一声轻咳,却是探出一个小监,下车之后,径来前面,打躬见礼。尖声问道“咱家奉了高总管令,前来问问,何事闹腾不休。可莫要惊了圣驾,大家谁都吃罪不起的。不知哪位大人能说说,小的也好回去回话呢。”   那边袁文焕偷眼看了一眼庄见,不由的心中暗赞。这里面,官职是他最小,又是他第一个到得现场,自当由他回答。当下咳了一声,已是大步而出。 第四十三章 两帮一庄   袁文焕上前回话,庄见心头却是暗暗大骂。果然又跟那个老乌龟有关系啊,怕惊了圣驾?嘿嘿,这里离着皇宫几里地呢,就算传了进去声响,杨广同志这会儿只怕是趴在哪位娘娘身上忙着嘿咻吧。他能听的到那才是见鬼了呢。   只有你这个老乌龟,难道是长着顺风耳不成,咱们这边有点动静,你就听到了?不过这个老乌龟倒是狡猾的紧啊,也真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左武卫都出动了,这才打发人来探问。   嘿嘿,到时候,只消说是听人来报才来问的,自然也能圆了过去。只是,老乌龟啊,你万万想不到,少爷却是不必你承认,只要确定就好而已。你要是真的缩在乌龟壳中,少爷还真拿你没法子,但你偏偏耍弄聪明,把个龟头露出来了。哼,这次要是抓不住你痛脚,少爷枉自混了那么多年了就。   他自这边思量,那边袁文焕已是按着先前庄见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全盘说了,又引着那小监挨个看了看尸首。   庄见细心看去,只见那小监果然在暗暗点算尸首数量,不由的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不多时,袁文焕已是尽数交代清楚了,那小监对众人施礼后,这才登车而回。   等到那车子走了,李善衡这才笑着对庄见道“侯爷,行了,您说个数吧,说完,这天儿也不早了,您身娇体贵,也不必跟咱这些粗人们一起耗着,还是赶紧回去歇息才是。善衡自会把事儿办妥。”   庄见呵呵一笑,走到众武卫身前看了看,这才一抱拳,朗声道“众家兄弟,这次为了兄弟的事儿,累的诸位奔走,庄某这里给大家赔礼了。”说着,已是抱拳一揖。   众武卫大惊,方才对这位侯爷跟他们要赔偿一事儿大是恼火,但要是让这位侯爷给躬身赔礼,这事儿可不是他们能受的。   连忙齐齐闪开,纷纷说不敢。庄见也不拦阻,等他们说完,这才又道“众家兄弟为了庄某之事奔走,虽是多有辛劳,但毕竟这事儿是与众位兄弟大有干碍。若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个明白来,怕是圣上那儿,各位兄弟也要跟着大受连累。故而,庄某斗胆先罚了诸位,到时候,只怕皇上那儿知晓了,也就不会再来株连各位兄弟的。庄某这番苦心,倒也不愿被人误会,这就直言说给大伙儿。大伙儿若能理解,固然是好。但若理解不了,庄某也不强求就是。今后为敌为友,任凭大伙儿就是。”   说罢,回身对着已经呆在一边的李善衡沉声道“李将军,本侯要求你们左武卫,对本侯此次损失作出赔偿,请李将军交纳一个大钱。赔付本侯的损失。赔付完后,此事再与你左武卫没有任何干系。李将军,你这就请吧!明日午时前,还请将赔款,送至本侯府中,自有人给你出具凭证。告辞!”说罢,不再多言,回身就走。   罗士信不去多想,转身跟着就走。红拂却是心中大起波澜,对这位年轻的主人,此时方始真的开始佩服起来。只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闹之后,只简单的几句话,一个大钱,怕是以后左武卫的将士,再见着这位忠知侯爷,绝对都要从心底里说声服气和感激了。只这一手,就收买了无数的人心,同时,在这种非常时期,李阀最最低谷的时候,如此不啻于给了李阀一个天大的面子和恩情,必能让李善衡这种汉子感动不已。这一手,当真是高明之极啊。   红拂这般想着,果见李善衡面上忽现潮红,蓦然在后躬身叫道“侯爷大恩,我李家决不敢忘,善衡在此恭送侯爷!”   随着李善衡的话音方落,突听四周甲叶作响,百多左武卫将士,齐齐跪倒,同声喊道“我等恭送庄侯。”   走到了马车旁的庄见,身子微微一顿,却是并未回身,只是伸出手向后摆了两摆,随即便登车而上。罗士信向红拂招呼一声,等红拂飘身而上,这才坐到驭者的位置,扬鞭大喝一声,已是再次启动车驾,直往府中而回。   身后众武卫将士俱皆不动,全都抱拳目送庄见车驾远去,直到看不到了,这才互望一眼,齐齐起身,只是望向满地的尸首的眼神中,已是忽然多了一种叫坚定的东西。若是找不出暗害侯爷的杂碎,自己怕是再没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了。   李善衡望着远去的车架,久久凝立不动,良久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这位小庄侯爷,看似无赖,却是慷慨豪侠,仁义无双之士,此番自己回去,到应该和家主说说,自当好好结交一番才是。   不说众将士心思,却来说在车上的庄侯爷。上车之后,庄见没再说话,见花语和依人偎过来,便轻轻揽住,随即闭上双眼,细细盘算起来。   方才一番总算没有白忙,老乌龟自己最终沉不住气,露了马脚。那么下一步,就该是自己好好的招呼他了。想害我,嘿嘿,我日你个老王八的,咱俩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只不过通过今晚的事儿,却也大大的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啊!若不是今晚误打误撞的得了红拂,怕是那个老王八还真就得了手了。其选择的时机,火候又准又狠,老辣无比。果然是老谋深算。   自己当快速建立班底,不为别的,也应为跟着自己的众人,好好谋划一番,大老爷们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那他妈的还不如自己割了,直接进宫行了。   身前香风飘动,睁开眼一看,却见红拂正自妙目睇着自己,一瞬不瞬的看着。庄见忽的呲牙一笑,戏谑道“咋了丫头?是不是突然发现爱上我了?唉,其实哥也只不过就是个传说,你这么深情让哥很为难啊。”   红拂一心想要正经的问他些话,哪成想方才见他一本正经的,突然就冒出这么一番无耻的言语,顿时羞怒交迸,啐了一口,扭头不再理他。那要问的话头,却是一怒之下,顿时忘了。   心中只是恨恨的大骂自己,为何总是不长记性,一见他那正经样子,就忘了那无赖性子了,徒受其辱。   正自恼怒之际,忽的听到那小贼轻叹口气,那叹息声竟是有着无限的落寞孤寂之意,红拂一时的心中竟然有些刺疼,抬头看去,却见小贼正色的看着自己,轻轻的道“今天,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欠你一条命。”   红拂怔怔不语,心中方才的恼怒愤恨,忽然的又都神奇的不见了。看着这张稚弱的面庞,虽不英俊,倒也清秀,此刻眸正神清,愈发的好似透出一股不凡来。不由下意识的摇摇头,轻轻的道“不用的。”   对面庄大少面色肃穆,摇头沉声道“用的!用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否则,哪还能算大丈夫吗?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报答你,用我仅有的东西报答你!”   红拂见他说的庄重,不敢多说,只是摇头。耳中只听庄见同学用无比虔诚的语气,庄严的宣布道“我决定了,我,要以身相许,终生报答你的大恩。拒绝无用,就这么定了!不要逼我!这可是我们身为君子的原则!”   红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听着,等到蓦然听清他说的什么话后,顿时就是一阵的晕眩袭来。   寂静的街道上,一车疾驰而过。蓦地,一阵得意的大笑声哈哈响起,里面掩饰不住的戏谑调侃之意。只是不过片刻,却戛然而止,犹如突然被人踩住了脖子,随即,就是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响起。随着马车的一路驶过,拉着长音儿,顿时引得各家各户中一阵的骚动,群犬狂吠……   第二日下午,大兴城中突兀的多出了两帮一庄一府。两帮一是众多痞子组成的,为首一人却是个黑汉,唤作尉迟恭,手中使动一杆铁鞭,据说实有万夫不当之勇。整个青帮在他的整顿之下,焕然一新。   帮中之人,俱着青衫,个个衣着整洁,精神抖擞,不复先前泼皮景象。那甘露寺林子中,时时传来众人使动拳脚的声音。往日众泼皮骚扰店家之事,已是不复再出现了。   另一帮,却是大为怪异,号称丐帮。竟然全是由乞丐组成,个个虽是破衣烂衫,但却齐齐在身后背着口袋,自一条到八条不等。每每成群结队而过,倒也不去骚扰他人,仍是安分的沿街乞讨。只是,这会儿,既没了泼皮欺压,众店家也不敢去轻易得罪,只因这帮人的人数,委实是太多了些。   至于那一庄,却是低调的很,叫做集贤庄。庄主也不知姓甚名谁,极少露面。但有人传说,有时候,竟然发现会有些青帮和丐帮的子弟在附近转悠,本以为,怕是要起些冲突,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却始终相安无事,不知何故。   最后一府,就是皇城外的贵族高档住宅区里,新近又搬来了一户人家,看那府上匾额,上面写着的是:忠知侯府。 第四十四章 飘香院疑影   金玉纷呈绣襦前,争把玉手嗅香帕。这句话说的却正是大隋大兴城中,西市最有名的勾栏,飘香院的热闹景象。   自酉时刚过,飘香院门口就已经车马不停,人流如织了。穿紫挂金者、肥马轻裘辈,上至庙堂高官,下到商贾殷实之家,士子文人俱皆蜂拥而至。呼朋唤友的,三三两两的揣着巨资,往这销金窟温柔乡而来。   几个大茶壶满面堆着谄媚的笑容,在门口不停的打躬作揖,迎来送出。口中不歇声的唱着来客的赏,向里面通报姐儿接客。   飘香院老鸨子,四十余岁的成三娘,美滋滋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众多宾客,一张已是大为松弛,拍着厚厚脂粉的脸颊上,笑的如同一朵花儿般。一双风流眼中,金光闪闪,看着这些人,便如同看着一堆堆的置祥五铢大钱儿,心中暗暗计算着数目,享受着聚财的乐趣。   正自数的过瘾,忽然听到后门处传来一阵喧闹。转目看去,只见一个芊芊身影正自闪入,抬目向她打个眼色,粉红长裙飘忽间,便自往后面小院中而去。   在她后面这会儿却是传来一阵的大呼小叫,“Wait me!Wait me!喂喂喂,我说小妹子,你别急走啊,我不是坏人,那个……等等哈。唉唉,我靠,哪去了?”随着这阵子喊叫声,一个紫袍少年带着个小厮,满面古怪的嚷嚷着冲了进来,左右张望一下,不管不问的就要往后院冲去。   成三娘神情一僵,向着门口处几个壮汉使个眼色,连忙将那少年拦住,连连劝说,不让他进去。   那少年哪里肯听,面色一沉,张口骂道“哟嗬哟嗬,我日你个香蕉巴拉的!丫挺的你们这群渣还起劲儿了是吧?告诉你们啊,赶紧给爷让开,让爷看明白咯万事皆休,不然爷给你把这楼拆了你们信不?”   说着,已是伸手左右扒拉,想要进去。奈何他那小身板,实在是单薄的很,怎么也是挤不进去,当下不由大怒道“萝卜,给少爷把他们都扔出去!”   随着少年一声呼喝,跟在少年身后那个憨憨的小厮,已是一声应诺,猛然向前冲来。几个壮汉嘴角带笑,并不在意。哪知等那小厮一双手抓到了身上,却骇然发现,这小厮简直就是一只怪兽,那力气大的惊人。   一个壮汉不妨备间,已是被把小厮单臂抓着,随意向外一轮,已是惊叫着身在半空,随即啪哒一声,摔了个大马趴。痛叫声中,众人都是一凛。   成三娘在后面看的仔细,心中也是大惊,不敢再慢,急忙移步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唉哟,这位少爷,这是干吗呢。到了奴这院子里,要找姐儿自是紧着少爷折腾就是,这怎么在这儿就练上了呢?哎呀,你们这帮不开眼的,赶紧闪开闪开,可不要惊了贵人,得罪了少爷。”   香风扑鼻之际,已是疾步走到前面,恰好将那紫袍少年拦住。满面堆笑的靠了上去,将那少年拽住。   那少年斜眼睇着她,嘿嘿笑道“龟婆,少给少爷来这套哈。当你家少爷是雏儿是吧?告诉你,少爷纵横花海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啊。你这手儿我见的多了。赶紧让那个小丫头出来,爷今个儿还就点她了。还有哈,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虽说长的丑点也就罢了,但这么丑居然还敢出来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要知道,咱这大兴城这么美丽,那也是要讲市容市貌的嘛。”   这少年一通话阴损刁钻,只把个成三娘听的一阵的头晕。虽说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年岁大了,不招男人待见,但这么损人的也忒缺德点了吧。自己长的丑长的老,又碍着市容市貌啥事了?话说那市容市貌又是啥玩意儿啊?   成三娘很纠结,一张老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张口结舌的当场僵在那儿了。那少年得意洋洋的微微一振手臂,将她推开,抬腿就往里进。   成三娘心中大急,也顾不上寻思那几个词儿什么意思了,急忙一把攀住,哀求道“这位少爷,您要嫖姑娘,总也该说说到底是哪个吧。那后院乃是下人杂役干活的地儿,又哪来的姑娘啊。要不您先往前面坐着,奴给您叫几个标致的伺候着行不?”   那少年满面不屑,撇撇嘴正要说话,却听得拐角处楼上脚步声响,一个人已是探头来看,随即叫道“小庄,果然是你。我听着这股子闹腾,估计除了你就没别人了。你怎么从后门进来了,在那急个什么劲儿啊,上来上来,且上楼来说话。”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一个汉子正满面好笑的看着这边。成三娘认得,这位好像是位宫里的侍卫,以前也曾来过几次,是姓苏的。   此时见他出头,不由大喜,连声叫道“唉哟,苏大人,你快来管管,这位少爷要闯奴这后院,却是没有这个道理的啊。”   那苏侍卫连看都不看她,只是大步走下来,哈哈笑着迎向那少年。那少年嘻嘻笑道“啊哈,苏大哥,小弟今个儿似乎并没来晚吧。你这么早就在这儿了,莫不是昨晚就来了,然后压根儿没走?哎呀,那可是辛苦的狠了哈。”   那苏侍卫苦笑摇头,道“大人,侯爷,你现在好歹也是我的上官了,怎么还是如此不留口德啊?要不是为了帮你约人,我又何苦这么早过来?”口中说着,却是躬身行礼,甚是恭敬。   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昔日的备身府禁卫,今天的城管司左巡察使苏烈。对面这位紫袍少年,不问可知,正是大隋忠知候、城管司指挥使庄见庄大人了。   他昨晚在车中调戏红拂,被红拂抓狂下,一拂尘刺到一处痛穴上,狼嚎了一晚上,让红拂大是后悔,赔罪了一晚上方才被这无赖放过。等到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宇文化及府上已是将新宅子并一干金银等物俱皆送到。   庄见本来一直赖在床上哼哼,借口自己受伤太重,让花语依人为他捏着肩膀,却指使红拂为他端水抹脸的享受呢。红拂自衬自己终是以下犯上,确实理屈,又恐他真是痛的厉害,只得暗暗咬牙,来回伺候着。   这会儿庄见听的宅子搞定,大笔的横财送到,登时已是翻身而起,催促着花语依人二女为他穿衣收拾。随即抬腿一阵风般已是不见,哪里还有半分不利索的模样。三女面面相觑,花语依人面色古怪,想要笑又怕红拂恼怒,只得强自忍着。   红拂呆立半响,方才苦笑着长叹口气,瞥了二女一眼,气道“想笑就笑也就是了,何苦做这般怪样。”说罢,想及自己被那小无赖捉弄的手足无措,也是好笑。不由摇头莞尔,二女见她笑了,也是崩不住了,齐声娇笑,屋中三女一时俱皆欢声,如同三花齐放。   庄见出来接收了宅子等物,半刻也不停顿,当即指挥罗士信将去寻了几个人来,一起将家直接搬了新宅子里。但见新宅子果然大气富贵,让庄见大是得意。   下午让红拂在家照看着,他自带着罗士信往甘露寺后面走了一圈儿,以他那三寸不烂舌,两行流利齿,尉迟恭等人如何是他对手。三言两语下,青帮就新鲜出炉了。给了众人一笔钱,在东西二市开了数个铺子,既能自给自足,又能延伸无数触角,探听消息。将一应事务分派安顿完了,这才带着尉迟恭、罗士信又往七叔那边走了一趟。   至于七叔处,闻听不用再受人欺负,又得了罗士信从中兜转,尉迟恭做出承诺。且能吃饱,哪有不愿之理,当下,将组建丐帮一事接了。庄见眼见大事成了,这才将自己安排和盘托出。道是让他们平日只与城南聚贤庄保持联系,但不要太惹眼,自己便隐身幕后,只管接收情报,收受钱财就是。   到的晚间,这才带着罗士信径来飘香院,与苏烈等人相会。哪知将将走到飘香院,却忽然发现一个粉裙女子,极似当日宫中暗算自己的慧儿,心中疑惑之下,这才紧追不舍,一路竟是追到了这院子中来。   此时眼见苏烈下来,料想那女子一时半会儿也飞不上天去,不如就先与众人商议一番再说。当下一路打趣着苏烈,随着苏烈往楼上而去。   成三娘在一旁听的暗暗心惊,急忙赔着笑脸,更是曲意伺候着,不敢怠慢。苏烈与庄见上的楼来,挥手将成三娘打发走,这才迈步进屋。   屋中此时正自坐着四人,各自搂着一个姑娘,四个女子都已是罗襦儿半解,鼻息咻咻的,轻嗔假怒的与几个人低声调笑着。丝竹弦乐之中,一派靡靡之像。   听的门齿响动,几人同时抬头看来,见苏烈庄见二人走进,除了坐在中间的伍召毫无所动外,其他三人俱皆都是一愣。看着那张贼忒嘻嘻的笑脸,不约而同的都是心中想道:这个满面无赖的小孩,就是自己要跟随的人? 第四十五章 凶手是谁?   不说众人心中疑惑,苏烈已是挥手让众妓女下去。回身请了庄见往上首坐了,这才笑着向几人介绍道“各位兄弟,这位就是我城管司指挥使,忠知候爷庄大人。几位可来见过吧。”   几人微一迟疑,尚未动作,却见庄见已是站起身来,伸手将酒樽提起,摆手对众人笑道“几位大哥不用多礼,咱们都是爷们,就以爷们的方式认识下好了。小弟庄见仁,至于现在身上这个什么指挥使也好,忠知候也罢,在兄弟们面前,那都是个屁!兄弟今个儿就在这撂下句话,要是几位大哥不嫌小弟年轻无知,来帮衬小弟一把,那自今个儿起,兄弟吃干的,就绝不会让几位哥哥喝稀的。钱财女人,咱有了,就绝不会少了兄弟们那份儿。咱兄弟凑一块儿,图的就是个日后的逍遥快活,天大地阔,如此而已。得了,话就这么多,来,哥几个,咱先喝起来再说。”   说罢,将手中酒樽对着几人一敬,已是仰头喝干。随后将喝空的酒樽对着几人一照,这才放下,微笑着坐下。   这厮完全一派后世道上见面的习气,让在座的几个人看的惊愣无比,却又大是欣赏。话说这位小哥儿,别看这年级小,但这说话行事,当真是要得!   坐在伍召一边那个紫脸膛的大汉,一愣之后,率先哈哈一笑,宏声道“好!侯爷年纪随轻,这份气度可是不小,让老雄大是心折。咱叫就冲着侯爷方才这番话,没给咱说什么为君为国的,而是以江湖义气为先,老雄这百余斤就给了侯爷,愿随侯爷搏个快活逍遥就是。”   说罢,伸手将眼前酒樽取过,起身一饮而尽,对着庄见一照,随即放下。大礼参拜道“属下雄大海,见过主公。”随即叩头。   庄见急忙扶住,笑道“雄大哥何必来这些虚礼,咱道上混的汉子,讲究的就是个心头存个义字。一世人两兄弟,男爷们之间,那些个虚头八脑的东西也不用了。交情自放在心里就是了。雄大哥坐着说话,以后也别来不来的磕头,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如果不是为了虚应故事,就算皇帝老子,咱也不用屌他!”   雄大海闻听大喜,只觉这位主子当真是豪爽无比,这话里话外的,让人听着那个舒畅就甭提了。与自个儿虽说是初次见面,就如此交心,当真英雄也。当下也不再让,依着庄见吩咐,自往他身后一坐,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另外两人。   苏烈和伍召两人面面相觑,那料到这位兄弟行事如此出人意表。偏偏一番话说的让人真是血脉贲张,这心里竟是无限的舒坦。不由得都是暗暗点头,称赞不已。   剩下两人互望一眼,随即齐声大笑。一齐拱手道“属下侯君集、伍天赐见过主公。愿随主公共搏富贵!但有所命,我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见闻听二人言语,顿时就是喜翻了心。奶奶的,老子的嫡系终于都到位了!几只老乌龟们,看看谁再敢来撩拨老子,老子不捏出他蛋黄了,也枉自称为穿越青年了。   满面兴奋之中,霍的起身,向前一把扶住二人。仔细打量,那一身白衣,身材瘦小的想来定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小白猿侯君集了。旁边这位双目发赤,隐泛红光的杀气满身的人物,想来就是伍召的谪亲表弟伍天赐了。看这架势,果然是个在外面开山立寨的人物。   当下哈哈道“几位兄弟,主不主的什么的,俱皆放在心里就是。若是不嫌弃,各位哥哥可称呼小弟老大就是。今后咱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人都是大喜,即随了他,这称呼自也由得他来定。当下,众人重新排开酒席,侯君集先道“老大,这日后咱们几个到底怎么安排,还得老大早早分派下来才是,我等无有不尊。”   庄见点点头,笑道“这事儿我早有腹案了。伍召大哥仍回备身府安置,自己在里面甄选人手,各处挖掘有用之人,发展实力。成立城管司捕风一部,伍召大哥为捕风使。平日多注意各方面动向,以便咱们及时知道消息。”伍召躬身应是。   庄见转头对伍天赐问道“我听伍召大哥说,天赐大哥手下很有一批人才,不知这次带出来多少?可能用上吗?”   伍天赐嘿嘿一笑道“老大放心,咱这次共带出老兄弟六十个,个个都有一身好把式。忠心方面绝没问题。老大要是觉得不够,我自再去招一些,属下那儿要说人手,几百号人马总是有的。这个老大尽管放心。”   庄见大喜,转头对苏烈道“苏大哥,我想你从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中,各调出二十人来。任城管司各总管,也不能让皇帝觉得咱把他给架空了,否则怕是肯定招祸的。让天赐大哥再招来百人,连着已经来的六十人,咱城管司就暂定为两百人好了。你和天赐大哥各出任左右巡检使。但凡咱城管司之人,俱皆明服短刃,佩身份牌令。登记造册,一一对应。名册造好,亲来交给我就行。”   苏烈点头应是。庄见又转头对侯君集道“侯大哥一身功夫最是巧妙,我想让你成立暗影部,隐身暗处,即查外亦查内。所有部下,回头我自会给你指出,你届时可自去联络安排。你便为暗影使好了。等的安排完毕,只单线和几个领头之人联系,发布命令,平常可隐身在我附近,就近帮着小弟看住了小命儿可好?”   侯君集大喜,这种活儿却是他最喜欢干的,当下也是点头应了。旁边雄大海眼见众人都有了职司,唯独他没有,不由的大急,抓耳挠腮之际,不由叫道“老大,我呢?还有我呢?我干什么?”   庄见笑道“雄大哥,小弟我呢生来怕死的紧。身上又没什么功夫,闻听你力大无穷,武艺精熟,小弟想让雄大哥贴身护着小弟,对外为左右二卫之一,对城管司内,出任刑堂堂主一职,掌城管司对内行刑的职责,要是有需要刑堂办理的,你就出面,平时没事时,就随在小弟身边吧。”当下,将昨晚自己遇刺的事情,细细说了。   苏烈、侯君集听的都是眉头紧皱。他二人都是心机深沉之辈,最是精细。这会儿既然庄见没事,那么重要的就是考虑其中的玄妙了。   雄大海、伍召和伍天赐三人却是听的目呲欲裂,怒火冲天!雄大海当即拍着胸脯道“老大,自今个儿起,你只管放心就是。有咱老雄在你身边,谁若要想伤你,便先踩过老雄的尸体再说!”   庄见大喜,连连点头。心中暗暗盘算,这明面上有雄大海和罗士信一左一右卫护着。暗中有侯君集这个大高手躲着,家里有红袖坐镇。如此一来,看看又有谁能再对自己下手。   浮在外面的力量,自然是城管司二百人的衙署,暗中则有两帮一庄帮扶。现在这个摊子,自己作为总老大,嗯嗯,很好很强大!这种感觉真是他妈的绝妙啊。庄老大很是享受。   他自己沉浸在自恋中,苏烈和侯君集已是交换完了意见。这才由苏烈道“兄弟,我和侯兄方才研究了下,那刺杀你的人,我们感觉不一定和高得禄有关!至于到底是谁,却是难猜。宇文化及有可能,民部尚书樊子盖有可能,就算是兵部那边卫文升也有可能,另外如裴世钜、虞世基、裴蕴俱皆有这种动机。还有另一人,就是那位二皇子齐王暕了。这么多人,究竟是谁出的手,委实难以判断。你平日行事还当千万小心。让天赐兄那儿,最好再甄选二十名好手,入府听用,以保万一才是!”   庄见听的一愣,自己昨晚百般设计所得的结论竟然被推翻,不由的大是愕然。侯君集见他不解,这才低声道“老大,那高得禄虽说上次有害你的嫌疑,但那是在宫中,自然下手极是方便。但这次乃是在外面,动用七八个好手,弓矢具备的行刺,却绝非他一个整日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所能做的到的,否则,他如此阴蓄死士,当今皇帝可是玩阴谋的好手,如何能容他这般搞法?早不知砍了他几遍脑袋了。所以,昨晚之事他要么是适逢其会,要么就是代人打探消息,但出手之人绝不会是他。”   庄见一呆,细细想想,果然自己是受后世电视剧影响,想的岔了。在这古代深宫之中,整日跟在皇帝身边,还能豢养死士,那绝对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这么一想,刚才苏烈说的几个人,倒果然大有关联了。这些人要么是跟自己有仇,要么就是利益受到侵害了,还真的都有害自己的理由呢。   宇文化及、裴世钜、虞世基、裴蕴、樊子盖、卫文升、二皇子……究竟会是哪一个呢?庄见紧皱眉头,细细思索。心头却忽的记起一人来。 第四十六章 怪哉!和尚逛窑子   却说庄见苦苦思索,一时竟是想不透到底是谁要害自己。只是想到二皇子时,却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子。   当下将方才之事跟众人讲了。苏烈和伍召早知当日宫中慧儿一事,此时闻听庄见所见,却疑惑的道“兄弟,莫不是你多心了?世上相像之人甚多,该不会是你看错了也是有的。那慧儿身在深宫,如何能到这等所在来,绝无可能的!”   庄见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不信,但诡异之事却是不可不信。而且越是诡异的事儿,其背后怕是越有些隐秘。而那些隐秘,往往就是事情的真相。要是那女子没问题,那龟婆为何缠住我,不让我见?就算真是她这院中的姑娘不愿见客,只要明说不就行了,甚至还可能让心动的客人洒下大把的银钱呢。可她却是偏偏说女后院没有女子,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我倒觉得,怕是这飘香院也是有些个隐秘的。”   苏烈和伍召听了,不由也是疑惑。俱皆低头沉思。侯君集微微沉吟一下,随即显出一丝诡异之色,嘿嘿道“老大,此事不需多费脑子。既然那老鸨子不说,不如咱们这样这样……”当下,细细说出一番计较来。众人闻听,都是笑骂。   当下几人不再多说,将众婊子叫进来,风花雪月的漫天胡侃起来。庄见自后世而来,心中装的信息量何等之大。虽是不学无术,但对这些吃喝嫖赌之事却是已到了宗师般的境界了。   自天南海北,奇闻怪事,说到男女之事上,他便选几个后世流行的黄段子,稍微改动拿出来耍宝,果然惹得一众人,不分男女俱皆大笑,纷纷笑骂不已。几个婊子眼见这位小相公,机灵可爱,言语幽默。且看这身份,在这一群人中,隐隐然竟是最高的,不由的个个都是双目放光,几双媚眼不停的放电,恨不得这个小冤家,即刻跟自己颠鸾倒凤一番才好。   庄见眼中看着,不由嘿嘿笑道“不如咱们跟几位姐姐玩个游戏如何?我这人呢,最是好奇,喜欢打听一些隐秘事儿。你们谁说的好,说的有谱儿,我这里就有大把赏钱,但要是说的咱们不信,那就对不起的很了,说的不好的,可要给咱们兄弟任指一人,尝尝她那美妙的肉味,至于这到底是哪个部位的肉味嘛,嘿嘿,咱们举手表决,输了的人可不得放赖拒绝,如何?”说着,已是自怀中取出两大把白钱,哗啦啦的摊了一桌。   望着桌上那两堆白花花的置祥五铢,众婊子登时便是瞪大了眼睛,纷纷大口的吞咽着口水,眼中这位可爱的小相公,已是直线升级成为一个巨大的金山了。   其中一个叫做采香的不由出声问道“公子爷说话可是当真?咱们姐妹若是能说出奇闻密事,便将这银钱赏下?”   庄见微笑点头,旁边侯君集笑骂道“你这妮子,感情咱家大人还能唬你不成,咱家大人那是何等身份,说出一句那就是一句,但你可想明白了。咱家大人听多了奇闻异事,要是你所说咱们不满意的话,嘿嘿,你还是先想想自己那块肉比较香的好,哈哈。”   众人互对个眼色,都是大笑。采香却是毫不在意,话说自己那日所见之事,本就离奇古怪,平日和几个姐妹说起,都说怪事。想来不至于过不了关去,就算过不了,大不了被人占了便宜去,要是能让这位小相公在自己那妙处吃上一口,哎呀,想想就要受不了了。   采香想到情动处,双股不由的交错,只觉一股股的潮热汨汨而出,双眸流盼之际,直欲要滴出水来。   庄大少那曾想到,平日都是自己意淫别人,今日却成了被别人意淫的对象。犹自得意洋洋的看着几个青楼女子,嘴角勾起。   旁边众女子知道这采香的毛病,都是吃吃而笑,看着热闹。对于采香先拔了头筹,却也大是艳羡。也不催她,便要看她出糗。   屋内几人那根本是个中老手,早见了采香的模样,侯君集不由怪笑道“我说采香姐儿,你就算想要咱家大人吃你一口,也要先把那奇事说出来啊。再说了,就算不过关,那吃你一口的或许还是咱老侯,又或者是那位喜欢吃人肉的呢。”说着一指坐于一边的伍天赐。   采香心中一惊,这才醒悟,看了一眼双目发着红光的伍天赐,见他对着自己呲牙一乐,红舌伸出,舔了舔白森森的牙齿。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一丝儿漪念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这会儿虽是股间湿答答一片,心中却已是清醒,这才一沉心思,缓缓讲道“奴也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离奇,只是当日委实觉得奇怪,几位公子自可品评一番。”   苏烈微笑道“你自管说来,算不算的,咱们的身份,也不至于赖了你的银钱就是。”采香这才低笑应了,讲了起来。   “那是好几日之前的事儿了,那几日,奴的身子不干净,这夜里便有时候起夜。那一晚,月亮亮的出奇,奴本是都在屋里净身的,只是那日偏巧杂役忘了给奴添置垫子,奴怕寒,只得往秋月姐姐那儿去,准备借一个。奴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总有二更了,所有人都歇了,得亏是在楼内就能去了秋月姐姐处,不然,可要吓死奴了。”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雄大海不由的大感不耐。待要呵斥,却见庄见对自己微微摇头。当下只得忍住。   只听采香接着说道“奴贴着壁角儿走,不敢离那窗户太近。生怕有什么跳了出来,生生吓死人来。走的一会儿,却猛然看见一扇窗子微开了一道缝隙。奴心中害怕,就不敢再动,只在那站住了。正自犹豫要不要回去算了。却突然好像看到有个亮亮的东西,在那院子里一闪不见了。”说到这儿,采香面上,已是一片惊悸之色。想来当时定然是怕的狠了。   果然听她大喘了一口气,素手压倒自己那高耸的胸脯上,定定神,这才又道“奴心中害怕,险险没有喊了出来。想要就此回去,却是腿上无力,怎么也挪不动腿儿。只得屏息靠在那儿。想要等会儿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奴觉得有了些力气,这才扶着墙壁,要回去算了。哪知就在这时候,却见外面又是一亮,这一下吓得奴登时就不敢多动了,心中不知求了多少神佛,只盼那怪物就此离去才好。等了许久,不知怎样,只得壮着胆子去看,等到仔细看去,这才终于看明白,那院中不知何时,竟是站着个和尚。远远的看不清模样,只是似乎在一扇窗子外和什么人说话。那里向来只是杂役放置杂物之所,并无人居住。却不知他在跟谁说话。奴心下好奇之际,正要往前靠靠,却见那和尚目光经往奴这边看来。奴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动。幸亏那和尚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又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似是在呵斥什么,然后突然转身,竟是忽然飞身而起,飘飘悠悠的直接从那高墙飞了出去。奴这才大骇,不想竟是瞧见了佛祖真身了。赶忙跪下,诚心祷告良久,方才无事。等到再次起身,院中已是什么也不见,毫无异常。奴也不敢再往秋月姐姐处了,就此回了自己房间。这事儿,却不知可算离奇?”   众人听的她讲完,都是一片沉默,各自皱眉思索。采香心中忐忑,她当日只道是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佛祖真身,心下半是惊惧半是欢喜,不知这份机缘究竟是好是坏,只和自己闺中密友秋月说过,却被秋月好一通取笑,说她发梦。又说真是看见佛祖真身,如何能讲出来,怕是佛祖不愿让人看见,故意隐了身子的。要她不管真假,忘了才好。   采香觉得大是有理,只是这事儿便是奇怪,你想记住的,却总是不经意间就忘掉了。而你越想忘了的,却偏偏怎么也忘不了。采香心中藏着这事儿,大感不安。本来决定怎么也不会再说。哪知今日眼见这许多银钱在面前,贪心大起,再也忍不住,这才说了出来。   然而等她说完,却见几个姐妹都是满面惊惧之色,而那几个男人却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她更是心下慌张,只觉得屋中忽然一片诡异的安静,让人沉闷的欲要喘不动气了,不由急声问道“你们……你们为何不说话?你们莫要吓我啊。”   庄见闻声抬头,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别人在这儿,当下哈哈一笑道“姐姐这奇事讲的很好,我很喜欢听,果然大是离奇。这和尚半夜逛青楼,嘿嘿,定然是个不守清规的野秃驴,你不用害怕,诺,这些钱你便拿去吧。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下去吧,咱们稍作一会儿,这也就要走了。”说着,将身前一堆置祥五铢统统推到采香面前。 第四十七章 偷窥?我要去!   只说采香听了庄见信口的解释,不由的心中大松口气,原来不是佛祖,竟是个野和尚,该死的秃子,竟吓得我这般时候,着实可恨。下次定要叫破他的好事,看他还敢不敢再来吓人了,也要看看是哪个骚蹄子,竟连和尚也要,却不知那和尚难道滋味不同吗?   心中正自想的无聊处,眼前白光晃动,一大堆银钱已是送到面前,不由顿时双目放光,抬头看看庄见,却见他向自己微微颔首,挥手让自己取走。这才欢喜的用长裙兜了,连着几个婊子,一起起身告辞而去。   等几个婊子出去,苏烈、侯君集都是满面凝重,苏烈道“兄弟,此事只怕不是小事。要知道在这大兴,但凡出家之人,多与宗室有些关隘。更兼城中佛寺实在太多,其中北多南少,西多东少。共有佛寺百一十六处,除了其中二十五所尼寺外,那僧寺也还有九十一处,实在是查不胜查。这样去满世界找一个不知相貌为何的和尚,不啻于痴人说梦。”说罢摇头。   侯君集却忽然嘿嘿一笑,道“苏兄诚实君子,何必非要去查那和尚呢?”庄见早在一边贱笑接道“要查也是来查这飘香院嘛。总比去看那些秃驴养眼的多。哈哈。”   侯君集目射奇光,看着庄见不由大是点头。他素来行事,不问正邪,只管达成目的就行。此番虽是随了庄见,其实心中未尝没有先验看一番的心思。要是庄见是个君子之类的,自己就寻个机会一走了之就是。在他心中,那君子一般都是短命之辈,要么就是窝囊一辈子,苟且偷生罢了。   虽说很多人都是大为标榜君子淡泊内守,是世人行事做人的标准,但别人去做傻子自是可以,自己却是绝不做的。   像现在这样,来偷窥飘香院这等几乎全是女子的所在,实是很多正人君子不屑为之的行为,一旦为人知道,怕是要被人唾弃的。他从没奢望别人能说出来,只道也就自己洒脱,却不成想竟是遇上了庄见这么个怪胎。   这位庄大少别说乃是自后世而来的混混,就算是附身之前的那位,也是个因偷窥女人洗澡而死的主儿。等到了庄见这里,更是拿着那什么君子一套行为,全当放屁。要是他后世当君子,早不知被人砍死多少次了。后世之中,庄老大学的最多的,那可就是厚黑学了。如何阴险无耻,如何算计别人。在他庄老大那儿,才是至高无上的金科玉律。   故而,在听到侯君集前面一句话说出后,很是自然的接出下一句来,脸上尚自带着一份欠揍的淫贱笑容。只是此时,这份贱笑落在侯君集眼里,却是让他大生知音之感,在见到庄见之后,首次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庄见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竟意外的让一个大高手就此开始归心了。他此时却正自眯着眼睛算计着,到时候要怎么亲自来偷窥一番才是。按理说,他后世并没这种嗜好,这会儿生出这番心情,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是自己本就是有这个基因呢,还是受这具身子根深蒂固的嗜好痕迹影响的了。   在座的人中,雄大海直爽豪迈,根本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萦纡心,何况他即是定了庄见为主,那么便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主家。   伍天赐出身绿林,根本不屑理会这些个什么狗屁规矩,自也不会有什么诧异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位主公大是对自己脾胃而已。   唯有苏烈和伍召二人,听的面面相觑,相对摇头苦笑。看着眼前这几人,想想这些绝世高手凑到一起,如果说能搞出什么事儿来,那他们是绝对不会感到丝毫怀疑的。   眼见众人都不再说话,侯君集和庄见二人对了下目光,不约而同的说道“不如今晚就来!”说罢,二人一愕,随即相对拊掌大笑。当真是淫人所见略同!   苏烈伍召眼见众人已是商议定了,也只得无奈点头应下。心中却是暗暗发誓,以后这几个淫人凑到一起,自己可定要看好苗头再说,免得到时候坏了一世的名头。话说这深更半夜的偷窥妓女的名声,委实是不怎么好听的。   当下众人一一商定,定于子时过了,再齐集此处,共探飘香院。只是听闻庄老大也要来参加,这会儿便是侯君集也是大摇其头了。   你庄老大几把刷子自己不知道啊,你来偷窥?是你窥人家啊,还是人家窥你啊?只怕不等看到什么,就先给人家拿住剥光了毛上锅蒸咯。   庄见眼见众人都是不同意,不由急道“我要是不来,你们谁见过那个慧儿?在、又怎么知道要看的到底是哪一个?难道说,你们要挨个房间的看,将洞玄子三十六式全部看个遍不成?”   这厮着急之下,口不择言,一言出来,登时将众人尽数雷倒。便是侯君集也是大大苦笑,暗道这位老大果然是功力深厚,在他那儿,貌似根本就是百无禁忌的。这做老大的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啊。   只是众人听他说的倒也是道理,无奈之下,只得约定,到时候让武艺最高的侯君集和雄大海二人一起护着他,带他翻墙爬屋,过一过那偷窥之瘾吧。庄老大这才满意点头。   商议已定,众人不再停留。径自出门,伍召和苏烈自回备身府。苏烈因城管司衙门尚未建好,也暂时仍在备身府住着。   其他人出来会和着罗士信,一起先自回忠知候府,只待等时辰到了再来就是。雄大海出门来一眼看到罗士信,就是一凛。强者间的感觉是极为强烈的,虽不知道罗士信的武艺如何,但只感受那股憨厚下的狂暴力量,就让雄大海大为佩服,对这位日后自己的搭档,大生亲近之感。   几人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府中,自有下人为他们安排各自的住处。庄老大却是施施然自往后宅而来。后面宅中三个美人儿,红拂虽是好像并没什么愿意献身给自己的样子,但那花语依人姐妹,却是千肯万肯的。只是庄见虽说是禽兽系列的一员。但终因着心中那点始终保留的小正义,不肯祸害未成年少女,而沦为传说中的那位禽兽不如了。   花语依人二女不知庄见心中所想,开始尚以为自己不得主人喜欢,很是忧伤了一阵子,直到庄见满头大汗的赌咒发誓,又将种种过早发生关系的害处说了,二女方才半信半疑的应了。不过这事儿,到也让红佛对他的感观,又是发生了些改变。   可惜的是这种改变并没维持多久,就在庄禽兽一句“要是咱家红拂肯来,少爷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的”一句中,全然化为乌有。   这位主人,不可以给他好脸面,否则定会给他欺负死!这是红拂同学经过了一系列的观察分析后,最终得下的鉴定结果。   三女正在屋中说话,听的门外一阵的声调怪异的乡词俚调,不由的对视一眼,都是温馨一笑。她们对后世的流行歌曲大是看不起,认为其音调怪异,用词不工,这让原本很想用后世歌曲震一震众人的庄麦霸很是郁闷,只能自娱自乐了。   此时听的这大隋朝独一无二的调调响起,自是知晓是谁来了。花语相对稳重,依人却是活泼,不由的跳身而起,欢声道“公子回来了。”也不穿鞋,直直跳下榻来,就往门口迎来。   花语摇头温柔一笑,红拂讥讽道“早晚给你家公子吃了,来个什么那个……那个早孕的,看你还蹦不?”说完这话,自己却也不由的一阵脸红。   依人却是毫不理会,像个快乐的精灵一般,将门拉开。门开处,一张贼忒嘻嘻的笑脸探了进来,口中吹出个呼哨,怪声道“几位女菩萨,贫僧回来了。”   依人如同小鸟依人般,已是轻身偎了过去,美丽的明眸中满是欢喜。她只觉在公子怀中甚是舒服,很有一种安全感,倒是并无什么情欲之念。   伸手抱住那具轻柔绵软的娇躯,将她打横抱在胸前,庄大人施施然迈步而进。脚下发力,已是将门关上。对着花语一笑,又转头对着红佛一呲牙,笑道“小红儿,今天有没有想你家公子我啊?”   红拂大羞,有心要讥讽几句,却突然一阵的心虚。她今日倒是时时的想起过这个小无赖来,只是想起的时候,一忽儿恼怒,一忽儿开心,一忽儿咬牙,一忽儿又是温柔,连自己个儿都不知晓,对这个少爷是个什么心态。搅得她一整天心绪不宁的。还是到了晚间,来了房中,与花语依人二女说起那无赖之时,心中方自安宁下来。   此时,听的这无赖又来调侃撩拨自己,不由的又是羞涩,又是不忿。恨恨的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少爷休要总来戏耍奴,你这么晚才回,奴去给你准备洗漱,早点歇了吧。”说着,嗔了他一眼,自顾转身便要出去。   庄见却是将依人放在榻上,一手揽着,一手已是探出抓住红拂,摇头道“先不必了,少爷今晚可有大事要做呢!”   红拂愕然,不由急道“上次夜间遇刺,怎的还要出去?又要去哪里办的什么大事?”庄见诡异的一笑,嘿嘿道“少爷我啊,要去飘香院偷窥去。”红佛等三女,登时张口结舌。 第四十八章 夜探飘香院   夜,静悄悄的。除了风儿偶尔奔跑的脚步声外,便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声音,在回荡着。天上星稀月暗,层云飘浮,清冷的银光便透过那些云影,朦朦胧胧的倾洒下来,大兴城在这种光晕下,蓦然多出了一份迷离,宛如娇羞的少女。   西市门吏所的张头儿默默的将一旁的小门开了一道缝儿,几个人影已是依次而进。当先而入的庄见,回身颔首示意,张头儿连忙满脸堆笑的回应着,目送着一行人远去,这才摇摇头,将小门重又关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庄见身边,罗士信和雄大海俱皆不见,却有个黑帕包头的火红身影随着,一手紧紧拉住庄见,一边轻步而进,如同狸猫垫布,轻盈中透出一份敏捷。   苏烈、侯君集、伍天赐三人在一边看着,都是面现惊奇。这位红拂姑娘好高明的身手啊。至于庄大人满面的无奈之色,三人则同时选择了无视,忽略过去。   原来晚间庄见回去献宝,红拂大惊,死活要跟着来。及至庄见愣然,说起家中二女也需要保护时,花语依人固然感动,却是不依,想及那日遇刺时的惊心动魄,二女死活也要红拂相随方才放心。   庄见大是郁闷,话说这红拂跟来,他便真的只是一个任务了,那就是认人。认出人来,后续一切皆有他人去做就是。面对着二女的泫然欲泣和红拂满面的不屑鄙视,庄大侠只得无奈低头,为自己尚未开始就告夭折的偷窥大计喟然长叹。将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留在家中守护,换为红拂相随而来。   几人中除了庄见身无功夫外,俱是高明之辈,轻身而进,不多时,已是到了飘香院外面。眼见院中灯火早熄一片寂静,侯君集打个手势,让众人先自在外等侯,自己却纵身而起,如同一片枯叶般,飒然掠过墙头,没入了黑暗之中。   不多时,墙头上人影一晃,侯君集已是翩然而下,快步过来,低声道“老大,里面并无碍眼的地方,咱们这就进去吧。”   庄见面上现出兴奋之色,点头道“甚好,不过天赐和苏大哥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做好接应把风的事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就以两长一短的夜枭叫声提醒咱们。”   苏烈和伍天赐对望一眼,点头应了,对于庄见如此谨慎仔细,甚是佩服。红拂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小贼看样子怎么一副门儿精的样子?难道竟是经常干这种勾当不成?   她却不知,在后世,这些个事儿,庄见自是没少干过。只不过不是用于什么偷香窃玉,而是真正的偷金窃银罢了。   见苏烈和伍天赐隐好身形,红拂和侯君集对望一眼,点点头,二人一边一个,伸手架着庄大侠,两人同时发力,三人已是如同一只硕大的怪禽,忽的飞起,瞬间越过高墙,落入了飘香院中。   庄见大感兴奋,对于武功一道大为向往。瞄了个咪的,等有朝一日,老子也练他一身本事,也这样飞来飞去的玩玩。回去后,定要到四处溜溜,看看有没啥奇遇之类的,弄些个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武功秘籍,练就无敌神功。当然最好是碰上高人快死了,让他直接给自己来个啥灌顶大法,把毕生功力都转给自己,那自己立刻就成为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他双目放光的正自意淫着,猛然觉得腰间一阵剧疼,险险没有喊叫出来。疼痛之下攫然而醒。却见红拂满面通红,怒视着自己。   原来这厮想到兴奋处,全身紧绷,一只手臂紧紧揽住红拂的柳腰,却是越搂越紧,红拂一个香喷喷的娇躯,此刻已是被他搂在怀中了。   红拂初时被他搂住,尚未在意,哪知他越来越是用力,最后竟将自己直接拥入怀里,不由的又羞又怒。暗骂这个小贼简直无耻至极,这种时候却来占自己便宜,眼见侯君集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转头装作没看到,心中更是大恼。   偏偏庄大侠此时正自意淫到了兴头上,眼见他双目放光,脸上潮红。红拂哪里知道他此刻想的是自己练成绝世武功后的臭屁模样,还道这厮是因为占到了自己便宜而兴奋的,见他迟迟不肯放手,不由的手上用力,在他后腰处的软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庄大侠挨了这一下,登时清醒,什么绝世武功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眼泪汪汪中,惭惭松开紧搂着的手臂,只是方才心有所属未曾留意,这会儿心神归来,手指间顿时感到了那一份滑腻紧致,心中不由的一荡,不由对着红拂傻傻一笑。   红拂眼见他眼泪汪汪之际,对着自己笑的大是古怪,心中大羞,脸上一红,转头不再看他。   侯君集自在前面先探,见左近无事,这才转回,看着二人模样,不由的心中暗笑,对于自己这位老大,却是大大的投缘。这才是个爷们,比那些假道学的伪君子强上千百倍。   见庄老大眼眶内含泪,尚自不忘眉目传情,侯君集只能在心中暗暗甘拜下风。这位老大当真是会利用时机,在这种情况下,这般举动虽然大胆,却极是刺激暧昧,最易让女子动情。   只是此时实是有大事要做,可莫要因小失大才是。当下近身低低一笑,向庄见一挑大拇指,又低低的道“老大,且先做事。前面并无碍眼的物事,咱们当从哪里开始?”   庄见眼看侯君集误会,不由的也有些惭惭,只是却无法解释,只得伸手摸摸鼻子,眼光左右睃视了一番,这才低声道“我白天看到的那个小妞儿是进了后院的,而今天那个采香说的事儿,也是在后院发生的。想来哪里必是有些蹊跷,不如先往那里看看吧。”   侯君集点头应了,让二人在后相随,慢慢跟来,他自己先向前潜过去察看。后面红拂眼见侯君集去了,待要带着庄见向前,又唯恐他再乱来,迟疑的看着他,面上一红,低声道“少爷,你莫要再闹,不然,奴就先把你放在此处,看到人再来找你就是。”   庄见听到要将自己单独放这儿,哪里肯干。急忙点头应下,满面的虔诚正经之色。红拂见他那摸样,心中好笑,面上却仍是强自绷着,伸手拉住他,这才躬身垫步,随在侯君集身后慢慢潜入。   三人一路靠着花石遮挡,已是靠近了那一排排小屋,聚在一起低低商议。侯君集皱眉道“这个地方屋舍极多,咱们三人同时而进,一来目标太大,二来老大不谙武艺,实在费时太久,恐是不妥。不若姑娘与老大在此等候,小的先自去打探一番,先排除一些地方,再来请老大过去认人就是,如何?”   红拂自是以庄见马首是瞻,转头来看他。却见庄见双目眯着,正自抬头对着前面飘香院前楼不停打量着。对二人的话,却是如同未听到一般。   红拂大怒,只道他又在转着龌龊念头,正要再掐他一把,却听得庄见忽然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看。”说着伸手一指前面飘香院面对这边的窗户。   二人顺着看去,侯君集心思微动顿时明白,不由的对庄见灵动的心思大感佩服。红拂这会儿也是想明白了,不由的妙目偷撇了庄见一眼,心下却也是极为佩服的,至于方才误会他的心思,却是自动选择过滤掉了。   三人选定了方向,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处带着小院的孤立的小屋上。相互对望一眼,方才闪身而进。   进的院中,仍然是侯君集向往前探看,待他伏在窗下,侧耳倾听半响,方才打个手势,让二人过去。   到的窗前,庄见顺着侯君集在窗户上透出的小孔,向里望去。却见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影影绰绰之间,似是屋中只有靠北一面空着,其他地方都堆满了杂物,并无有人居住的痕迹。   庄见心下疑惑,回身蹲下来暗自寻思。这个小屋看来与那采香说的基本一致,应该没错。自己白天看到的那个酷似慧儿的女子,想想她进了院子后的方向,也应该就是这个方向,那么,现在为何竟是这么一个样子呢?难道真是山精狐怪不成?   庄见皱眉苦思,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似是极为重要,却怎么也抓不住。旁边侯君集低声道“老大,不如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许是咱们搞错了也不一定。”   庄见正自苦思,对他说话如同未闻一般。侯君集无奈,只得看向红拂,红拂微一迟疑,随即点点头,示意他自去就是。   侯君集一抱拳,这才飘身而去。黑暗中,如同魅影一般,身形灵动,果然不愧白猿之称。红拂看的暗暗点头,这小贼身边的几个人,都是高明之士,自己日后当可大是放心了。   斜眼看着小贼皱眉苦思的样子,透着一股子与平日嬉皮笑脸完全不同的气质,深邃而沉稳,让人难以相信,他竟然还不到十六岁。这会儿,简直如同一个历经沧桑的成熟之士。厚重的让人心颤,红拂的心弦蓦的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颤颤的一下子,就透进了灵魂深处…… 第四十九章 暗室激情   庄见抬头仰望着夜空,看着那层层雾般的云气,不时的遮掩住残月,不一会儿又再飘开。就在这来回间隔之际,月光显得幽幽暗暗,明灭不定。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门道!庄见暗暗想着。明明好像自己觉得有个答案的,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好像就在脑子边上,可越是着急偏偏越是想的不搭界,不由苦恼的用手轻捶自己的脑袋。   红拂见他苦恼,心中不忍,轻轻扯住,低声道“少爷,莫急。这里面或许并没什么关窍,你便是把自己的头捶破了,也是无用的,不如先等等侯壮士探得消息回来再说。”   她劝说之际,眼光仍是警惕的睃视着四周,只是说完后,却不闻庄见回答。心中奇怪之余,转头来看。只见庄见双目发直,直直的瞪着自己,面上忽而迷茫,忽而惊喜。见她转头看来,不由问道“红儿,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红拂一愣,呐呐的道“奴没说什么啊?就是说让你别急,等等侯壮士探得消息再说。”庄见连连摇头,急道“不是这句,再往前面那句。”   红拂愣道“再往前……奴让你别急啊。”   庄见急道“也不是这句,后面的那句,后面的那句是什么?你说了什么?”   红拂微一寻思,方才悟道“哦,奴说这里或许没有什么关窍的,怎么?”   此话一出,只见庄见忽的身子一动,双目中蓦然闪现一片光彩,随即就是大喜,张口叫道“我知……”他激动之下,已是忘了压住声音。红拂大惊,不及多想,已是伸手掩在他嘴上,低声道“小声!”   庄见陡然醒悟,轻轻点头。眼见红拂明眸流转,翠眉如黛。紧张之下,一张白玉般的面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如同熟透多汁的桃子,附在自己口鼻上滑入凝脂般的小手上,传来阵阵的幽香。   庄见看她只顾紧张的四下里张望,眼珠儿一转,心中暗喜。这会儿的便宜,不占可白不占。当下,撅嘴对着那香喷喷的小手,已是吻了一下。   红拂被他刚才一叫,唯恐被人发觉,紧张的看了一圈没发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哪知就在此时,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一阵酥痒,竟是被这个无良的少爷偷吻了一下,那麻麻痒痒的感觉,让她顿时心中大震。   慌忙缩手背到身后,一张俏脸上霎时间如同朝霞浸染,红艳艳间,竟是连同那白皙的脖颈,都透出一份粉色。心中一时间,竟不知是怒是喜,只是如同那杆拂尘一般,千丝缠绕,乱成一团。   远处一声轻音响起,侯君集的身影显现。红拂羞恼的嗔了庄见一眼,却见这小贼眉花眼笑的对着自己扮着怪相,心中不由的凭生一股温馨羞涩,转头不再理他。   侯君集两个纵跃,已是到了二人眼前,眼见二人模样,疑惑的看了一眼。方才低声道“老大,那些地方除了杂役外,并无什么碍眼的人物,便是些厨娘使唤丫头,小的也是看了一圈,应该没有问题,想来这里并没什么不妥。不如往前院一探吧。”   庄见却是老神在在的摇摇头,低低笑道“君集,这里不但有问题,还有大问题呢!”侯君集和红拂闻言都是一愣,齐齐看向他。   庄见嘿然一笑,指着屋中低声道“这屋中你们没觉得什么地方怪异吗?”二人闻听,齐齐思索,一时却不得解。   庄见大是得意,要不是他后世看故事看的多,还真就忽略了过去,此时眼见这二人都想不透,这才洋洋得意的道“你们看,这屋中既是堆放杂物的地方,那堆放的地方,自然应该是靠墙而放才是最合适的吧。可是这屋里,为何其他地方都堆满了,但那北面的墙壁下,却是异常的干净,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东西呢?”   侯君集身子大震,双目豁然一亮,低声道“老大,你的意思是……”庄见点点头道“正是!我怀疑这屋里,有机关!那面墙壁就是进出的通道所在,故而才不放置杂物的。”   侯君集连连点头,心中大是叹服。这个老大,没认错!红拂亦是妙目闪闪,暗暗佩服这个小贼头脑灵光。好似就没什么能难住他的,什么问题到了他这儿,总是有办法解决,当真聪明。   三人既是明白了其中关窍,当下就由侯君集将门自外轻轻挑开,三人闪身而入,又将那门掩上。走到那白璧之前,细细观看。只是看来看去,看了半天也是没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让庄见大是丧气。侯君集和红拂心中也是对方才他的推断开始动摇了。   三人相对无语,都是有些丧气,这一晚上真是白忙了。心中颓丧之际,只得转身要待离去。就在这时,忽的侯君集和红拂同时露出惊色,几乎不约而同的都是纵身向着两边暗处躲去。   庄见不知变故,身不由己的被红拂一拉,已是跌跌撞撞的被她拉入一垛稻草之后。立身不住之际,不由的双手向前一抱,顿时便是两团软香温玉入手。只觉的身前的红拂蓦的身子一僵,随即如同没了力气般软了下来,不停的轻轻抖颤着,试图挣扎开来。但是随着一声轻微的扎扎声响起,二人同时不敢再动分毫。   庄见悄悄探头,自杂物堆的间隙看去。只见方才那面墙壁,此时竟是忽的向内凹去,缓缓的现出一个门户。透过里面幽暗的火烛光芒,一个粉色罗裙的身影,飘飘迈出。   庄见凝目看去,不由心中蓦然一震。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自己追踪的那个面貌酷似宫中慧儿的女子。此时离得近了,仔细观看,却见还是大有区别的。首先身量便不如慧儿丰满欣长,那面貌虽也极是精致妩媚,但却带着三分青涩,如同一只青苹果般。但眉宇间,毫无一般少女的温情,反而一片冰冷,恰如一座冰山,冷艳无比。   那少女出的门来,身后又是人影一闪,老鸨子成三娘已是恭敬的跟了出来,低声道“上使,若无其他吩咐,老身这就告退了。”   那少女冷冷的点头,一个清冽至极的声音响起“你自去吧。今日之事,仙儿自会去向上面通报,为你记上一功就是。日后那个庄侯爷再来的时候,你速来报我。”   成三娘连连点头,躬身告退。径自打开屋门,四下看看,这才向后房而去。那少女站在暗门边上,秀气的眉头轻蹙,随即伸手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那个门户便又缓缓合上,再无半丝痕迹。   等到那门合上,这才迈步向外行去。略一打量四下,径自去得远了。看方向却是往飘香院外而去了。   等她走远,庄见这才轻呼出一口气来。心神回归,忽的感到一丝不对。只觉怀中一个绵软喷香的娇躯,正自微微抖颤着,一股子火热的气息不是的在自己颌下喷着。心中一动之下,忽觉自己掌中两团丰挺,一阵咚咚的急促心跳,顺着双掌不时的传来。   他不由的一呆,随即就是一阵的大喜。实未想到,在这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竟有了这等旖旎之事发生。这厮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这等好事,如何肯轻易放过,当下手掌一阵轻动,将那两团丰挺立时揉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怀中红拂那堪这般手段,身子一阵滚烫之际,已是鼻息咻咻,脑中一片空白了。庄见正自大快朵颐之际,却忽的听到外面侯君集的声音低低响起“老大,老大,你们在哪里?”   这个声音一响,庄见头脑顿时一清,怀中的红拂也是一僵,随即挣动起来。庄见哪肯放过,手臂一紧,将她搂住,低声笑道“莫动,我自打发他走,不然被他进来看到,可是丢人大发了啊。”   红拂大羞,立时不敢再动,只是被这无赖这般轻薄,心中简直羞愤欲死。庄见听着外面侯君集又叫,这才低声道“君集,你速去跟着那个仙儿,看看她往什么地方去了,要是能听听她们说些什么就更妙了。我们自己待会儿出去就行,都回府中再议。”   侯君集低低应了,随即门口人影一闪,已是霎时不见了踪影。等到侯君集去了,庄见低笑一声,一双怪手又再动了起来,只是方才一动,已被红拂伸手按住,颤声道“少爷若再轻薄奴,奴便死给你看!”   庄见一呆,随即大感颓然。他虽是好色,但却不愿做那强迫之事,否则也来不了这大隋了。耳中听的红拂坚决的声音,心中那丝情欲,已是霎时间消退的半分不剩了。   当下将她扶起,松开手后退两步,默然不语。红拂本不抱什么希望他能停下。毕竟以自己身份,本就是他的人了。莫说此刻只是轻薄,就是随时取了自己的红丸,也是反抗不得的。况且自己心中对他似乎也是有情的,刚才那话,也不过是如同临刑前的口号一样,喊喊罢了。   此时,见他竟如此尊重自己,竟在这等关头放了自己,不由的也是愕然。随即却是一股浓浓的感动之情。回头望去,只见庄见神情黯然,无精打采,不由的心中一疼。略略寻思,银牙暗咬,移步过去,在庄见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庄见听罢,顿时目瞪口呆。 第五十章 惊悉阴谋   东方天际微微透出鱼白,残月依然不甘心的挂在天边,晨曦中的一道道云团,各自披上了五彩的羽衣,纷呈一片绚烂。   忠知候府的后院厅中,庄见几人神情严肃的坐在一起。听着侯君集将打探来的消息细细讲出。   昨晚侯君集一人飘身而出,先发出信号给苏烈和伍天赐,让他们准备接应尚在里面的庄见和红拂,这才依着苏烈的指点,追了下去。不多时,就已看到那个仙儿的身影。   那仙儿似是也身怀武艺,走动之际,步履轻盈,如同凌波微尘,大是不凡。侯君集心头暗凛,不敢靠的太近。眼见她走街串巷,最后就是进了一家小食店的后门。侯君集左右看看,却发现,那小食店前门所对之处,正是津轩阁。要是苏烈或者庄见在此,定会大吃一惊。那小食店原来正是那日被庄见勒索过的那家。   侯君集记清了地方,凝听片刻,这才展动身法,跃了进去。细细打量一番,见东头一处房中,隐有烛火透出。当下潜了过去,在窗户下寻了个暗影处伏下,细细听着。   只是越听越是心惊,不多时,便已是满头大汗了。那屋中之人正是那个叫作仙儿的女子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只听那仙儿细细将昨日庄见等人相聚飘香院的事儿说了,又将几人的容貌,特征一一描述,竟是分毫不差。最后说完,却是问道“总管大人,主上答应了奴,这几日探得消息,便会让奴见一见家姊。不知大人何时给予安排?”   那男声冷声哼道“罗仙儿,这件事儿,自有主上开恩,如何能由本座决定。你自做好事情,等到积功到了,自会与你安排,你急些个什么!况且你今日所报,本座亦是早有察觉。上次那庄见仁来此与大内禁卫相唔,本座就已报于主上了,也算不得什么大功,你当知晓!”   罗仙儿似是一鄂,随即已是哀声求道“求总管大人开恩,便让奴见见家姊吧,但只一面也是好的。若能让我姊妹相见,仙儿便是粉身碎骨也必报主上恩德。如果主上一味欺骗于奴,不让仙儿先见家姊,仙儿不敢埋怨,便请主上取了仙儿性命就是,仙儿也自过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话虽是求肯,说的却甚是硬气。   那男声先是一愣,随即怒道“还不住口!你以为现在你说不做就可以不做了吗?当日主上欲要纳你为妃,你不知好歹,自己硬要选择这一条路,如今又来抱怨什么?哼,想死?却也没那么容易,你要敢忤逆主上意思,就不怕主上将你那姐姐处置了吗?你那姐姐亦是一美人坯子,你若不听话,哼哼,想来有很多人会向主上一求的。”   罗仙儿听闻此言,顿时默然,良久方才轻轻一叹,道“总管大人,奴姊妹既是主上门下,自当奉主上之命,不敢有违,只是如今主上万事皆具,又何须再以奴姊妹为质?今上已是风雨飘摇,只须轻轻一推即可竟全功,不知还要奴等姊妹做些什么?”   那男声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但只做好你的事儿便行,主上自有道理。上次无心大师去你处,回来后对你艺业进境大为不满,你当好自为之。下次考核若再不过,你便也不用奢望见你姊姊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所报来的消息,本座自会向主上禀报。一切均由主上定夺,你回去吧。”   罗仙儿闻言,轻叹口气,只得起身拜辞。侯君集听的清楚,这帮人眼见势力庞大,所谋者大,屋中二人又俱皆身怀武艺,自是不敢大意。听闻罗仙儿要出来,急忙闪身一边,隐住身形。   房门一响,果见那粉裙轻扬,罗仙儿已是飘身而出,脚下略略迟疑片刻,又是轻叹一声,这才身形展动,瞬即去得远了。   侯君集不敢轻动,只待屋中男子也自出来,向后房而去,这才小心的潜了出来,奔回来报信。   庄见目光闪动,沉思半响问道“君集,你可看清,那男的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胖胖的,满面的市侩之色?”   侯君集微一凝思,点头道“确实是胖胖的,只是却毫无什么市侩之色,眉宇间甚是阴鹜,定为多智之人。”   庄见满面恼色,怒道“喵了个咪的,肯定是那个小子。上次竟然跟老子玩阴的,装成一副窝囊样子,让老子一通表演,哼哼,好好好,这笔账,老子早晚跟他算。”说罢,转头看向苏烈道“苏大哥,你有什么看法,这里面是谁在搞什么阴谋?”   苏烈面色沉重,缓缓道“刚才听闻君集所言,怕是有人欲要图谋不轨,行那谋逆之事。只是一时间,实在难以分辨出来到底是何人指使。咱们手头所知的资料太少啊。”   庄见眼眸中光芒闪了闪,忽的嘿嘿笑道“也好,既是如此,咱们不妨就来个打草惊蛇,他们不跳,咱们就逼他们跳!”   苏烈看看他,问道“兄弟想要怎么做?”   庄见笑道“明天呢,我去找皇帝,然后这样这样……”   苏烈等人听的愕然,随即大笑。红拂站在身后,不由的摇头,这人真是没救了,所有施展的手段,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而偏偏还能屡屡得手,大发特发,实在是让人很无语。   当下计议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庄见起身伸个懒腰,向红拂瞟来。红拂面上一红,不由的脚下微动,退了一步。   庄见却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一把揽住,轻笑道“好红儿,莫要忘了你答应少爷的事儿啊。来,亲个嘴先。”   红拂大骇,急声道“少爷,你答应过的,你……”话未说完,一个樱桃小嘴,早被庄见吻住,呜呜连声中,终是放弃。双臂轻揽,任这无良的少爷欺侮。   直到二人都有些气息不足了,庄见方才放开,望着怀中美人如玉,娇喘吁吁,大是得意,嘿嘿笑道“小娘子,可是春情大动了,不然,咱们就先斩后凑得了,省的两下里难受哈。”   红拂大是吃不住劲,恨恨的莲足猛往这无良少爷脚面上一踩,便在庄大少长声惨叫中,挣脱出来,巧笑嫣然的向庄见握了握拳头,嗔道“休想!”说罢,已是转身娇笑着,去给他准备洗漱之物去了。   待到晨光大亮,庄见已是精神抖擞的迈步而出,身后罗士信和雄大海紧紧随着,直往赵王府中而来。话说那只小绵羊,怎么也要好好利用一下的。况且小绵羊还有两个美貌的姐姐呢。庄大少满面淫笑的想着。   罗士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微微摇头,心中暗自为那位赵王爷悲哀。那么纯洁一孩子,落入了自己这位老大手中,怕是纯洁二字,将会一去不复返了。   庄见自宇文化及手中勒索来的这栋宅子已是位于高档住宅区了,离着赵王府并不很远,几人也不用乘车,只两刻钟光景,已是进了赵王府中。   门上侍卫赶紧接着,向里一路通禀去了。庄见将罗士信和雄大海让侍卫带到后面招呼,自己施施然竟来见杨杲。   杨杲几日未见庄见,闻听他来了,大是欢喜,早早迎出,远远笑道“老大,你这些日子风光无限,却把小弟忘了吧。昨日我那萍儿姐姐还来过问起你,说是你上次那故事未曾说完,着实心中焦急呢。”   庄见闻听故事二字,顿时额头上搭下黑线无数。我日!还讲?上次那一个故事,让自己顶着个一比零好久的说。要不是罗士信同学挨打无数次,早有经验,给自己一通处理,才算搞定,忠知候爷的颜面可就尽数丢尽了。   这所有的一切,俱都拜那个小丫头片子所赐,娘希匹的,居然还敢来提故事二字。庄大人很愤怒,恨恨的看了一眼满脸阳光灿烂的杨杲小弟一眼,有些抓狂的道“不要跟我提故事!我恨故事!”   杨杲一呆,随即放声大笑。直到庄大人一张脸已是黑的不能再黑了,这才勉强住声,忍着笑道“老大你也是,干吗那样吓我们,不然,也不会有那事了。其实我皇姊她还是很纯良的,少有跟人动手,上次不也跟你赔过礼了嘛。你男子汉大人有大量,就莫要计较了好不?”   嗯?不对!这个小羊羊为啥这么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一个劲的给那小丫头片子说好话?看看,看看这丫的那贱笑,不对,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啊!庄大人心中暗暗提防,狐疑的看着杨杲小朋友。   杨杲毕竟年幼,如何会是这个穿越千年的无赖的对手,眼见着老大明显很不信任的目光,只得惭惭的笑笑,低头道“那个,老大啊,其实呢,是……是这么回事哈。那个,那个你上次讲的那故事吧,皇姊她,她回去给宫里很多,那个很多贵人讲了,结果……结果……结果……”   “结果怎样啊?没关系,说出来啊,要诚实哈。这可是作为一个君子必须遵守的操守啊。”庄见同学额头上已是冒出了大汗,却只得用最最温柔的声音,淳淳诱导着。 第五十一章 天子怒   “结果,很多父皇的贵人和妃子都吓得生病了。”杨杲偷看了眼庄见的脸色,接着又道“然后……然后……”   “没关系,说出来吧,然后怎么样了?嗯?说啊。”庄见已经转为瀑布汗了,面上愈发的温和了起来。   “哦,也没什么。就是父皇好想知道了,大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萍皇姊,萍皇姊就说就说……那个……嗯……老大,你知道的哈。”杨杲同学慢慢的向后挪了挪脚步,怯怯的说道。   “啊哈哈哈,没啥,没啥,你那萍皇姊肯定是说是我教的对不对?对不对?!”庄老大面色狰狞的厉声问道。   “是是是,老大,你莫恼啊,萍皇姊这么做确实没义气的很,连我都知道这样不好呢。”杨杲同学吓了一大跳,连忙表白着自己。   “嘿嘿,嘿嘿,很好,好很!很强大啊,学会努力的出卖了。我很欣慰,很欣慰啊。”庄老大满面悲愤的喃喃自语道。忽的猛省起一事,问道“那你为她说的什么好话啊?管你什么事了又?”   “啊?有吗?没有啊。老大,怎么会管我事儿呢,没有,嘿嘿,没有。”杨杲同学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已是四下踅摸出路。   “嗯?真的没有?不是吧,说吧,呵呵,没啥吗,说出来吧。”庄老大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感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羔羊,温和的问道。   “啊,那个,老大,我说了,你不许恼啊。那,你是老大嘛,你答应了的啊。”小羔羊慢慢向后退着,不放心的连声说道。   “嗯嗯嗯,不恼,我恼啥啊?没啥可恼的,对不对,已经这样了嘛,不恼,你说吧。”庄老大有些血贯瞳仁的说。   “嗯,是这样哈。萍皇姊说了是你后,父皇好像连连念叨着你,不知要怎么,怎么,那个啥哈。萍皇姊说,这要查下来,连小弟也会被父皇申饬的。萍皇姊还说,还说”小羔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嗫嚅的说道。   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庄老大喘着粗气,紧紧盯着小羔羊。半天只是挤出一个字来“说!”   “萍皇姊说,父皇那是气极了,必须要发出火来,让我一看到你,就赶紧通知她,她就告诉父皇,把父皇请来,这样,父皇的脾气就发到你头上了,她和我就都没事了。就这么多了,再没了。”小羔羊说完之后,撒腿就跑。   庄老大一愣,喊道“你跑什么?”   远远的,小羔羊喊道“你一来,我就通知了萍皇姊,这会儿,估计父皇和她都快来了。小弟去更衣先,一会儿回来看你啊。”话音落下,已是瞬间没了踪影。   “噗通”一声,庄老大已是仰天而倒。介就素兄弟!介就素人生!介就素,喵了个咪的,老子的小弟?!庄老大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   艰难的爬起来,尚未站稳,就听远处一阵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威严的声音哼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胆大包天,跟着人家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在宫里到处去讲,将朕的后宫搅得不得安宁,朕尚未想到如何处罚你,你竟还敢来见朕,胆气见长啊。你说杲儿这有事儿,又有什么事儿了?”   庄老大乍闻这话声,刚起来的身子,顿时又是一软,啪唧,重又趴下。只听杨萍儿那个小魔女的声音,娇媚的响起,“皇帝叔叔,萍儿也是受害者啊,你怎么可以处罚萍儿呢,要处罚也该处罚那个始作俑者嘛,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嘛,对不对?”   发指!太发指了!杨萍儿小丫头,老子要狠狠打你的屁屁!委过于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振振有辞,一派大义凛然的态度。老子上辈子欠你的不成?还是这丫头片子生来就是老子的克星啊?话说哪次见到她,没有倒霉事发生啊。可这次呢,老子好几天没见你啊,干嘛巴巴的老远跑来害老子啊?   庄老大泪流满面,仰头望天,一派悲忿莫名状。哼了一声,国家最高元首老杨同志的脚步声已是走近了。   眼光看到刚刚狼狈爬起来的那个紫袍金带的小小身影,不由得一愣。心思电转之间,已是霎时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似笑非笑的横了故作满面惊愕的杨萍儿一眼,心中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眼见着那位堂堂二品侯爷,此时满面涕泗横流,含冤受屈的如同窦娥的祖师一般,不由的大感头疼。话说自己这都是些什么儿女和朝臣啊?一个比一个精灵古怪,一个比一个会装腔作势的。自己每日里殚精竭虑的,整个一个国家多少大事需要处理,却被拖到这么无聊的事情中,老杨同志禁不住的真有些怒气勃然了。   此时,也不待杨萍儿在旁挑唆了,直接怒哼一声,冷然道“庄卿家,你又在耍什么宝?难道朕每天很闲,要来陪你们玩耍不成?你那差事办的又如何了?说来给朕听听!”说罢,也不看他,自顾直往湖心亭中坐定。   杨萍儿眼见老杨同志满面寒霜,心下也是一颤,哪还敢再去耍宝,只得老老实实,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乖乖的随在杨广身后站定。偷眼瞟到庄老大那快要杀死人的目光,连忙转头他顾,自去欣赏那无尽的空气去了。   庄见恨得牙根痒痒的,却是不及再说什么,眼见杨广面罩寒霜,双目凶光冷厉,不由的心中一哆嗦,眼珠子已是瞬间转了N圈。这才面色一整,上前躬身见礼。   杨广不耐烦的一挥手,冷冷的道“朕问的是你的差事,这些个虚礼暂且收起来吧。”身后的高得禄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随即垂头站好,两只耳朵却是支棱起来,细细的听着。   庄见恭声应是,连忙道“臣正要向皇上汇报呢,臣发现了一宗大事件,只是……”说着,停下不说,眼睛只是瞄着杨广身后的高得禄和杨萍儿二人。   杨广双眉一轩,“哦”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挥手让高得禄和杨萍儿回避。杨萍儿莲足跺跺,大是恼怒的嗔了庄见一眼,转身出去。高得禄面色阴沉,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一声不响的躬身而退。   等到亭中只剩下君臣二人时,庄见这才又左右看看,面色凝重的低声道“皇上,臣发现一个天大的阴谋,势力已是很是庞大,预谋要颠覆我大隋国祚,谋朝篡位!”   “什么?!”杨广乍闻此言,不由心中巨震,霍然而起。两眼死死盯着庄见道“你给朕细细说来,究竟怎么回事?”   庄见上前一步,将自己发现捡着重要的细细说了一遍,但对具体人物却是并没点出,便只是这样,就已经让杨广心头大震,浑身大汗了。   僧人、妓女、市井、后宫、朝堂竟是全然都牵扯到了。但只听听这些人的布置,这股势力,就已经可见一斑了。而目前所暴露的恐怕还只是冰山之一角吧,若是整个显出来……杨广微微闭上双眼,心中一阵的惊惧。   他自己这皇位来的就极具阴谋性,当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几番周折,这才身登大宝。不想今日竟突然发现,自己突然也处在了被人猎取的位置上,这让他那脆弱而骄傲的心大是愤怒。   “查!给朕一查到底!不论涉及到什么人,什么事,哪怕就是把朕的皇宫翻个底儿掉,也要给朕查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在作乱!若有人胆敢从中作梗拦阻的,朕准你先斩后凑!不必留情!宁可错杀,不可漏过!你,明白吗?”杨广双目凶光闪烁,额头上青筋暴跳,声音虽是暴烈,但却低沉至极。一股凶煞之气,蓦的布满整个亭中,便连那湖水都不由的漾起一圈圈涟漪。   庄见只觉呼吸困难,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连声应是。天子怒!这就是天子怒!日你个香蕉巴拉的,果然霸道!天子一怒,血流千里!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啊,庄见只觉汗透重衫,心中万般机灵竟是一时间突然全然没了作用。只是机械的点头应是。 txt80.com   杨广来回走动,半响方才稳住心神,见庄见仍自跪在地上,先是挥手令他起来,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很好,很好!庄爱卿,你此番于不声不响中,竟能查到这般大案,可见朕当日果然没看错你。也是我大隋国祚不衰,朕才是真命天子的表征!哼哼,这般乱臣贼子,个个都想反朕,个个都想杀朕!嘿,左孝友、卢明月、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这些个反贼,朕不怕!朕外有大将张须陀,精兵数十万。内有忠知候庄爱卿,宇文爱卿、裴爱卿等,朕铁打的江山,朕何惧之有?!”   杨广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双目中凶光如同饿狼一般,欲择人而噬。庄见看的暗暗心惊,不由的费力的咽了口唾沫,暗暗提防。   杨广发泄了一通,忽的回身看着庄见,沉声问道“爱卿既是查出了这么个大案,可有具体手段应对?”这一刻,这位隋炀帝忽的又变回了那个睿智深沉的君王。   庄见心中一呆,随即面上泛起微笑,上前一步,低声道“有!” 第五十二章 城管司的第一次亮相   大兴城的六道高岭上,最西头的一道靠近长街的一端,一座新的建筑已是建好。飞檐走角,回环四合。屋脊重叠,青瓦如黛。朱红大门外,蹲着两尊獬豸,大门正上方一块匾额,上书三个斗大的金字:城管司。   外堂口西南角处,另起大屋一座。黑墙黛瓦,重门亦是漆成黑色,门上方一个狰狞的狴犴头像,獠牙突出,凶睛怒瞪,正是隶属于城管司的大狱。整栋建筑厚重、简朴、凝重、威严。世人因其主体几乎全为黑色,便以黑狱称之。   这城管司乃是临近长街最近的建筑,城中不论百姓还是众官,但走至此处,俱皆不由的股栗。   这一日,城管司中门大开,两行腰胯短刀,头戴皂色幞头,一身黑缎飞鱼服的司役,鱼贯而出。个个面目肃重,目光冷厉。沿街众人见了这般气势,都是纷纷躲避,不敢正视。   但等到看见众司役后面出来一人时,却又不禁的目瞪口呆。只见那人一身紫袍金带,皂色乌纱三梁冠,年级约在十五六岁上下。此际,在两个雄壮的大汗护卫下,正与一个武官并肩走出。   这人此刻满面笑容,说不出的志满意得之色。两只眼睛灵动异常,骨溜溜不停的转动之际,显得贼忒嘻嘻的,与随在两侧的众司役行在一起,说不出的一种不和谐,让人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出的门来。却见那少年左顾右盼一阵,显见甚是满意,这才将手一挥,大声喝道“休八字!兵发西市去也!”此言一出,众司役齐齐身子一震,几乎尽数要晕倒于地。   旁边那武官面颊上一阵抽动,方才上前一步,低低的道“兄弟,你要玩也要看看场合。咱这只是去巡市,什么兵发啊?还有,你那个休八字是什么意思啊?能说点大家伙都听的懂的不能?!”   “啊?啊!歹势歹势,一时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哈。休八字吗,那是一个鸟国的语言,就是出发的意思,嘿嘿,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这位博学的,连鸟国鸟语都懂得的牛人,不是他人,正是城管司指挥使,堂堂大隋二品忠知候爷,庄见是也。   这会儿头一次带着如许多的小弟上街,让他大是兴奋。恍若回到后世,亦成了一方老大的感觉。这要不喊上两嗓子,庄老大都感觉自己那是该遭雷劈的!此刻虽是被苏烈说了一通,这心中的激动,却是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双目中满含着成功的热泪,心底暗暗念叨:衣锦还乡!衣锦还乡啊!喵了个咪的,老子终于也有这一天了。威风!有派!这才叫爷们!这感觉,真他妈的好!   这厮文学水平着实有限,那衣锦还乡一词用在此处是否合适,却是理也不理的。强忍住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回来了!”的冲动,“大手”一挥,已是带着众司役,大步而行,直往西市杀来。   身后罗士信和雄大海腆胸叠肚的紧紧跟上,这两个浑人,此时亦是与有荣哉之感,哪去管苏烈在旁大摇其头。   苏烈满面的无奈,拽住随后而出的伍天赐,细细嘱咐了,让他护好庄见,莫使其太过过分,以致招来祸事。伍天赐只是双目放光的看着前面,心不在焉的连连点头应着。拱手告辞,急急随上而去。   苏烈望着这一队古怪到了极点的搭配,不由的心哀叹。实不知这帮人,能搅出什么事来。话说他看着那一身古怪的衣服,就已经是大感头疼了。若不是众人没去按照那位指挥使大人画出的图样做这官服,怕是一旦穿出,定会成为大隋朝头一号笑料。   庄老大那画工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拿着他那据说是飞鱼的图样,众人怎么看都不像飞鱼,说是长着四个腿儿的飞蛋,到颇有些靠谱。好在这位侯爷的表达能力确实出类拔萃,嘴上功夫比之手上功夫高出不可以道理计,这才让满头大汗的裁缝,明白了飞鱼是个啥东东,终是将这飞鱼服制了出来。   只是这外表虽是光鲜,但那整支司役队伍的成份,着实让苏烈大是不放心。不说这一队人大都是土匪强盗构成,就只那位指挥使大人,没事都要生出些事儿来的脾性,苏烈已是似乎预见到了,东西两市鸡飞狗跳的惨烈之像了。   只是这会儿,便再不放心,也只能长长叹口气罢了。又再抬头看看那远去的队伍,终是喟然一谈,转身回了司衙,自去安排布置去了。   这头按下苏烈忐忑不安不表,单说庄老大,带着一拨儿的小弟,已是直直冲进了繁华的西市。西市门官儿张头儿,领着众门吏,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队杀气腾腾的司役,不由的一阵头晕。   这是咱大隋的司役吗?怎么看起来,咋都像是土匪呢?这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好家伙,这是来打劫的啊?还是来执法的啊?有心上前跟那位忠知候爷嘱咐几句,那腿刚一动,就见领头的武官,一双血红的双目瞄了过来。登时心底一阵的发毛。   得,爱咋咋地吧,现在这地界儿,可是这位主儿的管辖,怎么个章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据说城管司那黑狱建的可是有些个渗人,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看好门就行了。省的哪天一个不小心,给请了去城管司喝茶,那可绝不是什么好事了就。   这一队人,一踏上西市的街面,庄老大就挥手令众人将一份份告示贴到各家各户的商铺壁上,并勒令立即找人来当街念出,给众多行人顾客解释说明。却是一份要求文明经营,诚实待客的文书。若有人感觉被店家欺诈了,自可往城管司告状,自有城管司介入调查,予以评判。众商家一时间,俱皆无语。   每份告示,收工本费一百钱,张贴费一百钱,义务出工费一百钱。规定每家店铺,自即日起。立刻到城管司领取新的营业执照,工商税务登记证等等。饮食酒楼等店铺,尚要所有人员去城管司接受身体检查,以防自身有病,传染给众多宾客。合格者,发给健康证,卫生许可证等才可营业。   当然,这什么营业执照也好,工商税务登记证也好,还有那检查费、健康证、卫生许可证等物,拿庄指挥使的话来说,那也都是要收取成本滴!毕竟这些个东西,也不是大海潮上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做出来的嘛。为了规范营业,净化商业氛围,这些个手段那是不可或缺滴。   对于其他各行各业,也都有相关要求检查的凭证和文书。如屠宰市须有屠宰证和牲口检疫证;鼓乐器具行、文房四宝市须有经营物品准销证;胭脂水粉市须有产品检验无毒证;勾栏青楼须有城管司指定郎中医舍开具的健康证,以防花柳病的传播;   当然,行医也需有城管司开具的资格证等。最让人无语的却是,就连骡马车市行,也要有证。那就是什么驾驶证和行车证。还要定期缴纳什么养路费和车辆定期检测费。所有种种证书证件,均要收取或一百钱,或五十钱的费用不等。让众多商家不由的懵头转向,全然不知所云。   众城管司司役一路喧闹,大声唱和,将条条款款尽数讲明。只把个西市搅得是沸反扬天,众商家唉声叹气。但所有顾客却是拍手称颂,直道这般为顾客方位着想的政策,实是开古今未有之先河,让人对这城管司大是赞赏不已。   当然亦有那高明之士看出其中玄妙。城管司这通折腾,不但将二市牢牢的控制到了手中,且那各项证书的出台,立时便能为其聚揽无数的钱财。而且这些证书,执照的,都是每年审核验发的。届时,每次都回收取相关费用的,故而,如此一来,城管司简直就是财源滚滚,无有尽头了。想出这些办法之人,简直就是个鬼才,让人叹为观止,不服不行!   听着众顾客百姓的赞扬声,庄大指挥使两眼眯着,红潮满面,大是享受。好很好很,大隋的百姓还是很配合城市建设管理工作的嘛,都是良民啊。嗯嗯,大大的良民。要鼓励!要表扬!要宣传!   庄大指挥使眼珠儿一转,转身对着伍天赐低低说了几句。伍天赐此刻两只眼睛已不是红的了,简直有重新变为黑色的趋势。那是红得发紫,紫的发黑导致的。心中对庄老大的佩服,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看看,看看,啥叫能力?这才叫能力!自己以前带着帮破落户,在山里上窜下跳的,每月收成不稳定不说,还要面临着来自多方的打击和鄙视。现在想想,简直幼稚的如同一群野猴子,唉,老大,这才是真正的老大啊!伍天赐很佩服,简直都有将老大拜为祖师爷的冲动了。   此刻闻听老大吩咐,立时便雷厉风行的动了起来。选了一处人口市的高台,大声道“有请我大隋城管司指挥使,忠知候爷庄大人为大家讲几句话,大家欢迎鼓掌!”说着,带头先自鼓起掌来。   台下众人先是一鄂,随即都是热烈响应。众商家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司役的怒视下,也只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力的鼓掌相请。   指挥使大人满面春风,连连向四周抱拳示意,施施然登上被贩卖者的高台,微咳一声,清清嗓子道:“除暴安良是我们的责任,为民服务是我们的乐趣……各位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要来城管司投诉,如果情况属实,城管司将给予一定数额的现金奖励……只要大伙儿支持我们的工作,配合我们的工作,城管司定会为各位父老乡亲,营造一个纯净的天空,为大隋创建一个和谐的社会。请大家都参与进来,人人做御史,户户当监督,为大隋的发展,为大隋的安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光和热!”   指挥使大人慷慨激昂,热情洋溢的一番话语,直让众人听的如痴如醉。水平啊!这就是水平啊!要不人家年纪如此之轻,就已做到了这般高位。瞧瞧,听听,人家那话,那叫一个学问啊。台下百姓议论纷纷。   庄大人努力的矜持着,尽量维持着因为偷乐而有些僵滞的面颊,凸显一派人民公仆的光辉形象。不停的挥手向下面致意着。   整个西市如同过节一般,哄闹声喧嚣尘上。门吏所内,张头儿等人目瞪口呆,大张着的嘴中,一道晶亮的口涎,长长的垂下。脑中嗡嗡然只是一个念头:加入城管司,小康不是梦! 第五十三章 地下组织的雏形   西市沸腾了!东市沸腾了!百姓沸腾了!整个大兴城,沸腾了!随着城管司一路的步伐,所有人都沸腾了!   自第二日起,城管司衙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几行队伍。东西两市的商家,为了能继续在这大兴,这个大隋最繁华的都市经营下去,只得接受了城管司各项霸王条款,纷纷赶来办理各项所需。   城管司的府库内,苏烈和伍天赐看着源源不断而进的,已经堆成了如山的银钱,满面骇然。   指挥使庄见庄大人,面带痴呆的笑容,坐在一堆白钱上面,银光辉映下,如果没有那长长垂下的口涎,倒也颇有几分佛像之姿。两手紧紧攥住一大把白钱,口中尚自喃喃的念着古老的魔咒: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   立在庄大人身后,此刻只能仰望庄大人的罗士信同学和雄大海同学,早已是进入了传说中,金钟罩铁布衫的最高境界——石化状态。   这得是多少白面卷子啊!这得是多少大肥肉啊!我的个天天,漫天的神佛保佑哈,保佑咱们跟着少爷一辈子!啊,不是,是生生世世吧!两个憨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也各自念着魔咒。   良久良久,胸前的衣衫已是被口水侵透,凉凉的感觉,终是将庄大人惊醒。哎呀,怎么这么多水?我靠,是口水!哎呀,矜持!矜持!形象!形象啊!庄大人很是自律的提醒着自己。两手张开,将那两把白钱洒下,听着那美妙的叮咚声,满面贱笑的滑下钱堆。   走到几个已是木然的下属面前,“咳咳”轻咳两声。苏烈先自醒转,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满面的古怪之色。这厮是人吗?是人吗?他不断的问着自己,最终的答案,终于得出。不是,这厮不是人!是魔鬼!带着一帮人一沓纸,出去走了一圈,就卷回了这么多银钱,这厮绝对是个魔鬼!苏烈如是想着。   “那个啥,啊,我说,诸位,老几位,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走走了啊。这鱼饵下了,总该钓几尾鱼儿上来吧。唉,这点小钱算毛啊,看看你们这样儿,唉,没出息没出息!刺溜。”庄大人一边将刚刚又一次流出嘴边的口水吸了进去,一边满含不屑的教训着众人道。   苏烈和伍天赐对望一眼,都是轻轻点头。庄见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让二人自去安排。这才带着罗士信和雄大海,再次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满库的银钱,转身往衙门外去察看。   站到内院中的台阶上。看着一溜儿排开办理各项手续的案几前,那一直排到了门外的长队,庄大少很惬意,很得意。这一队队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一堆堆的钱,那,都是老子的钱!当然,老杨同志那儿,还是要缴纳一些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个道理,庄大人还是非常明白滴。   眼中发着金光,看着一串串的长队中的各色人物,忽然一个大胡子,让庄见不由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走下台阶,向着那人迎去。   满面笑容之中,嘴中已是一溜儿的招呼打了过去“哈喽,哟西,丝米妈森,够你希妈奶。啊哈哈,老朋友,可还认得咱吗?”   那人听的这独具一格的招呼,先是一阵的迷茫,接着就是满面的警惕之色,紧紧捂住自己的前襟,抬头看来。等到那张恶魔般的笑容映入眼睑时,不由的一阵哀呼。不是吧,在这儿也能遇上他。真主啊,阿拉啊,保佑您忠实的子民,远离这个魔鬼吧。   大胡子满眼恐惧的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魔鬼,心中忐忑。庄魔鬼满面淫笑,一把勾住大胡子肩膀,低低笑道“怎么,可是认出咱来了?嘿嘿,当日我走之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大胡子满头冷汗,颤颤的点着头,说道“记得记得,你说以后你还会来。可我今天还没开张,我要来办证。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这么多人排队,我已经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了,真主啊,我那毕罗要卖出多少个,才能将这番损失补回来啊。”这个大胡子,原来竟是被庄大少第一个骚扰的幸运儿,东市胡人,毕罗店的老板。   庄魔鬼嘿嘿一笑,摇头道“大胡子,我的朋友,你只记得我要来找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朋友的承诺!这样真主是会惩罚你的,知道不?”   “啊?天啊,我有对你承诺过什么吗?不,真主作证,我没有!”大胡子惊恐的说道。   “啧啧啧”庄魔鬼不屑的撇撇嘴,哂笑道“开玩笑呢是吧,我这么帅的男人,还需要你承诺什么吗?需要吗?需要吗?我日!老朋友,我是说我曾经给你的那个承诺啊!你竟然忘了吗?如果是,那么,你继续在这排着长长的队,一直到晚上,然后继续损失,不知要卖多少个毕罗才能挽回的损失吧。”说着,已是转身欲走。   “啊!我想起来了!真主作证,尊贵的年轻人,我想我记起来了,是的,您对我,真主最最忠诚的奴仆,曾经作出过承诺的。”大胡子很机灵,一把拉住了魔鬼的手。好吧,就算他是魔鬼,只要他能帮我,真主作证,我只是利用他而已,绝不会与他签订契约的。大胡子心中坚定的想着。   魔鬼嘴角绽开微笑,如同阿修罗花般美丽,森森白牙在日光的照射下,叮的发出令人心悸的光泽。   “哈哈哈,大胡子,你个老奸,居然跟我来这手。好吧好吧,没关系,不管你什么打算,暗怀什么鬼胎。你家侯爷我即说过要帮你,罩着你,就一定会做到的。行了,崩在这排队了,跟我直接进去,我帮你办了就是。”魔鬼慨然发出了令商人难以拒绝的邀请。   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魔鬼,大胡子迟疑的问道“您是说,您要我随您进去!进这个威严的衙门,帮我办手续?”   “怎么?不相信我?我靠!你丫知道我是谁不?嗯?你个土包子,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拿村长不当干部哈。告诉你,在这个衙门里,老子的话就是……嗯……就是,唉,反正就跟是你们那个真主的话一样。”魔鬼有些不耐了。   “啊!那可太好了!真主会保佑您的,尊贵的客人。您看咱们现在就去如何?”大胡子听他说的笃定,顿时心中大喜。   横了他一眼,哼道“随我来吧!”魔鬼转身就走,直往台阶上而去。大胡子不敢怠慢,紧紧随着。等到见两边的司役齐齐向那魔鬼躬身行礼时,大胡子简直觉得自己要幸福死了。魔鬼瞬间已是变成了天使!   天使带着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厅中,摆手请他坐了,自己竟然坐到主座上。大胡子心头大惊,这才知道,天使原来还是魔鬼!就是那个逼迫了所有人,将无数银钱,放进了他那贪婪的口袋的魔鬼!   “老朋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魔鬼说话了。“第一,我让人帮你把所有手续办好,你该交多少钱,还是交多少钱。第二,我让人减免你所有的证件费,只须每年交个手续费,应应景就行。你选哪个?”魔鬼微笑的诱惑着。   “减免所有的?真主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尊贵的大人,可是我需要付出什么呢?真主教导过我们,天下没有不用付出就获得的好处的。”大胡子很精明,警惕的向庄魔鬼问道。   “呃!你们那个真主很不错!我有些喜欢他了!”魔鬼显然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我的朋友,你不需要担心。我要你付出的,仅仅是多一些观察和细心而已。我要你利用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把你每天听到的,看到的事情,都统统告诉我!但是我却不需要你的嘴巴,去对其他的人多说。仅此而已。如果你违背了这个约定,那么,我想,你很快就会去见你们的真主了。我说的,你明白吗?”   “哦,真主保佑!原来是这样。”大胡子恍然大悟,微一沉吟,点头道“好吧,我想真主也希望我能接受您的第二条建议。真主总是能指引我找到正确的答案的。您放心,除了您之外,在任何人面前,我都只是一个本分的商人而已。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商人狡猾的笑道。   “Good!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试图耍什么手段,因为在你周围,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你的每一言每一行,都会有人报告给我。我不想最终我的朋友,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魔鬼终于露出了獠牙,冷冷的说道。   “您放心!尽管放心!我向真主起誓,我并不想惹任何麻烦的。”大胡子很恭敬的轻声回答。   庄侯爷很满意,点点头,伸手招来一个司役,让他将大胡子带下去,将一竿子手续直接全过,又立下了一份契约,这才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门外苏烈和伍天赐并肩走了进来,笑道“大人,很顺利。我们签下了很多的探子,这样对咱们掌握第一手资料大为有利。大人果然高明。”   庄侯爷很得意的笑笑,摆手谦虚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只是小计策而已。嘿嘿。”苏烈和伍天赐俱皆微笑。   “这人名字真长!古怪!”送大胡子出去的司役转了回来,拿着那份签好的契约,嘴里咕囔着将契约躬身交给苏烈。   “嗯?”苏烈一扬眉头,接过后低头看去。“阿扑杜拉。本。拉登!嗯,这名字是长了点,番人就是番人,名字也这么奇怪。”苏烈也自嘟囔道。   “哐当!”一声大响,众人愕然看去,只见庄侯爷仰天倒在地上,忽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霍的跳了起来,凄厉的大叫一声“本。拉登!?我靠!给我十二个时辰的看好他……” 第五十四章 拔钉子   东西二市,家家户户的墙壁上,都挂上了一个奇怪的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该店的店名,坐落的位置,经营的物品范围,以及奇怪的一串符号。另外尚有一枚鲜红的大印盖在骑缝上。   出了这个,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牌子,不一而同。但却是让人一目了然,这家店是不是正规营业的,做什么营生的,店内有多少人从事经营,再也不会像以前般混乱了。而顾客进的店来,只要先看一眼这些牌子,自也心中有了底。一来一去之间,商人惊喜的发现,虽说是多交了不少钱,但和提升的营业额相比,竟然还略有盈余,这才俱皆大喜。   城管司的衙门大堂内,苏烈和伍天赐、侯君集与庄见相对而坐,将这几日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汇总。城管司当日组织人力,忙活了多日后,总算将一干证件办理事宜,全部办完。这才组织人手又下去巡察了一周,才得了这些资料。   庄见点点头,问道“那家伙可有异动?”   苏烈摇摇头,沉吟道“没有,咱们安排了人手,十二个时辰的盯着他,却并未见他出去过,也没人再往他店中去过,便是那个罗仙儿,也是不曾再出现过。”   庄见微微蹙眉,暗暗猜测。侯君集忽道“老大,你可还记得罗仙儿房中的蹊跷。莫不是……”   “啊!对了!我日他大爷的!肯定是这样!这个乌龟,外面从不露面,那肯定是屋里有暗道,不然他们怎么传递消息?那罗仙儿之所以自大门而入,肯定是不知道其中隐秘。根据上次君集大哥听回来的情报看来,这罗仙儿在他们那儿,乃是被胁迫所为,不知道他们的隐秘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对咱们来说,倒也是个突破点。只不过,在对罗仙儿下手前,这个小食店,必须先自拿下!断了他们外层联络,逼他们跳出来!”庄见贼笑着说道。   “哦?老大又有什么招数?”侯君集对这位老大这会儿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此时,一听庄老大要再度出手,不由得双目放光,急欲一窥全豹。   庄见嘿嘿笑道“咱没啥文化,不过这栽赃陷害,白的描成黑的这些小伎俩,还是有几下散手的。”   伍天赐和侯君集都是双目放光,连连催问。苏烈却是无奈摇头。自己这位兄弟谁要是惹上了,定是上辈子没干好事,要不就是家中祖上没有积德。这会儿,听他说只是几下散手,不由的心中一颤,暗暗为那位小吃店的老板祷告了。   果然只听庄见贼笑道“小弟当日既是搞出个投诉来,就是防着这一手,要是这帮垃圾什么都不做了,难不成咱们只干等着吗,嘿嘿,他不动,我就逼他动。君集大哥,你去寻几个暗影的机灵的,去他店中买几个馒头来吃,然后嘛,嘿嘿……”阴笑着,将后续手段一一道出。   等他说完,众人已是绝倒,三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词来“无赖!”,而且是极品的!相对看了一眼,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当下,各自起身,分头安排去了。   齐彪这几天很烦躁。这个城管司一通折腾,让他实在是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别人通报店中情况无所谓。可他怎么可能完全照实去报,要是那样,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这以后什么也不用干了。   但是若不按照那城管司的章程来走,怕是早晚被查到,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再加上,自从城管司搞了那个什么告示后,这帮刁民竟来不来的就以这个为威胁,时不时的挑些小毛病,来打打秋风。虽说自己在这搞这个小店,并不是为了敛财开的,但总被这样骚扰,也是烦不胜烦。每日里针头线脑的鸡毛蒜皮小事,总是不断的涌来让他疲于应付。   这日,正在后面安排上屉蒸面,忽然又听的前面一阵吵闹之声响起。一个声音嚷嚷道“让你们齐掌柜的出来,你们些小跑腿的,休要在这罗利八嗦的。咱可是认得字的,那执照上写的清楚,掌柜的叫齐彪!赶紧让他出来!”   齐彪听的一阵头大,心中不由的大骂设计这牌子的混蛋,简直是等于给自己脖子上套了个绳套,让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除非他这个点不想要了,否则,谁都可以来将他揪出来理论一番。   听的前面吵闹,眼见众伙计也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的一阵郁闷,只得恨恨的将围裙摘下,往锅台上一摔,大步往前面而来。   撩帘而进之际,一张胖胖的圆脸上,已是转为满面的市侩,点头哈腰的叫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小的在,小的在这呢。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怎么搞的火气这么大?有事儿好说,好说。来来来,要不咱后厅奉茶再说?”说着,欠身向后来请。   这帮客人却是两个朴实的汉子,满面的憨直。领头那个只是摇头,道“齐掌柜的,咱不跟你进去,谁知道你里面有没有什么古怪。咱来只为这事。”说着,将一个馒头扔到了柜上。   齐彪心中一阵的气苦,强忍着怒气,将那馒头拿起来观看。但见那馒头掰成两半,就在那掰开处,好死不死的却有一只毛绒绒的蟑螂腿儿夹在中间,让人看着确实恶心。   齐彪心里这个火啊,猛地一拍案子,回头喝道“老范!老范!你给老子出来!你这做的是什么馒头?!”   他一嗓子喊出,还未听老范答应,却听身边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却是那两个汉子中的那个小的,大概是被他这突然一吓,已是一屁股坐到地上了。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他。   那个哥哥回身扶着,也向齐彪看来,面上大有惊惧之色,颤声问道“齐……齐……齐掌柜的,你……你要待……要待如何?”   齐彪大是尴尬,连连搓手,赔笑道“唉哟,二位客官,小的一时恼怒那师傅干活不利索,这声儿大了些,多有惊扰,多有惊扰,二位勿慌,勿慌啊。要不,这样,你看,咱这里赔给你们两个馒头,或者直接退钱给你们,这事就请抬抬手儿,过去了如何?”   那两汉子浑身抖颤,只是摇头,小的那个怯怯的拽着哥哥,轻轻的道“兄长,不如不如算了吧,咱咱,不要了就是。”   那大的虽是脸上惊惧,但却有着一份农人的倔强,闻言摇摇头,突然说道“咱们,咱们去,去城管司说话,他们说,说怎么办就,就怎么办好了。在你这,咱……咱可不拿,什么也不拿。”说着,扶着弟弟,二人已是起身直往店外而去,竟好像是怕齐彪追杀一般。   齐彪看的一呆,却见二人已是往城管司方向跑去。有心追回来,已是不及。寻思若是自己不去,怕是引得城管司的人上门,恐是多有不便。跺跺脚,只得揣上一串大钱,也顾不得嘱咐,急急的出门向那二人赶来。   三人两前一后的,不多时,就已到了城管司。守门司役拦住,自有人向里通报,不多时,鼓声响起,司役出来将三人俱皆带入,引至大堂之上,跪倒等候。   大堂屏风后,庄见眉花眼笑的看着外面,和苏烈伍天赐侯君集三人,相对低笑。低声道“苏大哥可去升堂问案了,我听君集大哥说过,这齐彪貌似有些武艺在身,你们可要小心点儿,别阴沟里翻船,那可丢人丢大发了。天赐大哥自留在家里,多备好手,以防万一。小弟这就带着士信和大海,领人伸张正义去了。君集大哥还是暗中相随就是。看好外围,不叫走脱一人才是。”   侯君集笑着点头,先自去了,苏烈整整衣袍,这才微咳一声,缓步上堂,开始问案。庄见趴倒屏风缝上瞄了一眼,低低一笑,这才转身而出,直往院中招呼着罗士信和雄大海,带上一队人,径往小食店而来。   庄见唯恐夜长梦多,脚下加速,到的店外,也不多待,呼啦一声已是齐齐冲了进去。众司役早得了通告,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齐齐冲进,先自将各个通道守住,不使任何人走动。便有那知晓机关的人,突然之间,也是来不及躲闪。整个小店内所有人,已是刹那间,尽皆被控制起来。动作之迅速,竟然让在街上的人群都没反应过来,这小店出事了。   庄见带着罗士信雄大海二人,施施然迈步进店,先是左右看看,让人将店门关了,上了门板,不使消息走漏出去。这才喝令将所有人统统集中起来,按照营业执照上所报的人数,对照申报的姓名,一一对照,将未报上来的三人已是瞬间便已排查出来。   看着三人面色大变的望着自己,庄见笑嘻嘻的道“三位,你们是配合咱把这儿搞明白了呢,还是咱们先把你们咔嚓咯,再自己来呢?”   三人闻言俱皆面色煞白,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抬头望向庄见,惨然道“侯爷好手段啊。想来方才那二位客官,应该是城管司的暗探吧?”   庄见拊掌笑道“宾果!恭喜你哈,居然学会抢答了。而且居然还能答对。嗯嗯,人才,本侯突然发觉你是个人才啊。说说,你是谁?上头是哪一只?你如果都说出来,本侯倒是可以考虑将你留下,做个师爷啥的,也算尽尽你的聪明才智。”   那人惨笑道“老夫姓范!名字就不必说了,徒使先人蒙羞。侯爷这般年纪,就这等狡诈,前途当真不可限量啊。只是侯爷做的如此决绝,就不想为日后留条后路吗?须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侯爷这般算计咱们,就能保证一世得意吗!”最后一句已是大有威胁之意。   庄见听他说完,静静的看着他,半响突然爆出一声大笑,随即大喝道“我日你个老母的!要不是你们先来算计老子,老子只忙着发财都来不及呢。这会子竟跟老子说什么后路。我靠!实话告诉你,老子今个儿,玩的就是你!” 第五十五章 满清十大酷刑   小吃店内,老范面色铁青的看着庄见,紧紧的抿住嘴唇,再也不肯说一句。庄见嘻嘻一笑,道“哎呀,原来是个铁汉啊。你真的那么想做铁汉吗?好滴好滴,唉,我这人最是乐于成人之美了,你既然想做铁汉,我成全你。”   说罢,招手将雄大海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雄大海双目放光,连连点头,转身下去。庄见让人将所有店伙尽数赶到旁边一个小屋中看好,这才转头对着已是面色惨然的另外两人笑道“你们二位呢,可也是要跟铁汉兄一起?没关系哈,如果你们有这种要求,我是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将眼睛一闭,不再说话。老范在旁冷冷一笑道“侯爷就不必费心了,咱们当初入了这行当时,就早已发过誓,绝不会吐露主家之秘。主家待大伙儿也是仁至义尽的,各家老小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了,您就不必再多言了,有什么手段就只管使出来就是,看看咱们可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哦?”庄见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感情你们是怕家人受连累啊?不过,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嘿嘿,怕是诸位的家眷并不怎么保险吧。你们可是很久没见过家人了吧?你们那主子能拿你们的家眷为人质,就说明并不相信你们。你说,我这一旦将你们被我擒住的消息放出去,嘿嘿,哎呀,也不知你们那位主家,会不会很仁慈大度的放了你们的家眷哈。要是我再透露点消息出去,说你们怕是受刑不住了,不知贵东家会不会来营救你们呢?嗯嗯,值得期待,值得期待啊。”说着,连连摇头感叹。   三人闻言,终是脸色大变。老范怒喝道“姓庄的,这是咱们男人家的事儿,你如此做,岂不忒下作了些,没的让咱们瞧你不起!”   “噢,瞧我不起啊。哎呀,我好怕啊。”庄见嘴角哂笑,忽的面容一厉,骂道“我你大爷的,你丫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啊。你看我不起,爷需要你看的起吗?我入你姥姥的,少他妈跟老子废话。你直说说不说就行了。不说,爷可以告诉你,别说你们一顿皮肉之苦少不了,就是你们家人也等着被你们主家整死吧。”   “你住口!我家主人绝不会如此做的!休要来挑拨离间。”老范面容凄厉的喊道。   “嘿嘿,我胡说?你可以自己想想,你家主子是什么脾气性格,一旦知道你们落到了我手里,我再稍微露点口风,你们主家是给你们送来救难的菩萨呢?还是催命的无常啊?嘿嘿,等你们一死,你们的家人自也没了再利用的价值了,难道还要白米好菜的养着不成?你们为他死了,等你们的后人长大知道了,他岂不是养虎为患,自找麻烦?你是聪明人,大可以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庄见好整以暇的说着。脚下一勾,将一个条案勾过来,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满面的智珠在握。   老范听的满头大汗,浑身不由的簌簌而抖。面色变幻不定,显是内心挣扎极为剧烈。庄见看他动摇,不由心头暗喜。又再加码道“或许你不知道我刚才吩咐人干什么去了吧?我告诉你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他一不小心没看住,偷偷跑了一个人而已。而咱们恰好并没察觉,那人呢,又恰好听到了咱俩的一番谈话,这样,想来你们家主子定会非常满意你们的忠诚,一定会大大的奖赏你们一番的。嗯嗯,会怎么奖赏呢,啊,我来猜一猜哈。嗯,想来今晚三更,或是不用那么晚,一会儿就会来的,只要远远的张弓搭箭,然后,嗖!哈哈,世界清静了,他的秘密保住了。要知道,实在是没什么比死人更能守住秘密的了。然后呢,嗯嗯,回去找个借口,将你铁汉兄和二位英雄的家眷集中起来,一顿好酒好菜招待,啊哈哈,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想必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再也不必分开了。哈哈哈哈”   庄见说到这儿,不由的仰天大笑,满面的讥讽之色。老范和那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涔涔而下,另外两人中一人已是面青唇白,颤声叫道“范兄……”   “闭嘴!”老范猛地怒喝道。回头怒视着庄见,喝道“侯爷好一张利嘴,但咱们既是上了这条船,就当守住一个义字。便真是如同侯爷所说,范某自也认了就是。侯爷不必多言,咱大不了一死就是!”说罢,面上忽现厉色。   庄见早在暗暗注意,见他面上忽现坚毅,已是一跃而起,抡起拳头,对着他腮帮子就是猛力一拳击去。   砰的一声,已是正中老范脸颊。老范头猛的向后一仰,几颗牙齿合着一口血水已是吐出。当即晕了过去。   庄见龇牙咧嘴,使劲的甩着手,呼呼叫痛,嘴中骂道“日你个仙人板板的,跟老子玩自杀?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让你如此便宜的去死,老子岂不是亏大发了。来人,给这几个牲口,都戴上嚼子。日,这丫的脸皮练过吗?这么硬,干你娘,好疼!”   旁边司役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给三人嘴中横上勒口,以防他们寻死。庄见甩着手,指着昏过去的老范吩咐道“将他带下去,好生招呼招呼,想来大海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让这两个王八蛋和那群屋里的小子们,都开开眼界,好好听听。”   众司役齐声应是,如狼似虎的涌上,将老范拖了下去。剩下两人浑身颤抖,看向庄见的目光满是恐惧之色,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简直就是个恶魔转世。竟将人心算计的如此精准,心下已是锐气大丧,心防渐崩。   庄见重新坐回案子,让人给他端来一杯茶,慢慢喝着,不再理会二人。不多时,就听外面突兀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随即又似被人将脖子踩住了一般,戛然而止。只是,瞬间又是再次叫出,犹如野兽临死前的哀嚎。那声音断断续续,不多时就已嘶哑不堪,二人只听得双腿打颤,浑身瘫软。   庄见冷冷的看着他二人,也不多说,只是那股无声的气势反而更让二人崩溃。一炷香后,外间叫声已是不闻,脚步橐橐响起,只见雄大海面色古怪的当先进来,身后两个司役拖着一个血人,拉着长长的血迹一路进来,啪哒往地上一扔。随即抱拳禀道“大人,刑罚已毕,特来回令。”   庄见探头看了一眼,唬的一蹦而起,向后躲去,连连挥手叫道“哎呃,我靠,整的这跟拔了皮的猪一样,有啥好看的。那个,送去给二位英雄过过眼,再给那边小屋里的众伙计都认认,看看有没有谁能记起什么来?要是都记不起来的话,每个人就先照这个程序走一遍,然后尽数押回城管司大狱,咱们慢慢跟他们玩好了。”   罗士信轻轻扯了扯雄大海,低声问道“老雄,你们在搞什么?这人如何竟会是这般模样?”   雄大海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偷眼看了看坐在案子上,饶有趣味看着那二人的庄见,这才低声道“咱奉老大之命,安排了些把式,说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的,让这厮一一过了一遍。那些个物件看起来不起眼,哪知道端的歹毒,只一遍下来,这人就这模样了,唉。”说着,凛然摇头。面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惧色。   罗士信缩缩脖子,吐吐舌头不再多问。那边两人这会儿看了老范的模样,早已是喉间咯咯作响,险险直接晕了过去。   庄见挥手令人将老范搭到旁边小屋去,看看能诈出些什么来不,也算是废物利用了。等人带下去,不多时就听的那边小屋中一阵的惊呼,随即就是一片声的哭叫哀告之音。   庄见这才让人给二人中最先说话的那人,松开嘴巴。温言道“怎么样?你可是考虑好了?要不要也跟铁汉兄一样享受一遍再说?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你们死了,我也会把你们的尸体好好利用一番的,到时候,你们的家人铁定不保。但如果你们肯与我合作呢,你们也知道,本侯得皇上授命办差,当然是有些手段和特权了,自会全力保护你们,也会尽力去救你们的家人。到时候,你们一家团聚,自去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岂不是好?你说呢?嗯?”   那人牙齿打颤,面颊抽动,半响才哑声道“侯爷说话,可是算数?只是小的所知也并不很多,若是帮不上侯爷,怎生是好?”   庄见大喜,摆手正色道“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嘛。要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态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嗯嗯,这个是原则!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本侯自会分辨清楚有用没用。好了,来人啊。先给他带下去,好好洗漱下,吃点东西,再来回话。”   旁边司役应了,过来将他领了下去。庄见又转向另一人,微微一笑,道“看来这位兄台是想和铁汉兄做伴咯?行,本侯满足你。来人啊!”说着,面容一厉,大声喝到。   那人大惊,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了。你他妈的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招啊?我这不是等着吗?为啥就要先问他而不问我啊。你问话,我哪敢插嘴啊。这人又是委屈又是焦急,呜呜的连连摇头,又跪倒磕头。   庄见这才假作惊异的道“咦?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也要招?可是已经有人招了啊?你再招还不是那些东西。我可是还有很多好玩的物件没试呢,那老范忒不经搞,这么快就晕过去了,唉,晕一晕很好玩吗?真是的。咱俩商量下哈,你先别招,等把我剩下那些玩意儿试过了,然后再招好不好?就几件而已,最多我让他们轻轻的,行不?”   那人听的双眼翻白,简直欲要死过去了。玩玩?还几件?还而已?老大,你不用这么玩我吧!眼见庄见满面兴奋之色,眼珠子在自己身体各个部位睃来瞄去的,只吓得肝胆俱裂,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砰砰叩头中,嘴中呜呜咽咽的努力说道“不……不要!我……我知道……一个大秘密……” 第五十六章 偷袭与反偷袭   “大秘密?!啊哈哈哈,好好好。”庄大人很开心,回头吩咐道“来啊,给这位壮士松绑,看座,上茶,唉,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吗,真是的。快快,赶紧。”庄大人向众司役抱怨着。   众司役满脸发黑,肚中腹诽不已,却也只得上前给那人松绑落座。“壮士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啊?那个啥大秘密又是虾米东东?”庄大人很是温和的问道。   身后罗士信和雄大海看的面面相觑,话说咱这位老大,这般变脸的功夫简直已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那人乍然从地狱到了天堂,一时间惊魂未定,哪敢坐的实落。闻听庄大人问话,连忙欠身起来,躬身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李思定,便是关中人氏。那个大秘密,大秘密就是,小的知道本店有条密道,便在掌柜的账房内。”   “哦,好好,那你可知道门户在哪,又通向何处?”庄见心中大喜,话说他费了半天手脚,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呃,大人,小的只是个跑腿之人,哪里知道这些啊。”李思定哭丧着脸说道,偷眼看着庄大人微微发黑的面孔,心中不由的一颤,连忙又道“不过小的知道,那好像是通往一个宝库,因为每次掌柜的自帐房出来,小店都会多出一大笔银钱来。”   “银钱?”庄大人忽的两眼冒光,连连点头,越发的温和的道“好好,那你可知道那门户开关在什么地方?”   李思定摇头道“那个开关便只有咱们掌柜的知道。不过,小的又一次无意间看到掌柜的出来,回身在墙壁上似是按了一下,那密道就关上了。想来机关所在当是在墙壁上的。”   嗯,庄见低头沉吟。正思量的时候,后面司役叉着已然醒了过来的老范回转,噗通将他往地上一扔,叉手禀道“回大人,后面之人并无人知晓什么,只说都是这大兴城中良善,自在这店中做活而已。”   庄见点点头,这些事儿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不可能太多人知道这些隐秘事儿,不然早已泄露出去了。   李思定又见了老范,顿时就是面色一阵的苍白。眼见老范喉中嗬嗬作响,两只血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由的浑身哆嗦。知道他见自己高坐,定是已经猜到自己招供了。哪里还敢再看,慌忙垂下眼睑。哪知那老范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突的怪叫一声,已是自地上猛地跃起,一把抱住李思定,张口就咬到他喉咙之上。   庄见吓了一跳,托的跳了起来,向后闪去。罗士信和雄大海急忙上前,将他挡在身后。众司役连忙上前要将二人拉开,却不晓得老范竟是用了死力,一时间竟是分不开二人。   李思定长声惨叫,两手抱住老范头颅,扯着他的发结,拼命向外拉扯,又哪里扯得开,随着喉间鲜血汨汨而出,不多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待到司役好容易分开二人,只见李思定喉咙上已是开了个大洞,满面惊骇之色,已是气绝多时了。那老范也是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亦已了无气息,二人竟是同时死去。   庄见严加二人再无动静,自罗士信雄大海身后转出,走近低头看了看,不由的摇摇头叹道“唉,李思定,思定,可不是死定了嘛。你老爸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啊。算了算了,既是死了,好歹本侯给你们收了尸吧。这个老范倒也是个汉子,来啊,都好生葬了吧。”当下让司役将二人抬到后面,掩埋处理算完。   正自忙活着,那个先前洗漱完了的人已是转了回来,正看到这一幕,登时刚刚有些恢复的脸色,又是变得一片惨白,浑身如抖糠一般,簌簌哆嗦个不停。   庄见看着他微微一笑,摇头叹道“他两个不肯配合,本侯也是无奈啊,来来,这位好汉,你能弃暗投明,老实交代问题,本侯还是很高兴的,好了,如今你也恢复了些吧,这就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吧。”   那人惶恐的连连点头,噗通跪倒,张口道“小的”话音方才出口,忽的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破风之音。众人一鄂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但见寒光一闪,一支乌黑的铁箭已是蓦的凭空而现,噗的一声已是自那人后颈穿过,将他直直钉在地上,箭尾处兀自颤巍巍的抖动不停。   众人俱皆大惊,罗士信抢上一步护着庄见,雄大海已是一声大喝,身形早已蹿了出去,直往对面屋脊上窜去,但见对面屋脊上一个身影忽的飘起,肥大的袍服展动,已是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去,只日光下一个光头反射出一点光亮,正是一个和尚。   雄大海待要再追,已是不及,不由气的连连跺脚,却也徒唤奈何。眼见不远处忽的又腾起一个身影,暗暗辍着那和尚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知晓定是躲在暗处的侯君集出手了,这才放心。转身回来察看,却见那店伙早已是死的透了,只得向庄见摇摇头。   庄见心中嗵嗵跳着,脸色已是有些变了。方才那一箭威力惊人,绝非是一般军旅之中所用的器械,幸好对方仓促之间,只是要杀人灭口,如果是对着自己射来,怕是后果难以预料。   喵了个咪的,这活儿太他妈的危险了。要赶紧做完事急闪才是,这里既是被对方知晓了变化,那么城管司里还不知有没什么变故呢。   庄见不再耽搁,令将那一众店伙尽数登记,随即遣散,偌大个店中,再无旁人了。这才令人守住各处险隘,小心提防。让雄大海留在外面照应,自己带着罗士信和两个司役一起进了那齐彪的账房。四下打量一番,已是看出端倪。只在一排架子旁,有面能容一扇门户的空档。   当下走过去细细察看,良久终是在架子一侧的位置,发现一处青砖似是活的,试探着伸手一按,却是毫无动静。庄见一呆,皱眉想想,不甘心的又是按了一下,却仍然毫无所动。不由的大是泄气。转而再去察看别处,却是再无所获。   庄见气极,赶着忙活这一通,竟是毛都没摸着一根啊。三个知情的全数死了,惟一一个大头在城管司,也不知情况如何,这条线竟是到此绝了。   恼怒之下,不由的抬手忿忿的一掌拍在墙上。刚要破口大骂,却忽听一阵极细微的扎扎之音响起,墙面上忽的一动,一个门户已是悄然滑开,露出一个通道来。   庄见一愣,随即大喜,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方才一掌,正拍到那按了两次都没反应的青砖上了。这机关设计极是巧妙,须得连击三下才能打开。也只有这样,一般人来到这儿,就是不小心按到此处,也是断然不会露馅。   看着那黑漆漆的通道,庄见让人去点起几个火把,向里面照去。那通道宽窄只容一人多点,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庄见让两个司役守在门边,自己带着罗士信一头扎了进去。   通道内寂然无声,除了二人橐橐的足音外,就是火把烧的哔哔啵啵之声。只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才见前面一堵墙挡住去路。   罗士信侧身让庄见上前察看,自己则警惕的提起劲力,以防不测。庄见先是趴在墙上放开耳力听去,却是不闻丝毫声息。抬头见左侧墙上一个铁环,想来就是开启门户的机关,回头看看罗士信,见他点头,这才伸手拉住,只觉似是需要扭动才行。便先向左边转动,果然一阵响声过去,那墙突的向后退来,随即往一边滑去。   罗士信早将庄见拉到身后,自己凝目向外看去,却见只是一个空置的小屋,此际静悄悄的似乎并无什么人迹。   罗士信迈步就要往外去,却被庄见一把拉住。回头看时,却见庄见满面诡笑,微微摇头,随即示意他脱下身上的衣服。   罗士信大惊,急忙用手紧紧攥住,惊恐的连连摇头。低声道“少爷,俺……俺不干……不干这个。”   庄见这个气啊,我Fuck啊!你不干啥啊!难道老子会对你有性趣不成?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怒道“你个猪,万一有人在外面等着,你这样出去,不给人送肉啊。脱,娘希匹的!你对生活厌倦了,老子可活的滋润着呢。这要英年早逝了,还不得他妈的冤死?赶紧!”   罗士信恍悟,这才手忙脚乱的将外衣脱下。庄见又附耳低低嘱咐了几句,罗士信连连点头,这才转身向外。先是猛然将一根火把扔了出去,啪哒一声落在地上,并无生息。随即回头看了庄见一眼,见庄见点头,这才大喝一声,抖足力气,将那袭外袍抖起来,向外抛去,这一看果然犹如一个人冲了出去。   便在此时,只听的一声轻喝响起,一个人影已是突兀的从空而落,双掌带着一股恶风,猛然击出,正往那袭袍服上打去。只是不等击倒上面,却又是一声轻笑响起,只见一个白影,呼喇一声已是自上压破屋顶而下,直往那人影击去。   那人大惊之下,不及再去打那袍服,双掌反而向上,仓促间迎上下击的白影,砰的一声响处,二人一个又向上升去,一个已是加速落下。   只是落下之人尚不待站稳,就听一声怒骂“你大爷的,果然有人偷袭俺。招打!”随着话音方落,一个短衫少年已是如同疯虎般自密道内跳出,一双铁拳已是照定他当胸击倒。   那拳头尚未及身,便是那拳风已是激起一阵疾风,如同迅雷电火,凶猛异常。那人连受偷袭,心中暴怒,眼见抵挡不住,身躯滴溜溜一转,向后一退,双掌猛地向外一崩,已是与罗士信的铁拳撞到一起。   他仓促迎战,如何会是罗士信这等天生神力的对手。只听喀吧一声轻响,双腕已是断折,一个身子倒飞而出,咔嚓撞破窗户,飞到了外面。随即一声凄厉的啸声响起,也不停留,双足顿处,身形腾空而起,几个起落,霎时鸿飞冥冥。   屋顶白影飘飘落下,侯君集满面肃然落地,转头看着正自笑嘻嘻的走出来的庄见,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向前见礼道“老大,你可安好?这秃驴一身功夫端是要的!要不是小罗出手,我几乎不是对手。”说罢,犹然惊惧的看了一眼那和尚离去的方向。   罗士信遭到了表扬大是开心,摸着头嘿嘿咧嘴傻笑。庄见哼了一声,撇嘴道“这个笨猪头,要不是我拉着他,怕早已变成死猪了,咱们今晚倒也可以吃顿红烧肉了!”   罗士信闻言,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只是听及红烧肉三字,却又不禁使劲的咽了口口水,让庄见看了不由的大翻白眼,懒得再去理他。   问及侯君集,才知道那个和尚正是方才在那小吃店外,一箭射死那店伙之人。侯君集见他射完即走,又见雄大海冲出,知晓庄见无事,这才腾身暗暗辍着那和尚,想要看明白他落身那个寺庙。哪知那和尚却并不回转,却直往城东而来。及至追到这儿一看,竟是处于皇城外墙,众苏拉杂役早晚倾倒秽物之所。   这里每天早晚两次,宫里的小太监和一些低级杂役就会把宫里的秽物抬来,在这儿集中起来出去倾倒。平常却是无人来此,不知这和尚跑来这里作甚。   及至看他跃身到了屋梁上,紧紧盯着一面墙壁运气,不由的更是大奇,这才趴在屋顶上,留心察看。直到许久,看到那墙上显出门户,才知道这和尚恁的歹毒,竟是要暗算这出来之人。心中电转之下,已是明白其中关窍,哪里还敢大意。等那和尚跃身而下之际,这才压破屋顶,打了那和尚一个措手不及。   但就是如此,也是觉得对方劲力浑厚,似是比自己尚自高了一筹。待见罗士信含怒出手,一拳击折了和尚双腕,和尚却正好借机退去,其果断狠辣之处,让侯君集都是暗凛不已。 第五十七章 患病的怪汉   几人里外察看一番,再无任何发现。据那店伙所言,那齐彪每次自密道而回,都会带回一批钱财。庄见转头遥望一墙之隔的皇宫大内,心头不由的疑云大起。看来,这皇宫之内,倒是大有文章啊。   此地再无任何密道之类的,庄见让侯君集将那密道封死,三人这才径自返回小吃店。雄大海见三人从外面而来,大是惊奇。拉住罗士信相问,罗士信细细说了,雄大海大呼可惜,自是为了未能留下那个和尚一事。   庄见让人将小店彻底查抄一遍,将里外搜刮尽净,得了不少银钱,尽数分了给众司役,众人大喜。话说自家这位大人,就是跟别个不一样,这要换了别的官儿,哪会分钱给下面,早就是装入了自己的荷包了。像自家大人这般有了好处全数分给下面的,在这大隋却也是如同凤毛麟角了。能跟着这样的人做事,自当尽心戮力,方才对得起大人。众司役望向自家大人的目光,一时间俱皆亲切的如见了爹娘一般。   庄见此时早已是家财万贯,自不会把这些小钱看在眼里,眼见众人感激的面色,也自得意。只是当他回身看到罗士信时,却又不禁的满头挂满了黑线。   这厮简直就是狗肉上不了台面!人家都是分钱开心,他却是两肩背满了整整两袋子白面卷子,此时手中尚自掐着两个,口中犹自在不停的咀嚼,满面的满足惬意之色,就连一旁的雄大海也是叹服不已。   庄见大感丢人,转头不再看他,指挥司役将小店封了,让人贴个告示说明。一个司役手脚麻利,一会儿已是搞定,将告示贴出。   庄见举目看看,不由的一阵无语。只见上面写道:奉令查封,闲杂人等不得无故靠近,违令者以同罪论。大业十年城管司具封。   望着这张告示,庄大少心中大骂败家子,满面痛惜的看着那个司役,半天不说话。那司役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眼见大人面色不虞,只得小心的问道“大人,可是哪里有不妥?”   庄大少喟然长叹,摇头道“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这样一写,这家店铺那不就是彻底废了吗?这么个黄金地段,那一天得进多少银钱啊?那个猪头,这里的可都是咱的衣食父母啊,征召都来不及呢,你丫的还不准人家靠近,我你大爷的,子曰:坏人好事等于杀人父母。断人财路等于淫人之妻!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掐死你啊?”   那司役听的满头大汗,对自家大人的那个子曰名句,却是实在搞不懂是哪位子了,但大人非常不爽却是明确异常的,显然自己这告示是完全不对的。当下不敢再问,一溜烟的上前,将那告示取下。不敢再去卖弄,只等大人发话就是。   庄大人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这才转身对侯君集低声道“你去找人来,将这里盘下,开个赌场,就叫吉祥赌坊吧,回头本少爷给搞点跨时代的好东西,保证财源滚滚。你们暗影既得了发展基金,又多了处暗桩,也免得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   侯君集点头应了,自安排人去办。众人这才胜利班师,罗士信难得的大方一回,一人给分了个大大的白面卷子,于是众人俱皆手掐大馒头,胜利凯歌旋了。   等到回到城管司衙门,进去就见苏烈和伍天赐相对呆坐,唉声叹气。庄见一愣,连忙问起,苏烈黯然请罪。   原来那齐彪毕竟不是平凡之辈,追着那投诉的二人进了城管司后,眼见众人似是早就等好了一般,心中一动,已是瞬间心头狂震,自料怕是中了人算计了。先是一顿装痴扮傻,眼见伍天赐将一排排刑具搬上来时,知道已是难以幸免。此人倒也狠辣,只是阴阴一笑,嘴中微动,已是咬舌自尽了。苏烈伍天赐一时不察,白白忙活一通,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羞愧。齐齐向庄见请罪。   庄见哈哈一笑,摆摆手笑道“两位大哥不用这么懊恼,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既是这条线断了,那咱就走另一条线儿好了。”说着,眼珠儿一转,已是满面坏笑的又说了一番计较出来,众人绝倒。话说城管司自成立以来,勒索强抢,坑蒙拐骗杀人的勾当已是做了个遍了。这厮这会儿,竟然又要来玩掳人这一招了,这城管司现在简直就是个土匪窝了。   只是众人本不是什么好鸟出身,除了苏烈无奈苦笑外,其他人倒是都满面兴奋之色,自去安排去了。   小吃店一事在城管司内闹出四条人命,但在整个大兴城中,却如同是大海中翻起的一个小小浪花一般,瞬即平复。各方也都是如同未闻一样,依旧按部就班的运作着,就是那股神秘的势力,也是毫无动作。一股子暴雨前的平静,正自酝酿着。   庄大少的生活依然很惬意,每日里被各家大臣请吃请喝的,使出百般无赖手段,将一众大臣的秋风打的足足的,让众人大是痛悔。怎么就自己引狼入室,以身就虎呢。不过等到听说了宇文大人花出去的大手笔后,众人又都是庆幸无比,暗思这位庄侯爷对自己貌似还是很不错的,虽说这要钱要的狠了些,但总也是依据各家的规模酌情而定,并没将人往绝路上赶。而且也算是跟这位大隋第一红人搭上了关系,总算各有所得了。   等到几日后,津轩阁对面忽的起了个吉祥赌坊,却是青帮弟子在经营着。赌坊内建的金碧辉煌,豪华气派。内中赌具新颖,赌法雅致,麻将、纸牌、轮盘等,让大兴城中众多好此道者,一时间蜂拥而至,日夜不休。   便是宵禁之后,赌坊内也会提供休息之所,以供众赌徒尽兴之余有个去处休息。赌坊内却是灯火通亮,通宵达旦的经营不断,让众人大呼过瘾。   那些被庄大侯爷光顾的几家大族,此时竟意外的得了吉祥赌坊的一成分子。来送契约的人道,赌坊内的各色新式玩法和赌具,都是庄侯爷发明赠送的,除了要求青帮安分守法,正常经营外,便是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抽出其中半数份子,送与各大家。说是有财大家发,各位大人为大隋的繁荣都是出了大力的,吉祥赌坊要想持续的经营下去,就应当跟各位大家共同发展才是。青帮眼见获利颇丰,又不敢得罪这位主管部门,也只得应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众大家疑惑的接过这份契约,细细看下,只每年的红利预算,竟是与被庄侯爷打去的秋风相当,让众大家惊喜之余,对这位年轻的侯爷感官大改,朝中内外,一时俱皆唱诵,庄侯爷为人仗义豪爽,当真是个可交的朋友。   这日午时过后,西市街上,庄侯爷剔着牙,领着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自春风楼内打着饱嗝出来。自从城管司建立以来,两市风气大变,在诚信经营,文明从商的号召下,众多宾客也是大为放心,两市遂更加火热起来。于是乎,这位让众商家又恨又爱的魔鬼天使,便享有了一项特权,在两市中,但有所取,分文不收,以示众人感激之意。   这会儿,庄侯爷正是在春风楼内吃饱喝足,出来消食呢。天气已是转凉了,这午后的日光照在身上,却是舒服的紧。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亦是肚满肠圆的满足的很。自打跟了庄老大以来,这日子简直就跟在天上一般,每天都是飘飘悠悠的,给个神仙也是不换的。   三人都是微眯着眼睛,沿街溜达着,和众多的店家点头示意着信步而行。当走到客栈坊的时候,却见前面同福客栈外,围着一圈儿人,正自指指点点的,不时低声议论着。   庄见等三人正自无聊,眼见有热闹可看,都是精神一振,对望一眼,疾步围了过去。三人也不声张,只在外面踮起脚尖向里张望。只见店堂中,地上一张席子,上面躺着一个大汉,一身粗布衣裳甚是破旧,简直跟城中丐帮之人有的一比了。   只是那人手足长大,身形魁梧至极,一部虬髯绕腮而生,浓眉如帚,狮鼻海口。紫色脸膛上,线条刚毅,满是风霜之色。此时虽说双目紧闭,似是身在病中,但却依然带出一股不凡的气势。   庄见侧耳听众人议论,原来这大汉乃是昨日来的,来时就已经带病在身,客栈本不想收,但那大汉出手甚是豪绰,翻手就是一锭大银拍下,只道养好病就走,让店家每日给准备精细的三餐就可。客栈掌柜的贪财,当下应了。哪知今早让小二去唤大汉吃饭,叫门半天不应,客栈掌柜的唯恐有什么祸事,令人撞开房门,却见这大汉早已是气息微弱,竟是要马上死去一般。   掌柜的这才慌了神,只得先请来郎中来看,郎中看了半天,只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意开了个方子,便告辞而去。掌柜的无奈,左思右想,这人要是真的死在自家客栈内,这晦气二字且不说,怕是就在城管司那儿也是说不清楚的,没奈何,只得先将人抬了出来,让大家都看着,这人乃是自己发病而起的,与自己并无关系。又使人去城管司报信,让城管司来处理才是正理。   庄见仔细打量那个大汉,心中忽的有些莫名的感觉,好像与这大汉很早就认识一样,眼见他这摸样,不再多说,分开众人直接进去察看。   众人乍见这位城管司的大BOSS出现,都是纷纷闪让。那同福客栈老板一看庄见出现,不由的心中叫苦,唯恐落入这位活阎王手里,那可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见他对那大汉似是颇有兴趣,只得苦着脸上前参见。   庄见懒得理他,挥手让他走开,低头细细观看,伸手试试他心跳呼吸,不由吓了一跳,这大汉心跳和呼吸竟是间隔好久才跳一下,若不是感觉其心跳甚是有力,庄见简直以为这是一个死人了。此刻看着这种异象,心中不由一动,莫不是这人有功夫在身,这会儿是练功不慎,出了传说中的那种啥走火入魔的状况了?要是这样的话,怕是一般郎中根本检查不出的,只能等这大汉自己醒来了。   想到此,抬头对那掌柜的道“这人我接走就是了,你们不用管了,把他随身衣物东西收拾一下,一起拿着送到我府上吧。”   掌柜的大喜,连连点头,那锭大银也不敢贪,一并拿了出来,让人抬着直往庄见府中而去。才到了门口,只见侯君集急匆匆而至,见到庄见大喜,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老大,一切都准备到位了,随时可以动手了。” 第五十八章 大闹飘香院   华灯初上,飘香院内轻歌曼舞,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今日这人流竟是比之往日更盛了许多。这一来是因为众妓女都经过了检查,这会儿倒算是持证经营,让众多嫖客大感放心,二来,今日却正是这飘香院遴选花魁之日。   飘香院作为大兴城中顶而尖的勾栏,能一直屹立不倒,这每年的遴选花魁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每到这一天,飘香院都会将各地搜刮来的女子和养的到了年岁的女子推出,让众多嫖客评选赏阅。这些被选作花魁的女子,非但要姿貌上乘,还要精擅歌舞,雅通诗词才行。   当天推出的所有候选人,只要你付得起嫖资,或是肯出大把的银钱,非但可以得其初夜,做那第一个取其红丸的入幕之宾,更可以直接收入私房,赎身带回家中。所以,这一天,不但各处的色中恶鬼闻风而动,就是一些大家族的人,和一些有些资财的士子文人,也都会汇集而来。就算有些没钱的,也可花上些小钱,先自一睹那些花魁的花容玉貌。   老鸨子成三娘一张扑满了白粉的脸上,此刻早已是笑的如同盛开的牛屎花一样,站在门口,连连的笑迎着各个大人物。   这会儿,颦首作态中,做作的谄笑忽的一顿,随即小步急趋,已是迎着两个少年而去,老远就谄媚的巧笑道“唉哟,今日不想连宇文公子和裴公子都肯亲身光临了,奴这里可是蓬荜生辉了,二位公子快快里面请,里面请啊。”   随着她的叫声,堂内众人闻声来看,只见俩个满面傲气的少年正并肩而入,正是那宇文阀的宇文士及,和大隋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丞裴世钜的独子裴恪。   两人此时满面的傲然,立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宇文士及方才淡淡的道“三娘多礼了,咱兄弟的规矩,你也知道,那阁子可有预备好了吗?”   成三娘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不已,连连道“这事儿哪还用宇向来就是给您和裴公子预备的,从不对外,这会儿早已准备妥当,只侯二位公子大驾了呢。”   宇文士及满意地点点头,面色稍薺。向着旁边的裴恪点点头,这才缓步走下台阶,径往一边的楼梯走去。成三娘连忙随上,口中不跌声的吩咐着大茶壶们,赶紧将各色果子酒水摆上。   “哼!宇文世侄好大的威风啊!成三娘,看来你是真的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啊,这阁子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咱们来时为何却是没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的自堂中响起。   成三娘面上笑容一滞,心中暗暗叫苦。宇文士及也是面上一冷,霍的回身看去。一望之下,也是不由一鄂。   却见堂中此时一个相貌威武的老者正自端坐正中,长眉如鬓,虎目如电。一个身形甚是雄壮,虽是身着一身圆领文士袍,但一股子杀伐之气,却是隐隐发散。一看就知乃是军方人物。旁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正自满面不屑的看着二人。看相貌,却和那老者有着八成相像,一看就知是其家中子侄。   成三娘饶是巧舌如簧,这会儿也是不敢多言,只是呐呐的看着宇文士及,眼中满是求肯之色。   宇文士及微微一鄂,随即恢复平静。转身和裴恪对望一眼,齐齐躬身见礼道“小侄见过上柱国大将军。”随即直起身子,平静的道“叔父向来少问外事,今个儿突然现身,小侄等哪里知晓?至于那个阁子,也不过是家兄早就定下的而已,并无不敬叔父之意。”   他一番话面上看似恭敬,实则骨子里极是傲慢。先是说那大将军极少露面,其实就是隐隐说他们早已不得势了,后面却又抬出这会儿正红着的哥哥宇文化及相比,明显的存着压人一头的意思。   那老者面上闪过一丝怒气,尚未搭话,旁边那个青年已是拍案而起,怒道“宇文士及,你狂些个什么?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又来扯什么虎皮?就算是你那兄长在此,可也不敢对我爹爹无礼。你当我李家真的不如你们了吗?”   这青年胸中藏不住气,厉声大喝之下,已是满面涨红。宇文士及却是毫不动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同这会儿刚发现他一般,冷冷的道“哦,原来是李敏兄啊。不过李兄这话倒也奇怪了,你们李家乃是堂堂八柱国之一,令尊李浑将军乃我大隋柱石,何人敢来小觑你们?这话岂不令人误解,道是李家真的不行了?不然如何堂堂李家少主,身为光禄大夫的李敏兄,都在大庭广众下吼出这么一嗓子?这话要是传到圣上处,怕是多有干碍吧。”   宇文士及本就颇有才智,除了遇到庄见那个怪胎,缚手缚脚外,在别人面前,却是极少落于下风的。这会儿一番话说出,直堵得李敏张口结舌,满面通红。指着宇文士及浑身抖颤。   旁边李浑眼见自己儿子出丑,不由的怒哼一声,瞪了儿子李敏一眼,这才转向宇文士及淡淡的道“宇文世侄好口舌,昔日令尊宇文述大将军与老夫并肩驰骋,靠的是无敌的马上功夫,和令敌闻风丧胆的高超智谋。不想到了世侄这儿,竟然能别出机杼,不坠宇文兄的威名,老夫倒是大为欣慰啊。嘿嘿。”   这姜还是老的辣!李浑轻轻一招四两拨千斤,登时将宇文士及臊的满面通红。这老儿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句端的狠辣,明褒暗贬。实是说宇文家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只能靠着嘴皮子取胜了。   宇文士及心中大怒,偏偏这老儿辈分又再那摆着,自己却是不能太过失礼的。宇文家和李家向来不对付,此刻乍一见面,就是一番唇枪舌剑。旁边不管是裴恪也好,还是成三娘也好,都是不敢轻易开口,置身其内的。   正自尴尬之际,却听得下面有一个声音呵呵笑道“哎呀,李老哥莫恼,何必跟小儿辈生气,不值当的,不值当的啊。来来来,且容小弟做个仲连,两边都放放,放放,那个士及世侄,这么多你们后一辈才俊都在这下面坐着,你独自往上去坐,岂不气闷。便在这儿一起搭个座儿,同饮一樽,岂不快活。”   众人闻声都是大松口气,转头看去,原来是内史侍郎萧禹,旁边一人随声附和,却是骁果统领、武贲郎将司马德勘。   这二人亦是大隋重臣,都属于大隋开国臣属,他们站出来说话,李浑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落下个以大欺小之名,只是勉强一笑,举樽示意。   宇文士及虽是心中大恨,却也只得就着台阶而下,呵呵一笑,张口方要说几句场面话,就此下来。却听得门口处传来一声口哨,随即一个令他毛骨悚然,每夜噩梦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哈,热闹!热闹啊!这么大场面啊!啧啧啧,哎呀,大将军李浑李大人、光禄大夫李敏李兄、长史崔君素崔大人、直阁(官名)裴虔通裴大人、秘书监袁充袁大人、内史侍郎萧瑀萧大人,民部尚书樊子盖樊大人,兵部尚书卫文升卫大人,哦哦,还有司马德勘司马大人。哎呀,将星汇聚,群星灿烂啊。不想都是同道中人啊,各位哈喽哈喽哈,咱这里有礼了。”随着这个带着一股子痞子味的拿腔拿调的声音响起,大隋忠知候爷,城管司指挥使庄见庄大人,带着罗士信雄大海哼哈二将,已是施施然,满面眉花眼笑的迈步而进。   一路行来,频频拱手,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众人被他这一通点名,都是不由的面上一热。话说这大隋虽是不禁官员进妓馆青楼,但终是不太好听。众人在这里见面,也都是心中有数,如何会像这厮这样,唯恐别人不知道似得,一一点名而进。   看着这小无赖一脸的贼忒嘻嘻的笑容,人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上去踩上一脚的冲动。只是对这位主儿的手段,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将这种想法付诸实施,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混了。   当下只得纷纷面上堆出最最灿烂的笑容,拱手回应,一时间,各方“啊,庄侯爷好”、“庄大人好”、“侯爷也来了啊”、“哈哈,侯爷好久不见啊”的问候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   庄侯爷面上笑容如同星光璀璨,容光焕发,大是志满意得之色。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穿行在众多胡子一把的老家伙中,本该他恭敬施礼,谨言慎行才对。哪知情况偏偏正好相反,这厮昂首而进,迎着众人的如潮谀词,竟无半分愧然,那般景象实是怪异无比。   走到大堂中间,这才装作刚刚发现台阶上此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宇文士及和裴恪二人。先是面上一鄂,这才哈哈干笑两声,拱手道“啊呀,这不是宇文学兄和那个,哎呀,我说裴学兄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要知道小弟跟令尊可是兄弟之交啊,唉,难办难办。要不这样吧,咱们俱是年轻人,还是应当尊重下老年人的嘛。在无人时,咱们兄弟相称,在有人时呢,为了照顾令尊颜面,那个,啊,还是,嗯嗯,裴世侄,为叔也就托大了哈。”   众人听了庄大侯爷这一番如此诚恳的言语,顿时都是绝倒。啥叫没人时,兄弟相称,有人时,以叔侄相称啊!这不明摆着恶心人,占人家便宜吗,这无耻到了这般境界,还能说的如此堂而皇之的,怕是在这大隋朝,也只有眼前这位侯爷干的出来了。众人一时间,想笑却又不好笑,不笑却又憋得厉害,个个都是面上一片古怪之色,忍得极是辛苦。全场竟是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就连那丝竹管弦之音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裴恪自他出现,就感觉世界一片灰暗,心中已是不知道多少次的祈求,让他不要和自己说话,不然今晚自己究竟能否活着回去,实在是个未知数。   此刻听他自顾自话的一番话说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一通羞辱。说,说不过。走,走不了。面上已是一片呆滞,双目毫无半分生气,傻呆呆的看着那张如同魔鬼般的面容,脑子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响“冲上去,掐死他!冲上去,掐死他!不要让他说话,不能让他说话!绝不能!”   他身子发抖,脑中虽是不断催促,但心中却实是怕的厉害。一时间,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之中,只见可怜的裴恪同学,手足打颤,颤巍巍的往前以毫米为单位的,艰难的移动着。面色一片死灰色的同时,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悲怆。   就在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时,却听得裴恪蓦然一声嚎叫,带着长长的哭音儿,又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哀嚎一般,随即一个身子已是跌跌撞撞的向前直冲。双手箕张,如爪如钩,满面的死灰之色瞬间已是转为凄厉的怨毒、狠厉之色,甚至连那嘴巴都张开来,森森白牙发着寒光,向着庄见猛扑而至。   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罗士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摇头一叹,齐齐上前,两双大手齐齐探出,似是抓小鸡一般,已是将裴恪凭空拎起。   裴恪四肢扭动,声嘶力竭的对着庄见喊道“无赖!混蛋!小贼,你个破落户,卑下小吏的贱种,你整日辱我,有种你打我啊!你打我啊!哈哈,你敢吗?你个”话音未落,突然只见一个拳头在眼前蓦然由小变大,随即一声沉闷的拳头着肉的闷声响起。   只见裴恪同学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再抬起时,两条鼻血已是飒然窜出,耳中嗡嗡然之际,不等清醒过来,左右双眼上已是接连中招,砰砰两声,裴恪同学声嘶力竭的嚎叫,已是戛然而止。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之际,却见庄大侯爷满面的无奈之色,甩着双手,左右看看道“你们都听到的哈,是他要求我打的哈,这么怪异的要求,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听到。不过我既是作为长辈,对于后辈的要求,怎么也要勉为其难的做到的嘛,唉,做长辈果然也是很难滴。” 第五十九章 又气吐血了一个   飘香院中,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庄侯爷无耻的殴打着,被他两个保镖架起来的裴恪同学。实在不敢相信,作为一个堂堂那个二品侯爷,朝中重臣,竟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真就下的去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打完后竟还如此的振振有辞!   人至贱则无敌!果然是真理啊!众人面面相觑,竞相无语。老鸨子成三娘看的两腿发软,依着栏杆,就差坐地上了。   “庄见仁,你这个无赖!竟然公然打人!”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啊,宇文士及面色铁青。裴恪就算有千般不是,也是跟他一起来的啊。但庄见这么不给面子的,在他面前痛殴裴恪,不啻于在他面上狠狠的打了两巴掌。   翻了翻白眼,斜眼看着宇文士及,庄大侯爷很无辜的问道“宇文学兄,请注意你的用词哈,我刚才说了嘛,你也应该听的到啊,是这位裴世侄强力要求我打的啊,跟我有啥关系啊?我也是看在与他父亲的交情上,这才勉为其难出手的,都没收钱呢,你还要咋的?”   宇文士及气极,颤抖着手指着这个小无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你什么你啊,没礼貌!就算令兄在这儿,也要拱手对咱称一声兄弟呢!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话说上次在你们府中,我看你就像是得了狂犬病了,怎么样了?现在好点没?令兄怎么就把你放了出来了?唉,这个宇文老哥啊,咋就这么不注意呢,话说我跟他说过的啊,这狂犬病是会传染的嘛。哎呀,刚才看裴世侄向我冲来的模样,手足抽搐,眼歪口斜,而且面色青紫,可不就是狂犬病的症状吗!唉,我说呢,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要求呢,原来是病啊。”说着,连连摇着头叹息不已。   宇文士及简直要气疯了,这个无赖竟然说他是疯犬!话里言外的,那意思就是裴恪被他传染的,才导致了如今的地步,这个无赖打了人,还要攀诬自己!这还有天理吗?宇文士及怒发如狂,心情激动下,忍不住踏前一步,浑身颤抖。   庄见面色一变,霍的跳后,喝道“哎呀,不好!看学兄模样,敢是旧病复发了吗?哎呀,赶紧打120,啊,不是,赶紧关门放狗!啊,也不对,那个,喔,对了!喂,龟婆,赶紧让你们那些个啥护院的出来,将这两只疯狗都叉出去先,免得咬了诸位大人,否则,明日朝堂之上,皇上眼看一堂那个啥啊,岂不是雷霆震怒?你这狗屁院子还能开下去不?我这可是为你好哈,赶紧赶紧!”庄大侯爷连声催促着,又挥手让自己俩保镖将晕过去的那只扔下,回到自己身边戒备着。   宇文士及气的手脚冰凉,胸口一团凉气就此堵在那儿,已是眼前一阵的晕眩。旁边众人听着那位无赖侯爷的一番话,都是气也不是,怒也不是,互相尴尬的对望一眼,纷纷轻咳一声,干脆不去插言,各自寻了座头坐下。   这个时候,大家算是都看明白了,谁敢出头说话,铁定被那无赖绕进去,当场丢个大人!最明智的举动,就是三缄其口!   那边成三娘嘴中发苦,哪敢真个如那庄侯爷说的办,只是软在当场,六神无主了。至于今晚这花魁大会,却眼看着是生生的给这位侯爷一人给搅了,这要是真的完蛋了,自己前期投入的无数银钱,那可是统统打了水漂咯。   庄见眼见众人都是面色古怪,各自假作他顾的模样,坐在下面,眼珠儿一转,回身就挤到正中那桌李浑的桌上,笑嘻嘻的嚷道“也好也好,既然大家伙儿都想看戏,那么咱们就一起坐下来围观好了,嗯嗯,围观围观!”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大恨。这个无赖就不能让人安生下啊?咱们不说话,被他一说,这又成了围观了,这要是被宇文家知晓了,不敢得罪他这尊菩萨,可不要恨死咱们这些人了!   旁人都是忐忑,李浑和李敏爷俩却是大喜。上次自李善衡回去说了那晚的事儿,李浑老谋深算,登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虽说如此,这面子却也是给足了自家,虽知这小无赖占了自家便宜,但这种便宜对双方都有利,毕竟也算自家欠了他一番人情了。是故,后面也是多有走动,今晚,眼见这位侯爷嬉笑怒骂的,只三言两语就将对头搞的颜面扫地,不由的心怀大畅,李浑只管捋须微笑,李敏却是憋不住,终是纵声大笑起来。   下面众人听的李敏大笑,除了几家朝臣之外,各处围来参加花魁大会的,不知凡几。开始都是碍于对方权势,使劲儿的憋着。此时得了有人大笑引出,再也崩不住了。整个大堂顿时就是一阵的哄笑。   此刻犹自站在台阶上的宇文士及,耳中听着满堂的哄笑,看着众人指指点点着自己,面上都是带着讥笑,不由的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摇了摇,再也撑不住了,胸口那口气一沉一降,猛然爆发,噗的一口鲜血已是喷出,随即大叫一声,仰天就倒。和裴恪二人双双倒在了台阶之上,倒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了。   成三娘直惊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噗通坐倒,浑身抖颤。大堂中一连串的惊呼响起,众人笑声戛然而止。   这时候却听那位庄侯爷又是怪叫道“啊,真是发病了,真是发病了!我日啊!你个死龟婆,让你刚才去抢救你不去,这下好了,宇文少爷和裴少爷双双在你这院子里出了事,看看两家大人可能饶了你不!”   成三娘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心话要不是你在这折腾,哪里来这么多事儿,这会儿却把一盆子屎全数扣到咱们头上,天爷啊,你咋就不睁眼看看,给咱们主持下公道啊!只是这会儿,貌似老天爷真的很忙,哪里会来管她死活。   老天爷不管,成三娘可是不敢不管,听那庄侯爷的怪叫声,虽是心中忿忿,倒也是清醒了过来,急忙唤过几个茶壶护院,将台阶上昏倒的两人小心架起来,急急送到外面二人车驾上,跟两家仆从说了,先自送回去抓紧调理去了。   飘香院中一时间已是乱哄哄的响成一片,众人纷纷议论,轻笑不已。众多婊子都是各自在二楼绣窗纱帘后面暗窥,轻笑低语不休,对坐在正中那桌上,此时如同没事人一般的少年,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李浑满面笑容的低声对着庄见笑道“多谢侯爷为我李家出了这口恶气,老夫记下了这笔人情,日后自有一报。”   庄见满面诧异的道“咦?老将军,你说的啥啊?咱怎么听不懂呢?我做了什么吗?没有吧,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说着,转头向罗士信和雄大海问道“那个啥,咱们刚才做过什么事儿吗?”   罗士信和雄大海跟他日久,早已默契非常了。两人满面憋得通红,齐齐摇头,躬身闷声道“没有,老大,咱们什么也没做。一直在这等着花魁大会开始呢。”   庄见“哦”了一声,这才对着李浑拱手,一本正经地道“老将军,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我可是啥也没做哈。”   李浑眼见他作态,心中也是直乐,努力的强自忍着,赶忙点头附和道“恩恩,侯爷什么没做,没做!就这儿等着大会开始呢。”   他们周围几家做的近的,听着二人这一番对答,都是肚中大骂无耻,随即却又暗暗打定主意,休说自己莫要去得罪那个小魔头,等回去后,可得给自己家人好好说说,要是遇着这位主儿,宁可绕路走,也莫要去招惹他,否则,定会给他整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的。再说了,自己几家这阵子财源滚滚,还不是都是靠着这位庄侯爷?这于公于私,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他们这儿各怀心事,成三娘那儿已是头晕眼花了。闻听下人回报说,宇文家和裴家的人接着各自的少爷,那脸色都快阴出水来了,成三娘这心头就跳个不停。眼瞅着那坐在正中桌上的眉花眼笑的小贼,心中一阵阵的无力。听说上面似是对这位侯爷很是注意,令自己这边有机会就多接近下,以便摸摸底。天爷,这还没接近呢,就已经这样了,再要是接近了,成三娘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对那后果,实在是不敢想下去的。   她在那儿心中哆嗦,不欲和庄侯爷亲近,却不料庄侯爷却是不肯放过她的。只闻一声喊道“喂,我说龟婆!”   成三娘心中大怒,却又猛的一激灵,貌似总是称呼自个儿“龟婆”的,除了那个魔星之外,就没别人了。他叫自己干啥?他想干啥?成三娘不由的大是惊恐,哆嗦着,满面苦色的回过头来,颤声应道“侯……侯爷……奴……奴在。”   “嗯嗯,我知道你在。我说龟婆,你把大伙儿都忽悠来了,搞这个什么选美大赛,可是到现在也没见美人儿出场啊?你搞什么啊?是不是晃点咱们啊?那个,还有还有哈,你既然是这个大赛的发起者和组织者,怎么没见通知咱们城管司来现场监督呢?不知道要报备的吗?相关费用交了吗?新出的姑娘,检查身体了吗?再说了,你们的评委又在哪呢?难不成到时候,你们说是美女就是美女啊?那要咱们来看个屁啊,你还不如直接把你们内定的价码拿出来,大家伙儿各自出银子直接嫖就是了。搞这么多花样,该不会是想讹诈咱们吧?”庄大侯爷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长串的术语说出,场内先是一静,随即就是一片声的叫好。国人这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优点,果然是不分时空的。 第六十章 进步事业要扶持   飘香院内一片混乱,叫好声、口哨声、嘘声一片。各家朝臣满面苦笑,相对摇头无语。旁观的众人却是大为的兴奋,只觉的这一届花魁大会当真是票有所值,大开了一回眼界。   成三娘哭丧着脸,听着满耳的起哄声,颤颤的对庄侯爷哀告道:“侯爷,你抬抬手,奴不知规矩,回头定让人将报备手续补上。这费用等物也一并补交上成不?”   庄侯爷大是不满,正色道:“这怎么可以?你们没有报备,没有体检就开始这种赛事,万一你那些个新来的姑娘,都已不是清官儿,大家伙儿岂不是白花了银钱来看吗?万一这里面再有那么一个两个染病的,可巧被哪位兄台买了回去,这一个急迫之下,当即乞里卡察了,结果染上病一命呜呼了,那可是多少银钱也补不回来的啊。你们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种风气怎能要的啊?嗯?”   成三娘听的面青唇白,心中大骂,这无赖眼见是看咱们日进斗金,眼红呢。这是明显讹诈啊,竟然还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来,连草菅人命都出来了,咱们又不是官府,这词儿靠的上吗?咱们姑娘是不是清官儿,你们城管司又怎么验?难不成都先上一遍试试不成?就算要验也是咱们找稳婆来看才对啊。评委?啥又是评委?这个魔头,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成三娘简直要哭了,哆嗦着嘴唇嗫嚅道:“侯爷,侯爷,您莫吓奴。以您之见,奴要怎么做才成?”   庄侯爷叹口气道:“唉,看你这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了,又已经来了这么多的大人和捧场的朋友,咱们城管司毕竟是为各位商家服务的,这次就绕过你们吧,不查封了。也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成三娘闻听心中大为感激,简直要跪下磕头了。青天啊!好官儿啊!这等为民着想的官儿,现如今可是不多了啊!成三娘心中感叹。连忙趋前一点,低声谄媚道:“奴多谢大人恩典,大人放心,奴定会给大人准备一份大礼送至府上,决不让大人白白出力就是。”   庄侯爷闻言勃然色变,沉下脸喝道:“混账!本侯是那种贪污受贿的赃官吗?本侯一向清如水廉如镜,从来不做那种龌龊事儿。你这样公然向本侯行贿,简直就是侮辱本侯的人品!你侮辱本侯没关系,可是你这样做,同时也是在侮辱藐视我大隋的法度!哼,这种风气可不能长,不然以后到处都是你这种行贿受贿的奸商,小可以毁我官员,大可以毁我朝政!要罚!一定要罚!”庄侯爷很是恼怒的说。   旁边众朝臣听的身上一阵的恶寒。你庄侯爷清廉?我靠,你庄侯爷清廉,怕是咱这大隋就没有贪官了!你庄侯爷清廉,那咱家孝敬的银子都到哪去了,难道是被狗吃了不成!众人面色古怪,相对无语。   成三娘此时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俩嘴巴子!这张嘴噢,咋就这么贱呢!得好少说话会死啊?你个死无赖,你到底想要怎样啊?你给老娘来个痛快的行不?这么折腾下去,老娘早晚要得疯病的。成三娘肚中暗暗哀嚎着。   只是此时眼见这个无赖满面的怒色,哪里还敢多言,只得赔笑连连告罪。庄侯爷怒哼道:“你贿赂朝廷命官,预谋不轨,按律该当拿下大狱,问罪当斩!”   成三娘心中猛地一哆嗦,脸色刷的一下子就没了血色。软软的坐倒在地,哪里料得一句话竟要把老命搭进去。眼前天旋地转的,就要昏了过去。耳中却听得那个魔音又再响起,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嘛,念你只是初犯,只要你认罪态度好,积极配合我城管司严格执法,自会网开一面。你自己想想,是认罚呢?还是俯首认罪啊?”   这话一出,成三娘顿时回魂,猛地趴在地上,急急嚷道:“奴认罚!奴认罚!请侯爷狠狠的罚就是!多谢侯爷饶过奴的贱命!侯爷尽管使劲的罚!奴都认的!”成三娘慌不择言的急声道。   “啊?要狠狠的罚啊?这么坚决?哎呀,没想到龟婆你如此维护我大隋法度啊。嗯嗯,不易啊。好吧,既是你如此强烈的要求,本侯也不好驳了你的心意,毕竟你也代表了一部分民意嘛。其实本侯原本想走走过场就算的,看来本侯的觉悟还是有待提高啊!唉,如今……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庄侯爷感叹的说着。   成三娘心中一滞,再一次生出了想自杀的念头。此时场中的人已是越围越多,不但是来参加花魁大会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就连飘香院的众婊子和后面的杂役,也是探头探脑的纷纷涌到前面来偷窥着。   附近几个朝臣眼见这无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是羞愧,纷纷不经意的将自己的座位向旁边挪挪,以示自己跟这位庄侯爷并不很熟的样子。   “这样吧!就罚你缴纳银钱十万钱,以儆效尤。唉,龟婆你这般配合咱们工作,很好很好。等回头咱自会向皇上禀明你的心意,也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觉悟之高,你尽管放心吧。”庄侯爷满面温和的笑容,微笑的表扬着。   成三娘喉间咕噜一声,瞬间心脏似是突然不跳了。十万钱!让我死了吧!成三娘木然的想到,随即两眼翻白,咕咚就此晕倒。   几个茶壶大惊,连忙奔了过来,急急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的,大声叫了起来,院子中已是一片大乱。   就在此时,静悄悄的后院柴房之中,地上突的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几个人影一闪而出,直往一面墙壁逼去。柴房四周也是突兀的闪出几个飞鱼服一闪而没……   前厅中,庄侯爷皱着眉头,叹息道:“没想到成老板这么容易激动,唉,你们几个,赶紧将她叫醒,咱把这事搞定,还要赶紧进行大会呢!”   几个茶壶欲哭无泪,就这样了,还大会呢!这人昏了,你侯爷老爷说醒就能让人醒不成啊?这不欺负人嘛!众茶壶满心悲忿。   “你们怎么这么笨啊,这么久都叫不醒,让开,我来!”庄侯爷怒了,起身靠前,将众人推开,一把拽住成三娘前襟提溜起来,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扬起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一阵狠抽,随着一阵白粉纷扬,成三娘两颊顿时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红艳艳的鼓了起来。   众人看的一阵的失神,话说这是救人呢,还是杀人啊?有这么叫醒的吗?瞠目结舌之余,成三娘却依然是毫无动静。庄侯爷大是没面子,不由对旁边几个傻住的茶壶怒道:“喂,你们老板平日里是不是经常逼良为娼?是不是总是自各处搜刮买卖未成年少女啊?”   众茶壶一时不解,愣愣的看着这位侯爷老爷,眼见侯爷老爷面色越来越黑,一个机灵的算是明白过味儿来,急忙回话道:“回侯爷话,咱们这行干的就是这个行当,只是并无主动去干那逼迫之事,都是人伢子送来,或者是自己卖身进来的。对一些已经卖身了的,要是不服管束,自也会用些手段,但并不违反律法,还望侯爷明察。”   “我靠!做了就是做了,狡辩什么?你们这个行当,要是不这样干,那才他娘的叫出鬼了呢。既是如此,看来你们都属于最下作的团体,而你们的老板更是贱人中的贱人!方才老爷我用中流手法对她当然不行了,让开,这是逼我出绝招啊!喵了个咪的!老爷这绝招一向不肯轻出的,这会儿却要用在你们这帮渣子身上,唉,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啊。”庄侯爷心疼的叹息着。   随即让人取来一桶冷水,也不管此时天气已凉,挥手让罗士信上前,将那桶冷水对着成三娘兜头盖脸的就是直接浇了下去。   成三娘魂魄幽幽飘飘之际,被这桶冰凉的冷水浇了个通透,顿时激灵灵一个冷战,三魂七魄霎时回归。嗓子中长长出了一声哀嚎,已是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众人看的一阵头晕,靠了!叨叨这么多,原来就是一桶冷水而已。这位爷却生生的给整出个啥绝招来,真是……太……无耻了!   庄侯爷看着已然醒过来的成三娘,大为得意,频频点头,满意不已。回身落座。对着被众茶壶扶起来,犹自全身哆嗦着,顶着一个猪头的成三娘温言抚慰道:“成老板,你热衷公益事业,积极为广大男性解决自身需求问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如今还能主动为我大隋税务事业添砖加瓦,好,很好,我很满意。我决定扶持你,说吧,有啥我可以做的?我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成三娘呆呆的看着庄侯爷不停翕合的嘴巴,忽的生出很想做女红的欲望,重新拿起针线来,缝!我缝……这是多久之前的感觉了啊?成三娘很感动,于是她放声大哭,努力甩了一把鼻涕,呜咽道:“侯爷,奴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啊。您就是把整个飘香院都拿去也不够这个数儿啊。”成三娘尽情的回顾着那久违的感觉。   “啊?你要把飘香院捐出来?哎呀,这种要求真是太让我感动了!不过还是不要了,毕竟你也在这工作这么久了嘛,这样吧,既是没有那么多现钱,那么也不必将整个院子捐出啊。一半吧,以后飘香院一半的收入,缴入城管司好了。”庄侯爷很大度的说着,满面都是欣慰之色。   成三娘听完,忽的想起方才那种深层睡眠的感觉竟是那么的美好,于是,她再度闭上眼睛,懵然睡去…… 第六十一章 大隋主持人(上)   眼见成三娘再次晕了过去,庄侯爷大发感叹“啊,成老板为大隋做出点贡献就如此激动,本侯也是非常感动的。这事儿既是已经定下了,这飘香院之事,也自有咱城管司一半的责任了。你们先把成老板扶下去休息下,这里本侯暂且帮你们维持着吧。毕竟这下面的。”   庄侯爷很是大度的挥手道,众茶壶眼见今日之事已是到了这个地步,左右都是这位侯爷是搅和定了,自家老板又已经这般摸样了,也只得由得这位侯爷老爷折腾吧。   当下由两人将成三娘扶进旁边房间歇息。众茶壶低眉垂目听从侯爷老爷安排了。庄侯爷先是对同桌的李浑点头谦意道:“老将军,本侯真是劳碌命啊!这走到哪儿都不得安生,唉,老将军请先稍坐,待得本侯安排完了,再来陪老将军共坐。”   饶是李浑年近六旬,见多识广,今晚这等事儿,也是头次遇上。见识了这位年轻的侯爷这等敛财的手段,心中不由的阵阵寒意泛起。听到他要暂且离开,不觉大松口气儿,连连点头道:“侯爷高才,自是事多繁忙,还请自便就是。老夫这儿倒也不必特殊照顾了。”   老头儿心惊胆战的赶紧送瘟神一般将庄侯爷送走。看看身边早已是石化状态的儿子李敏,不由的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洪儿,你当记住,此人决不可得罪,定要好生笼络,否则我李家必定大祸临头了。”   李敏激灵灵打个冷战,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庄侯爷施施然让大茶壶带着往后台而来,一进门就见四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垂首而坐,面上少有欢容。   大茶壶介绍道:“侯爷,这几个就是今晚的花魁候选人了。”庄见抬眼看了一圈,微微咳了一声,这才说道:“诸位姑娘,我呢,就是你们的新老板了。啊,这个你们既是要参加比赛,这是不是也该有些笑容才对啊?你们放心,既是我来做主,当然会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不管是谁,就是要买你们的,也要你们自个儿同意,我才点头。这个啥初夜的事儿嘛,今晚咱就当他放了个屁,一概不算。咱今晚只是献艺,不卖身。日后你们只要不同意,就绝没人敢强迫你们,这是我,你们新老板,庄侯爷的承诺!如何?现在,可是能高兴些了吗?”   众小女闻听都是诧异,纷纷抬头看来,不知这位自称新老板的庄侯爷搞的是哪一出。等旁边大茶壶将今晚之事细细说了一遍,众小女纷纷喜极而泣,跪倒拜谢。   庄侯爷眼见众女个个姿色不俗,虽是不能和家中花语、依人和红拂比,但也都是美女坯子,连忙上前一一扶起,温言安抚,当然,那趁机摸摸小手之举自是题中之意,不可错过的。   众女被他拉住玉手,虽说身在青楼,毕竟是未经人事之身,脸颊上都是有些羞红。只是眼见这位新主人,为自己保了清白,这等小便宜自也不会拒绝。一时间,后台处众女含羞莺语,让庄侯爷如同身处女儿国中,不由的大晕其浪,乐不可支。   旁边大茶壶心中暗暗叫苦,这位侯爷该不会是想要将这几个摇钱树,一股脑儿的收了私房吧,看这架势,这种趋势倒是不可不虑。耳中听的前堂处众人催促不已,只得斗胆打断庄侯爷偎红依翠的乐趣,轻声道:“侯爷,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啊?还有,侯爷方才所言,与三娘原本定的规矩大不相同,这……这……如何跟外间众位客官交代?还请侯爷思量。”   庄侯爷撇撇嘴,懒洋洋的道:“怕啥,这不有本侯在吗,本侯自会去说明白就是。”说着,又回头换上一副极温柔的笑容对众女笑道:“几位小妹,你们大可把心放肚子里,哥哥这就去给你们搞定这事儿就是。待会儿,只听招呼上台就是,可都明白吗?”   众女齐齐万福,娇声应是。大茶壶在一边听的直晕。“小妹”“哥哥”,这位侯爷哪里像个少年人,又哪里像个大官儿,听这语气,怕是这花丛圣手也要甘拜下风的。   庄侯爷哪管他心中如何想法,话说这些个美女,咱虽不能收入房中,但放在身边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要是被外面那帮老王八弄回去,搞个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是大煞风景的很。   庄侯爷一转身的功夫,大茶壶方才担心的事儿就已经变成了事实了。庄侯爷大步迈了出去,带着一身的香风,直接步上早已搭好的前台。   外面众人正自闹哄哄的催促,忽见今晚将飘香院搅了个底儿朝天的主儿上了台,都是不由的一滞,全场瞬即安静下来。   庄侯爷左右踅摸一番,大是满意,这才一抱拳,四下团团施礼,朗声说道:“各位、诸位、老几位,今个儿呢,大伙儿也看到了。这飘香院呢,咱城管司已是暂时接收了。本来今晚是要停了这什么花魁大会的。但是念着诸位远来不易,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可是着实对不住各位了。兄弟琢磨着呢,不管咋的,诸位既是来这里了,奔着的就是美人儿来的。咱再怎么也要让诸位都见见才是,也不枉了这一趟奔走,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闻听都是大喜,纷纷点头,直道侯爷英明。庄侯爷洋洋得意,挥挥手,接着又道:“不过,这次大会毕竟是不符合咱城管司规矩的,故而,咱虽是为了大伙儿网开了一面,但这规矩也是不能按着以前的来了。这一来嘛,是维护咱城管司的律法。二来嘛,倒也是为了诸位着想。这些新人都是未经检验的,若是真的一旦如同兄弟先前所说,有些个什么不妥,怕是诸位也不愿冒这个险吧。故而呢,今晚,咱们只是选美,欣赏各位美人儿的才艺表演就是,这其他的事儿嘛,想来各位也都是大隋的良民,定然是拥护咱大隋律法的,不会让本侯为难吧。而且,本侯看诸位都是大有身份,有素质的社会高层精英,也不会像那些粗俗之人,急不可待的只为了那事儿而来的,不知兄弟所说对是不对啊?各位大可踊跃发言,嘿嘿,如对本侯所言有所不满,自也可大胆说出,本侯定会好好思量,给大家一个满意就是。”说罢,一双眼中忽的现出一丝冷厉。收声等候。   台下众人哪个不是人精儿,听的心中都是一凛,这位侯爷这话中可是大大有话的。嘿嘿,要是不应,“好好思量”、“给你个满意”,天知道是不是城管司给个满意啊。今晚见识了这位侯爷的手段,端是厉害无比,看看那帮子朝中大臣都是一个屁都不敢放,自己这些人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当下都是不跌声的连声称颂:“哎呀,还是侯爷想的周到啊。”   “是啊是啊,原先不知道那些女子竟然都没检验,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可大不合算了。”   “可不是咋的,要不说,还得是咱庄侯爷呢,人家想的就是细致。”   “废话么你这不是,要不看看庄侯爷这年纪,怎么能做到忠知候爷这般大官儿呢。人家这就叫学问!”   “是啊是啊,果然有生而知之的,唉,也不知我家那畜生啥时候能有侯爷百之一二的天赋,老夫可就偷笑了”   庄见耳中听着众人一片赞声,不由的大是飘飘然。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一众朝中大佬,都是默然,不由的心中暗哼一声。这帮人来此就是为了选美,弄回去相互赠送。走动人情,这般举动却是让庄见最为看不惯的。女儿家,是用来呵护的,用来疼的。将人似货物般送来送去,就是他这泼皮无赖看着也是生气的很。   此刻眼见众大佬不说话,自是知晓这些人的想法。虽不敢明着得罪自己,那么现在不应,大可等自己走后,各施手段再来索取就是,到时候,木已成舟,自己倒也不好再去追究了。   我日你们这帮老王八,想跟少爷玩阴的啊,以为不说话就行了?你大爷的,今个儿,老子还就得非逼着你们这帮老货亲口应了不行!   当下,轻咳一声,方要说话。却见上柱国大将军李浑已是缓缓起身,对着台上一抱拳,道:“侯爷所为,事事俱皆依法而行,公私两处照应周到。老夫甚是佩服!今个儿在此,就先表个态,定当遵从侯爷安排,什么时候侯爷将限令放开,什么时侯,我李家再来求取就是。”   这老儿算计精深,眼见庄见行事,甚是利落。既是已然开了口,定是不会有所改变。既然如此,再等下去,怕是要被这位难缠的主儿盯上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再说李家本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此刻却是稍还其情的最佳时机。   在旁人尚未回答前,自己先自说话,一来即附和在这里官阶最高的身份,二来这首应其意的情分,想来这位算计厉害的侯爷也自会记住这份情的。故而,这才立刻起身,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庄见暗暗佩服这老儿的精明,当下对着李浑一抱拳,呵呵笑道:“还是老将军识大体啊。对我大隋之律法,身居高位尚自秉尊谨守,本侯甚是佩服。这般义举,他日有暇,本侯自会向皇上有所分说的。嘿嘿。”   其他人耳中听的二人对答,心中都是不由的一凛。这无赖话中暗含警告,其意明明就是今日要是不应,那回头在皇帝面前,可就不知怎么说话了。这要是为了几个青楼女子,搭上了自家前程,那可是大大的不上算了,此刻眼见连李阀家主都已发了话,自是纷纷出言赞同。   那似樊子盖等人更是大出了一口气儿。要知道像他这样在庄见手里吃过大亏的人,委实是不敢忤逆庄无赖的意愿的。只是这会儿这里坐着的人中,官位比他高的,与他同级的还有不少,自己若是敢先自发言赞同,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虽说自可约束家人,不来趟这浑水,但却不知那位庄侯爷心中信也不信,要是信了,自是万事大吉。可要是一旦其心有所疑,那自家这罪,可就要遭大了…… 第六十二章 大隋主持人(下)   台子上,庄侯爷大是满意。嗯嗯,很好!很上道嘛!早这样大家一团和气的多好啊。笑眯眯的看着下面众人纷纷的表态,庄侯爷连连抱拳,以示感谢。   等到众人声音渐小,这才一挥手又道:“既是大家都同意本侯的意见,那好极了。咱们这个花魁大会现在就开始吧。”众色鬼齐齐欢呼。虽说吃不到了,这看看也是好的。   庄侯爷招手对旁边的茶壶叫道:“OK了,现在赶紧让主持人上台来,开始大会吧。”说着,就要转身往后面下去。   大茶壶大急,上前一步拉住,低声道:“侯爷,这主持人是什么意思?咱没什么主持人啊。往日里都是三娘带姑娘们出来,挨个给看官们献艺,然后出价。可是现在这……这……怎么进行啊?”   “啥?没主持人?我靠,I服了YOU!这么大的赛事,你们居然没主持人?你们这工作怎么做的?”庄侯爷大怒。   大茶壶心里这个冤啊,什么叫咱怎么做的啊?今晚好好一个花魁大会,被你一人儿搅和成这样了,连咱们掌柜的都给你吓死过去两回了,这会儿又碍着咱们什么事儿了?大茶壶满面苦涩,又不敢多言,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庄大侯爷了。   庄侯爷想了想,无奈摇头道:“欧了欧了!娘希匹的,总之老子就是个劳碌命,唉,行了,你下去让咱家那几个妹子都上来吧,老子亲自来当回主持人吧。喵了个咪的,这大会的档次可高了,竟让本侯亲自主持,也不知有出场费没有。”   大茶壶心中一颤,转身疾走。出场费?!这来不来的咱飘香院已是给你搞去了一半了,你还惦记着出场费,真要将咱这院子全数拿走不成?这个可是咱不敢听的,您老爱找谁找谁去吧。   大茶壶急闪,自往后面将四个清官儿带上来。众小女在后都是忐忑,不知那位侯爷能不能摆平前面的事儿,眼见大茶壶满面苦涩的来带她们出去,心中不由得都是一沉。   大茶壶抬眼看她们一眼,叹声道:“得了,诸位姑娘,你们那位哥哥给你们算是把事儿办好了,可咱这院子,唉。”大茶壶哀叹一声,摇头不再多言。   众女闻听庄见果真办好了,不由的都是低低一声欢呼。话说她们本也都是好人家女儿,如何肯出来做这皮肉生意。只是要么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要么就是被老鸨子使尽手段逼迫来的。平日里,各种训练手法层出不穷,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就是如何取悦男人之道,让众女早对前途看不见希望了。今日,竟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怎么,半路突然杀出个侯爷来,竟让她们有了一线生机。此时心中都是一片欢愉,面上颜色越发的清丽起来,至于大茶壶说的这个院子怎的,却是无人放在心上的。   随着大茶壶上了前台,眼见那位侯爷正在前面对着下面卖力的说着,众人都是一愣,侧耳听去,只听的一连串的奇怪言语,蹦豆般自那位侯爷口中而出。   “……今天的盛会,首先要感谢提供场地的飘香院中,一干工作人员,是他们为大家搭起了这么华丽的舞台,让我们可以坐在这里,惬意的观赏人间绝色。”众龟奴、茶壶闻听,面上有光,都是挺胸抬头,满面笑容。   “其次要感谢众位来宾,是你们的慷慨解囊,让本次大会能费用充足能得以顺利进行。感谢众位不辞路远辛劳,拔冗而来,在此,本侯仅代表我大隋城管司、大隋娱乐事业的领头羊,飘香院全体工作人员,向大家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在座众人,顿时心头一片舒畅。   看人家庄侯爷,啊,这话,倍儿场面!这来嫖妓采花一事儿,从人家口中说来,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众人摇头感叹,方才因着规矩改变的一点小小不情愿,此时已是灰飞烟灭了。   “下面,咱们将请出现场几位德高望重之人,上台来,作为本次大会的评委。啊,所谓评委,就是仲裁之人,是对各位候选花魁的容色、才艺、气质、学识等各方面做出综合的评分,也让各位在座的观众,能最直观的了解每位花魁候选人的长处和优秀之处。下面首先请大隋上柱国大将军李浑李老将军上台,作为第一位评委。”庄侯爷大声的喊道,脸上亦是大有兴奋之色。前世看着电视上那些个狗屁主持人,就觉得自己比起他们来,一点也不带差的,今日小试身手,果然不俗,心中大是得意。   下面李浑满面红光,站起身来,对着四周连连拱手抱拳,心中暗暗感激。这位侯爷行事,硬是要的!这种场面下,又在李阀几乎已是日暮西山的朝中局势下,仍是给足了李阀面子,唉,日后,自当好好报答一番才是。   就在众人一片声的恭维之中,李浑老将军龙行虎步的,昂首登台,在庄侯爷的指引下,在台上一旁早已放好的一排矮几后首席坐定。   待到李浑坐下,这才又转身对着下面道:“这接下来的评委人选呢,咱们让大家共同推举。再请两位大人和一位民间之士上来,凑成四人评委就可以了。下面就请大家开始吧。”   台下闻听,顿时一片噪杂。众人你推我让,闹哄哄的半天,终是推举出内史侍郎萧禹、长史崔君素二人,和由众人共举的一位廖姓老者共同上台。那廖姓老者唤作廖严,家中生意做的极大,南北西东各处皆有其生意分号,为人又是极为仗义,在众商家之中极有威望。   此时,借着今晚此事,竟能得以和三位朝中重臣,坐到一起。这份子殊荣,让身为商人的廖老儿,简直疑似身在梦中一般。上台来,望着这个给了自己如此机会的少年侯爷,竟是老泪纵横,上前一步,躬身大礼叩见,声音哽噎的道:“侯爷,小老儿能得今日之荣,俱出侯爷之手。他日,侯爷若有用到我廖家之时,只片纸只字,廖家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侯爷大是愕然,不明所以。他却不知,这商人地位,自古便是极为低下的。除了不准入仕外,便在天下四民之中,也是排在末位的。故而,商人虽说拥有万贯家财,但社会地位却连个田里耕作的老农都不如。更别说能和朝中大臣共坐一席了。   自古至今,以商人身份,而得殊荣的,除了那位陶朱公范蠡和秦时的吕不韦外,怕是就要数到今日的廖严了,这种资历,不啻于日后给了廖家后人一个进身的台阶,如何不让这老儿感激涕零。   台上李浑、萧禹和崔君素虽是大不以为然,但在庄见这等不学无术的无赖面前,自知也是说不通的,索性就干脆三缄其口,你好我好大家好了。是以,台上台下一团和气。庄侯爷此举,却在不经意间,将天下商人之心赢得了。为他日后行事得了许多帮助,却非他今日所始料的,此是后话不提。   这会儿眼见四位评委就座,庄侯爷这才再次转身,拍拍手,让四女鱼贯上前。在自己身后站成一排。   台上台下,众人一时俱皆屏气凝声,都是定定的呆看着四女的花容月貌,场中一时间竟是无声。   就在此时,飘香院大门处,却有一人飘身而入,白衣锦帽,身形矮小。进来后,看到台上的庄见,微微一愣,随即对了下目光,微不可察的轻轻颔首。随即寻了处座头坐下。   庄见望见,顿时大喜,这人正是在后面安排大事的侯君集。这会儿过来,可见事情已是搞定,心中自是欢喜。   此时,万事都已到位,又无牵挂,庄侯爷也是心情大畅,当下,妙语如珠将四位花魁候选人一一介绍一遍,逗得全场一片欢声。   随即让众茶壶给在场所有人俱皆送去一沓写着四女名字的纸张,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参与到给出分数的群众评委中来,这下子,全场不由的沸腾了起来。“支持你心目中的完美花魁!给出你心中神圣的一票!”在这句广告词之下,众人的情绪终于被点燃了,整个飘香院疯狂了!   当每一位候选人献上精彩的表演后,台上四位评委低头商议,各自打分之时,自有众茶壶下去收拢众人投出的一票。场中的高声助威声、呐喊声已是一浪高过一浪,这种全场参与其中,品评色艺的举动,别开一面,让此次花魁大会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热闹场面。也让飘香院声名大响,着实让众茶壶和原本院子中的众婊子看的瞠目结舌,对这位无耻抢夺他们产业的侯爷老爷大是敬服。   等得四女表演完,在台上评委和大众评委的综合分数、票数检定完后,分别定出甲乙丙丁四等,自此竟成为日后妓院一行的评定标准。花魁大会也在众人兴奋的余波中落下帷幕。   当庄侯爷宣布大会结束,飘香院今晚五折待客时,众来宾再次疯狂,当夜,飘香院非但没有赔钱,反而狂进近万钱的收入,庄侯爷再次成为了妓院业、娱乐业新篇章的开山怪。   就在飘香院中举院沸腾之际,一辆马车载着庄侯爷一行人等,已是悄然而去。随车除了一张新鲜出炉的飘香院与城管司股份对开的契约外,尚有四个含羞带怯的小女同行。   飘香院中,当老鸨子成三娘幽幽醒转,看到花房中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四张绣榻,和大茶壶递过来的股份分成合约,终是哀嚎一声,再次昏厥过去。 第六十三章 那人醒了   城北忠知候府,一辆马车自侧门长驱直入。庄见率先下车,将四女一一接下,满面的眉花眼笑,志满意得之色。   四女离了飘香院,此时心情如同离了樊笼的鸟雀,轻松中带着一份兴奋和微微的不安。不知道这位侯爷将会如何安排她们。是就此充入私房,还是也像其他人般,等着有人待价而沽。   虽说这位侯爷说的清楚,今后嫁娶自由,但这个世道,谁又能料得后事如何?好在这位年轻的侯爷,虽是不时的吃吃小豆腐,口头上占占她们便宜,但也真是跟别个不同,眼中并无情欲之色,唯有的就是一副欣赏,如同看到了美丽的花儿,精致的物件儿一般。   四女直觉的感到,这位侯爷好像并无轻视她们之意,言谈之间,竟是如同朋友叙话,便是那玩笑也是适可而止,让四女心中忽的有了被人尊重的感觉,一时间都是感动不已。   “哟,咱们公子这可是满载而归啊。此番看公子收获不小,当应大大庆贺一番。只是照着公子这种速度,家中屋舍怕是不够,要不要奴令人再起大屋,以纳公子新宠呢?”一个清亮的声音,便在这时,突兀的在众人身后响起。   罗士信和雄大海、侯君集对望一眼,都是憋着笑,同时躬身向庄见告退,溜之大吉。四女不知所以,面上露出惊慌之色,似是受惊的小兔。   庄侯爷苦笑着伸手摸摸鼻子,先是对四女示意不必害怕,这才回身笑道:“小红儿,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呢?该不会是你们在家把醋缸打破了吧。唉,要节约!节约!懂吗?诺,过来,我给你介绍四位小妹子。”   台阶上,红拂满面薄怒,闻声轻哼,也不理庄大侯爷的调侃,迈步走到四女身边,拉住一人,温和的道:“四位妹子莫怕,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待会儿姐姐自会给你们安排住处,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的。”   庄侯爷嘿嘿一笑,在旁边道:“这四个小妹妹,被人拐卖到飘香院,今晚被那个无良的龟婆逼着出来参加选美,然后就要逼她们接客,我一怒之下,这才将她们接了回来。小红儿这么识体知事,那她们四人就交给你了。哦,对了。”说到这儿,伸手自怀中摸出四张纸来,一一分到四女手中。   这才微笑道:“你们看看,这个是不是那啥子卖身契啊?如果没错,你们各自收好了。咱这里,可不是人贩子,你们来了,也不是谁买回来的。只是暂住这里,有谁有好的地方要去,明天跟你们红拂姐姐说,她一定会给你们安排妥当的。要是一时半会儿没地儿去,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是,绝没人敢慢待你们的。”   红拂和四女同时呆住。四女急急低头去看,待得看完,不由的都是哀哭一声,同时跪倒拜道:“公子大恩,竟如此待奴。奴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四女感激涕零,却不知庄侯爷心中亦是正自哀叹。   唉,赔了!赔大了!四朵多水灵的花儿啊,这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没了!难道真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吗?不行!要置别院!一定要置别院了!庄侯爷心中赌咒发誓地说。   来世?不用了吧,来世哥哥还不知猫哪个旮旯里呢。今世没机会了吗?还是今世吧,好不?庄侯爷心中不停的问着,面上却是一片正气凛然,挥手将四女一一扶起,正色道:“本侯岂是那种携恩图报之人,四位妹子不用说了。要去哪里,都……都跟你红拂姐姐说,回头给你们安排就是了。”庄侯爷强按着肉疼说道。   四女垂泪不语,半响才有年纪最大的琴心说道:“奴等都是家中无人的了,又哪里有去处呢?若是侯爷不弃,奴等情愿伺候侯爷终生,以报侯爷大恩。不敢有别种心思,便是为婢为奴,也胜过在飘香院那种污秽之地,还望侯爷怜悯,莫要赶奴等离开。”说罢,已是再次跪地而哭。其余三女都是跪倒,抱头而泣。   庄见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一片为难之色,转头对红拂道:“红儿,你看呢?唉,真是可怜啊。”说着,喟然一叹。   红拂心中鄙视,嗔了他一眼,这才上前将众女一一扶起,温言安慰,只道绝不会赶走她们,自此就是一家人云云。众女这才破涕为笑,在下人引领下,各自到后面安歇去了。   红拂目送四女离去,回头看着庄见摆出的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气道:“公子心愿得尝,也不必这么绷着了。奴不过一个下人,只是担心公子身体羸弱,要是沉迷于女色,恐终究在这上面吃了大亏而已。公子这般做作,难道红拂乃是妒妇不成。”话一出口,方觉不对,不由的颊飞红云,艳丽不可方物,转头不再看他。   庄见却是如闻仙乐,啊哈一声,早已一步上前,将红拂一把揽住,怪笑道:“小红儿,谁敢说你是妒妇,为夫去割了他舌头去。嘿嘿,其实,你的心思,为夫我怎么会不懂呢?知道你是为我好哈。来来来,咱们不要去想这些无聊事儿了,随为夫我去晒晒月亮,畅谈下人生理想可好?”   红拂听他自称为夫,不由的大羞,扭身挣脱,推住他靠过来的身子,急急的道:“公子休要再闹。红拂有正事跟公子说呢。”   庄见哪里肯信,伸手一把握住嫩滑柔胰,不待红拂再说,已是张口吻住那一点丹朱。红拂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已不知归落何处。   半响,在二人都是有些憋气时,庄见才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怀中鼻息咻咻,软成一团的玉人,轻轻的道:“傻丫头,我虽然是喜欢美色,但也不会饥不择食的。这次固然是因为她们几个都是绝色,看着好看,最主要的还是不愿她们被人糟蹋,她们境遇可怜,我如果不出手,她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悲惨了。我只愿做个怜花郎,却不是那摧花人,你放心好了。”   红拂眼眸中溢出万许柔情,一个铁骨侠女瞬间变为绕指柔。抬手轻抚眼前这张尚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轻轻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使劲往他怀中挤了挤,紧紧搂住。   澄澈的月光下,四周暗香浮动,风轻云淡。二人相拥而立,一时间,竟觉得两颗心从无此刻这般贴近过。不觉得都是陶醉其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一阵风吹过,庄见毕竟身无武艺,这深秋之际的夜风,让他不由的抖颤起来。红拂攫然而惊,连忙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羞红着脸颊,低声道:“你如此待奴,奴很欢喜。这里风大,且回屋中可好,奴这真是有事儿跟你说呢。”   庄见伸手抬起那张精致的玉面,探头过去又是轻轻一吻,这才点点头,二人相携回房。待到坐定,红拂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凝重的道:“公子救回来的那人已是醒了。其人自称姓张,行三。便叫张三的了。但奴见他虽是穿的落魄,但威猛豪壮,绝非一般人物。且这人似是一身武艺,红拂恐远非对手,便是奴之恩师,只怕也是大有不如。只是奴几次问他,他却始终不肯多说,每日里,只是静坐练气。公子此时身边多有强敌环伺,还当小心才是。这人如是敌人,你我恐性命难保,当早做打算。若非敌人,公子当想法将他拉拢住,收为己用,必是一大助力!”   庄见沉吟,细细回想当时相遇情景,料定绝不会是刻意针对自己而来的。他此时暗中势力庞大。两帮一庄,人手庞大,遍及大兴每一个角落。便是城管司,也靠着隐身在备身府中伍召的暗中运作,和侯君集的暗影部成立,而将触角渐渐延伸到了各大朝臣府中。这会儿虽还不成气候,但对于一些情报还是能比较客观的分析出来的。   这张三明显是个假名,让庄见大是鄙视。话说就算弄假,也应该认真些才是嘛。再说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一听就让人明白的。要是敌人,怕他猜疑都来不及,又怎会露这么大一个破绽给自己。   当下,对红拂摇头道:“我估计没什么事儿,你也不用刻意的去监视他,别让人感觉咱防着人家,到显得咱们小家子气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不愿说,也不用强迫。每天只管好好照应着就是了。至于说拉拢,大可不必。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定是一个奇人。你要是刻意拉拢,反落了下乘。咱们只要坦然相对,诚心相交,自然会有好结果的,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红拂了悟,眼中闪过佩服之色。这郎君年纪虽小,平日里又是一副奸猾无赖之像,但对人情世故却是看的极透,简直有如千年老鬼,这也是他能吸引自己的地方。   庄见眼见说完正事,面上忽然又露出顽皮之色,嘿嘿着靠近,贼笑道:“女菩萨,正事说完,贫僧且与菩萨参一段欢喜禅如何?”   红拂大羞,如何肯再让他得逞,脚下一旋,已是闪身到了门边,回头白了他一眼,嗔道:“莫来胡闹。你今晚忙活那么久,不去关心下那边还能睡的着?却又来撩拨奴作甚,奴去给你准备些吃食,等你办完事,进上一些再歇息吧。”说着,不待他再说,已是拉开房门,逃也似的走了。   庄见心中温暖,伸手摸摸鼻子,这才整整衣装,出门叫来侯君集陪着,罗士信和雄大海也自跟着,一起往后面一处房屋而来。 第六十四章 我是你姐夫   侯府后院的一处小屋中,罗仙儿仰面躺在榻上。手足俱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口中尚自堵着一团布头。双眼上也蒙着一块黑布。   此际,清丽绝俗的面容上仍如往常般冰冷无波,只是心中却是大感忐忑。回思今晚之事,犹如噩梦一般。   自己隐身的密室,本是飘香院最大的秘密,除了掌柜的成三娘知晓外,就只有那边的人知道了。可是为何那帮人却能如此熟悉,并长驱直入呢?是谁泄露了出去呢?而且看他们行动之际,进退有度,分明不是一般江湖人物的举止,犹如军营中的人一般。   但其诡异难测的身手,自己虽说是以一敌三,招架不住才被擒住。但她知道,就算一对一,怕时间一长,自己也非对手。这种小巧功夫,又绝不会是军营中人所能有的。那么这帮人抓她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心中一时间实在是难以猜到,耳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门声一响,应是两个人走了进来。有两人停在外面,步履间似是极为厚实,看来是擅长外家功夫。进来的两人中,一人脚步沉重,当是身无武艺在身的,另一人步履轻盈,却是一个高手。   一人靠近榻前,似是在附身察看自己。随即一双手摸上自己头部,耳中传来一声叫道:“老大,还是我来吧,这雌儿身手大是不弱。”   “呵呵,怕啥,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再说,咱们又没有恶意,想来仙儿姑娘也不会不知好歹的。”一个油滑的腔调响起,让罗仙儿兴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眼上一松,挡住眼睛的黑布已是揭开,随即口中的布头也被取出。不待罗仙儿睁开眼睛,那双手却又移往自己双脚,将绑住双脚的绳索解开,这才向后离开,那绑缚住双手的绳索却是并未解开。   罗仙儿心中一沉,这人可不是想象中那般心慈手软之辈,大是狡猾。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张贼忒嘻嘻的笑脸,满面的惫赖之色。   原来是他!罗仙儿心中一惊,随即对自己一晚上的猜测瞬间已是想的通透。可笑上面一直还要盯着他,却不想早已主客易位,猎人反成了猎物了。   “你们是何人?为何将奴掳来?可是与飘香院有何冤仇?”罗仙儿先是翻身坐起,落在地上,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两人,不露声色的问道。那旁边矮小的白衣人,正是那个擒拿自己的高手。另外两人却是不见,想来定是在门外等候的二人。   “哎呀,仙儿小姐可是误会了。本侯只是觉得今晚月色明媚,最适宜促膝谈心,这才让他们去将小姐请来。只是我这帮兄弟都是粗鲁之人,手脚重了些,到让小姐误会了,唉,真是抱歉的很哈。”那个小无赖满面的惋惜抱歉状。   罗仙儿很无语,冷冷的看着他,半响道:“侯爷不需转弯抹角,想要仙儿做什么,还是畅快的说出来吧。只是侯爷堂堂男子,却用这般手段掳人要挟,却忒也没有担当了。怕是会让人齿冷。”   庄侯爷显然很诧异,义正词严的道:“仙儿小姐这么说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人瘦肩膀小,这担当虽说是有的,但却很是有限啊。再说了,今晚,我也是恰巧吃的多了些,出去消消食而已,哪知道偏偏这么巧,手下和我走散了,就碰到了小姐你呢?唉,这段缘分既是天注定的,小姐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罗仙儿满面的不屑,冷笑道:“仙儿素知侯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铜牙铁齿,不知多少人栽在你这张利嘴之下。侯爷倒也不必掩饰了,今日既是仙儿落到了侯爷手中,侯爷但有什么手段,可尽数施展出来就是。奴虽是一弱女子,却也是不怕的。”   “啊?”庄侯爷突然满面的兴奋之色,向前疾走几步,几乎要贴到罗仙儿面上,满眼放光的问道:“真的假的?你听说过我许多事迹吗?是不是也一直很仰慕我呢?”   罗仙儿玉面一红,向后微退两步,冷然道:“侯爷究竟要如何?”庄侯爷来回走了几步,歪着头看着她,突然笑道:“仙儿小姐如此冷静,果然是你们主上看重之人啊。本侯请你来,只是想听听仙儿小姐对你们那位主上的一些评论而已,仙儿小姐可能为我解惑否?”   罗仙儿心头一凛,这厮开始和我胡言乱语的,只是为了扰我心思。却在这时突然发问,果真狡猾至极。不妨备之间,面上微现一丝慌乱,随即沉静的道:“奴不知侯爷所言何意,什么主上?仙儿一概不知,又何谈什么评论。”   庄见蓦的哈哈大笑,忽的住声,沉声道:“仙儿小姐,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是什么人,本侯知道的很清楚。也知道你是被人逼迫所致,只要你将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本侯自会替你做主。但要是仙儿小姐冥顽不灵,怕是神仙也难救你了。”   罗仙儿心中沉定,并不接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庄见心中暗恼,小丫头片子,跟我玩死猪不怕开水烫哈,好,咱就陪你玩玩,看看究竟谁能沉得住气。   当下,面上忽的现出一份亲切的笑容,笑嘻嘻的道:“你看你看,仙儿啊,其实呢,你我本是亲戚关系,何必搞的这么兴师动众的,伤感情呢。实话告诉你哈,其实呢,我是你姐夫啊。唉,这么久没来救你出去,委实是我的过错,你不必这么记恨姐夫吧。”   罗仙儿脸色大变,她的罩门就是自己的姐姐,此刻忽听这个无赖说什么姐夫之语,不由的魂飞魄散,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我姐姐怎样了?你如何知道我有姐姐?”   庄见脸上愈发的温柔,轻轻的说道:“唉,仙儿,你不要激动嘛。你姐姐是叫慧儿吧?那,如果你说不是,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就让人你将你礼送出府就是。”   罗仙儿高耸的胸脯一阵急喘,甚有规模的波涛起伏,惹得庄见一阵的紧盯。罗仙儿见这个无赖眼光盯着自己羞人处,不由的心中恚怒。只是此时形式比人强,由不得她不强自忍耐。   当下忍着屈辱之意,冷声道:“不错,家姊正是闺名慧儿的,不知却与侯爷有何干系?这姐夫二字又从何说起?”   庄见连连点头,微眯着双眼,满面的贱笑,道:“嗯嗯,这声姐夫叫的好听,好听,来来,再叫两声来听听。子曾经曰过:姐夫小姨子,挤眼弄鼻子。啊,古人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罗仙儿何曾见过这等无赖,不由的气的粉腮煞白,双眸中珠泪滚滚,又是焦急又是委屈。冷声道:“庄侯爷,你何苦为难奴一个弱女子?既是知晓家姊的下落,这般戏耍奴,可不是失尽了侯爷的身份。”   庄见突然暴怒道:“我戏耍你?嘿嘿,罗仙儿,你们三番五次欲要害我,要不是本侯福大命大,今天焉能在此和你站着说话。偏你们可以杀我害我,我就不能耍你两句?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哼哼,你想知道你姐姐的事情,简单!不要说只是知道她的下落,就算你要我救她出来,对老子来说,也是易如反掌。只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害老子,杀老子,老子凭什么要帮你,你说!”   他一直笑语晏晏,这会儿突然发怒,不但是罗仙儿吓了一跳,就是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侯君集也是吓了一跳。只是转念之间,却陡然明白,不由得心中暗挑大拇指。这位老大扮猪像猪,扮虎似虎,简直绝了!   这罗仙儿一直清清冷冷的,就算被人掳到了此处,换做别的女子,早已是心神失守。但偏偏她却是坚韧至极,这会儿好容易找到了她心防的缺口,要是一成不变的问下去,等她平静下来,定是再也难以凑功。庄老大这样喜怒无常,便是要乱她心神,让她进一步崩溃,一方绝对强势了,另一方气势被夺,自然只有被征服一途了。而且,只怕征服的不只是一个探子,而是一颗女人心了。   女子天生就处于弱势,何尝不想依靠一个有力的臂膀。这罗仙儿被人挟制,为保姐姐性命,终日兜转在阴谋之中,虽是外表刚强,其实内里更是极为脆弱。老大如此一来,在其心中顿时就会立起一个强大的形象,让她再也难以反抗了。高!实在是高啊!   果然,罗仙儿听闻庄见一连串的怒问,登时哑然。是啊,自己等人一直在算计他,想要害死他,他又为何要帮助自己。但听说他在朝中势力通天,众大臣均皆侧目,不敢稍缀其锋,否则也不会让那位主上如此忌惮了。他说救出姐姐易如反掌,怕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这个世界,要是真有人能救出姐姐,只怕除了眼前这位忠知候爷外,还真没人能做到了。   而且自己这会儿被他们抓来,主上那边找不到自己,不知情况下,自己姐姐怕是更加危险了。这会儿若是他不肯相助,自己姐妹二人怕是真的要天人永隔了。可是……可是……可是自己又如何能让他帮助自己呢?   她关心则乱,一时间那份冷静心境再也守不住了,登时六神无主,软软的跪倒于地,左思右想,无计可施之下,竟是嘤嘤哭了起来。一座冰冷的雪山顿时化作一池湖水,外表的坚冰外壳尽数毁去。 第六十五章 巧取女儿心   罗仙儿嘤嘤的哭着,多年来一直苦苦压抑的悲伤,这一刻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轰轰绝决之际,彻底奔涌而出。   正自哭的天昏地暗之际,却忽见一方洁白的帕子伸到眼前,耳边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叹道:“算了,不要那么伤心了,我帮你就是了。唉”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发出,带着无限的落寞和寂寥,竟如同一个沧桑的老人一般。   罗仙儿心中一颤,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望向那张满是痛苦的面庞,苍白的樱唇颤抖着,想要确认一下。   只见庄见满面黯然的点点头,摇头道:“总之是我自己倒霉,该当被你们算计,就算我命苦就是。我也不逼你了。你不说就不说了吧。你姐姐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险险就混到了一处,只不过当时可也和你一样,都是想要害我性命呢。我上辈子或许是欠你们姐妹的,这辈子来向我讨债,唉,明天我就进宫,想法子将她救出来就是。你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拿给我,不然怕是她不能相信我,凭空多出许多变数,横生枝节,那就不妙了。”   罗仙儿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明亮的双眸中,雾气又起,真个是月朦胧鸟朦胧了。听得庄见终是肯出手解救姐姐,哪敢怠慢,也顾不上羞耻,急急拉开前胸衣襟,露出粉致嫣然的酥胸,自脖颈下解下半枚玉玦。交到庄见手中,涩声道:“侯爷,这玉玦本是一块,我姊妹二人各佩半块,奴这半片上刻一个仙字,家姊那块上刻着的是慧字。只要侯爷见到家姊,取出此物,家姊定会相认的。”   庄见见她因着激动,苍白的面颊上,飞起两团红潮,粉颈之下,自衣襟处两团粉腻隆起,恰似雪裹琼苞。此时手中握着那尚带有她体温的半块玉玦,鼻中全是女儿的处子幽香,不由的心中一荡,差点没当场流出鼻血来。   急忙直起身来,连连念上几句鸭米豆腐,方才平息了那股子邪火。招呼了侯君集一句,转身直往外走去,口中嘱咐道:“你安心留在我府中,等我消息就是。千万不要出去被人看到,否则神仙也救不出你姐姐了。”   罗仙儿心中感激,轻轻应了。眼望着他瘦削的背影,突的心中一热,再也不管不顾的大叫了一声,“二皇子!是二皇子!”   庄见身形蓦的一顿,随即只是微微点点头,再也没有停留,大步而去。罗仙儿喊出那几个字后,忽的觉得心中一阵的轻松,整个人却也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再也没一丝力气了。   她却不知,庄见在听了他喊出之后,面上终是露出了笑容,紧绷的面容也是松了开来。和身旁的侯君集相视一笑,后者向着他将大拇指挑了起来,满面的赞佩之色。   庄见一晚上几番表演,终是成功将罗仙儿这座冰山攻下,心情大好。轻轻摩挲着那半块玉玦,脑中不由的闪过那两团滑腻丰润,心中一荡。随即耳边却又忽的响起那哀哀的哭声,不由的心中一叹。这个女子坚强自立,不肯随波逐流。为保自身清白之躯和姐姐性命,每日顶着何等巨大的压力啊。就算换个男儿,只怕也是不易扛下来的。这等奇女子,自己可要尽力保住才是,不要使她再落俗尘受苦才是。   于路感叹罗仙儿不已,打发侯君集几人自回去歇息,方才走向自己屋中,远远见红拂和花语依人围桌而坐,等候自己,心中不由的温馨无限。自己还要努力,身边的这些玉人,哪个不是如同谪落凡间的精灵呢,自己一定要更强大,保护好她们才是。   将那半块玉玦收好,这才笑呵呵的走了进去,与三女尽情调笑一番,进了些吃食,这才各自归房歇息。   第二日,庄见收拾利索,唤来侯君集等三人相随,驱车直往宫中而来。此事既是和皇家之人联系上,那二皇子几番出手算计自己,要是再不反击,那可不是庄大少的个性了。咱道上混的,讲究的就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宁可给人打死,也绝不能给人吓死!你出招了,整不死我,那么就该换我出招整你了!   庄老大现在好歹也是大兴城的地下皇帝,要是任人如此捏弄,都不敢放个屁,那可是丢也丟死了!是以,今日起,是该这位穿越而来的老大,开始反击的时候了。   自安上门直入皇城,随身三人,却只带侯君集一人而入。罗士信和雄大海只能在皇城外等候。   庄见主动来上朝见驾的时候,委实是少之又少。这厮奉行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宗旨。曾经说过:睡眠是一门艺术——谁也无法阻挡我追求艺术的脚步!这么一句光耀万古的话来。当时,曾让红拂几女当即绝倒。故而,那上朝之事,一般是绝不会看到庄侯爷的身影的。   而杨广也不去找他,因为老杨同志对这无赖的脾性,已是彻底的清楚了。你若要问他为何不来上朝,最后肯定会被他一顿绕,绕到他自己是多么忠心国事上去。到时候,你若不表彰他,自己个儿都觉得愧的上。但要真去表彰他,老杨同志又觉得,那样自己个儿会郁闷死。所以,干脆,反正我给你的事儿你给我做好就行,平日能少见还是少见的好些。   这日,庄侯爷突然亮相,让众多朝臣不由的大是惊惧。裴世钜和宇文化及二人更是大惊。他二人昨晚见了自己弟弟和儿子的模样,都是大怒不已。宇文化及还好些,知道是自己弟弟招惹人家,又自己气量偏狭,才招致这番羞辱,虽说生气,倒也不是忍耐不下。   裴世钜却是愤恨欲狂。眼见自己儿子出去半晚,那花魁未曾购回不说,反而顶着二比零被人背回来的,看那张酷似国宝的面孔,裴世钜再也耐不住心中恼怒,定要趁着那无赖不在的时候,狠狠的参上他一本不可。   当然,他自不会傻到去说自己派儿子去逛妓院买妓女回来,只要把昨晚听说的事儿向杨广说一下,那位堂堂大隋侯爷,公然向青楼妓院勒索,导致那掌柜的,至今尚未醒来的恶行就可。   老杨同志向来最好面子,要是知道了那个小无赖,这般作为,定会大怒。只要皇帝怒了,自己再联合宇文化及稍微挑拨一下,嘿嘿,想来也够那小无赖喝一壶的。   哪知他这里算计的滴水不露,却全然没算到,庄大侯爷出牌向来不按常理一事。他是否来上朝,又岂是裴大人能算到的?此刻眼看着那小无赖满面春风的,施施然一路走来,和各位大臣拱手答礼的,既使见到了自己,也是毫无一丝愧疚的模样,让裴世钜不由的暗暗咬牙不已。   回首看看被自己安排在远处的儿子,心中不由的哀叹。老裴家是不是祖上没有烧香啊?怎么但凡遇到这个魔星,就诸事不利呢?这议事折子都递了上去了,本是想趁着这无赖不在,自己大可发挥一番就是。哪知道,偏偏他却就是出现了,让自己一番如意算盘尽数落空。   这要待会儿在朝堂上相对……裴世钜抬头看看那小无赖的笑靥,忽的感到一阵的不寒而栗。自己能说的过他吗?会不会又一次栽倒他手里呢?老裴同志这一刻,忽的大是懊悔,干吗那么冲动?干吗非要跟个无赖较劲啊?还有,自家那混蛋孽障,跟他说了几次了,莫要招惹这灾星,为啥就不能忍住呢?   他这儿心里一时恼火自己,一时恼火儿子,竟是根本没兴起去恼火庄无赖的心思,可见庄无赖的杀伤力的强大了。只是他这般心思,要是被裴恪同学知道了,不知会不会直接憋屈致死。昨晚之事,裴恪同学可是老老实实的,只想躲开的,又哪里去主动招惹了。   唉,裴世钜暗暗叹口气,来时满腔的斗志,在见到了庄大侯爷的刹那间,已是土崩瓦解了。垂头丧气的跟着众人齐齐上殿。   大殿上,炀帝杨广高高在上,威严而坐。身披九龙日月星辰袍,头戴金博山十二琪通天冠,高耸的眉弓下,双目炯炯的,望着众朝臣鱼贯而入。这个历史上名传千古的暴君,在还未经历雁门关大败之前,自有一番励精图治之像。   这会儿,抬目观看之际,忽的见众大臣之前,一个稍显稚弱的身影,几乎是小跑着走在众人身前,不由的一愣。随即却又忍不住的肚内一阵暗笑,这小无赖终是人小腿短,别人一大步,他却要走上一步半,旁边众人行进的速度,他要跟上,可不要小跑的吗。   肚中虽是好笑,这面上却是绝不带出半分,裴世矩的折子他自是先已看到了,心中也是恼怒这小无赖仗着自己的恩宠,只怕在外不知惹下多少祸事了,今日即是来了,倒要借机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心中想定,面上愈发的深沉起来。等到众臣鱼贯走至玉阶之前,大礼参拜之后。杨广同志向身旁高德禄示意,按规矩,这会儿却是该高德禄走出唱问大臣答对了。那知道高德禄刚刚走出来,那话音儿还没吐出,一个令人头疼的声音,就已经抢先发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御前告状   “皇上,那个啥,微臣有本启奏。不过不能在这儿说,事关重大!微臣申请单独面君,而且还要在朝会之前说。”庄侯爷蹭的跳了出来,大声嚷道。   高德禄一句话憋在嘴边,愣愣的看着这小无赖,心中恼怒异常。这般不守规矩,即扰乱了朝堂,又下了自己面子,太也可恶了!   众大臣亦是呆住,呆呆的看着这个胆敢扰乱大朝的家伙,不知圣上会怎样处置。杨广高踞阶上,满面发黑。这个惫赖小子,当真是要恃宠而骄了。连朕的朝会都敢搅合,当真可恶!   怒气勃发之际,就要喝令将其拿下,却见下面那小子猛向自己打着莫名的眼色,心中不由的忽的一动。刚刚举起的手,缓缓放下,顺势抚到自己下巴上,微一沉吟,点头道:“众卿家且在此处等候。庄卿家,你随朕来。”说罢,起身离座,往后面转去。高德禄急忙跟上。   庄见眼见高德禄急急跟进,心中不由的冷笑。这个老乌龟还想搅风搅雨的,哼,你家侯爷我这会儿,要的就是你这老乌龟急,你不急又怎么能露出破绽?你不露破绽,老子拿你还真没办法呢。   眼见杨广已是转入九龙屏风之后,庄见连忙自玉阶下转过,疾步跟了进去。外面裴世矩眼见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懊丧如死。估计今天恐是自己最难过的一天了,这万一一会儿搞不定那无赖,可要早做打算,怎么兜转回来才好,不由的低头暗暗苦思。   后殿中,杨广坐在矮榻上,沉声向着刚进来的庄见喝道:“你这惫赖小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大朝上叫喊,乱朕法度,可是有些恃宠而骄吗?!”   庄见满面笑容,毫不在乎,躬身回道:“皇上啊,这可是冤杀臣了。臣可是忠臣啊!大大的忠臣!哪敢乱皇上的法度呢,实在是有大事需要单独禀告的!要是等大朝一开始,再讲就晚了。还有,皇上,臣虽然不忌口,但虫是肯定不吃的,也不会叫的,皇上放心好了。”   杨广听他前面讲的,面色稍斉。可等听到这厮最后一句,不由得瞠目结舌,半天才深吸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好好好,你不吃虫,你不叫,很好很好。那你说说吧,究竟什么事儿,非要在这个时候单独见朕。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小心你的脑袋!”   庄见满面笑容霎那间不见,左右看看,答道:“是。”口中回答着,却并不接着说下去。   杨广一愣,随即明白,挥手将宫女等人尽数屏退。沉声道:“这会儿,你可以说了。”庄见抬头看看仍然站在杨广身旁的高德禄,却并不答言。   杨广心中大疑,见他竟要连高德禄都瞒着,可见这事定然不小。想及前些日子君臣二人在赵王府湖心亭中所说之事,心中不由的一凛。回身对高德禄道:“德禄,你也下去。此殿五十步内,不得让人靠近!违者,杀无赦!”   高德禄心中大急,却是不敢违拗,只得偷偷瞥了一眼庄见,迈步向外行去。却见庄见忽的抬头向自己呲牙一乐,神情大是古怪,心中不由的一抖,惊疑不定。   庄见也不说话,直等到所有人尽数退开,这才上前靠靠,低声道:“皇上,臣这些日子,深入虎穴,已是大有发现……”于是,将如何请君入瓮,先将小吃店店主齐彪拿下,怎样扫荡小吃店发现密道,与那无名和尚大战,出来发现密道入口竟是在皇城脚下。又如何借着大闹飘香院一事细细说了。   只是对于在飘香院中抓住的是哪一个,又问出来什么,却是全然改了。只说是一个对方暗布的头目在内隐藏,自己借机掌控飘香院,使其成为城管司耳目。那头目只说出与小吃店的联系后,就受刑不住自己了断了。但隐约指向宫中的势力云云,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一通。   最后道:“皇上,臣之所以方才打断您立马开始临朝,就是怕一旦开始议事,有些话不好在朝堂上明说,而且,臣发现那个密道口竟然开在苏拉杂役房里,怕是跟一些执事太监脱不了干系,故而,才大胆打断,又请高公公也回避了。所以这事儿,可不能让除了皇上外任何人再知晓了。在没有查清楚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这就叫那个啥,嗯嗯,不把衣服捂严实了,就容易失身那个道理了。”   杨广听的双眉轩动,勃然大怒。看来自己这宫中,确实需要好好梳理一番了!这些个低贱之人,竟也敢挑战自己的尊严,当真是可杀可恼!高德禄!难道高德禄竟也牵扯在其中不成?他可是自己身边的老人啊。要是他也不可靠了,那自己以后还能相信谁?杨广满心焦躁,正自思绪转动之际,却在听了庄大侯爷最后一句话时,竟是突然噎住了。什么叫不把衣服捂紧了,就要失身啊?   杨广有心问问,看看小无赖那模样,估计问也是白问,自己再仔细一琢磨,不由的哭笑不得。什么吗,不就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凡事不密则必受其害嘛。这小见仁没有学问,只记得个失身二字,冷不丁一说,却让自己也是大感疑惑了。   眼见这小无赖要是整日这样说话,自己可要累死了,只得将这句话教了给他,对庄见办事倒是大大嘉奖了一番。庄见努力记住了,自然趁机一通世纪马屁拍了过去。眼瞄着老杨同志很是受用的样子,趁机道:“皇上,臣请今晚宿在宫中,且准臣带一个护卫在身侧,还望皇上恩准。”   “嗯?”杨广一愣,旋即明白,微一沉吟,终是颔首点头道:“朕准了。只是你当小心行事,莫要再给人拿住了痛脚,届时可莫怪朕不保你,你明白了吗?”说着,自袖中甩出一本折子,扔到庄见面前。   庄见见杨广答应了,先是心中暗喜,见杨广甩出一本折子来,不由疑惑,拾起来打开一看,不由的气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喵了个咪的啊,裴世矩老乌龟,居然想暗算你家爷爷哈。就你家那小乌龟,谁让他一开始就找老子麻烦的,老子小小的报复下咋了,个老乌龟居然还想报复回来,哼哼,看老子怎么玩死你。   庄侯爷无赖癖性大作,暗暗咬牙。外面大殿上,裴世矩忍不住接连两个喷嚏,旁边众人纷纷慰问不已。裴世矩满面堆笑的还礼,心中却在暗暗嘀咕,不知这是主吉还是主凶,不由的忐忑不已。   心中正自没底,却见后面金光闪动,皇帝杨广已是重又登上玉阶,在宝座上坐定。高德禄佝偻着身子,和庄大侯爷一前一后也自跟了出来,各自站位。这才由高德禄高声唱和,宣布开朝。   等众人将一干朝务汇总报批完毕,裴世矩见杨广目光看来,心中不由的一苦。慌乱中也没发现杨广目中的含义,还只道是杨广让他答对呢,只得硬着头皮出班,将自己折子中所奏之事说了一遍。   只是说完之后,久久不闻杨广回答。不由的偷眼向上一瞭,只见杨广面色发黑,双目狠狠的瞪着他,裴世矩不由的腿上一软,噗通跪倒,颤声道:“圣上,微臣所言俱皆属实。城管司接收飘香院份子一事,臣的小犬昨日正巧看到,反倒糟了侯爷一顿教训,臣已命他在外候着了,若有所需,圣上随时可传他上殿问话。臣不敢公报私仇,委实是因此事关系到我大隋体面之事,这才将下情上禀,还望圣上明察啊。”   他眼见此事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与其藏着掖着已是于事无补了,不如就此说开,若能得了皇帝支持,将这事儿了了,那小无赖处,自己再回头笼络下,多给些个甜头,自也是有回旋余地的。   他心中算计的门儿精,却不知杨广气的只想下去掐死他。方才自己一再的向他示意,就此打住,赶紧回去就行了,这个笨蛋往日素来机灵,今日为了儿子受点小屈,便不顾自己关护,仍要当殿弹劾,实在是不识大体!他即如此不知趣,自己倒也不必多去管了。   裴世矩哪知自己犯了大忌讳,尚自暗暗安慰自己,应无什么大事的。要是知道杨广此刻心中所想,却不知会不会直接冤死。   只听上面杨广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朕早已颁过旨意的,这等涉及商事的事情,自有城管司处置,裴爱卿可直接往城管司去打这官司就是。朕自会向城管司索要审查结果。至于庄卿家涉及在内,可暂时置身在外,就且留在宫中小住吧。将此事交由苏烈主审。好了,就这样吧,退朝。”说罢,也不理如遭雷噬的裴世矩,大袖一甩,已是起身向后而去了。   众大臣纷纷跪倒恭送,只是心中对那位侯爷却是惊惧到了极点。这等大事,到了皇帝那儿,竟是给推到那无赖分管的城管司审理。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偏袒嘛。可不知裴大人的儿子,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了。   众大臣送完杨广,哪个也是不敢多留,都是如避瘟神般,急急的向外走去。便连宇文化及也是急急而走,生恐给裴世矩拉住,说出二人共谋之事。   裴世矩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心中懊悔的简直要死过去了。正要回身而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却忽的在身后响起。 第六十七章 议政殿上也敲诈   “哎呀,裴老哥,怎么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的呢?其实你不用为小弟难过的,清者自清。小弟一向清廉如水,不怕被人追查的。你不用这么担心,唉,看到你这样子,小弟真是感动的紧哈。”庄侯爷满面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探头过来拼命的安慰着。   裴世矩呆呆的看着这张魔鬼般的面容,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担心你?为你难过?我为什么担心你?你又有啥可需要让人为你担心和难过的?!你这个渣!个臭无赖!为什么我父子总是逃不出你的魔掌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咱们啊?   裴世矩满心悲愤,此刻真有种生不如死之感了。眼见那无赖眼中含着冷光的笑意,忽的一个激灵。面色微一抽动,随即竟是化为一张弥陀笑脸,呵呵道:“兄弟开什么玩笑呢?老哥我要是拿不准兄弟你定能把此事搞定的话,还能拿出来说事儿不成?其实今日之事,老哥我也是不得不为啊。兄弟你也是,自家侄儿教训了也就教训了。但宇文家的二少爷岂是能随便招惹的,你倒好,还给人家搞得吐血了,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你老哥我身在此位,要是不应应场儿,也是不好交代啊。”   庄见听的一呆,随即双手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道:“老哥,高人啊!您老绝对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那个请问一声哈,厚黑学这本书,是不是你老编撰的,然后随便找了个人穿越到后世,拿去换钱的?承认吧,想老哥你这般人才,就是再怎么躲,也是躲不住的。”庄见双目放光的看着裴世矩。对其厚皮功竟能达到这般水平,不由的由衷的佩服。   这裴世矩不愧是能纵横隋唐两朝的人物,这种四两拨千斤,斗转星移的功夫,使得真是出神入化了。简单几句话,就将一盆子屎尽数扣到了宇文化及头上。   而且言语之中,对庄见还透出一份极大的亲近来。似乎对于庄见狠揍自己的儿子一事,毫不放在心上一般。只一句自家人一笔带过。高!太他妈高了!   裴世矩哪里知道庄见说的虾米东东啊,什么厚黑学,什么穿越,云山雾罩的。但他现在就明白一点,千万别被这个小无赖惦记上,沾惹上。否则,自己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只要看看宇文化及那个前车之鉴就行了。   当下也是嘿嘿哈哈的不说正事,只顾胡扯。定要将庄见绊住,不让他去指挥城管司,这样自己倒还能有些回旋余地。只是他虽有算计,但碰上这位庄侯爷时,似乎又再次忘记了这位侯爷的癖性了。   两人说的正热乎呢,冷不丁的却见殿外,城管司左巡察使苏烈已是大步而入。抬眼看看二人,这才大步走至庄见身前,躬身行礼道:“大人,卑职得铁卫罗世信通知,特来侯令听调,还请大人吩咐。”   裴世矩满面笑容顿时僵住,这个小无赖,又上了他当了。我只道将他绊住,却不料竟是他在绊住我呢。这个天杀的小鬼,恁的狡猾!老天如何竟能容得这等妖孽存在世间?这还有天理没有啊?打雷啊!怎么不打雷啊?!   裴世矩已是被刺激的有些失常了。耳中却听得那小无赖随口吩咐道:“啊,苏巡察使到了啊。那个啥,今个儿呢,尚书左丞裴大人,弹劾了本侯收取飘香院股份一案,本侯当日身属当事人,理应回避此案,故而皇上令你主审,问明经过。你可不能徇私啊!要知道法理人情,这法字,可是排在头一位的。咱城管司既是担了这么一份儿职责,就定要有所担当才是。那个当日本侯二位铁卫俱在现场,你自可将他们带回问话。哦,对了,还有裴大人家的公子裴恪也在,而且为了此事,裴大人今日特意将裴公子带上朝来了,就在外面等候呢,你可一并领回,好生问话,细细查询。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轻纵一个坏人,你知道了吗?”   苏烈肚中暗笑不已,面上却是恭敬回道:“是,属下谨遵指挥使大人之命,绝不会给城管司丢人,绝不会让圣上失望的!请大人放心!”   庄见满面满意之色,连连点头,口中赞道:“嗯嗯,好同志!好同志啊!”说着,又转脸对着满面骇然慌乱的裴世矩轻笑道:“裴老哥,你大可放心。兄弟那城管司最是清廉不过,绝对是明镜高悬之处。裴世侄此去,应该没生命危险就是,亦和刚才老哥所说一个道理,都是应应场儿的事儿。你莫要担心哈,小弟这被皇上留在宫中了,还要去寻高公公问明住处,就不陪老哥了,告辞先。”说罢,转身就走。   裴世矩听的这无赖说了一大通,最后竟然来了一句应该没性命之险,不由吓得一个激灵。话说咱老裴家,可就这么一棵独苗啊!什么叫应该没有性命之险啊?还你那城管司最是清廉,最是明镜高悬的,又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到了你那一亩三分地儿,这好人坏人还不是你一张嘴说的啊。你是不在当场,可这么嘱咐你这些属下,就算白痴也明白怎么回事啊,这不明摆着要整死我家恪儿吗?   眼见着这小无赖要走,哪里肯放,急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庄见衣袖,也顾不得再去遮掩了,哀求道:“兄弟,算老哥求你这遭,可否放过你那侄儿。只要兄弟肯抬抬手,不论什么条件,为兄定给你办到就是。”   庄见闻言却是面色一沉,正色道:“老哥哥啊,你这是做什么?你知道的,小弟一向廉洁奉公,可是绝无这些龌龊事儿的。你这样说法,明明是说小弟是个贪官嘛。小弟这就去见皇上,让他老人家给你做主就是。”说着,拔腿就要走。   裴世矩心中又怒又急,这个无赖,讹诈人还要立些名目,想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呢。简直就是无耻之尤!只是这会儿,形势比人强,如何容他敢有半分颜色表露。   当下急急拽住,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是是是,兄弟莫恼,是为兄不会说话。兄弟为官一任,两袖清风,清廉之名谁人不知。其实为兄的意思呢,只是为你那侄儿求个情而已,兄弟方才也说了的,法理人情嘛。这法理之外,毕竟也是有人情的,你说是吧。为兄方才之意,也不过是人情而已,人情而已。”   庄见这才面色缓和下来,拖长声调道:“这个嘛,唉,说的也是啊,人情嘛,这老年人疼爱儿子之情,怎们也是应该照顾的啊。”   裴世矩连连点头,满眼热切的看着他。庄见忽的话锋一转,凑近裴世矩笑道:“小弟素闻老哥在城南有处庄子,据说有良田百亩,尚带着一个猎场。哎呀,可真真是羡煞人也。话说小弟自幼就有个梦想,长大后,一定要做个地主少爷,不愁吃不愁喝的,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辈子就好,唉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不想今日依然是一事无成啊。上午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家中每每都是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着落,唉,实在是惭愧啊惭愧。想来裴世侄这一代可是命好啊,这一生下来可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令人羡慕啊,也怪不得老哥哥着急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说着,长吁短叹不已。   裴世矩听的心头一颤,这个无赖,竟是盯上了裴家城南那份产业了!他倒是好眼力啊,那可是咱裴家最好的一处产业了。裴世矩心疼的简直要昏厥过去了。   什么你一事无成,什么你上午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你他妈的从宇文化及那讹来的,难道是空气不成?!你他妈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大隋的人就都他妈的统统饿死了。还十几年来?你他妈的才多大啊?难道你丫的在娘胎里,就立志当地主少爷了不成?这个无赖!臭无赖!你想夺了咱裴家的产业,直说就是,偏偏最后又拿我家恪儿说事,你……你……   裴世矩气的手足冰凉,胸中半天顺不过气来。半响方才勉强笑道:“兄弟,你说的什么啊?你可是记错了吧!那城南的庄子,明明是兄弟你的产业啊。当初你刚刚升职之时,咱们不是说好了嘛,那个小地方又破又烂的,不值几个钱,正好碰上兄弟喜事,也就送了兄弟了,权当贺礼了,算作一种人情走动的嘛,兄弟当真是会说笑。啊,哈哈哈哈。”   裴世矩两眼老泪汪汪,心头疼的直抽,嘴上却是一阵的豪声大笑。庄见恍然道:“哦?是吗?哎呀,原来如此啊!唉,兄弟当日多喝了几杯,这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啊哈哈哈。”说着,二人相对而笑。   笑着笑着,庄见突然又道:“哈,小弟听说那庄子里的猎场,很是有些好猎物,什么山鸡野猪,肥兔麋鹿的,多的数不尽,不知是也不是啊?你看,兄弟我记性不好,也没去真的看过。兄弟虽说这弓马不行,但却就是好个打猎,当日之所以收了那庄子,也不过是为了这个,要是没有的话,我看……那个……啊,哈哈。”   裴世矩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发指!太他妈的发指了!有这样欺负人的吗?老子送他庄子,不但要自动自发的送,居然还要管里面是不是有肥猪野兔!我你大爷的!我你二大爷的!裴世矩面色铁青,满面带笑的咬牙道:“兄弟放心!有!都有!应有尽有!”   庄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在一旁看的呆住的苏烈道:“苏左使,据本侯看呢,这案子还是很明确的,也不必太过较真嘛。毕竟咱大隋朝堂的安定团结才是第一位的啊。要是大家都只顾烦家中之事,那谁来为皇上尽心任事啊?局部服从全面,小处靠拢大处。本侯的意见呢,当然只做参考啊。苏左使可先带裴公子回去做份笔录,年轻人吗,这偶尔逛逛青楼,侧身一下花丛,也是情有可原嘛。至于与人为妓女起了争执,互相有些身体方面的触碰,导致受些轻微伤,只要大家都不追究了,自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嘛。等裴大人忙完公务,直接将裴公子接回去也就是了。啊,老哥哥,这个回去后呢,打就不必了,教育为主,教育为主啊。”   裴世矩一阵的晕眩,做笔录?侯我公事办完?我有啥公事了,还不就是让我拿地契去!这无赖一得了好处,就想到了朝堂的安定团结了,刚才怎么没这么多想法?你老母的!我家恪儿明明是给你打伤的,什么叫偶涉花丛,还为妓女起争执啊?这小无赖真毒啊!这样还不忘坏我家孩儿名头,这要回报给了皇帝,老夫就是以后想要翻案也是不可能了。这小无赖年纪轻轻,做事端的是滴水不露啊。让我回去别打?教育为主?这不明摆着心中有气,还要让我打孩儿一顿给他出气吗?无赖!流氓!老夫诅咒你以后生孩子没屁眼!回去后就扎小人给你下降头,我咒死你!   裴世矩心中想的恶毒,面上却只得勉强带笑点头道:“兄弟放心,那小孽畜不识大体,胡乱惹事,有些个教训还是该给的,你放心,老哥回去定会好好收拾他的。那……这事儿……”   庄见假作一鄂,问道:“啥事?老哥自回去处理公务就好,回头直接去接了世侄回去就是啊。还有何事?哎呀,说起公务,小弟这还要急着去寻高总管呢。那个啥,裴老哥,苏左使,咱这就先告辞了哈。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说罢,弹弹衣袖,扬长而去。   望着那无赖远去的身影,裴世矩满面的笑容终是敛了起来,皱褶堆积的面上,满是凄苦之色,先是对着苏烈抱拳点头,约定领回儿子的时间,这才蹒跚着步子,踉踉跄跄的往殿外而去。   深秋的冷风乍然吹过,苏烈叹口气,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倍显出一份凄凉来…… 第六十八章 少女情怀   通往后殿的回廊上,庄侯爷心情大好,带着侯君集缓步徜徉在园林山石之间。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晒在身上,在微带凉意的风中,却是惬意无比。侯君集心中佩服,却不多言,只顾尽量收敛自身的气息,免得给人发觉自己的深浅。这却是二人进宫来之前就已定下的。   庄见也不多言,只顾贪看一路的景色,心中却在想着裴世矩个老乌龟。想害自己,自己要是不狠狠的打击下他,别人看着还不得蜂拥而至啊。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花花轿子众人抬,墙倒可也是众人推的!这个道理,他在后世,就早已看的通透了。   想着那老乌龟满脸的褶子,这会儿怕是更要多出几道来,庄侯爷心情就巨好。步履轻快之间,嘴中吹着口哨,一路向后来寻高德禄。   走不多远,就见老高同学带着个小监,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满面的褶子,如同被熨斗烫平了一般,层层舒展开来。   到得近前,先是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侯君集一眼,这才躬身施礼道:“侯爷,老奴奉旨来给侯爷引路。侯爷当真是圣眷日隆啊,这般连续受赐于宫中留宿的,侯爷可是咱大隋头一份呢。这以后,老奴这儿,还要侯爷多多照顾啊。”   庄见嘿嘿笑道:“老高,你这话不地道了不是。咱也就是有一颗为皇上尽忠的心罢了,要才学没才学,要武艺没武艺的。能混到这份上,可都是皇上的恩典,和众位大人的抬爱罢了。你老高可是皇上近身的老臣了。这照顾二字,怕是要倒过来说吧。”   说着,忽的停下步子,歪头看着高德禄嘿嘿一笑,又道:“而且,你老高貌似也没少照顾我呢。我说的对不?”   高德禄面上毫无变化,仍然是笑意晏晏,尖声道:“侯爷可是过奖了。老奴不过一残缺的奴才而已,哪敢说照顾侯爷呢?都是侯爷洪福齐天呢。这以后,老奴也是为侯爷祈福,能一直这么洪福齐天下去。”   庄见微笑着看着他不语,半响方才哈哈大笑道:“哈哈,有趣儿!太有趣儿了!老高,本侯在想,要是这世上哪一天忽的没了你,那可是大大失了乐趣的一件事儿啊。您老可千万要保重啊。这老不以筋骨为壮,平日里啊,多休息少活动,有些个上房爬屋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这世上事啊,他没个一万还有个万一不是?”   高德禄听的庄见这句话,面上终是抽动了一下,随即却是又自堆笑,点头道:“侯爷说的对,说的对。老奴是该小心点才是,这人岁数大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可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那可也就丢人丢大了啊。幸好,直到今日,这般事情总是还没有的。老奴虽老,这眼还亮,腿脚也还利索,总能再伺候皇上和诸位大人几年的。”   庄见哈哈笑着点头,高德禄也是陪着笑。二人一路打着机锋,脚下不停,已是进了御花园。过了御花园,便可往安福门外的赐宿之地了。   侯君集与那小监在二人身后紧紧跟着,都是一言不发。四人将将走到园子中间,却忽的听到一声惊咦响起,随即就见分枝拂柳的走出一人来。目光往这边一扫,已是欢声跑了过来,大叫道:“小见仁,果然是你!”   庄见在见了那枝桠后面的紫裙时,心头就是一跳。此刻听了这声称呼,顿时一片好心情都是鸡飞蛋打。喵了个咪的,出师不利啊!咋就遇见了这个魔星了呢?可千万不要今日出什么变故才好。   心中虽是嘀咕,这面上却是堆满了笑容,和身旁的高德禄同时躬身见礼道:“见过濮阳君主殿下。多日不见,郡主可是安好?我这里可甚是惦念着呢。”   这来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濮阳君主杨萍儿。她向来野惯了,每日里便是在内宫中窜来窜去的,寻那些妃嫔才人们谈天说地的。这日无聊了,正自在花园中发散,却不意竞和庄见碰上了。   此时听闻这小贼仍是口花花的,不由的俏脸一红,竟也显出几分羞涩来。顿足道:“哪个又要你来惦念了,整日的就是胡言乱语。你倒说说,你来这里作甚?这可是皇帝叔叔的后宫,皇帝叔叔又怎会让你这小贼坯进来的?”   高德禄和身后的侯君集闻听都是满面憋得通红,却不敢笑。话说这位侯爷,貌似还没被人这般损过吧。这大隋朝中,敢这般当面损他的人,估计也就这位郡主殿下了。   庄见满脑门子搭着黑线,一张脸黑的快让包公羞愧致死了都。哼声道:“我既是贼胚,当然是进来看看有没什么可偷得啊。如果实在没什么看的上眼的,貌似这里别的不多,但那个什么这主那主的可是不少。我只要随便捡个最不值钱的,又爱到处乱跑惹是生非的走人,想必也不会有谁怪罪的。”   他本是暗暗讥讽这濮阳君主疯疯癫癫的,又语含调笑之意,便是想赶紧打发走这妮子再说。今天来实在是有大事要办,要被她缠住,那可真的就万事皆休了。   他此言一出,就算高德禄和侯君集听了,都是吓了一跳。侯君集心中暗暗挑起大拇指,自己这位老大,确实很剽悍!够强大啊。这身处皇宫大内之中,还敢调笑一位堂堂郡主,怕是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   他正自暗暗嘀咕,却不妨更彪悍的在后面呢。只见那杨萍儿蓦地瞪大了一双美眸,欢声叫道:“你莫不是要进来偷人?哎呀,这个把戏似是很刺激啊,我要参加!小见仁,你要不让我参见,我就给你搅了好事,让你什么也捞不着。”说着,大是得意的看着庄见。   侯君集和高德禄听的一阵头晕,彪悍!太彪悍了!!却不知庄见已是险险要晕了过去。我日你大爷的!啥叫偷人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再说了,就算老子来偷人,又跟你有啥关系啊?就算有关系,也该是你很生气才是,但你这么兴奋干啥?妈妈的,老子今天还就是来偷人的,可是跟你米关系!   看着这丫头满眼放光的模样,庄见一阵的无语,不由的怒道:“老子今天就是来偷你的,把你偷回去当小妾,做丫头,天天给老子暖被窝,给老子洗脚,怎样,你开心不?还参加不?”话音儿一落。扑通扑通两声,高德禄和侯君集已是双双跌倒。   “啊?”小丫头闻言也是呆住,旋即红晕满面,葱白的小手攥起来,气道:“小见仁,你……你又来轻薄我。哼,我一定告诉皇帝叔叔,杀你的头,你等着。”说罢,转身欲走。却是拿眼看着庄见。   庄见大喜,连连挥手道:“是极是极,你快快去告诉你皇帝叔叔,让他来杀吧,快去快去哈。”   小丫头闻言一呆,随即大悟,明眸转了两转,狡黠一笑道:“嘿,原来你想赶我走啊?哼,我偏偏不走,今天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你方才得罪我的,本殿下早晚有一天会报复回来的。”说着,将那雪玉般的小拳头,伸到庄见面前比了比。   庄见被她打过,可是深知这丫头有两下子,眼见她比划拳头,倒也有些忌惮。话说这要在皇宫内,被一个郡主打了,自己可是连喊冤的地儿都不带有的。   眼见她在一旁胡搅蛮缠,也懒得理她了,转身对着高德禄道:“老高,我今晚住哪?可还是上次那个所在?”   高德禄微微摇头道:“侯爷上次那是宿在青岚阁的,此番不如换换,便往御香阁去吧。那里的风光也是这园子里极好的去处。”   庄见闻听,“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看他,却忽的摇头笑道:“不好不好,我这人呢,念旧。尤其这睡觉一事儿,一换地儿啊,就睡不踏实。我还是不换了,就是青岚阁好了,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走啊走啊,这便就去!”   他眼见高德禄不愿他去那边,心中大疑。不容高德禄反驳,执意要往那去。高德禄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只得勉强点头。   旁边杨萍儿却不管那些,她自己却也不知为何,总想给这小无赖添些麻烦才好。眼见他非要往青岚阁去住,当下眼珠儿一转,叫道:“等等,哼,本郡主突然觉得那青岚阁确实不错。今晚,本郡主就要去那里住去,小见仁,你还是再选另一处吧。”说完,嘴角绽笑,促狭的看着庄见。   庄见这个气啊。老子在这办正事呢,你丫的在这搅合什么啊?这要是平常没事,老子陪你疯个够。但这会儿,他可是半点心情都欠奉。被她这一打岔,不由的怒火再也压不住,转头怒道:“丫的有病是不?今儿是跟我过不去是不?信不信老子怒了,就算你是女人也一样照打不误啊?你要玩一边玩去,老子没心情!”   杨萍儿被他冷不丁这一喝,顿时懵了。脸色霎时苍白一片,明媚的双眸中,已是漾起一片雾气,半响方才恨恨的一跺莲足,叫道:“庄见仁,你是猪!你敢吼我,哼,我今晚还就要住这青岚阁了,也不用你同意,我自去找皇帝叔叔说去。”说罢,小手一提长裙,就往前面跑去。   庄见大急,坏了!这丫头发了性子不要紧,自己今晚的大事儿却要耽搁了。眼见她已是跑了出去,哪敢怠慢,也不管侯君集和高德禄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迈开步子,已是几步赶上,伸手一把拉住杨萍儿玉手,低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杨萍儿被他一把握住小手,不由的顿时一呆,随即就是一阵的心跳气短。她身为皇室之女,身份何等尊贵。平日里眼见虽多有男子,却又哪个敢跟他动手。此时,这双从未被男子碰过的玉手,陡然被庄见握住,心中不由的一股怪异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   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男子,满鼻端尽是男子身上的气息,杨萍儿刹那间不由的一阵迷失。心头忽悲忽喜,惶惑之间,竟然有一丝窃喜浮上心头。蓦然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渴望被他握住。每次与他作对,竟全然是为了让他注意自己,接近自己。   杨萍儿在刹那间,忽的发现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一时间已是红晕满颊,痴然不动了。远处高德禄和侯君集甚至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小监,都是看的瞠目结舌。侯君集心中这个佩服啊。老大就是老大!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便在这等险地,也能游刃有余的俘获少女的心。   庄见喝声出口,也是猛省,忽的想起这丫头的身份。自己这样莽撞,可是有犯上之罪的。只是方要放开,却忽的发现杨萍儿目射奇光,满脸红晕的痴痴望着自己,不由的心中一动。 ⑧ ○ 電 孑 書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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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X t ○ 2. c o m   嗯?女人脸红红,心中想老公。这丫头被我这样轻薄,不见恼怒,却是这么一副样子,难道是对我有情不成。偷眼仔细看去,杨萍儿双眸之内,波光潋滟,欲语还休的,可不正是少女怀春的样子。哈,这事情可是大大有趣了呢。   庄见心中大美,眼珠儿一转,不但不送手,反而更向前靠了一步。这种侵略性的接近,让杨萍儿更是心慌,一个身子直欲发软,简直就要倒在庄见怀里了。   庄见心中更是笃定,这才低声道:“你莫要胡闹了。我今日实有大事要做。你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知,可今天不是时候,你要帮我的知不知道?乖啊。”   杨萍儿闻听他温言细语的,竟是前所未有的亲昵,不由的心中欢喜的欲要炸了开来。不由自主的点头,低低的轻嗯了一声,简直如同一只柔顺的猫儿一般。   庄见拉着她手,将头凑到她小巧的耳朵旁,又再低声道:“你且回去,等的几日,咱们在你弟弟府上相见就是。好不好?”   杨萍儿被他欺上身来,直觉的浑身如同火烧一般,耳中痒痒的,感觉着那一阵阵的热气传来。偏偏那羞人的约定,却又让她感觉畅美难言,心中终是大羞。嘤咛一声,低低应了一声,已是挣开这小贼的大手,撒腿便往后宫跑去。   庄见意外收获了一颗芳心,又将麻烦去了,心中大畅。转身而回,对着张着嘴呆愣的几人道:“老高,愣着干啥?咱们这便走吧。” 第六十九章 再见慧儿   高德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侯爷既是坚持要往青岚阁去,老奴自当遵命就是,侯爷这就随老奴来吧。”   庄见满意地点点头,和侯君集对下眼色,抬步跟上。几人向后拐了几个弯,果然上次留宿的那阁子已是显现眼前。   高德禄一直领着几人进去,沿路仆役宫女俱皆退至一边行礼避让。庄见留心查看,却是并未发现那慧儿踪迹,心中不由的一动。   等到进了阁子,高德禄才回头躬身道:“侯爷,地头到了。侯爷请自便就是。圣上有言,侯爷自明日后,就可自行出宫了,也不必去请辞的。好了,这话儿老奴可都说完了,这就告退了。”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庄见忽的出声叫道。高德禄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嘿嘿。”庄见摸着下巴,围着高德禄转了两圈,满面贼笑。高德禄却甚是平静,只是一个身子愈发的佝偻着,不言不动。   庄见停下步子,淡淡的道:“老高啊,怎么不见上次伺候本侯的那位慧儿姑娘呢?难不成本侯今日之身份,尚不能与当日相比吗?”   高德禄脸上皱褶愈发多了,躬身赔笑道:“侯爷多心了。这各阁子执事之人,并不固定,那位慧儿姑娘,说不定在别处当差也是有的。侯爷又何必非要指定由她伺候呢?她能做之事,这阁子中任何一人都是可以做的,断不会伺候不好侯爷的。侯爷谨放宽心就是了。”   “不行不行!”庄见头摇的跟拨浪鼓儿一般,靠近高德禄叹息道:“老高啊,刚才兄弟就说过了啊,我这人呢最是念旧,不管是住的地儿也好,还是那伺候的人也好,都是以前用过的省心。这换了新人来啊,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说万一新人不懂规矩,这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小心走错地方,手中要是再拿错了物件,这刺着碰着本侯,唉,想想就让人不放心啊。还是老人好,老人好啊。老高啊,这就烦请你将那慧儿姑娘调过来伺候本侯可好?”   高德禄听的暗暗咬牙,你他妈的念旧!只听说你府中美人不断的进,也不见你念什么旧?今个儿还跟这儿装大尾巴狼,哼哼。新人不懂规矩?伤了你?你这无赖是那么好伤的吗?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依然恭敬的道:“侯爷,这内宫中执事自有安排,临时调动怕是不好吧。侯爷又何必为难老奴呢?再说,这万一那位慧儿姑娘是病了啥的,不能来此伺候,岂不是麻烦?依老奴之见,侯爷何不凑合一宿,下次若再得圣上眷顾,老奴自当为侯爷早早安排就是。侯爷觉得呢?”   “下次?”庄侯爷歪着头看着高德禄,面上堆着莫名的笑意,嘿嘿笑道:“下次事儿下次再说咯。只是这回呢,本侯就想要那位慧儿姑娘伺候,高总管既是为难,这样吧,本侯直接去求皇上就是,皇上他老人家最是体贴臣下,想必本侯求到他老人家面前,断无不允之理,这样高总管也就不至于难办了。”说罢,已是转身就要往外行去。   高德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阴鹜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上前一步拉住,尖声笑道:“侯爷留步。”   庄见停下,回头诧异道:“怎么?可是本侯被软禁了?不准出去?不会啊,皇上没这么说啊。再说了,本侯也不会去别处,只是去见皇上而已,高总管放心就是。”   高德禄面上怒气一现,随即敛去,笑道:“侯爷可真会说笑话,何人敢软禁侯爷。只是这点小事就去烦扰圣上,怕是老奴这儿也交代不过去。既是侯爷坚持要那慧儿来伺候,老奴这就去为侯爷查查就是。也不须侯爷劳动玉趾奔走了。”说着,对身边那小监挥挥手,那小监躬身应是,往外行去。   “哦?哈哈,老高够朋友!够朋友!”庄侯爷很满意,大笑着拍拍高德禄肩头,高德禄躬身赔笑。   庄见笑声不断,叫道:“那位小公公且慢。”小监一愣,愕然止步。却见庄见笑嘻嘻的对高德禄问道:“哈哈,老高,想来待会儿不会告诉本侯那慧儿不在,或是病了什么的吧?还有啊,我这人呢,最怕见到一些悲惨之事了。要是那位慧儿姑娘缺手少足的,又或是突然哑巴了,瞎了的或者成白痴了,那我这心情可就会很差的。这心情一差啊,再见到皇上时,就怕管不住自己一张嘴,发发牢骚之时,怕是多有不便,带出个什么不好的话来,唉,那可是不管什么人都会难受的。而且皇上心情也会大不好的。要知道,直到如今呢,本侯也不愿让皇上心痛啊,皇上每日里只是操劳国事就够苦的了,其他事儿还是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的,你说是吗,老高?”   高德禄面上神情不变,嘎嘎尖笑道:“是极是极,侯爷想的极是周到,老奴佩服的紧,若真如此,当是国家之福,天下之福啊。侯爷大是高明!”   “呵呵,老高啊,过奖了啊。过奖了!”庄侯爷摆摆手,微笑道:“这本是咱们做臣子的责任嘛,对不?不过这话说回来,咱们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身处红尘之中,跳不出三界之外,可学不来那什么老和尚的远离嗔痴二念。所以呢,唉,祷告那位慧儿姑娘千万莫要出任何意外状况才好,别来不来的突然中点儿什么毒啊粉啊什么的,那可就不好了。”   他口中念叨着,对那老和尚三字却是重重的说出。高德禄老眼一眯,心中颤了颤。暗凛这小无赖着实难斗。看来那些个手段真是不能用了,只得再想办法了。哼哼,这要在这皇宫大内之中,倒也不怕这小无赖翻上了天去。   当下呵呵一笑,点头道:“看来侯爷着实是紧张那位慧儿姑娘啊,侯爷何不求万岁爷将她赐给侯爷呢?这样也省的这般麻烦,而且放在宫中终是多有不便呢。也罢,既是侯爷这般上心,不如老奴亲走一趟,定给侯爷办妥就是,如何?”   “哦?哈哈,老高啊,劳动你的大驾可就不好意思了,要么这么办吧,我呢,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就陪你同走一遭可好,也能赏玩一下这大内美景,岂不两全其美?”   高德禄面上一滞,仰天打个哈哈,点头道:“也好也好,侯爷既是有这闲情,老奴自当奉陪就是,如此,侯爷请。”说着,伸手向外一引,当先而走。   庄见像侯君集打个眼色,侯君集微不可查的一颔首,二人随在高德禄身边直往外而去。这一去,却是直往后面杂役房而去,约行了半柱香功夫,已是到了洗衣院。   高德禄令那小监上前叫门,几人鱼贯而入。进的里面,只见众多宫女正自各自忙碌,浆洗正忙。只是这些宫女大多都是年纪甚大之人,院中一隅,这会儿正有一个背对院门坐着的身影,也自忙着,只是满头的青丝如黛,脖颈处露出的肌肤如玉,显然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子。   庄见一进的门来,就已看到,细细端量一番,已是认出,那女子正是当日向自己行美人计的慧儿,当下看向高德禄。   高德禄面上堆笑,挥手让那小监上前,走到慧儿身侧,低低说了几句。慧儿显然甚是诧异,及至回头看到门口处站立的几人,先是一鄂,随即面上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不过瞬间又已恢复平静,随着那小监聘聘婷婷的行了过来,走到近前,蹲身施礼。   庄见见她容颜一如昔日清丽,一双又长又媚的眸子澄澈如水,眼见了自己出现,却是毫无波动,不由心中暗赞。这女子遇变不惊,沉稳睿智,颇有一丝大将之风。当下眼珠儿一转,面上忽的带起一副猪哥相,嘻嘻笑着,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抓住慧儿的玉掌,口中笑道:“妹子,可还记得我吗?哥哥上次走时便说过,你我终是会再见的。今个儿,可不是应了昔日约定了。唉,像你这样的美人儿,谁竟这么狠心,让你做这样的粗活,真是个老王八!”   慧儿面容丝毫不变,任他握住自己手掌,淡淡的道:“多谢贵人记得奴,只是这里虽是苦了些,倒也清静的很。奴在此很好,劳贵人记挂了。”   庄见一鄂,陡的大笑,点头道:“嗯嗯,心安乐处,就是身安乐处!你名字中带慧,倒也相符的紧啊。只是,此处当真就那么清静吗?慧儿你那心可也真就安乐否?唉,可怜有人却是对你朝思暮想,一刻也未停止过啊。”他所说之人自是罗仙儿。只是除了侯君集外,众人却都是以为说的是他自己。   慧儿听他言语大有禅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若有所思。庄见发完感叹,转头对高德禄道:“老高啊,你给本侯查查,是哪个老乌龟王八蛋,居然让这般美人儿在此做这样的苦役,真该诅咒他世世代代烂鸡鸡,简直太可恶了。”   这厮当着和尚骂秃驴,言语甚是粗鲁恶毒。高德禄面颊上肌肉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只是这会儿却没法发作,只得躬身道:“侯爷放心,老奴自会去查。这会儿侯爷既是寻到了人,咱们是不是且回青岚阁。老奴也好回报圣上交差啊。”   “啊啊,好的好的。No Problem!”庄见心愿得偿,很是风骚的回答着。高德禄也不去问他那些鸟语什么意思,只是转身当先而行。 第七十章 我就要她   庄见眉花眼笑,紧紧拉住慧儿的玉手也不放开,一行人又再回了青岚阁。进的阁中,高德禄立在门口便不再进了,只是躬身道:“侯爷,此番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如是没有了,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庄见连连点头,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慧儿小手,拱手对高德禄笑道:“没了没了,这回可是多谢高总管了。哦,对了,那个啥龙涎香那么高级的玩意儿,这次就不用了哈,咱这级别用不起啊。如果就是要花费的话,高总管大可折现,小弟收了自会自己搞定哈。”   高德禄干笑一声,拱手道:“侯爷说笑了。如此,老奴告退。”说罢,不再理会庄见,带着那小监,已是转身扬长而去。   庄见面上笑容渐渐敛去,对着侯君集使个眼色,侯君集躬身告退,自去寻了个地方,隐住身形,监控四周。   慧儿自始至终便是沉静异常,并不多问。俏生生的立在庄见一侧,只是暗暗观察,心里却大是好奇,不知这位庄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庄见眼见四下再无旁人,这才回身含笑道:“慧儿妹子,这一向不见,可是清减了许多啊。不过怎么跟我好像也生分了很多了呢?上会我可是记得,慧儿妹子可是热情如火的,让哥哥回去之后,好是一番想念呢。今日再次相见,为何温情不再了啊?”   他随口调笑着,却是走至窗边,四下里打量,又在屋中各个隐秘处,仔细观察,直到确认无碍,这才坐在榻上,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妙人儿,满面的促狭捉弄之色。   慧儿面上终是一红,略一迟疑,方才莺声道:“贵人取笑了。奴身为下人,自是须得服从执事总管的安排。此番贵人将慧儿要到这里,不知需要慧儿做些什么?”   庄见长叹一声,仰身往榻上一倒,嘴中喃喃的道:“唉,我原本以为自己很受欢迎的,这么多日子不见了,慧儿妹子肯定是对我茶饭不思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唉,枉我还跟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人家姐夫呢,看这样子是没戏啊。没面子啊没面子,实在是没面子啊。打击,忒打击了。”   慧儿乍闻此言,不由一呆,及至听到最后,忽的面色大变,那股平静无波之态再也保持不住。莲步轻移,浑身颤抖的问道:“贵人……贵人说的……说的……什么姐夫?是……是对……何人说的?”   庄见两肘支着身子,抬起上身,笑嘻嘻的看着她,轻轻的道:“哦?我说过什么吗?说过吗?姐夫?啊,没用了,你又不喜欢我,这姐夫二字便不用提了,唉,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春梦了无痕啊。你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唉。”说着,又是故作姿态的长叹一声,只是那满面的奸笑却是愈发的浓了。   慧儿见他面色,心中愈发激动。勉强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冲动压下,展颜妩媚的笑道:“贵人真会说笑,奴怎会不喜呢。”   她本是绝色,深具内媚之气。此时刻意展露之下,顿时如同百花盛放,艳丽不可方物。整个房间似是都突然亮了起来,直如春回大地,一片明艳。   庄见看的一呆,心中大叫受不了。这罗慧儿已是双十之年,实已到了女子最最吸引人的时候。庄见本就是个不忌荤腥的,看着罗慧儿凹凸有致的喷火娇躯,被她这等媚态一搞,险险就要走了火了。   心头大跳之际,总算尚记着有大事待办,往后一倒,闭上眼静了静心思。这才又换上一副惫懒神情,翻身坐起,嘿嘿笑道:“你说你喜欢我?真的吗?”   罗慧儿眼见他死撑,心中也自好笑,掩袖低笑,长而媚的眸子转了两转,嗔了他一眼,那般风情让庄见再次大叫,“死了死了!娘老子的,老子死了!妖精!妖精啊!祸水!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啊!这般绝色,老杨同志咋就没发现呢?不行,得收藏!一定要收藏!”庄侯爷心中咬牙切齿地道。   霍的翻身而起,正色道:“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其实我……”罗慧儿睁大一双明眸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唉,说实话吧,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个儿的。”庄侯爷很是郑重的说道。罗慧儿一呆,噗嗤一声已是笑了出来,犹如花枝乱颤,落英缤纷。心中只觉的这个侯爷,倒也大是有趣儿。   只是笑了一半,想及自己心中惦记的事儿,终是又幽幽一叹,颦起娥眉,淡淡的哀伤之下,犹如云笼青山,密云不雨。   庄见心中暗叹,他一番打趣,就是想试探下这罗慧儿是不是也和她妹子一样,是被胁迫所致。毕竟罗慧儿第一次对自己的态度,可绝非像个正派女子所为。他虽不在乎什么女子的贞操,但也不愿救个荡女出去。那对冰清玉洁的罗仙儿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儿了。   此刻眼见罗慧儿模样,心下已是了然。当下轻轻的道:“慧儿,你为何会在这深宫之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吗?他们又在何处?你若信得过我,不妨和我说说啊。”   罗慧儿闻言,霍的抬头看向他,心中大疑。方才此人明明说什么姐夫之类的疯话,此刻为何有这样问。难道刚才都是跟我戏耍之言不成?只是以自己置身云诡波僪的环境中,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此人却绝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辈。那么这番话,当是说明此人甚是精细,欲要查探自己一番了。   不过,自己身处鬼蜮之中,万事还当小心才是,有些能说,有些却是不能说的。不然一个不小心,修说自己自身难保,怕是小妹那儿,也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了。   当下,垂头轻叹一声,哀哀的道:“奴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个妹妹相依为命,只是当日她尚且年幼,奴为了小妹,只得卖身为婢,后被送入宫中任事。于小妹至今已是分开很久了,不知她此时过的如何,以她年纪,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唉,总是我这做姊姊的没照顾好她。但愿上天垂怜,保佑小妹一生平安喜乐,奴便是身遭万难也自瞑目了。”说罢,已是泪水涟涟,如秋雨绵绵,断人肝肠。   “唉,你那妹子可是叫做仙儿?”耳中如同响起一声炸雷一般,慧儿已是瞬间脸色煞白,娇躯摇晃之际,直欲要晕了过去。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您,可是见过我那苦命的妹子?她可还好?”慧儿再也没了任何作伪,一步跨前,已是扯住了庄见的衣袖。   庄见静静的看着她,并不回答,慢慢等她平静下来。慧儿闭上双眼,心中翻腾不休,却是如何也不能定下心来。她被上面训练多年,潜伏在这皇宫之中,身处虎狼环伺之地。要不是尚有些手段,早已被人连皮带骨的吃的渣都不剩了。   上次受命魅惑庄见,便是上面允诺,一旦她完成任务,自可让她见到自己妹子。听口气,妹子早已落入他们之手。为了妹妹的安危,她才咬牙应了,只是提出要以清白之躯换取妹妹的自由。好容易得了上面应允,哪知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自己见妹妹的心愿没能得偿不说,自身也被罚做苦役,以稍赎罪责。   她本以为此生再也难以有机会与妹妹相见,哪知今日竟从这位昔日自己算计之人这里,陡然听出了一丝希望。此刻,如何让她能那么快的平复下来。   庄见也不催促,只是伸手轻轻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坐下。慧儿面上稍一迟疑,终是顺从的与他并肩作于榻上。只是眼中仍是留着一份警惕,保持着三分清明。却见庄见已是站起身来,自顾走到窗前立定。   外面日已西斜,落日的余晖罩在庄见身上,金灿灿的。如同镀了金的神佛,竟显出一份难言的神秘来。慧儿抬目看着,心中忽的有一种错觉,或许,这人真是上天见自己姐妹受苦太久,降下来救助自己姐妹的吧,一时间,心中凭生出无限的希冀。   庄见眼望着笼在一片金色余韵里的亭阁宫殿,心中暗叹,这位二皇子手段可是厉害的紧。抓住人的心里驾驭手下,怪不得能隐藏这么久。要不是正德太子早亡,他自以为不需再掩饰下去,怕是这太子之位,早被其收入囊中了。到时候,以他这等实力,怕是老杨同志必定会走上,如同历史记载中,当年他老爹杨坚的后路。   看着眼前这个精灵般的女子,庄见缓缓的吐口气,沉声道:“你们姊妹都是姓罗吧?你姐妹二人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尚且不知。你妹子处,便以你为质,你这里却又以你妹子为质,嘿嘿,好手段啊好手段。这位二皇子,出手倒也不凡。”   罗慧儿心头大震,多年的训练终是起了作用,心头瞬间安定下来。深知此刻实是生死关头,应答一个不对,怕是自己姐妹再无出头之日了。眼下此人虽说根据观察应无问题,但居然能说到二皇子身上,却也不得不防备是上面安排人来试探自己的。   当下紧抿樱唇,只把一双妙目盯紧庄见。庄见说完,不闻回音儿,转头见她眼中的神色,不由微微摇头苦笑。这个女子,倒是精细的很啊。眼见再不拿出信物,这谈话可是无法进行下去了,只得探手入怀,握住了那半枚玉玦。 第七十一章 龟猴大战   “奴的妹妹现在何处?贵人可肯告知?”罗慧儿很冷静的问道。庄见闻听她言中大有警惕之意,不由的手掌一紧。暗思这会儿要直接拿出这玉玦来,怕是要给这女子误会了。   当下将那玉玦又再收起,只是点点头,叹息道:“你妹妹给他们安排在飘香院里,以你的安危为要挟,令她在那传递情报。”庄见老实回答。“什么?”罗慧儿陡然面色大变,一张粉致玉面霎时间已是变得雪也般白,嘴唇颤抖着,面上已是一片痛苦之色。   “你放心,令妹一身不俗的武艺,而且单独居于一处密室中,并没如你想象那般,你大可放心。只是,她一直被胁迫着,做一些她不愿做的事情罢了,唉,倒也可怜。”庄见悲叹着说道。   罗慧儿这才大松了口气,只是马上反应过来,怀疑的问道:“这些事,贵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庄见听她一口一个贵人,大是不爽,皱眉道:“我说慧儿,你用得着这么一口一个贵人的吗?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异啊?你要不嫌弃,叫一声庄大哥,或者庄公子、侯爷都行。就是这个贵人能不叫了吗?我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叫皇帝的妃子一样。”庄见口中说着,想及后世满清的叫法,不由的一阵恶寒,激灵灵打个冷战。   罗慧儿一呆,心中实是想不通,这皇帝的妃子怎么会叫贵人的。只是听庄见说的有趣儿,倒也不去纠缠。微微一想道:“如此,奴就称呼您侯爷吧。”   庄见摇头叹气道:“唉,你选了最让我伤心的一个答案,唉,我心好痛啊。”庄侯爷夸张的说着。两手按在自己胸口,满面悲伤,如同西子捧心。   罗慧儿一呆,随即莞尔。见庄见嘴角微微勾起,倒也明白他是在逗自己开心,心下不由大是感激。明眸闪过一道神采,低头浅笑道:“多谢庄……庄……庄大哥。”心中感激之余,却也终是遂了他的心愿。   庄见大喜,呵呵笑道:“好妹子,这就对了。其实你我也不算外人的,如果上次不是意外,你我可不是那啥,啊?哈哈哈。”   罗慧儿听他又说起上次之事,如玉般的双颊,终是火辣辣的迅即晕红起来,一个头便直欲要埋入高耸的胸脯中去。   庄见见她终是开朗了些,这才呵呵笑道:“你方才问我如何知道你姐妹之事,这会儿可是想明白了吗?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那么,这个人也只有奋起反击了。你们只道自己在算计别人,其实别人又何尝不再算计你们呢?仙儿妹子已经安全了,再也不会受任何人摆布了。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你而来,我要带你去见她。”说着,这才将一直紧握着的手,摊了开来。   手掌上,半只晶莹的玉玦静静的躺在那儿,发着柔和的光。罗慧儿望着那半枚玉玦,陡然已是双眸圆睁,浑身都已颤抖起来,嘴唇颤着,嗓子里发着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的音儿,想要伸手去拿那半块玉玦,却是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庄见叹息一声,伸手拉过她嫩白的小手,将那玉玦放在她手掌里,轻轻的道:“仙儿跟我说,你也有这么半块玉玦,她的刻得是个仙字,你的刻得是个慧字。姐妹二人,便是依靠这个相认。这会儿,慧儿可能信得过哥哥了?”   罗慧儿手掌将那半块儿玉玦紧紧的攥住,用力之下,指节都有些发白。耳中听着庄见娓娓道来,将如何和罗仙儿相识,如何被自己定计拿住,如何和她说起认识她,仙儿如何求他来救她,一一细细的说了一遍。   等到庄见说完,已是月儿初上了。屋内二人说的投入,也没点烛火。水银泻地的月光下,唯有香炉中的青烟,袅袅的浮散在澄澈如水的月色中,合着庄见低沉的语调,显出一份独有的静谧。   罗慧儿等庄见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噗通跪倒,对着庄见哭道:“庄大哥,慧儿带过世的父亲母亲,多谢您的大恩大德了。奴姐妹今生今世,便是做牛做马,为婢为奴,亦不足以报你的大恩于万一了。但愿还有下世,奴姐妹结草衔环再图来报。”说着,就要叩下头去。   庄见一把扶住,呵呵笑道:“你这小妹子,这本是喜事,你可好,搞得跟悲惨世界似的。还下辈子报答,有什么报答的啊?这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去担那么多负担干什么?再说了,就算要报答,还用下一世啊?这一世就可以啊,你忘了,我可跟仙儿说了,我可是她姐夫呢。呵呵。”   罗慧儿得了妹妹的准信儿,已是心怀大畅,此时听的庄见这一番调笑开解,心下不由的更是感激。含羞低首道:“庄大哥取笑了,慧儿怎敢有此妄想。我姐妹蒙大哥这般恩德,只要大哥喜欢,奴……奴也是愿意的。”说着,已是微微侧头,澄明的月色下,白玉盘似的脸颊上,如同扑上了一层胭脂,那股娇羞心动之态,差点让庄见直接变身为狼,对月嚎叫了。   妈的!这就是月下观美人!这就是月下观美人啊!!!庄见狠狠的想到,心中一时间竟是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才好。   如此良夜如此佳人,便是心如古木的老僧怕也是难持定力了。庄见几番按捺不住,心情激荡之余,终是双手抖颤着伸出,握住了罗慧儿的一双粉嫩滑腻的柔荑。一握之下,只觉的肌肤如玉,如软玉温香。罗慧儿嘤咛一声,缓缓向庄见怀中靠来。   庄见心头狂跳,耳中似是万般乐器齐响,嗡嗡的直要不知天上人间了。软玉温香抱满怀之际,手中忽的触到了慧儿紧握的手掌,心头猛地一点清明划过。总算及时清醒了过来,眼见怀中玉人鼻息咻咻,万般娇嫩。心中一荡,赶紧轻咬舌尖,借着那股刺疼,这才低笑道:“慧儿好妹子,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只是这对暗号一事,你是对上了,我可还没验过你的啊,回去要是仙儿问起,可不要笑死我啊。”   罗慧儿听他打趣,这才也是猛省。羞红着双颊,点头轻笑。微一思量,咬咬牙,也不避讳庄见,解开胸前绣襦儿,两团耀眼的白嫩坟起间,抽出一个玉玦,两半相合之下,果是一只完整的玉玦。   庄见目光早已被罗慧儿胸前那怒茁的蓓蕾引住,只觉的鼻中发痒,似是有热热的热流要宣泄而出了。意乱情迷之下,那最后的半丝清明已是瞬间不见了踪影,颤抖着手掌,已是蓦地将其中一只蹦跳的玉兔握住。刹那间,二人都是同时一声呻吟,神魂俱醉了。   正自神思不属之际,却猛听得窗外一声长笑,白影一闪之际,忽的响起一声大响。二人攫然而惊,同时清醒过来。   庄见抽手而出,豁然站起,将慧儿挡在身后。凝目看去,只见月光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是混成一团,团团而转之际,直令人头晕目眩。正是隐在外面的侯君集,将来偷袭的人挡住,战在一处。   庄见暗叫惭愧,自己定力竟是如此之差,都被人摸到了身边了,尚自色授魂与的,要不是带了侯君集来,早有准备,怕是自己和慧儿已是双双横尸当场了。   使劲的凝聚目力看去,却只见那黑影一声夜行装束,黑巾蒙面。只是那露在外面的双鬓,已是白霜星点,显然年纪已是不小。此际,腾挪反转之余,却是极尽小巧之能事,身形飘忽如电,直趋横进,如同风送浮萍,浑没半分人间气象。其气脉之悠长,便是正值壮年的侯君集也是大有不如。   这人一身功力如此强横,便是侯君集也只是堪堪能抵住而已。若说取胜,却不啻于痴人说梦。眼见那人打斗之际,双目不时的向窗口处扫来,显然是大有余力。对付侯君集,不过是如同灵猫戏鼠,权当玩耍罢了。庄见虽是不懂武艺,但也不是傻子,见此人打斗之余,尚能四处睃视,根本没将侯君集放在心上,就知道遇上硬碴子了。眼中只觉此人身形似是极为熟悉,偏偏却又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直到不经意的对上了那双阴冷的眸子,这才顿时大骇,当下便已认出,这人不是那大内总管高德禄,又是哪个!不想这老乌龟竟有这么一身武艺,端的是可畏可怖。   侯君集也是满头大汗,实未料到对手如此强横,自己这番可是要阴沟里翻船了。他却不知,对方早将他底细摸透,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如此慢慢的鏖战,正是为了将他浑身精血逼起,不令他发出声息而已。如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尚有顾忌,怕是几招之下,便已将他毙于掌下了。   侯君集越战越是心惊,只觉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巨斧开山,携无上大力而至,胸中气血翻腾,有心呼啸发出警讯都是不能,一身气血竟已被死死禁锢住。不由的终是大骇。   正自惊骇之际,却见对方阴阴一笑,忽的一掌击出,那掌刚到面前却忽的一顿一颤,霎那间,便如同莲花盛放一般,将他上三路尽数笼在掌影之内。侯君集不由的心如死灰,自知已是再也躲闪不开了。 第七十二章 神功退敌   眼见的侯君集顷刻间便要丧命当场,庄见顿时急了眼。他无赖也好,贪花好色也好,但有一点,就是那义气却是绝不肯扔的!   此时看着情况紧急,那还顾得别的,一把抄起一个胡凳,大叫一声“高德禄!”已是抖手砸了过去。随即,也不管是在二楼上了,纵声就要往外跳,去和高德禄拼命!   只是身子还未动,却听高德禄蓦地怪叫一声,本是击向侯君集的那一掌,忽然转向,对着自己扔过去的胡登击去。   咔嚓一声,木屑纷飞漫天飞扬,碎木激溅之中似有银光一闪而没。高德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怒视了这边一眼,身子已是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   侯君集终是身手不俗,得了这个空暇,一口气已是缓了过来,顿时将身法展开,一个身子滴溜溜的围着高德禄四周打转,稍沾即走,只是将他紧紧缠住,不让他去伤害庄见,却是如何也不肯上前与他硬拼了。仗着身法灵活,趁机调息体内乱成一团的气息。   庄见眼看解了围,心中却是又惊又喜。难道是自己那一凳子解了围?我靠,老子什么时候也这样厉害了?难道是穿越后,也有了什么超能力了?   他自知自己那一凳子,纯粹是惊怒之下,下意识的动作而已。要说对高德禄能造成威胁,倒还不如自己那一嗓子突然喊破他身份来的扰乱更大。可见高德禄显然对自己砸过去的那一凳子,却是如遇蛇蝎,急急挥挡,心中自是有些迷惑。   只是他虽说自己在心中意淫,终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会儿眼见侯君集尚暂时没了危险了,这才回身对着一旁静静而立的慧儿道:“妹子,你不用怕。看哥哥怎么施展手段拿下这老乌龟。嘿嘿,今晚固然是来救你,趁机算计这老乌龟可也是题中之意。”   罗慧儿惊讶的看他一眼,默默点头。眼见庄侯爷神情肃穆,双掌提起,一手抚胸,一手贴腹,双目神光爆射中,已是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   罗慧儿一惊,连忙向后躲开,看他这架势,想来定是不知什么奇功绝艺,只起始这股架势就是不凡。   正自心中赞叹,瞪大一双美眸注意看时,却见庄侯爷大功已是发了出去。“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啊!”   暗夜之中,万籁俱寂。皇宫大内之中,突兀的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丝尖利,颤颤然不绝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却是一个尚未长开的少年人的嗓音。   打斗中的二人,被这魔音一扰,都是身子不由的一震,险险没有跌倒。侯君集是被这声的突兀吓了一跳,高德禄是被这声气的不轻。他刚才宁肯多费手脚,将侯君集气血压住,就是不肯让他出声,也是存了麻痹庄见之心,不让他们发出声响,召来皇宫侍卫。此时,突然听的庄见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一番手脚尽付东流,如何不让他大怒。   耳中听的远处忽的响起一声哨子,不由的双目凶光一现,身子忽然加速,对着庄见的所在就直冲了过来,于那身后的侯君集却是理也不理。想来定是心恨这无赖至极,就算拼着挨上一下,也要将庄见这个无赖毙于掌下。   侯君集大惊之下,哪里再顾得上调息,怒喝一声,已是全力追来,就要堵截。冷不防高德禄蓦地回身,一拳捣出,对着他面门砸来。   侯君集大骇,未曾想这老鬼身法如此诡异,眼见已是躲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挥掌迎上。砰的一声响过,侯君集一个身子顿时蹬蹬蹬向后连退几步,面上一红随即一白,已是定住了身形。   高德禄却是借着这一掌之力,一个身子如同夜鸟一般,忽的翻飞直起,瞬间飘过层层屋檐,顺即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罗慧儿定定的站在庄侯爷身后,一张可爱的小嘴已是张成一个O形,实是想不到庄侯爷的奇功绝艺竟是这样的。此刻满面古怪的看着老神在在的,刚刚停下那狮子吼神功的庄大侯爷,心中一阵的无语。   庄侯爷却毫无雷了人后的觉悟,只是跳脚对着下面的侯君集喊道:“君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侯君集闻声抬头看了看庄见,苦涩一笑,随即张嘴哇的一声,已是一口鲜血吐出。脸上顺即已是一片惨白。连忙闭上眼睛,不敢说话,继续调息。他本就不是高德禄的对手,刚才又是气息不稳之际,遭高德禄突然袭击,已是脏腑受伤不轻。得亏是高德禄急于脱身,又心存顾忌,纯为借力而走。要是存心杀他,怕是此刻侯君集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了。   庄见眼见侯君集吐血,不由的一惊,也顾不上身旁的慧儿了,拔腿就向下跑去。等他来到侯君集身旁,外面已是响起一片声的噪杂。甲叶子哗哗作响之际,禁卫统领,左备身府都统伍召已是带着大批的禁卫赶到。   眼看眼前一幕,不由的攫然一惊,急忙上前见礼,道:“我等叩见侯爷。侯爷可无恙否?”   庄见满面焦急,向他摆摆手,就要去扶侯君集。身子方动却被一人拉住,正是随之跟下来的罗慧儿。   不待庄见发怒,赶紧道:“庄大……侯爷,这位壮士动不得,他此刻气血翻涌,正自调息,一动他必然会让他伤的更重。”   庄见攫然而惊,赶紧收手,只是围着侯君集来回转悠,心中大是恼怒。只把高德禄祖宗十八辈的女性亲属,逐一问候了个遍。暗暗发誓,要是侯君集有点什么,就算鱼死网破,也定要那老乌龟来填命才是。   伍召眼见他着急,来回转悠不停,只得上前拉住,低低的道:“老大,不用着急,老侯应该没事。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皇宫大内中,经这一闹,已是四处灯火通明,人声隐隐。四下里寒光隐隐,各处险隘,屋檐下霎时已是满布禁卫。   庄见停下身子,转头看看仍在调息的侯君集,这才长叹一声,将刚才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侯君集刚好已是调息完了,张口已是一口淤血吐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颤声道:“好厉害!”   庄见听他说话,顿时大喜,回身奔过去,一把拉住他问道:“君集,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   侯君集见他紧张,不由心下一暖,想到刚才自己遇险时,这位老大竟要不顾安危,眼见是要扑下来救自己,心中更是感动。当下躬身道:“老大,不碍的。只是一时半会儿再难和人动手,却是头疼的紧。”   庄见面皮一松,这才放下心来。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又是一阵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高德禄那张橘子皮般的老脸已是出现,身后尚跟着两个小监,急急走来。   眼见庄见等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鹜,口中却是尖声惊道:“哎呀,侯爷,这里出了何事?贵属下为何这般模样?这突然闹的沸反扬天的,陛下着老奴前来问问,究竟出了何事?”   庄见和侯君集闻声同时望向对方,心中都是一沉,暗道这老乌龟手脚好快。只是这会儿,侯君集已是无再战之力,又无什么证据在手,也只能由得这老奸在这儿演戏了。   庄见面上作色道:“老高,你这大内总管管啥的啊?怎么这皇宫大内也有贼呢?刚才正巧我起身撒尿,尿的正爽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老王八,出来偷香窃玉,也不知是要偷什么东西,还是出来偷看那位美人的睡姿,可巧儿被我撞破了好事,他便要想杀我灭口,唉,惊险啊!太惊险了!幸亏这众位禁卫兄弟来的及时,将那只老王八惊走了,这才让我捡了条小命啊。哎,对了,老高,那老贼正好往你刚才来的地方跑了,你来的时候,可曾看见了什么乌龟王八之类的没?啊,记起来了,那老乌龟好像还是个阉驴,也不知是遭了天谴呢还是被人踩烂了,总之是没有那话儿的。很好认的,你看到了没?唉,现在这些个牲口,居然都成了精了,要是化作了人,说不定也是有的。老高你可要分辨清楚啊。”   他满面的郑重其事,嘴中不住声的老乌龟老王八的,当着三个太监,大骂阉驴。直让随着高德禄而来的两个小监满头的黑线,都是面色铁青。   高德禄脸颊抽动,满面发黑。眼中恼怒的光芒一闪而过,涩声道:“禀告侯爷,老奴未见到什么。这一路而来,只不过偶有麻雀三两只而已,却没见侯爷说的什么其他东西。这些精怪之事,想必也只有侯爷这般贵人,才有幸看的到吧。”   庄见一鄂,连连点头道:“嗯嗯,有道理!有道理!你们都是一样的,说不定那牲口一看你跟他一样,都少了个物件,把你当同类了,就此错过了吧。啊,只是他去的方向,却是皇上寝宫那边啊,你说他会不会惊动了皇上他老人家呢?哎呀,咱们该赶紧过去护驾才是。那牲口变身虽快,想来定是将什么外皮龟壳的扔在哪位公公屋里,说不定仓促间也不及收拾,咱们赶紧去搜搜,说不定还能找得到呢?走走,咱们快去。”说着,抬脚就要往杨广寝宫那走。 第七十三章 偷梁换柱   高德禄面上黑气更甚。干笑一声伸手拦住,道:“侯爷说的是,不过圣上龙息之地,外臣不得入内,就不劳侯爷亲往了,老奴身为大内总管,自会全力搜查的。侯爷这儿既是无事了,那老奴就告退办差去了。”说罢,对着庄见躬身一礼,随即带着已是气的七窍生烟的两个小监,扬长而去。   庄见满面冷笑的看着三人慢慢消失于黑暗之中,这才转头对着众禁卫抱拳道:“今晚多谢各位大哥来的快,救了小弟一命,咱也不说啥了,这有点小钱儿,就请众家哥哥不要嫌少,拿去换壶酒喝,稍表小弟感激之情吧。”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叠钱引,挨个分给众侍卫。   这时尚未有以后的银票,这钱引便是最最初期,一些官家所设的存钱庄子,开具的存票,倒也和后世的银票功能差不多了。   众侍卫方才得了他在高德禄面前大赞自己等人来的及时,心中便已大是感动。要知道,这宫中闹刺客,他们职责所在,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庄见两句话一过,这帮侍卫顿时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心中自然都是感激。   这会儿又见这位侯爷竟然拿出银钱分给大家,低头看去,却见竟是五十两一张的,不由的都是心中狂喜,只觉的这位侯爷做人当真是豪爽仗义。这帮子武人少有文化,生平敬重的就是重义之人,此时,眼见庄见一番作为,都是齐声称谢,心中却是暗暗决定,这以后只要是庄侯爷的事儿,定要打点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做,以报他老人家这番相待之情才是。   伍召在旁看的大是折服,跟着苏烈认识的这位兄弟,自己的老大这等收拢人心的手段,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自己倒要好好的揣摩一番才是。当下,面上却是跟着众侍卫一通称颂感谢不已。   庄见做完散财童子,这才话锋一转,长叹一声道:“各位兄弟一番奔劳,这便去歇了吧。兄弟这儿还有些为难事儿,要好好思量一番。唉,真是愁死人了!”   众侍卫刚得了他好处,闻听侯爷有愁事,哪肯就这样走了,不由的齐声道:“侯爷有何愁事但请讲来,咱们兄弟不才,却也稍有些力气,若能用得上咱们,自当为侯爷尽力。”   庄见叹息一声,摇头道:“说来惭愧,兄弟自小订下一门亲事,娶了我三舅爷家大表哥的姑丈家的结义兄弟的闺女,只是后来家母早丧,我家向来清贫,只得四处举债为老母发丧,兄弟我不得不远赴别处筹措。等到回来后方知,我那苦命的未婚妻子,为了我家之事,竟是卖身于人做了下人,帮我筹银。等我借的银钱前去赎她时,那家人家却早已搬走了,不知去向了。这一晃可就十年过去了,我只道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想老天开眼,昨日竟是在这宫中见到了我那苦命的未婚妻,原来竟是被人送到了宫中来了。可怜我那妻子,一直为我守身如玉,苦苦等候。可眼见这会儿身处深宫,我夫妇纵使相见了,却是如同笼中鸟、网中鱼,又如何出的这深宫?这才发愁,唉,这事儿干系太大,怎么也是不能牵累了诸位兄弟,你们不要管了,就让我和我那苦命的妻子,死在这里面好了。”说着,满面愁苦之色,硬是生生的挤出两行清泪,长吁短叹起来。   伍召侯君集看的满面呆痴,自家这位老大也太能扯了吧?这样的故事也编的出来!太他妈的有才了也!佩服啊佩服!   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慧儿,初时听的有趣儿,只是听着听着,想及自己和妹妹二人的境遇,可不是如同庄大哥所说一般,心中触动心事,不由的亦是清泪涟涟,低声饮泣。   众侍卫哪知这其中机关。方才见侯爷身后一直站着一个清丽的宫女,与侯爷似是极为亲近,心中就是奇怪,此刻听了庄侯爷一番话,再看二人都是满面泪痕,这才恍然大悟。   眼见二人悲苦,众人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哪里受的了这个。不由的一阵鼓噪,人群中一个副将样的人排众而出,先是对着庄见施礼道:“侯爷,小人常青,乃是这备身府领副都统一职,侯爷对咱兄弟如此恩遇,咱兄弟如何也要为侯爷把这事儿办了就是。侯爷还请稍侯,小人自去与我家都统说话,但请侯爷敬候佳音就是。”说罢,又施一礼,这才往伍召面前走去。   庄见心中乐开了花儿,唔,常青?嗯嗯,好名字!这么上道为侯爷办事,侯爷记住你了,侯爷也祝你万年长青哈。   他心中欢喜,那面上却是绝不肯露出半分颜色的,只是转身低声安慰慧儿,将戏份演足。至于常青同学被他祷祝万年长青,会不会就此变作了绿毛乌龟一节,却是一概不理的。   这边常青将伍召拉在一边,和众侍卫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伍召心中大乐,这面上却满是为难之色,直等到常青和众侍卫面色冷厉,手按佩剑之时,方才假作勉强同意,艰难的点点头。   常青大喜,回身来唤庄见,低声道:“侯爷与夫人勿要悲伤,小的已和大伙儿议的一条妙策,定能将夫人送出宫去。只是须得委屈夫人一会儿,暂时扮作小的一名亲兵。等到出了皇宫,小的再来请罪就是,侯爷觉得如何?”   庄见喜得简直要蹦了起来,唯恐自己藏不住喜色,低头一把抱住常青,将脸别在一边,呜呜大哭道:“常大哥这么帮着兄弟,兄弟实在是高……那个感动啊。又怎么可能怪罪呢?只是这么做,会不会连累你们啊?这要……唉,这事要是成了,兄弟在府中等着,等常大哥再来了,兄弟与你斩鸡头烧黄纸,拜为兄弟,兄弟天天为你立牌位,给你供肥猪头吃,呜呜,这可太……感谢了。呜呜。”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常青被他一抱,不由的一阵的恶寒。听他说什么供奉,又是不由一阵的头晕。心话儿,自己可还没死呢,你供奉的哪门子牌位、肥猪头啊!还天天?简直晕死,难不成要自己每天都死一回不成?   眼见他身子颤动,也只道他是激动之下胡言乱语,自不去怪他。轻轻挣开,向后一步,躬身道:“侯爷多礼了。这不过一桩小事罢了。宫中最多报走失宫女一名,不是什么大事。这宫里每日里死了丢了个把人,根本没人理会,侯爷不必如此。此刻趁着宫里还乱,就请夫人快快更衣,随我等去吧。”   庄见大喜,连连点头,谢过常青,这才拉着慧儿转身上楼,自有侍卫找那身形矮小的,换了一声装束给他。   上的楼来,庄见探头看看下面,这才笑嘻嘻的搂住慧儿,探嘴过去亲亲,笑道:“娘子,小生此番得能与娘子重见,心中甚是欢喜啊。娘子且回府中等候,待得为夫回去,在于娘子叙话哈。啊哈哈哈哈。”   罗慧儿定定的看着他,忽的跪倒,泣道:“庄大哥,你如此相待奴。奴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此生此世,奴生为大哥的人,死为大哥的鬼。心中再无他想,奴便在大哥府中等着,等大哥回来后,自当将所知尽数告知大哥就是。奴……这就先去了。”   庄见见她庄重起誓,心中不觉微有些别扭,伸手摸摸自己鼻子,这才将她拉起,低声道:“你不用这样,我既然救了你出去,当然就是给你自由啊,否则跟在这里有啥两样?至于你喜欢留在我身边,我当然更是高兴的。你妹子仙儿就在我府上,回去后,你可找我府上红拂,她自会安排你姐妹相见。其他事儿,等我回去后再说。”   罗慧儿美眸含泪,一一点头应下,自去里面更衣易容。不多时,甲叶子轻响,一个英武的小侍卫便转了出来,姿容扮相无不到位。   庄见惊愣,叹息道:“妹子,你要是去好莱坞发展,肯定是影后一个级别的,让那些什么狗屁妮啊、顿的统统到天桥底下拉琴乞讨去。”   罗慧儿展颜一笑道:“庄大哥说的话,奴不懂。不过奴受过特训,这易容改装一道,自有一番心得,不过今日倒是首次用上呢。大哥即说过的,想来定是没问题的。”   庄见叹道:“没问题,太没问题了。日的,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手,大哥我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感情了,话说这哭也是很累的。”   罗慧儿笑道:“大哥说的有趣儿,不过奴虽精通易容之术,但那宫门若是无手令腰牌,却是怎么也出不去的。大哥方才那些手段,可不是无用功。”   庄见这才大喜。拉着她下楼,带到常青面前,躬身对常青道:“常大哥,兄弟这媳妇儿,可就拜托你了。咱们兄弟间我也不多二话了,一切容图后报就是了。”说着,抱拳一躬。   常青急忙闪开,低声道:“侯爷放心,此事咱们自会办妥,小的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对罗慧儿低声道:“得罪。”这才带着一众侍卫,向外而去。   众侍卫将二人护在中间,不使人看到,庄见和伍召暗打个眼色,伍召微微颔首,自带众人离开。   庄见目送着一行人渐行渐远,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侯君集缓步走过来,低声道:“老大,属下这会儿不能与人动手,你在这儿可是不安全。何不随着一同回去,也好离了这险地?”   庄见微微摇头,道:“我被皇帝留下,哪能说走就走?况且他们夹带一人出去,还不会引人注意,但要是我也跟着,嘿嘿,你想那老乌龟可能放心的下?这个险可是不能冒的。咱们这会儿看似凶险,但我这儿这么一闹,傻子才会再来呢,那不是明摆着杀人灭口吗?他们不会那么蠢的。”   侯君集顿悟。庄见转头看他,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君集今晚辛苦,这会儿也不必再绷着了,咱们回去好好睡他娘的一觉,明天回去,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头绪理清,回头再跟这帮王八蛋算账就是。”   侯君集点头,二人相视而笑。正要返身而回,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侯君集面色一变,上前一步,护住庄见。   抬头看时,却见一个小监进来,高声唱到“圣上有旨,着忠知侯庄见仁,即刻入宫见驾。” 第七十四章 空屋艳女   庄见与侯君集正待回去安歇,却听得传旨小监来唤,道是杨广召见,心下一愣。难道老杨同志这么心急,唉,也难怪。换谁知道自己家里闹鬼也不踏实啊。   当下,和侯君集躬身领旨,随着那小监向后面行去。黑夜之中,那小监脚下甚是快捷,左拐右转的,却是直往东面而行。   等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出了一个角门,庄见猛然觉得不对,这里似是已出了皇宫,而且刚才那门口处,竟然没有侍卫守把,这事儿却是绝无可能。   要知道,皇宫大内一到时辰,四周内城门俱皆落下。虽有几个窄小的小门,供紧急情况出入留用,但均是由重兵守把,要过层层关卡,验看手令腰牌之后,才能通行。否则,堂堂大内岂不是让人说进就进?那皇帝老子的脑袋可就不是那么牢靠了。   方才常青他们之所以可以出去,是因为侍卫轮防城门守值。正好有兄弟到了换防的时候了,那时,里外都是自己人,自可出的去。但要像这里这样,简直是毫无守备,岂不是将皇宫大内直接对外开放了吗!   侯君集此刻也是觉察不对,与庄见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停下脚步。那小监走出几步,不见二人跟来,面上一慌,转头尖声道:“侯爷怎不快来?莫使陛下等久了。”   庄见咧嘴一笑道:“小公公,高姓大名啊?我怎么看你很是面生啊?哎呀,这黑灯瞎火的,要是一旦走错了地儿,迷了路,皇宫这么大,那饿也要饿死了。”   小监听他语含别意,面色更慌,微微向后退了两步摇头道:“奴才小德子,这里奴才熟得很,绝不会走错,侯爷但请放心就是。”   “放心?啧啧啧,哎呀,我说小德子公公啊,本侯虽是少来皇宫,但好歹也算识得些路,这会儿都出了皇宫了,难不成皇上去了我家啊?咱这可是不放心的紧呢,你干嘛离着本侯那么远?来来来,咱们亲近亲近,还是一起走的好。”庄见口中说着,已是欺身向前,面上扮出一份冷厉来。   那小监面色终是大变,不住后退,颤声道:“侯爷误会了,皇上因着方才之事惊扰,此刻正在兴庆宫暂休,而且这儿也没出皇城,只不过是在皇城边儿而已。啊,侯爷,你要做什么?”   他口中说着,却见庄见已是向他冲来,心胆俱裂之下,再也绷不住了,大叫一声,已是转身就跑。   庄见和侯君集对望一眼,都是大喝一声道:“追!”。侯君集一声内气使不出来,只能似平常人一般跑动,三人一前两后的,追逐而行,黑夜之中,已是冲入一片建筑之内。   那小监身子矮小,却甚是滑溜,三拐两转之下,已是不见了踪影。庄见心中恚怒,与侯君集发力向前,眼见四周一片黑暗,竟是不知到了何处。   转过一丛树木,却忽见前面一间屋宇,隐有灯火透出。二人心中一突,对望一眼,这才小心的往前趟去。   走至近前,只见这房屋甚是华丽,不似平常人家。此刻,厅门半掩,烛火跳动之际,不闻丝毫人声。   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靠在门两边,侯君集打个手势,让庄见小心,这才轻轻的将那门推开。吱呀一声门扉响动,在这静寂的夜里甚是刺耳,传出老远。   庄见心中一惊。话说他生平最是怕鬼,这会儿幸得是和侯君集一起,否则早不知窜到什么地方猫起来了。这开门之声乍起,惊得他险险跳了起来。   侯君集亦是面色凝重,这里毫无人气儿,偏生却有灯火,刚才开门之音过后,也只是见屋中火烛跳动了几下,却并无人出来查看或是喝问,处处都透出一份诡异来。   略一寻思,对庄见打个手势,让他在外等着,欲要自己进去一探。庄见先是点头,随即却是猛地摇头。侯君集一呆,不明所以。却见庄见面上阵青阵白的,忽的面现坚定之色,对他比了个手势。   侯君集一呆,庄见的意思,竟是让他在外守着,自己要进去看看。侯君集大急,这外面看似危险,实则二人一路过来,并无人迹,暂时还算安全。但屋内情况不明,若是贸然入内,一旦变生肘腋,那可是防不胜防了。自己虽是不能使动内气,好歹一身武艺还在,除了威力不足外,就算遇到攻击,也能防范一些。但庄见武艺是半点不懂,这么贸然而进,那危险可是太大了。   当下只是摇头,坚决不应。庄见看他不应,也不再说,不等他再打手势,已是贴地滚了进去。侯君集一惊,随即却是看的瞠目结舌。   只见庄侯爷猫身而进,侧滚疾翻,忽焉在左忽焉在右,一个身形竟是毫不停顿,如同灵猫百变,倒也极尽变幻之能事。若非一身袍带,让他的身形磕磕绊绊的,到不失为一套奇妙的身法。只是这会儿,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如同一只猫吃的太多,已是胖的走不动了一样,虽是仍能看出那本能的功底儿,却是再无那份利落了。   只见庄侯爷袍斜帽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已是到了里进的房门外,靠在那门框上大喘。要是再把舌头伸出来,那可真就活生生一只紫毛狗了。   侯君集看的啼笑皆非,却又不敢放弃外面的警戒,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心分二用,里外兼顾着。   庄侯爷在门框上喘息半天,这才消停。他方才一套动作,可是看了无数的香港电视剧,学着飞虎队的标准动作来的。自认为还是极为出彩的,就是忘了这个时候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算那飞虎队的成员来了,也只能摇头嗟叹了。又何况他这二半吊子水平了。   喵了个咪的,这他妈谁设计的动作啊?简直要累死狗!说来还是咱毛爷爷当年设计的匍匐前进来的好的多,哪用这么消耗体力。庄侯爷此时心中对飞虎队,已是有些大为看不起了。   又深深的呼吸了两口,稳住了心神,这才向侯君集做个OK的手势,回身往门缝上趴着看去。只见房内一片通亮,那火烛正是点在此房之中。   屋内绫罗绸缎,轻纱垂地,四周摆设俱皆奢华大气。右边靠墙处一个案几上,一座玉色烛台伫立,上面一大截粗如儿臂的大红火烛,正自突突的燃着。   目光自右至左看来,及至中间,庄见却忽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满面的不敢相信。   那是一张雕着百花飞鸟图案的绣榻,轻纱薄笼之下,只见上面此刻竟是仰面躺着一个全裸的玉人,肌肤胜雪,细腻如瓷。一头如云青丝,层层摊开,好似暮云堆彻。因为这会儿庄见伏低着身子,那面目看不清楚,唯一可见的就是,一条如藕也似的玉臂轻垂,半边锁骨下,一座耸持如插天云岭的高峰,一点猩红挺立。虽是身子平躺之际,却毫无下垂之感,想必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曲线玲珑曼妙,延缓而下,一路平原延伸,毫无半分赘肉。及至那丰腴的大腿处,隐见芳草如茵,茂密丛生。笔直修长的大腿,紧致而富有光泽,犹如象牙雕成。秀美的小腿下,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白嫩粉致,脚趾涨扑扑的犹如蚕豆,指甲上尚染着豆蔻,令人生出无限遐思。   庄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番辛苦后,竟是突然的看到了这么一副海棠春睡。霎那间,只觉的一股子热气直直的自小腹升起,下面小二哥已是有些要竖旗造反的意思了。鼻子中猩猩热热的,直欲流出鼻血来。   日哦!这是啥米所在?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个女子,裸身睡在此处?而且这整个屋里屋外的,竟是没有一个下人丫鬟的伺候着。这个情况简直太也诡异了吧。   庄见虽是心跳气促,但却并没失去理智。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跳动,不知念了几十遍的阿弥陀佛、般若般罗密,这才又将眼睛睁开。细细打量四周,却见仍是毫无声息。   他心中一动,忽的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隐隐的觉得一股巨大的不安临近,却一时半会儿抓不住那感觉。眼见此刻在这儿再呆下去也是无用,不由的咬咬牙,轻轻的伸手,试探着去推那房门。   触手之下,那房门却是轻易地便敞开一条小缝儿,竟是并没从内上闩。庄见一呆,那股不安的感觉更是强烈起来,只是这会儿却是由不得他退缩了。   外面侯君集心中焦急,眼见庄见在那窥探良久,面色潮红的,半响才是一动,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正要豁出去叫他一声,却见他竟是推开了那门,登时心中一惊,双目急忙左右睃视,看看有无岔眼的物事出现。   等他回过头来,却见庄见正对他做个手势,意思是要进去看看。侯君集微一沉吟,只得微微颔首。   庄见这才向他点点头,又将那门推开些,待到容得一人进出大小,已是一个前滚翻滚了进去,顺势靠在左边一个柜子之后。抬头望望榻上睡着的女子,却是毫无醒过来的迹象,一颗心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喉咙一般。口干舌燥之际,只得努力咽了口唾液。   这屋子四周俱黑,唯有此处有灯火,也只能偷偷的看清那女子模样,才能再进一步去搜索了。庄见定定神,轻轻的趴伏地上,一点点的向前挪着,看看差不多距离,这才微微起身,凝目看去。目光所及处,却是猛地如遭雷噬,顿时就是魂飞,魄散…… 第七十五章 血夜搏命   一张芙蓉玉面上,翠眉如黛,杏眼桃腮。小巧的琼鼻挺翘,一点樱桃描红。端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只是此刻,这位佳人的面上委实太过震撼人心!满面的凄然骇绝不说,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瞪着虚空,似是在无言的控诉着什么。樱桃小嘴边上,一丝猩红的血迹流下,左边高耸的坚挺丰满下,一支匕首深深的插入,鲜红的血迹已是将里面半张床榻,侵堙成一片耀目的红色。这个女子,死了!被人一刀致命!   庄见半直起的身子,在看清了这一幕后,顿时就是一僵。一颗心直觉的突然就此停了跳动。略一停顿后,却又猛地以几倍的速度狂跳起来。   僵尸!艳鬼!这是庄见大脑中第一反应。一个身子摇摇晃晃间,嗓子中低低的发出一丝奇怪的声音。心中一个声音大声的让他快跑,两条腿却如同是灌了铅般的难以挪动。   外面侯君集眼见庄见滚了进去,一颗心已是提溜到了嗓子眼了。等的一会儿,忽的骇然发现,那窗纸上,一个身影佝偻着,也不知是烛光跳动的缘故,还是本身就在不停的晃动,竟是如同一只怪兽般,在那明明灭灭之中,似要作势欲扑。   心中大骇之余,忽的听的远处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声,好似一个女子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紧接着,离着这处大屋不远处几个房间,依次亮起火烛,框框框的锣声突兀的响起,随着那锣声响起,远处一片声的刀剑出鞘声传来。灯笼火把次第亮起,在花木从中的缝隙中,影影绰绰的透来。   四面八方人声鼎沸,不知多少人正往此处赶来。一片声的大叫捉拿刺客。侯君集心中惊骇,霍的起身,急叫道:“老大,快出来,情形不对。”   话音方落,只听一声大响,但见房门已是猛地推开,庄见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面上一片骇然之色,口中犹自念叨着“鬼!女鬼!快跑!”   侯君集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此刻那还顾得上问了,一把搭住他胳膊,大喝道:“老大,你醒醒,咱们被人算计了,四面全是贼子,你跟紧属下,咱们这便杀出去!”   庄见被他一喝,顿时激灵灵一个冷战醒了过来。眼见得四周无数人影围了过来,再一联想屋内的情形,不由的忽的就是一身大汗。那怕鬼的心思,已是瞬间无影无踪了。   我操!这是个圈套!引着老子过来,又将那女子杀死,这是要陷害老子!却不知那女子是谁,竟被做了牺牲品。这要是被围在此处,自己可是一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他后世什么仙人跳、抓奸情的把戏没玩过,可这用人命来做引子的大手笔,却是这两世加一起都是头一遭的。此刻虽是震惊于这帮人的心思狠毒外,更令他不安的却是,这个女子的身份怕是大有蹊跷。这里地处皇宫内院,看那女子姿色和室内的摆设,怕不是什么宫女之类的人物。对方设下这么一个大局来害他,实是一个绝杀之局!   他脑中瞬间便已想透其中的厉害,反手抓住侯君集,左右一打量,四下里人声围拢,可见对方早已埋伏好了,根本无路可逃。只有东北面一座小楼耸立,要是能把住门口,尚有一拼之力。至于这里的陷阱,却要在保住性命之后,再去考虑了。   当下向着那楼一指,沉声道:“咱们往那边冲!”,言罢,拉着侯君集就跑。跑出两步,眼见地上几块青砖在目,不由大喜,俯身捡起两块,递给侯君集一块,自己握住一块,边跑边道:“往脑门上砸!”。   侯君集一愣,随即苦笑,却也只得先自握住了。二人认准方向,跑不出几步,迎面一片火把灯笼照来,只听一片声的喊道:“在这里了!冒犯王妃的贼子在这里!啊!!!”那人喊声未完,却忽的长声惨叫。   正是侯君集将手中青砖当做暗器打出,正中那人面门。庄见此刻已是豁了出去,哪还管对面多少人,松开侯君集的扶持,身形已是猛地窜了进去。他后世打架经验丰富,此刻面对的天幸多是家丁类的人,手中虽是拿着刀剑,却被他猛地欺近身前,一时间竟是施展不开。被他手起砖落,接连拍到两人。   再要去打第三人,却觉得左肩一疼,已是被人一刀砍中,要不是他打斗经验丰富无比,及时的向下一俯身,往前一冲,那条胳膊就要立时分了家。   此刻,巨疼传来,却也彻底激起了这厮的痞子性。转身将手中青砖,对着那刚刚收刀而回的家丁迎面砸去,就在那人惨叫声中,左手一把抓住刀刃,猛地一夺,手指间鲜血淋漓间,已是将那刀夺来。   刀交右手,也顾不得查看左手伤势,已是将那刀轮开,对着前面的人影就是直直撞了过去。他刀法半点不懂,但却有一股子狠劲,与他对敌的,不论出什么招式,这厮俱是努力避开要害,一刀换一刀,手中刀已是对着对方的要害猛戳猛砍。   众人眼见他这般不要命的狠劲,都是大惊失色。瞬间已是给他杀了三四个。虽说身上血迹淋漓,皮开肉绽,却全都是肉厚的地方,毫无性命之忧。旁边侯君集却比他高明许多,身上虽是也中了招,但早夺了兵器在手,展开一路杀伐之气甚重的刀法,将刚刚围拢过来的几人已是尽数砍倒。   目光及处,眼见庄见的打法,也是心下骇然。这等惨烈的街头PK战技,几乎如同两军阵前的搏杀了。心中本以为这位老大平日里文文弱弱的,不想竟是如此烈性之人。此刻眼见其豪勇之态,心中感佩之余,那股子嗜血的杀气亦是被彻底激了起来。狂吼一声,手中刀已是猛地加快了速度,亦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这二人猛恶异常,刚一接触,就被他们杀死七八人。在众家丁惊恐的骇叫声中,竟是生生得给二人杀出一个缺口,对着那栋小楼亡命奔去。   众家丁一呆之下,方才反应过来,呐喊一声,齐齐发足追来。各处路口处都有人拦截,庄见和侯君集不敢顺路而行,只是认准那小楼方向,拨枝跨石的捡着人少的地方而进。不过片刻,就离着那小楼不远了。   远处一处高阁上,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满面怒色的看着下面,四处的火焰跳动,却是只能跟在两人身后狂呼猛追,不由的啪的将手中一只碗盏摔落。厉声怒喝道:“猪!饭桶!孤王养你们何用?这样两个手无寸铁的小贼都拿不下,你们如何还有脸来见孤!都去都去,给孤将他们碎尸万段,死活不论!!”   旁边众人面上大是无光,面红耳赤之际,齐齐躬身领命,正欲转身而下之际,却猛听一声惊呼,却是那青年身边一个老者的叫声。“殿下,不好,那两人去的方向,是郡主殿下的栖凤楼!”   “什么?”那青年大惊,转头望去,只见远远两个黑影已是将将的靠近那座孤立的小楼,此时,却已是马上就要冲进去了。   青年满头大汗,恨恨的顿足,狂喊道:“弓弩手!弓弩手呢?射!给孤射死他们!”只是他话音方落,却见那两个黑影身影一个踉跄,终是一步闯了进去,身形霎时不见了踪影。   “啊?”青年长大了口,顿时呆住。片刻之后,一声愤怒的吼叫响起,“怎么办?怎么办?孤的皇妹在里面!如是有个闪失,自孤以下,谁都别想活命!你说,怎么办?!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小楼内,庄见似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大喘着粗气,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却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是不见。身旁侯君集浑身带血,却多是别人的,自己只是肩头和后背,被砍中两刀。   此刻扶住庄见,紧紧依住大门,急声问道:“老大,老大,你怎么样?怎么样?可无碍否?”   庄见勉强呲牙向他笑笑,涩声道:“操,老侯,你丫喊个鸟毛啊!老子……老子……好的很!操,这点小阵仗。老子……老子见的多了,死……死……死不了……”口中说着,只觉双腿发软,一阵阵的晕眩袭来,噗通坐于地上,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侯君集大骇,连忙将他上前查看,一看之下,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庄见浑身刀伤纵横,大大小小总有二十余处,伤口多到也罢了,只有一处,却是在右胸上方,靠近肩骨的地方,此刻竟是兀自插着半截断刃。看那样子,竟是被他用肩骨夹住,生生掰断的。想来那个伤他之人,此刻定然早已死透。只是这等悍勇疯狂之人,让侯君集不由的心神震荡。   噗通跪倒,泣道:“主公如此伤势,俱属下之罪也!请主公治罪。”他平日遵庄见吩咐,只以老大相称,这会儿眼见主家悍不畏死之态,心情激荡之下,不由的以臣属请罪见礼了。   庄见艰难的咧咧嘴,骂道:“老侯,我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你跪个毛啊。老子还没死呢!赶紧起来,看看,咋这么安静,这帮子混蛋怎么不来攻咱们了?”   “啊?”得了庄见一语道破,侯君集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冲进这小楼之后,似乎就没人过来砸门的。心中奇怪之余,连忙应了,反身趴在门上,透过缝隙向外观看。   眼光及处,不由的一惊,只见外面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士团团围住。后面尚有无数的弓弩指向门户,灯笼火把之下,一个青衣老者,正自排众而出,对着大门喝道:“庄侯爷,我家王爷好心请你过来相见,你何敢如此无礼!竟逼奸我王美人,以致杀人灭口。此番好好出来便罢,否则,老夫左右是个死了,拼着受王爷怪罪冲撞郡主之罪,也要将你拿下。”   屋里两人听的分明,侯君集也不回头,低声道:“老大,似乎这里住着什么重要的人物?他们投鼠忌器,倒也不敢进来呢。”   “唉,我知道。这不用你说。因为貌似我正跟主人在亲切会谈中呢。”后面庄大佬无奈的苦笑说道。 第七十六章 娇女情重   正撅着屁股看着外面情况的侯君集,闻听庄老大的话声,不经意的“哦”了一声,随即忽的反应过来,霍的回身看来。   只见暗影之中,庄老大斜斜依着案几,身后一个娇俏的少女,一身紫裙,手中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正自横在庄老大的脖颈上。   只是那少女此时却是浑身颤抖,满面的泪水横流。此时听的庄见说话,这才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白天所说,难道都是骗我不成?你说!你说!”   侯君集看的不禁一呆,这少女却不是别人,竟然是白天跟庄见一通捣乱的,濮阳郡主杨萍儿。只是此刻杨萍儿粉脸煞白一片,两眼内全是绝望之色。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庄见,眸光中又是伤心,又是哀痛,一双昔日清丽的眸子,隐泛死色。   侯君集这会儿紧了紧手中兵刃,对着庄见暗暗打个眼色。他见杨萍儿满心里只是庄见,对于身外之物似是根本视而不见,正是心神不属的时候。这会儿如果自己冒着伤势复发的危险,一击而出,必能将庄见救下来。   庄见苦苦一笑,向他微微摇头。呶呶嘴对着外面,对他道:“你只管看住外面的动静,这事儿我自有处置,你,不必管了。”   侯君集眉头一皱,还要再说。杨萍儿已是警觉过来,豁然移身到庄见之后,手中剑紧了紧,冷冷的看着侯君集,语声似是来自九幽之下般寒冷,“你若敢有半丝异动,我便先将这无耻的下流坯子刺死,不信你只管试试。”   侯君集呆了一呆,只得长叹口气,转身只管向外看着,不再去管身后这一对疯子。庄见身子摇摇欲坠,艰难的咳了两声,这才向杨萍儿扭头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待未来夫君。等你过门,我……咳咳……我定要……咳咳……咳咳……打……咳……打你……屁屁才行。”   随着他的话音,嘴角已是涌出一丝血沫。那一剑虽是被他让开要害,却因他用力之下,终究还是伤着了肺部,虽是极轻微,但此刻虚弱之下,也是有些逆血涌出。   杨萍儿看的心头剧痛,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将他搂在怀中。只是听到方才门外的语声,却是生生的将那想法压住。   她白天得了庄见那不啻于约定的话语,直觉的如同身在梦中一般。欢喜难禁之下,怎么也是藏不住,只想找个人说说,将这份快乐让人分享下,才能让自己满足。本待去寻南阳,只是想想,南阳公主杨惋儿和自己一起认识的庄见,自己去说,怕是会被她笑死。但若不说,心中那份快乐又委实填的太满,满到她竟然装填不下。   想来想去,却忽的记起二皇兄的妃子婴绋温婉贤达,又向来与自己交好,这才兴冲冲的跑来,拉着婴绋说了个痛快。从和庄见初次的相见,他臭屁的向自己书童说自己帅开始,如何用说故事痛骂裴恪,如何用鬼故事吓唬自己,如何落水,如何被打,一直说到今天那让人既羞又喜的约定。期间种种细节,历历在目,自她嘴中讲来,宛如一幕幕活动的画面闪过,一个活生生的庄见,就此展现在二人面前。   杨萍儿记得特别清楚,婴绋听完之后那满面的向往羡慕之色,最后只是轻轻一叹,说了一句“妹妹好福气,姐姐怕是无缘见到这等少年了。”   姐姐,你不用叹气了,你见到了!可惜你见到了,却给你带了这等灾祸。杨萍儿此时一颗心如同被摔裂了、掰碎了、揉烂了。抽抽的痛着,痛的彻入骨髓,痛的侵入肝脾,痛的直欲就此死去,不再醒来。   耳畔听着对面这个冤家的咳声,每一下都似是在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用钝钝的刀子割一样,让她浑身抽搐着。但伴随着那刺刺的痛,却又转为深深的恨。   他在说话,他说的什么?啊,这个无赖,他居然还笑的出来,居然还在讨我便宜。他难道不知道他害死了我的好姐妹吗?他不知道那是多么善良、多么无辜的一个生命吗?只因着那一份美丽,就因为那份美丽,却就这样生生的葬送了。   杨萍儿眼中射出了无比仇恨的目光,看着那张令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为之迷醉的脸庞,一颗心直往最深处沉去沉去,再沉去……   今晚本来自己是那么快乐,快乐到怎么也无法睡去,于是,摸着黑,就那么坐在榻上,痴痴的想,傻傻的念,无数次的臆想再次见面后的场景。有温馨、有甜蜜、有心跳、有傍徨……   正自一会儿羞涩,一会儿紧张的,却忽的听到外间一阵的大乱,豁然警醒之后,急忙往外去看。只是那么黑,却怎么也看不到。正自想着要不要飞身而出,让这些小贼见识下萍儿女侠的身手时,却听的自己楼下门被拍开的声音。显然是那个笨贼,竟然闯到了自己的栖凤楼了。   “哼哼,好的很,就让你们见识下杨萍儿女侠的手段。”小丫头并不害怕,反而极是兴奋。提了长剑,悄声下楼来。眼见那两个贼子,一个重伤,一个全神看着外面,对自己可是全无防备,心下不由大喜。   猫腰潜到那个受伤的人身后,却忽的一阵毛骨悚然。这人……这人……怎么如此像他?正自满心骇然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那一番话。杨萍儿瞬间便已傻了!婴绋姐姐死了?被他逼奸不遂杀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要问明白,我要问明白!长剑蓦地探出,搁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心中千百遍的哀求,那人回过头来,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回过头来了,回过头来了,天!你为何如此残忍!!!杨萍儿一瞬间,已是自天堂陡然坠落到地狱,那人间,原来只不过是曾经的偶尔经过。   “傻丫头,你真的相信外面说的?咳咳……笨丫头……咳咳……你就该被……咳咳……被打屁屁!”冰冷的思绪正不知飘往何处,耳畔却陡然间传来这如同惊雷般的言语。   “你……你……你说什么?你……你……竟要还来骗我?!我求你,求你!求你不要骗我!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啊!!!”杨萍儿忽的激动的喊了起来。声调中带着无限的慌张,又生出无限的希望。   外面的青衣老者闻听里面的动静,不由的面色大变,额头顿时沁出大汗,喝道:“尔等休要对郡主不利,但有何事,咱们慢慢来说!慢慢来说!”   侯君集转头看看庄见,庄见哂道:“不用理他,让他在那嚎就是了。”说罢,这才转向杨萍儿,笑道:“你个笨丫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相信,你以后怎么做我儿子他娘啊?真是……咳咳……咳咳……笨的可以了。”   杨萍儿浑身颤抖,泪水涟涟,也不理他的打趣,只是喃喃的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庄见暗叹一声,这才正色道:“萍儿,我是被陷害的!你那二皇兄,他要杀我!”当下,便在断断续续的咳咳声中,把一系列的事情,有选择的讲了出来。   等他讲完,杨萍儿听的粉脸煞白,银牙咬碎,一个身子已是摇摇欲坠了。“禽兽!他是禽兽!!!”杨萍儿此刻已是愤怒的如同一只即将暴走的小狮子。只是此刻除了那份心痛好姐妹失去的大恸外,整个人竟是感觉出奇的轻松。而那份失去姐妹的痛,也不过是转为了一种哀思,和对二皇兄的深切的恨意。再无先前那般天地俱皆死去的感觉了。   “咳咳!咳咳!”听着面前人的咳声,杨萍儿突然觉得极度的羞愧,无尽的心疼涌上来,顺即将她淹没。慌不跌的爬起身来,跪到庄见身前,欲要相扶,又怕弄痛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浑身的伤痕,杨萍儿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没事,死不了!嘿嘿,你情哥哥我命长着呢,”这个无赖,这时候了,还在说笑。杨萍儿急怒的想着。   “现在倒是要想想,怎么摆脱这个圈套才是。我操!以后让老子知道了,是哪个王八蛋想出的这样的毒计,老子一定要亲手炮制他,让他知道啥叫生不如死!欲仙欲死!我日!咳咳!”庄大少毫无半点形象的狠狠说道。   办法?啊,对!办法!怎么才能为他洗清罪名呢?杨萍儿小脸苦作一团,抱头想到。“咳咳,咳咳”身旁人不断的咳声,让她心头抽动,怎么也静不下心。   “你们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咱们自可斟酌一二,只要你们不伤害郡主,咱们自也可考虑暂时放过你等。庄侯爷,你身为朝廷大员,可莫要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来。否则,你那老父,你的全家,可都要受你之累了,还望三思啊。”门外的喊声已是响起。   啊,有了!办法有了!杨萍儿听着门外的叫喊,忽的灵光一现,已是突然想到了。只是瞬间又是满面通红,这个办法,唉,罢罢罢,为了这冤家,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只望他日后能不负我也就是了。杨萍儿心中电转,定下了决心。趴到庄见耳边细细说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顺利脱身   栖凤楼内,庄见惬意的躺在香喷喷的绣榻上,身上的伤口已是尽数处理过了。不想这小丫头这儿到是着实不少好酒呢,庄大少嘴角笑眯眯的想到。   既是外面之人不敢进来,几人自然不会傻到就那么呆呆的等着。侯君集本身常年行走江湖,对这些外伤自是处理的还算拿手。庄见也是多年摔打厮杀出来的混混,久病成医,对这些个外伤怎么处理,也能搞个大概。   眼见无事,当下二人就先开始互相治伤。有了庄见后世西医的见解和消毒常识,再加上侯君集的野路子,二人总算是勉强处理完。庄见得能有此缓冲,年轻的躯体那份旺盛的活力终是占了上风。小睡片刻后,便已是回复了部分体力。   这会儿虽是仍有些虚弱,却已无大碍,只要将养上些时日,自可活蹦乱跳。侯君集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内伤有些沉重,借着在这栖凤楼难得的空挡,已是调息好了一半。虽说还不能恢复旧观,却已是不再像昨晚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了。   只有杨萍儿,昨晚一夜之间,经历了大喜大悲,又耗费了脑力无数,此刻像只猫一样,酣然趴在榻边,睡得正自香甜。   庄见转头看看这个如同谪尘精灵般的少女,眼中不由的浮起片片的温柔。“你只说昨晚一直就是和我在一起,哪也没有去就行了。到时候我自会和皇帝叔叔证明,看我那狠心的二皇兄还有什么把戏?”小妮子说着话时,眼神躲闪着,满面羞红,却异常坚定。   庄见叹口气,美人情重啊。这个时代,虽没有后世那般条条框框,但一个未嫁的郡主,竟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共度一夜,这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对这女子而言,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声。而这个精灵,却是那么自然的说了出来,虽有着少女的娇羞,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庄见心中感动,决定不打她的小屁屁了。要奖赏,一定要奖赏!于是,少女的初吻不见了,天昏地暗之余,终于在那个无赖的放荡子伤重,气息不够的尴尬境地中,结束了这夺取初吻的伟大战役。   及至二人说起庄见这一身伤来,庄见却是一笑,一语道破其中的玄妙。杨广那是谁啊?一代帝王啊!要不是那与生俱来的偏执,单以谋略来说,或者说阴谋吧,又有何人能瞒过他?他们二人定出的说辞,不过是堵住齐王暕的阴谋罢了,让杨广有个台阶下来而已。但要真的编的圆转无缝,嘿嘿,怕是老杨同志第一个想法不是别的,就是要思量着,怎么先把这个编话糊弄自己的小无赖干掉再说。比他老人家聪明的,嘿嘿,这个世上,不容许存在!管你什么忠臣奸臣!他老人家需要的是——顺臣!   再说了,要是那齐王暕不算笨到家的话,当听了这番说辞后,就该偃旗息鼓,不再纠缠才是,否则,闹到皇帝那儿,不但皇帝的面子不好看,定会让他大大吃个挂落儿,还等于是自爆丑事,与人笑柄,对他所谋之大事,有百害而无一利。想来这人应该还不至于笨到这个份上。   对于老大的理论,侯君集大是赞赏。杨萍儿只管自家爱郎无事,其他的却是全然没有思路,自然更不会反对。于是,三人各自将息,调养精神。   天将朦亮,侯君集有了展动轻身功夫的能力,庄见便让他即刻带着杨萍儿的信物,往她家中使人来接,也防备着齐王暕狗急跳墙之下,来个玉石俱焚,那庄大少可就只剩下哭的份了。   等侯君集走了,杨萍儿实在困顿的受不住了,这才趴到庄见身旁,酣然睡去,对这只近在咫尺的色狼却是毫无防范之心,倒让某只色狼大生惭愧之心,收敛了那份偷香窃玉的念头。   此刻看着小丫头梦中恬然的模样,心中突然兴起一种平静,这种感觉却是庄见已经忘记很久很久的一种感觉了。他后世整日混迹街头,不是算计别人,就是怕哪天被人砍死,整日里就是把心提溜着。等来到了大隋,又是整日的勾心斗角,谋算不已。像眼前这样,什么也不想,脑中空空的感觉,嗯,还真是轻松。   窗户上“喀”的一声轻响,侯君集已是翻身而入,眼见庄见向他竖起手指,连忙放轻脚步,低声道:“老大,事情都搞定了。慧儿姑娘已是回到了咱府中,郡主的家人再有半个时辰就会过来,老大且准备一下吧。”   庄见脸上一喜,昨夜虽说刺激不断,险死还生,总算事情俱皆办完了。当下,不再多言,静静闭上眼睛养神。   直等到外面传来一阵的吵闹声,庄见才睁开眼来,和侯君集相视一笑,知道终是大功告成了。当下叫醒杨萍儿,三人略微洗漱,往门前凑过去看。   只见外面一个老家人领着数十个仆从,各提家什,正在和昨晚那个青衣老者争吵着。似是老家人定要进去接自己小姐出来,那青衣老者在苦苦劝告,道是有贼子在里面,怕是挟持了郡主,还是等王爷禀告了皇上之后再说云云。   庄见三人一笑,这才拍拍杨萍儿肩头,鼓励的看了她一眼。杨萍儿本来甚是心虚,此刻得了庄见的鼓励,顿时心头勇气大增。   就在外面两拨人吵作一团之际,哐当一声,大门打开。杨萍儿打着哈欠出来,后面庄见和侯君集随着,三人已是走了出来。   “大清早的,你们吵些什么啊?吵得本殿下好梦,真是好烦!”杨萍儿伸着那慵懒的小腰,极是夸张的噘着可爱的小嘴嗔道。   外面众人眼见这般情景,顿时全都瞠目结舌。那个青衣老者更是险险没有昏了过去。看眼前这架势,人家哪里有半点儿被劫持的样子啊?简直就是好友秉烛夜谈,方兴未艾的样子嘛。可怜自己一拨人,提心吊胆的在这守了一整夜,此刻个个顶着一对儿熊猫眼,如同国宝大集合一般。   老家人眼看着小姐出来,不由大喜,连忙跑过来请安,至于对跟在身后的庄见和侯君集二人,直是视若无睹一般。   齐王府那青衣老者,勉强抑制住那如同嚼了碧浪口香糖后,一浪高过一浪的晕眩快感,上前一步,对着庄见喝道:“侯爷终是肯出来了?您昨夜做下的好大事,这便跟咱一起面见殿下,分说明白吧。”   庄见面上一鄂,转头向杨萍儿问道:“萍儿,这人是谁?我昨晚来时,怎的未曾见过他啊?”   杨萍儿撇撇嘴,不屑道:“他啊,叫陈智伟,可是齐王殿下的智囊呢。为齐王殿下四处搜集美女奇玩,出谋划策,很得二皇兄的赏识呢。庄郎昨夜来了,便进了小妹这栖凤楼,怎么可能见到他陈大总管呢。”   杨萍儿一番话说出,不惟是陈智伟当场呆住,就是那老家人和随来的卫王府家人,也都是齐齐一鄂。自家小姐这番话,不啻于是宣布了庄见的郡主驸马身份。只是这等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的举动,实在不合郡主的身份。   老家人眉头略微皱皱,只是将手一挥,对杨萍儿欠身道:“小姐,不管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先回府中再说吧。”   杨萍儿噘噘小嘴儿,点点头,却回头对庄见甜笑道:“庄郎,咱们且先回去再说吧。”说着拉住庄见的手,便要往车上而去。   老家人眼见这般模样,嘴唇嗫嚅下,想要说什么,终是轻叹一声,沉默不语。他不说话,却不代表陈智伟不说,眼见庄见要走,不由大急。又是上前一步,叫道:“侯爷,郡主殿下可走,你却走不得!你昨夜所为之事,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庄见愕然回头,问道:“陈管家,你一再说我昨夜怎样怎样,到底怎么回事?我昨夜与郡主秉烛夜谈,畅谈人生理想,憧憬美好将来,难道你在一旁偷听?哎呀,你们这种偷窥偷拍的爱好真是可耻!简直跟那个垃圾国家的人一样了,鄙视!嗯,要鄙视!!!”庄侯爷很气愤的说道。   陈智伟听的一脑门子官司,满面发黑的道:“庄侯爷,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当才是。你昨夜闯我齐王府,逼迫我王美人婴绋,不遂杀人,这等行径犹如禽兽一般。婴美人良善美丽,便是禽兽还尚有怜悯之心,你庄侯爷竟能对婴美人下手,其心何等之硬,手段发指。今日居然还想一走了之,可还有天理王法吗?”   庄见大愕,回头问侯君集道:“他说我是禽兽,我是吗?”侯君集很严肃的摇头道:“不是!禽兽尚有怜悯之心。侯爷对敌人从没有怜悯二字。所以……”   “所以,我不是禽兽!鉴定完毕!”庄侯爷接口道,略微一顿,又道:“啊,还有,你说的那个啥,婴什么绋什么的,是美人吗?昨晚出事了吗?哎呀,我知道了,定是你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将人家害死了是吧?唉,想不到你老兄竟能达到这个境界,简直就是禽兽界的至高无上之境——禽兽不如啊!I服了YOU!至于你想陷害我,哦,对不住的很,我有不在场证人,我在我家萍儿郡主小楼内,并无外出过。她可以作证的。不知禽兽兄你可有证人吗?”   旁边杨萍儿极力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哭道:“陈智伟,你说我婴绋姐姐死了?你居然害死了我婴绋姐姐!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饶是陈智伟平日一步三计,今日碰上庄大无赖,也是张口结舌了。旁边再加上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郡主,如何会是对手?此刻听的杨萍儿哭叫着不会放过自己,心神大骇下,只是一个劲儿的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庄见叹息一声,拱手道:“禽兽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失足。但正所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啊。禽兽兄,你好自为之吧。”他这句明朝唐伯虎的名句一出,登时让众人尽皆动容。   便是那陈智伟也是霎时间面色大变,喃喃低念不绝。庄见却不再理他,自拉着杨萍儿的小手,施施然登上车驾,侯君集随车而行。一行人,车声粼粼,已是在众人一片呆然间,渐行渐远。   后面分枝拨叶,晚间那个青年满面阴沉的走了出来,遥望着远去的那队车驾,眼中燃起一片熊熊的怒火。喃喃的道:“好皇妹!孤的好皇妹啊!庄见仁,嘿嘿,好一个庄见仁,这般手段端的了得。你我便走着瞧,走着瞧吧……” 第七十八章 我要变强   在众家人的护持下,卫王府的马车一路向南,先送庄见回府。车厢内,杨萍儿满面娇憨,微笑的看着庄见,美眸神采变幻,犹如一个俏皮的精灵。   “再像昨晚那般亲亲我好不好?”杨萍儿娇痴的道。她不曾接触男女间的情事,只是觉得那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啊?这样啊。可是早上我没有刷牙呢。”庄大少很纯洁的说。   “那昨晚你也没有刷牙啊。”杨萍儿不解的问道。   “可昨天早上我有刷啊。”庄大少道。   “怎么亲亲一定要刷牙的吗?”杨萍儿瞪大了美眸问道。这小羊羊,很可爱。庄大少心中得意的想着。   “那也不是啦,可是你不嫌我有口气吗?不刷牙是会有口气的。”庄大少继续逗弄,满眼的促狭。   “哦,我不嫌啊。那种感觉很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咱们再来好不好?”小羊羊央求道。毫没感觉到大灰狼藏在暗影里的贱笑。   “可是,可是,貌似你也没有刷牙呢。这样不卫生啊。”大灰狼思考了下,眨眨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哦。”杨萍儿失望的答应着。想了想,又歪着小脑袋问道:“什么叫卫生?”   “嗯?”庄见有些无语。“卫生嘛,这个卫生嘛。嗯,这样啊,我打个比方,就是举个例子啦。”杨萍儿点头,很是好学的,两只小手托着香腮看着他。   “比如你刚刚大完便,能不能不洗手就马上去吃饭?”庄见问道,耐心的教导着。   “什么叫大完便?”杨萍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的问道。庄郎好奇怪,他说的话总是那么新奇!好学的杨萍儿想到。   砰!庄狼狠狠的张倒,随即满面悲愤的爬起来,粗声道:“好吧好吧,咱们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哈。那个,你刚刚玩完泥巴,可不可以不洗手,就马上拿东西吃?”   “哎呀,那脏死了!当然不能啊,一定要洗干净才可以啊,娘亲小时候就教过的,这你都不知道吗?哎呀,我忘记了,你没有娘亲了,对不起啊,庄郎,我不是有意的。”杨萍儿小手掩嘴,满是歉意的说道。   又是庄郎!咋怎么听都像蟑螂呢?!庄见大为不爽。方才在齐王府上,为了演戏,也只得由着她叫了,这出来可不能再这样了。贱人就已经很可怜了,再变成小强,那还用活吗?   “那个,萍儿啊。你可不可以不叫我蟑……那个庄郎啊?”庄见满是期待的看着她,温柔的问道。   “咦?为什么?啊!难不成你想赖账?你……你……可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杨萍儿面色大变,珠泪盈盈,泫然欲泣。   “啊?停停停!我说过啥啊?什么赖账啊?”蟑螂眼见着小羊羊要哭,顿时头大,连连急声问道。   “你……你说过……”杨萍儿被他问的一呆,貌似他什么也没说过,可是,他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啊。哼!他在装糊涂!一定是了!   彪悍的杨萍儿怒了,“你知道的!你说过的,要和我好的,你就是说过的。你是不是利用我?利用完了,就不想理我了?你说啊!”   “啊?苍天啊,我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我怎么会不理你,胡思乱想!”蟑螂大惊,赶忙呵斥道。   “哦,那你为啥不让我这样叫你?”杨萍儿顿时笑靥如花,靓丽的明眸眯成了一条缝儿问道。   “没人这么叫过我,而且我不喜欢!你可以和她们一样,叫我大哥、庄大哥的,这样我喜欢听。”庄见解释道。   “啊?这样啊。太好了!我宣布,以后这个称呼我占了,别人不准这样叫你,这样叫了,你也不许答应,不然,要你好看。”杨萍儿蹙蹙秀气的琼鼻,挥了挥雪白的小拳头,骄傲的宣布着她的权利。   “什么?我反对!”   “反对无效!”   “你……”   “你什么你,啊!我知道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卫生的意思了,你是说我脏!对不对?对不对?”像一只暴怒的小猫,杨萍儿突然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方才的话题,恼怒的问道。   呃!庄见,啊,不,是蟑螂!蟑螂很无语。女人是多变的,多变的女人跳跃性的思维,更是可怖的!庄见,啊,不,蟑螂如是想到。她怎么说着说着称呼,就能想到卫生了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眼见他不说话,杨萍儿气道:“原来你真的嫌我脏,你……”   “我哪有?”蟑螂很无辜的道:“不卫生不代表脏,但是脏就一定是不卫生的嘛。”我在说什么?蟑螂自已都有些不知所谓了。碰到这个魔星,似乎就没什么合理的事儿发生过。虽说刚刚给自己解了一难,但看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这话果然不错啊。   “你有!”   “我没有!”   “真的?”   “真的!”   “哦,那你说不刷牙,是不脏咯?”   “这个嘛……还是脏。”   “……庄见仁!你耍我!”   “啊!!!,我靠!别动手!奶奶的,老子伤还没好呢。啊!!!不准打脸!我日!老子要打你屁屁!!!哎哟……”   缓缓行驶的马车内,一阵的哀嚎传出,车厢一顿的晃动。老管家和侯君集面面相觑,又同时长叹一声,默然不语了。   终于,车子在忠知侯府的大门外停住,侯君集上前禀道:“老大,咱们到了。”   车子内突地安静下来,“嗯”的一声传出,闷闷的鼻音。良久,车帘挑开,杨萍儿眉花眼笑的将蟑螂扶出来,宛如贤惠的小媳妇。   庄大少一脸正气,一只眼睛发青,嘴角边尚有半个红红的口印,端方凝重的走了下来,很威严的挥手对杨萍儿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要将养伤势,等我好了后,自会去看你,不可到处胡闹了,知道吗?”   “嗯”杨萍儿轻轻的应着,一派知书达理,婉约温柔之态。看的旁边的老家人,老花眼直抽筋。这……还是自家小姐吗?   将杨萍儿打发走,侯君集才疑惑的看着庄大少的一比零,低声问道:“老大,你的眼睛……怎么青了?”   “什么?居然青了!我插!下手这么毒……啊,那啥,马车太颠!减震太差,一不小心撞到木辕上了。”   “呃,可那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嗯?那啥,木辕太弹,弹回来又撞到车厢上,然后又弹回去,又弹回来……那个……我靠,你丫哪那么多问题?伤好利索了吗?赶紧回去疗伤!”庄老大恼怒的喝道。当先进府而去。   侯君集肚子里抽筋,努力调整着面上抽动的肌肉,高声应了,随后而入。庄老大大步流星的直往后宅而来,走不多远,迎面撞上红拂迎来。   看到他一副惨象,不由的惊呼一声,脚下一飘,已是到了身边,急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伤的重不重?快快,快回屋里,奴去取伤药来。”说着已是半挟着他,急急往屋中走去。   庄老大毫无反抗之力,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乖乖就擒。心中这个郁闷啊,我日了啊!怎么这个世界女人都他妈的会武功啊?会武功很了不起吗?喵了个咪的!老子要学武!一定要学武!等老子学会武功,哼哼,会武功的小丫头,统统抓过来打屁屁!每人打二十下!每天都要打!庄老大暗暗发誓道。   到了屋里,花语依人见了大惊,急忙过来扶住,小心的伺候着将庄老大服侍到榻上躺下,举止间如同维护一只精致的瓷器,满脸的心疼埋怨之色。   庄老大心中感动,看看,看看,这女儿家舞刀弄剑的干啥啊。还是咱花语依人好啊,多温柔啊,女人啊,这才是女人。看着二女伤疼模样,连忙温声安慰。   红拂将庄见交给二女,急急而去,去取伤药,不多时,门外脚步声,红拂当先,后面却跟着四人。正是罗世信雄大海,和罗氏姊妹。   不等红拂说话,罗世信已是放声大哭,两步抢到榻前,抱住庄见大哭道:“少爷啊,你怎么就这个样了呢?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啊?呜呜,少爷啊!!!”   屋里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庄见满头黑线,嘴唇哆嗦着,死死盯着小罗同学,心中已是抓狂,忽的猛然坐起,怒喝道:“我插插你个圈圈的!老子没死呢!你丫的当这是哭丧啊!”   罗世信同学的嚎哭声戛然而止,抬手搔搔头,憨声道:“哦,是在后面碰到侯大哥,他说俺没心没肺的,少爷伤的重,应该表现的悲痛些的。少爷,俺很悲痛了!”小罗同学认真的说道。   屋子里众人满面古怪的看着小罗同学,罗世信很无辜的左右看看,委屈的道:“俺是已经很悲痛了啊。当年跟着我的大黄死的时候,我也是很悲痛的。侯大哥说,比那个感情稍微弱点就行的,所以,我没说你死的好惨啊这句话,是不是这样不行啊……”   “噗通!”一声,庄老大直直的倒下,罗世信一惊,赶忙跪倒,大哭道:“少爷啊,你死的好惨啊……”   噗通!噗通!屋里人倒下一片。罗世信大惊,连忙改口“少爷啊,你们死的好惨啊……” 第七十九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庄府的后院中,罗世信垂头丧气的跪在庭中,嘴中尚自不停的嚷嚷着“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嗯嗯,差不多了吧,多少遍了呢?有八十遍了吧,唉,还有二十遍。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旁边雄大海认真的道:“不对,是七十九遍,罗兄弟,你还要说二十一遍的。老大说了一百遍就是一百遍,少一遍也不行的。”罗世信苦脸点头,继续嚷嚷。   这是急急赶来的苏烈和伍天赐,进来后看到第一眼的情形。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摇摇头,知道在这个府里,若是没有奇怪的事儿发生,那么可就真是奇怪了。   两人接到下人通报,道是庄侯爷令二人速至府上议事,这才急急赶来。等到踏入厅中,见庄见一身包的跟粽子似得,不由的同时大惊。   苏烈疾走两步,扶住庄见,沉声问道:“兄弟,怎么回事?”他与庄见最先结识,人后向来以兄弟相称。   庄见苦笑,摇摇头,请苏烈和伍天赐先坐了。这才将整件事细细的说了一遍。又指着和红拂坐在一起的罗氏姊妹,给他们双方引荐。   苏烈和伍天赐不敢怠慢,知晓这几女或许不定哪一天,就是自己的主母了,当下都是恭敬见礼。   罗氏姐妹连忙谦逊。她二人相见之后,自有一番激动,心中对庄见之恩,都觉得实在是百死难以想报,既是如此,那么此生就属恩公所有也就是了。早上闻听红拂说起庄见重伤而归。俱皆大惊,这才随着一同过来探望,可没想到被罗世信那混小子一通的打岔,险险没能笑破肚子。   及至庄见将罗世信赶了出去,二女这才上前答谢,出言表明心志。庄见自是乐见其成,顺势答应下来。红拂等虽心中别扭,却也无可奈何,这个时代毕竟是男尊女卑的规矩,她们又份属下人,哪有反对的权利。   等到给庄见疗伤之时,罗慧儿却让众人大跌眼镜。这个睿智的女子,原来竟也是懂得武技的。虽不是什么拳脚之技,却是一手银针刺穴的功夫。银光闪动,认穴精准,不但可伤敌制胜,亦可救人治病。让庄见大是感叹,自己后宫倒是各有其才了。想及昨夜退敌之时,自己抛出的胡登中似是夹着一抹银光,这才使得高德禄躲避不迭,想来就是慧儿当时出手的。   等到问起,慧儿只是抿嘴笑而不答。在红拂和慧儿的诊治下,庄见这才真正的将一身伤势稳定下来,想想这一日一夜的经历,估计宫中没了罗慧儿,飘香院没了罗仙儿,这两个地方都是因着自己的出现,才有的变故,怕是不管那二皇子也好,还是那高德禄和那神秘的老和尚也好,都会猜到自己头上。此时,侯君集功力尚未全复,再加上他本就不是高德禄的对手,自己这府中的护卫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下,这才使人往城管司叫来苏烈和伍天赐,共同商量一番。本来有心再将青帮的尉迟恭也叫来,那可是个比侯君集还厉害的高手,但想想,不能将自己的力量一下子全部暴露出来,这才罢了。   此刻眼见众人齐集,庄见先向罗慧儿姐妹说道:“两位妹子,你们先把你们所知跟咱们说说,大家一起分析下,也好通盘掌握,再来定计比较好。”   二女点头,罗仙儿所知有限,只是知道自己上司就是那小吃店的齐彪,自己过往得到任何人的消息,都是通过齐彪上达的。她的只要任务,就是和成三娘一起,把来飘香院的朝中各部臣属在床榻间的言语,通过妓女们套问出来,掌握其弱点和把柄,为将来做打算。这许多年来,倒是收获颇丰。可惜,罗仙儿甚是厌烦这份差事,并没留下副本,让庄见大叫可惜。不过好在罗仙儿记忆力甚好,倒是将一些主要人物的事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庄见一一记下。   到了罗慧儿,说出来的消息,却是让众人大吃一惊,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竟有那么一番牵连。牵扯时间之久远,人物之多,关系之纠葛,竟是错综复杂,让人眼花缭乱。而之所以罗慧儿能知道这些,却是因为另一番机遇所得,包括她一身的银针认穴本领,都是从那而来的。这里暂且不表。   众人听的罗慧儿说完,都是久久不语。半响,苏烈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向庄见道:“兄弟,你此番可是逮了条超级大鱼啊。这要是一旦通了天,怕是大隋立刻就要大乱,兄弟当三思而行,让皇帝知道哪些,什么时候知道,你当好好拿捏分寸才是。”   庄见也是心头抖颤。话说他只是个小混混,虽说对人性摸得通透,但这等惊天之谋,通盘谋划,却不是他一个高中生,街头小混混所能掌控的过来的。是该找个智囊类的人物的时候了!庄见暗暗的想着,这个时代,本就是英雄辈出的时候,那些后世耳熟能详的人物,他自是知道,但他们都在何处,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眼下也只能靠着自己这半瓶子水平,勉强应付了。而且,自己一身的优势,现在可都是自杨广那儿来的,这大隋一时半会儿,可不能让他倒了,否则,任何一方势力起来,摁死自己怕是不比对付一只蚂蚁来的困难。   好在几个主要人物,自己全都知晓了,那就且顾眼前吧!庄见想到。现在既是这种局面,首先要防的就是高德禄那个老乌龟了!这个老乌龟想必很快就能知道罗氏姊妹的失踪跟自己有关,以他的个性和身手,恐怕不日就会光临惠顾一下自己这忠知侯府,自己可要小心安排才是。至于当日故意露出的捉住一个刺客活口的事儿,眼下已成了鸡肋,自可不必再去多做安排,只消说最终没能救活,将那边埋伏的人手撤出,正好调来自己府上就是。   庄见沉吟半响,让将在外的罗世信和雄大海叫了进来,这才将自己想法说出,与众人细细商议。众人听罢,想想似乎也只有这样了。当下不敢怠慢,苏烈和伍天赐分为两边,苏烈仍然镇守城管司,伍天赐却带着六十个老兄弟,在庄见府上暗布各处密桩,架设机关。红拂和罗氏姐妹护住府中一干内眷,罗世信和雄大海寸步不离庄见左右。   眼见各处事儿俱皆定下,庄见又使人往右监门府去请当日的那位参将袁文焕过府议事。众人自去准备不提,等袁文焕来了,庄见将他请至书房,秘密商定,袁文焕才满头雾水的离开。   等所有准备到位,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庄见身上有伤,自在房中用餐,红拂和罗氏姐妹及花语依人相伴。飘香四花魁却不肯以这等身份共处,坚持以婢女身份,自分在各女房中,权作贴身侍女。看着眼前五个如同如仙缘奇葩的女子,或温婉、或刚烈、或冷艳、或端方、让庄见一时间颇是得意。一席饭直吃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   当夜二更才过,月朗星稀。庄府的后院中,外驰内张。众人既是知道了对头,自不敢稍有大意。都是谨守自己方位,瞪大眼睛看着。只是一夜过去却是无事,令众人大是不解。而后接连数日,庄见身上之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侯君集已是全然恢复,自是仍隐身暗中保护,又密调暗影部数人,扮作各式人物,分在庄府四周,以作哨探。   这期间,那个庄见救回来的大汉张三倒是出来露了一会面,只是似乎感觉到了府里的气氛,只是皱皱眉头,便自顾回屋躲着不再出来,每日里酒食甚豪,毫无半分扭捏之情,倒也洒脱。庄见等人每日里都是提着心防备对头,自也不会去多问。   一晃已是十余天过去,眼见并无什么事情发生,众人都是微微放下心来,猜测或许那边见庄见着实难斗,不愿再与他为敌,才如此故意示好。庄见只是摇头,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却是隐隐的总是挥之不去。   他早已发现,自穿越而来之后,后世那份所谓的第六感,不知为什么变得强了不少,有什么事情,自己总能预先有所感应,让他不知躲过多少危厄,此次,既是那份感觉没有消失,那就说明,敌人仍在暗中窥伺,犹如恶狼一般,在等着最佳的时机,方才露出那锋利的爪牙,扑上来将猎物撕成碎片。   这一日,天空突然变得阴暗了起来,已是入了冬的天气,带着彻骨的寒意,让在外持续守候了多日的暗桩大是遭罪。庄见眼见众人疲惫,心中虽是感到危机迫近,却也不好再让大家绷着了。俗话说,只有一日杀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算了,要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了。这么个防备法,终不是办法,早晚全部拖垮了,反而不如缓一缓。 第八十章 大隋小鬼当家   当下,庄见传令,只留一半人手守卫,另一半回去休息,第二日换防轮值就是了。众人知道老大体恤,自是心中感动。只是体力着实不支,伍天赐也不再坚持,将人分作两批,轮换休息。   当夜,阴云密布,子时过后,天际突地落起雪来。飘飘洒洒的将天地之间旋即染成一片苍茫。雪花不大,落得却是甚急,微风不起,十余步外,却已经难辨人形了。   庄见自入夜后,那份不安便变得强烈起来,暗暗嘱咐红拂和罗氏姊妹看好后面众家人。让罗世信和雄大海各持兵刃随侍在侧,侯君集自寻了隐秘处藏好,静待来敌。   罗世信造了对儿大铁锤,却不是圆的,乃是庄见的创意,将之打造成椭圆形,锤顶处隐有锋尖,兼具刀剑属性,倒让罗世信大是喜爱,整日的抱着,不肯须臾离手。   雄大海自造了一对儿板斧,刃光雪亮,负于身后。手中平日所用,却是一根鹅蛋粗细的紫铜棍。庄见曾经掂量了下,不由的咋舌不已,这根通体实心的铜棍,怕不有百十斤重,难为这个大汉那力气怎么生的。至于罗世信的双锤,庄老大压根就不去讨那不自在。那小子是个怪胎,不能以人类看待。这是庄老大的评价。   这会儿众人兵器就手,准备充足,庄见虽是心头忐忑,却也是比之往常安定许多。他自己手中伫着一把后世唐苗刀的夹钢长刀,此刻眼望无尽的飘雪,立于窗前,倒也颇有几分大将风度。   梆——梆梆,二更方过,天地间一片静寂。忽然,庄见双眸一缩,手中一紧唐刀,死死盯着墙头蓦然出现的一个人影。那人一身夜行,弯腰驼背,似是极为瘦削。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中,寒光闪烁,流转不定。显示出其不凡之处。   庄见细细分辨,嘴角不由露出冷笑。这身材,这行头,可不正是那日宫中夜袭的高德禄吗!这个老乌龟早已露了底了,但却依然是谨慎的很,绝不肯在人前稍露半分行迹,心机端是沉稳弥辣。   身边罗世信双锤提起,弓背藏胸,宛如一支即将射出的长箭,一股子淡淡的杀气飘散。雄大海却是满面肃穆,将紫铜棍斜倚身后,双眼神光爆射,紧紧盯着墙头上的人影。   那人影站在墙头,似是毫不在乎被别人发现,左顾右盼一番,陡然长笑道:“庄侯爷好大的手笔,这等迎客之道,倒也符合你的身份。嘿嘿,各位也不必躲藏,这就出来吧。咱家倒要一一领教一下,会一会这天下的英雄。”   此人说话声音尖刻,虽是刻意隐藏,却怎么也难掩那份独有的公鸭嗓。窗内庄见伸手将半掩的窗户推开,嘻嘻笑道:“总听人家说,这赖狗好上墙,灵猫不钻洞。我说老乌龟,你也是四个爪爬的,何苦非要学人家大虾,往墙上跳呢?唉,没品!没品!太没品了!”说着,摇头叹气,满面的怒其不争之意。   这厮一出口就乖着弯儿骂人,墙头上的高德禄身子微抖,不由得怒哼一声。气息一沉之际,忽觉的脚下一软,竟似踩入了软泥之中,不由得豁然一惊。低头看时,只见那墙头不知为何竟被自己踩下去寸许。心头一喜,不想自己竟是功力有所精进了。   抬头看着对面窗户内的三人,中间那个小贼满面的贼笑,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是罪魁祸首,只要杀了他,自可一了百了。旁边那两个人虽是气势不凡,不过却尽是战阵上的猛士,这技击之道,哼,可非他们所能知之的了。这小贼以为有这二人相护,屋顶上还藏着那个手下败将,便可万无一失,老夫偏偏要直接火中取栗,将他拿下,看他如何应对。   心下打定主意,突然仰天大笑,大笑声中,猛然向上拔起身形,便要向窗口扑来。只是笑声未绝,却突然转成一声怪叫,一个身子突兀的一顿,随即一头向墙内扑去,但偏偏那双脚却似生了根般,并不移动。   耳中听的一声梆子响处,自大石后,草丛间,顿时一片的暗器向他射来,晶晶莹莹,呜咽声响,如同蝗群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他心中大惊,眼见如同一个合页般要扑到内墙面上了,那满空的暗器也已是激射而至,躲无可躲之际,不由的怒喝一声,提聚功力挥掌拍出,啪的一声击在墙上,便要将墙击穿而过。   只是随即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墙倒是终给他击穿,一个身子登时如同风车一般旋转而起。可惜那个风车因为脚上带着两大坨砖石,委实太重,只不过刚转了半圈,就在他一声惊呼中,颓然落下。   漫天的暗器却也是给他莫名的避过去了。庄见大叫可惜,满面的懊恼之色!妈妈的,谁他妈的这么笨,将墙头处的砖石砌的那么紧,否则,定会给这老乌龟打成麻子不可。   他这低声大骂,墙外高德禄却也在破口大骂。这个无赖,毫无半点朝廷大员的气度,卑鄙刁钻,哪有在墙头上堆那么厚一层胶的损招!而且那内墙上竟然还盖着一层布幔,里面竟然沾着无数的钉刺,简直就是缺德带拐弯的,头顶冒水,脚底生脓的绝世阴损坯子!   仰躺在地上,毫无防备间,这一跤跌的那叫一个结实。努力调息片刻,方才忽的坐起,看着脚底带着的那两大坨砖石,再看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掌,高德禄只觉得怒不可遏。   气劲到处,一个身子竟是突兀的如同僵尸般直直而起。脚下使力,已是忽的拔身而起,竟是双脚脱出了长靴,带着长长的裹脚,直直自半空直接越过高墙,向着院中落去。两条白布裹脚飘飘如带,简直如同那奔月的嫦娥,又如那九天仙人谪尘,如不是那一双充满恨意如狂的眸子,倒也大是有些仙灵之气。   眼见窗内的庄见怪叫一声,满面的惊慌,高德禄心中大爽。此番若不将这个无赖抓住,狠狠的折磨上三天三夜,绝不容他痛快的死去。   眼瞅着左右俱皆是怪石竹林,满林子的刃光闪烁,身子在半空中一扭,已是对着旁边一块空地落下,只消一个借力,便可直接窜入窗内,将那小无赖生擒活捉了。   高德禄心中大喜,更不怠慢,脚下方一感觉地面,便用力一沉,借力而上。只是这力尚未借到,却是脚下又是一软。心中忽的一阵大慌,慌不跌的另一支脚向前一踢,将一个身子生生的往前迈了一步,将那发软的地方避过。   满身的冷汗尚未及出来,那刚踩上地面的却又是一软,这会儿却是怎么也难以再反应了。只闻听“刺啦——扑通”一声,一个身子竟是直直的陷入一个水潭之中。   随着这声才起,身周忽的暴起一阵的粉尘,瞬间将他双眼糊住,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立刻自双眼传至全身,四周随即一阵的臭气扬起。紧接着,就是脚底一阵剧痛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才叫半声,那满空的白粉合着飘雪,已是随即将他满口封死。   四边厢脚步声大作,寒气忽现,不知多少长枪已是抵在了身上各处要害。高德禄浑身颤抖,两眼紧闭,满头满面的白粉糊着,在那臭水谭中,齐胸站着。那份景象便如同瞬间在地上堆起一个雪人一般。   庄见趴在窗台上,喃喃自语道:“我说老高,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玩什么不好,非要扮神仙。早跟你说了,别上房爬屋的啦,看看,看看,这下神仙没扮成,倒成了雪人了,唉,您老可真是童心未泯啊,佩服!I太他妈的佩服YOU了!”   这厮明明是自语,偏偏那声音却是极高。满园的士卒和埋伏的众人,一时间俱皆都是浑身抖颤,肚内简直欲要笑的抽筋了。自家这位大人,简直太他妈的有才了!搞了个大坑,最底下插入竹签子,灌上粪水,上面用油脂盖住,再用一层油纸铺上,上面洒满石灰,最后洒上一层浮土……   这他妈的就是神仙也得中招啊!他阴了人家,这会儿却又在这儿说这风凉话,咱家这个大人啊,坏!太坏了!   高德禄浑身颤抖的站在臭烘烘的粪水之中,双眼、嗓子中都是火辣辣的生疼,双手、脚底下更是钻心的疼痛,耳中听着庄见的话语声,直气的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已是难以自抑的直涌上来,“哇”的一声,已是狂喷而出。   这口血一出,倒是将那满嘴的石灰化解了,嗓子总算是解了被烧坏的危险。高德禄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这么一个鲜有敌手的大内高手,未经与人过招,就被接二连三的算计,悲惨的落到这个份上,心中那股子戾气实是已经到了顶端。   只见他满头灰白的头发无风自动,那些正用挠钩抓住他,欲要将他拖上来的兵丁,忽的觉得一股子大力,自手中挠钩上传至,心神大震之余,不暇多想,已是纷纷哇哇的仰天吐血而倒。 第八十一章 大高手   却说高德禄一个身子既然没了牵绊,强忍着脚下剧痛,气力到处,一个身子顿时如同一杆标枪般,直挺挺的向上窜起,带着一溜儿的粪水臭气,哗啦啦的蹦了出来。   窗台上的庄见面现惊容,这个老乌龟如此彪悍,当真是可畏可怖至极。身旁罗世信雄大海眼见变故突生,顾不得再等庄见吩咐,暴喝一声,已是蹿了出去,半空中,紫铜棍带起一溜儿紫芒,挟着两团黑乎乎的锤影已是对着高德禄猛然击去。   屋顶上,适时的一声清啸,一柄精光长剑,耀起炫目的光芒,直射高德禄面门。高德禄双目紧闭,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垂死的嚎叫。   双掌听风辩位,左掌一搭,已是扣上雄大海的紫铜棍,并不用力,却是身子半扭,顺势右掌跟上,后掌推前掌,将雄大海一条紫铜棍向着罗世信的双锤迎去。   半空中只闻“呛朗朗”一声大震过去,众人耳中都是一麻,这当世两个大力士的兵刃,便就此撞到了一处。   雄大海本来力气稍弱于罗世信,但在高德禄的借力打力之下,已是与罗世信击出的双锤的力量不相上下。棍锤交击之下,二人都是浑身猛震,双臂发麻,两个身影同时倒翻而出,向两边落去。   高德禄既解了两边之围,身子下落,却是堪堪避过侯君集的霹雳一击,便在侯君集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余,双掌陡然上翻一合,啪的一声,已是夹住侯君集长剑,口中再次大喝一声,猛一扭身,双掌合力,竟是生生将侯君集一个身子甩了出去。   就在此时,耳中猛地听到一句令他心惊胆战的国骂“我日你大爷的!”,心头一颤之余,只觉脑后生风,竟是不知一件什么兵器,似是极大之物,已是在他心神俱疲之际,猛然击到。   耳边“咣”的一声大震之下,可怜高德禄一代高手,重伤之下,拼尽余勇将罗世信、雄大海和侯君集击退,已是再无半丝余力了。竟被这一招正砸在后脑勺上,直直的给砸了两个跟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他若有幸能在此时看明白击中自己的兵器,一定会立马疯掉。因为,打中他的,正是庄大侯爷的独门兵器,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大铁锅。   原来,庄大侯爷做了万全的准备,唯恐对方再跟上次一样,临走来上一手满天花雨,到时候他庄大少可没什么奇功绝艺能避的开。这才有备无患的,特意命人寻了一个超大号的厚实大铁锅放在身边备用。到时候,一旦对方放暗器,他老人家自是将大锅一竖,躲在后面就好。拿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嗯,大铁锅,实是居家旅游、杀人放火、街头PK的必备之良品啊。   只是此番这般奇门兵器原本的作用没发挥出来,却意外的再次创造了一个记录,成功的将一个绝顶高手,以横扫秋风落叶式,凌空击转360度大回环的绝佳成绩,独领风骚。终于缔造了一代神兵的传奇史!   此刻,庄大少拎着他这独门兵器,却正在跳着脚嚎叫。原来,高德禄方才全身精血四溢,劲气弥漫。虽是耗尽了全身的功力,但就是那剩余的一星半点儿,也是庄大少这等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所能承受的。   他堪幸是用的是大铁锅这等厚重的大物件,否则若是用唐刀那等兵器劈来,登时就会被震飞的无影无踪。但饶是这样,那股子反震之力,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劲力到处,;两条胳膊顿时脱臼。此刻只疼的龇牙咧嘴,大声叫痛不已。   伍天赐方才身在后方,未曾赶得及夹攻,这会儿见庄见击倒高德禄,忙一边吩咐人将他用牛筋大枷铐住,忙一边过来查看庄老大的伤势。   上下左右一看,不由大松口气儿,笑道:“老大,您且忍着点,属下这就给您合上。只是脱臼,并无大碍的。”口中说着,趁庄见尚未注意,双手一扣,向上一提一推一扣,登时就给他接上了。   这时,庄见那迟来的惨叫方才传了出来。手指一松,那个立下了大功的伟大铁锅,当啷一声落于地上。   庄见惨叫半声,发现双臂已是好了,连忙住嘴。让人将罗世信和雄大海扶了过来,侯君集已是满手鲜血的自后面走来。   几人相见之下,都是咋舌不已。低头看着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昏迷过去的高德禄,雄大海叹息道:“这老家伙简直不是人,手段如此高明,此番要不是老大设计,怕是咱们这里,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说着,连连摇头不已。   众人回想起方才兔起鹘落的一幕,都是心下发虚,额头上已是沁出汗珠。只是想到刚才那些个手段,这看向庄老大的眼光里,却是更加惊惧。把个这样的高手算计成眼前这幅惨象,我的个天天,这以后谁要是落他手里,还是只求速死的好。想来,那十八层地狱中的手段,离着这位主儿的法门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众人一阵的嗟叹,这才将高德禄抬起,准备收拾战场。只是转眼间,却都是突然愣住,定定的看着方才被高德禄击穿的那面墙外。此时,一个貌相清矍的老僧,正自合十而立。漫天的雪花,飘飘飞舞之际,不待临近他身周,便似遇到一股气层一般,向两边弹开。   这老僧看不出年纪,给人感觉当有七八十岁,但那面相却偏生似是只有三十多岁。强烈的反差,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震撼,让那具并不高大的身躯,给人以极深刻的印象。   他一声月白僧袍,一尘不染,仿若刚从九天之上垂云而下,自带着一股出尘飘逸之感。此刻,大袖垂下,合在胸前的双掌,如同白玉雕成一般。目光温润,缓缓扫过众人面上,被他看到的诸人,都是忍不住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纷纷转头避开。   眼见众人眼光避开,这才高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老衲前来化个善缘,还望诸位施主成全。”   庄见心中狂震,老和尚!那个神秘的老和尚终于出现了!想及罗慧儿说的那番话,这个老和尚乃是极关键的一个人物,便说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也不为过。只是他却极为低调,只是在不断奔走,并不发号施令,但所有计策的实施,背后却都能看到他的影子。至于上次在皇城外那个,却绝非眼前这位。   此人这个时候赶来,绝非巧合。看来对方对自己倒是真看得起,不但出动了高德禄这等绝世高手,便连这尊大神都请了出来。啊,是了,定是方才高德禄那一声长啸召来的。喵了个咪的,这是不取了自己的性命决不罢休啊。   庄见心中惶恐,面上却是绝不肯露出半丝异样的。闻听老僧说话,笑嘻嘻的合十回礼道:“大和尚,这般风雪夜的,你老人家不在寺庙中参悟天地之玄机,拜读我佛如来的无上大法,却跑出来化缘,哎呀,当真是勤奋的很啊。只是咱们这里一没有狗肉,二没有花姑娘。大和尚是不是走错了地儿啊。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今晚呢烤了条羊腿,大概还剩下二两肉,本来扔了也是扔了,怪可惜的,要不大和尚先拿去垫垫。有了力气,再往飘香院啊,百花楼啊啥的所在,找个密室什么的,叫几个姐儿陪着,上点肥肉胡吃海塞一通,岂不是美?大和尚意下如何啊?”   众人听的这位老大的胡说八道,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敬佩。这和尚一身修为,怕不是已经功参造化了。在这样一位高手面前,说话尚敢如此放肆随意的,这世上大概也就老大一人了。   那老和尚闻听此言,面上却是波澜不兴,只是静静的看着庄见,目光中无悲无喜。庄见只觉对方的眸子似是如同一个深邃至极的黑洞,简直欲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就是后世所说的迷魂大法?嗯,他妈的,肯定是了。哼,迷魂大法,不过是催眠术而已,只要心志坚定,转移精力,自不怕他。   当下,满面堆笑,笑意晏晏的看着对方,一颗心却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果然感觉好了很多,不再怕他。   老和尚眼中终是有了一丝变化,似是有一道惊诧掠过。庄见目中笑意更甚,灵光一现,忽然出口道:“大和尚禅心已动,何苦再费功夫?还是接受我的好意,拿着羊腿走路好不好?”   老和尚闻言豁然一震,双目中精光大胜,方才那副高人之象顿时无影无踪,此刻满面的凝重,看着庄见缓缓点头道:“怪不得我等屡次挫与侯爷之手,不想侯爷心基早筑,竟至转生重圆的大圆满之境。好,今日便看在侯爷面上,放过他们诸人的性命,只请侯爷将高总管交与老僧,再请侯爷拜我为师,随我静修无上法则就可,侯爷想来不会推辞吧。”   庄见闻听不由大愕,愣怔半响,看看他,又指向自己,这才问道:“你,要我,拜你为师?去当和尚?”   老和尚点头高宣佛号“阿弥陀佛,正是如此!侯爷身俱我佛大圆满心境,正是修行的最佳人选,只要持之以恒,离着天道不过咫尺之遥,此等机缘实在不可错过。”   “我操!我Fuck!我日你个老母!我插插圈圈你全家的!仙人你个板板的!你个死秃驴,老子和你有仇吗?啊,老子杀了你老爸了,还是抢了你老婆了?你大爷的,你竟然这么毒!竟让老子去做和尚!妈妈的,老子费了多少心力,生死都他妈的走了一回啊,为的就是泡遍天下美女,吃遍天下美味,我香蕉你个巴拉的!你居然咒老子是当和尚的,我你二大爷的,老天怎么不打雷,怎么不打雷劈死你丫的。我操,滚滚,你丫赶紧给老子滚蛋!你要这个老乌龟,妈的,老子就不给,咋的。我操!”庄大少在愣了半响后,突然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暴跳如雷,一连串的稀奇古怪的骂声就是脱口而出。   众人哪成想老和尚一句话,竟然引起庄大少这么大反应。等到听到了庄大少那伟大的理想后,又都是忍不住的只想乐。话说这位老大的理想也太宏伟些了吧。泡尽天下美女!很好!很强大!貌似这是每个爷们心底最忠实的呐喊了,却无人敢这么赤裸裸的大声宣扬出来。这位老大却是毫不理会的,要的!真是要的!   老和尚静静的听着,等他骂完,这才摇摇头,叹息道:“侯爷沉溺尘世太久,灵珠蒙蔽,可叹可叹。如此更要随老衲去了,这却由不得侯爷了。老衲既是选定侯爷,侯爷便早晚也是要去的,挣扎也是无用的。侯爷这就随了老衲吧。”   庄见大怒,道:“滚你个老玻璃!妈的。赶紧给老子死远点!你觉得我当和尚行,我他妈的还觉得你当太监行呢,你怎么不赶紧把老二割了,进宫混去?别以为你自己长相显嫩,就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你丫算个吊毛啊!”   老和尚也不着恼,点头道:“侯爷此话大有慧根,一具臭皮囊而已,本不算什么的,身在何处,有无什么都是不碍的,侯爷若肯,老衲便自宫也是没什么的。”   嗯?难道是个傻和尚?练功练坏了脑子了?庄见大喜,道:“好啊好啊,那你赶紧割吧,割完赶紧去宫里报道哈。咱帮你将这个老乌龟宰了,你去顶他的位置,也弄个总管风光风光岂不是好。去吧去吧。”   老和尚摇头道:“老衲之意,侯爷误会了。老衲是说先将侯爷度化,等到侯爷大成之日,老衲责任卸下,自会去势,那进宫当什么总管的,倒也不必了。侯爷说了这么多,也是无用,这便随老僧走吧。”说罢,不再多言。身子一晃,已是顿时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却是已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大骇,忙不迭的齐齐往后退去。老和尚眼光扫了一眼提着高德禄的伍天赐,淡淡的道:“这位施主请将高施主交与老衲吧。”   伍天赐大惊,手上一紧,双目中赤色大盛,狠狠的盯着老和尚。那老僧却是如若未睹,身子忽的一晃,只闻伍天赐怪叫一声,已是四肢舞动着远远摔了出去,那手中拎着的高德禄已是到了那老僧之手。那老僧目光却又向庄见看来。   众人大惊,齐齐向中间一靠,将庄见紧紧挡住。庄见面青纯白,连声大叫“滚滚,老子不去!打死都不去!老子不当和尚!大丈夫说不当就不当!你逼我也没用!”   老和尚淡淡的道:“有用无用,又有何人知道?若不能先修心,自可先修身就是!身在处心亦在,修身处也是修心处。阿弥陀佛。”随着这声佛号,那老僧身形一动,已是探手直往庄见抓来。 第八十二章 我要学武   那老僧一抓探出,众人只觉得空间似是已不存在了,一双雪玉也似的手掌,瞬间已是到了庄见身前,旁边众人却如同被一层高压气体碰上一般,闷哼声中,齐齐飞起,直往一边落去。   眼见庄见已是不保,就在此时,一道灰影却突兀的出现在庄见身前,便犹如原本一直就在似得,此刻轻描淡写的一掌迎上,顿时将那老和尚手掌拨开。随即,一个豪迈的声音,方才先发后至的,排空传了过来。   “哪里来的野秃驴,搅了老子的好梦,尽在这放些无聊的臭屁!给老子滚蛋!”这人一掌击出,身形纹丝不动,对面那老僧却是面色大变,白影一晃间,已是又立于原地。身形之快,直如鬼魅一般。   众人此刻方才纷纷落地,噗通之音响成一片。但是随即就是又都爬了起来,往庄见这边靠来。   庄见此刻却是如同做梦一般,定定的看着背对着自己所站的这个雄伟的身影,不由的目瞪口呆。这人不是别个,却正是自己那日从西市上救回来的那个,每日里只顾吃了睡、睡了吃的大汉——张三。   只是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哪里还有一丝的萎靡。雄壮开阔的背影,此刻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任他风疾雨骤,却是岿然不动。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绵绵不绝,便如同与天地合为一体,再也不分不清哪是他,哪是天地了。   身上那袭灰布短打,此刻竟是毫不显邋遢肮脏,便是最华贵的锦服,在他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对面老僧此刻面色凝重,双目射出如同实质的光芒,死死盯着对面这人。却听那张三豪声道:“秃驴,要放狗屁自去找地儿放去,修来此处刮燥!老子即在这里休养,要是再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滚吧!”   那老和尚面上终是显出一丝变化,突然间竟是满布阴鹜,一张原本清矍的面孔,顿时变得狰狞而凶狠,满是提防戒备之色,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竟来插手老衲之事?”   张三嘴角微撇,不屑的道:“老子姓张,行三,插手你的事,却也没那兴趣,此地主人是我的兄弟,你胆敢在这撒野,乱放狗屁,大是惹厌。现在趁我尚未改主意,赶紧滚蛋就是。”   那老僧面上阴云更盛,缓缓的道:“好,施主既是如此强横,说不得老衲只有再领教一次了。只要胜得老衲,自是一切随你。”   口中说着话,那身影却是忽的一花,蓦地出现在大汉身前,一只莹白的手掌,已是按到了张三的胸前。   张三纵声大笑,豪迈的声音如同天边的惊雷一般,“秃驴,你便这点本事,也敢在张某面前施展,咄!与我滚吧!”随着这一声大喝,众人只觉得脑袋一晕,同时倒地。啪的一声轻响过后,却见那个老僧已是面色瞬间泛起一阵的潮红,随即变为煞白,一个身子倒飞而出,落于高德禄身旁。   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面色瞬间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通红一片。惊惧的看了一眼对面若无其事的张三一眼,探手抓起高德禄,白影一晃之间,已是顿时鸿飞冥冥,不见了踪影。   天空中小雪不断,霎那间便将方才那老僧站立处淹没,再也没有丝毫痕迹。众人围在庄见身边,都是骇然。突地侯君集惊呼一声,叫道:“那位恩人呢?”   众人闻听一愣,这才发现,那个叫做张三的大汉,竟是突兀的不见了踪迹。众人只觉如同做梦一般,眼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罗世信傻傻的喃喃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嗯嗯,梦里怎么没有白面卷子和肥肉呢?这梦真是不好,不好。”   众人听的绝倒,庄见气恼,抬手给他一个爆栗,怒道:“去,把那围墙给我修好!不然,你以后都不要想白面卷子和肥肉了!”   罗世信激灵灵一个冷战,话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要是生命中没了白面卷子和肥肉,那自己还不如直接死了好了。当下,二话不说,一溜烟儿的跑去找家把式干活去了。   庄见眼见今晚一番忙活全然白费了,虽说高德禄那个老乌龟终是给击伤了,但等他恢复了,却又有何人能是他的对手。再有那个老僧,简直就他妈的不是人吗,如鬼如魅的,要没有张三今晚忽然出现了,怕是庄侯爷真的就要去做和尚了。   想到做了和尚的种种,不由的不寒而栗。恨恨的吐了口唾沫,也不和众人多说了,让大伙儿自去休息。他不由的翻腾不休。妈妈的,武功!我靠!不就他妈的武功吗!老子去学就是了,放着张三这么个大高手在这,老子还怕学不到高明的武功?日了!死秃驴,等老子抓着你,定要逼你去当太监!   庄见自己意淫了会儿武功大成后的美景,心中才算平衡。吹了声口哨,叹一句“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这才往后来寻找张三。怎么说也得先谢谢人家啊,再说这打好关系,才能骗的……啊,呸呸,是学的高深的武功嘛。   庄大少一厢情愿的想着,毫没觉得他要学,人家肯不肯教的事儿。在他看来,以自己这般绝顶聪明的人前来拜师求艺,那个师傅不得屁颠屁颠的赶紧收下啊。这世上貌似像咱这般良材美玉不多见吧,咱可是穿越来的啊,那个老秃驴都说咱有那啥心境来着?反正很牛叉的!庄大少很臭屁的想着。   一路遐想着,已是到了张三所居的小屋外,稍微整理下衣衫,这才上前准备敲门。还不等那手拍下去,就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先自回去吧,但有何事,咱们明日再说。请恕在下今晚就不招待了。”   那声音突兀的响起,只把庄见吓了一跳,险险没一个高蹦了起来。呆立半响,这才想到肯定是屋里的张三说话。话说这后世的电视剧、小说啥的都没少看。什么传音入密啊,千里传音啊之类的,那都是大高手的特技。   嘿嘿,咱有见识,甭蒙我。等咱以后有了这本事,咱见天的跟杨萍儿那小魔头说话,让她见不到咱人,可到处都能听到咱的声音,看她还敢欺负老公不。   庄大侠狠狠的意淫了一番,眼见张三既是不见,再纠缠可就落了身份了。这才面带傻笑的转身而去。等到回了屋里,眼见众女都在,见他回来,都是急急问着情况。今晚对付高德禄这种高手,众女自是极为关心,唯有红拂嘴角微有笑意,虽也跟着急问,但却并无焦躁之意。   庄见想及今晚虽是没抓住那只老乌龟,但这老乌龟想要一时半会儿的就好个利索,却也是休想,心中得意之余,也就没注意红拂的异样,当下摆开龙门阵,将今晚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以他的口才,便是平淡无奇之事也能给讲出花来,更何况今晚之事,更是惊险环生,跌宕起伏呢。   他一番话讲完,等到罗仙儿和罗慧儿听到那老僧出现,都是玉容大变,身子竟是微抖。庄见看到,伸手轻拍二女小手,以示安慰。这等安慰小妹妹时的便宜若是不占,那就绝不是庄大少的为人了。至于二女就算肯让他直接推到,但这种情趣也是庄大少极为喜欢的。   当下果然见二女玉脸微赤,心下大是得意,嘴上却是问道:“那老秃驴就是那个啥无心吧?”口中说着,瞥眼见红拂也是微微蹙起眉头。当下也要伸手去拍她玉手,却被红拂嗔了一眼,将手移开。   庄见也不着恼,笑嘻嘻的等着罗氏姊妹说话。罗仙儿细细问了那老僧的样貌和穿着,这才面色凝重的点头,道:“庄大哥,那和尚极是厉害,你可曾受伤吗?又是怎么逃回来的?”说着,已是大为紧张。左右睃视,意甚彷徨。   庄见大为不爽,想想自己倒是真的被那老秃驴险些逼得做了和尚,这逃之一字,当时要是可以的话,倒还真想用用。只是可惜,在那个跟鬼一样的老和尚面前,却是休想之事。当下只得闷声将张三出现,两掌击退老僧的事儿说了。众女大惊。   罗仙儿更是睁大妙目,一副不可置信之色。那无心僧的厉害处,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之甚深,自己在他面前,渺小的如同蚂蚁一般。只要他伸出一指轻轻一捻,就足够自己死上几百遍的。自己当时之所以被迫留在飘香院,整日的蹲在密室中,也实是怕极了那无心僧的手段,丝毫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来。而这样一个人物,居然竟被别人只是两掌,啊不,说白了,就是一掌便打得吐血而逃。那这人岂不是如同神仙一般了?啊,是了,庄大哥本就不是凡人,他所认识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平凡?那无心僧在自己这等凡夫俗子眼中,自是高高在上的,但到了庄大哥他们这些人物眼中,自然也就平常的紧了。   她先入为主,心中实是对庄大哥大是佩服。却不知庄大哥当时跳脚大骂,几乎连裤子都快尿了。这一环,他那庄大哥那可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第八十三章 绝世大忽悠   第二日一早,庄见特意早早起床,这对于他来说,放在平常。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几番受刺激之下,这求武之心倒是急迫了许多,这才能早早爬起来。   等到在众女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拔腿就往后面张三住处而去。到得张三小屋之外,远远的便朗声叫道:“张三哥,起床了没?小弟庄见仁求见。”   小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张三雄壮的身形出现在门边,嘴角挂着一副莫名的笑意,摇头笑道:“呵呵,兄弟今日起的倒是早啊。这可是在下来此这么多日子,头一遭的事儿呢。”说罢,已是大步走了出来。   庄见脸皮够厚,丝毫不以为意。嘻嘻笑道:“那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不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哈。”   张三一愣,随即纵声大笑,连连点头,大笑道:“好好好,你这脾性虽是无赖刁钻,倒也毫不掩饰,大有男儿豪气!不枉了咱相助一场。就冲你这份坦诚劲儿,张三交了你这个朋友。”   庄见大喜,也不用他让,自顾走进小院,看着张三道:“张大哥,我知道你这名字肯定是假的,不过你不说,我也不问。我见你也是个痛快脾气,也不转弯抹角了,我只想问你,那天我抬你回来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你的这个身手,要说还能有病,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张三抬手将他引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庄见唤来人取了大坛子酒和大盘的肉,抬起坛子给二人都倒上,这才等他说话。   张三等到他安排完了,这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某那天其实并非是生病,只是练功到了一个紧要的关头,实在是凶险无比。要是你晚来片刻,让我在外面多待上一时半刻,那种噪杂之地,怕是我此刻早已变成一具尸首了。这番恩德,张三却也是该谢的。所以昨晚之事,你也不用说什么谢字,咱们互救一次,全当扯平了就是。来,你我喝上一碗。”   庄见顿悟,点点头先将那酒端起来和张三饮了,又再倒上,这才道:“想来就是什么外来干扰多了,会走火入魔什么的吧?”   张三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唔,对,就是走火入魔。我看你不谙武艺,怎么对武功一途也知道这些么?”   庄见闻言大是不满,我靠,什么嘛,老子可是穿越青年啊。知道这点小事有啥奇怪的,看来自己不露点本领是不行了。这张三哥眼见是个奇人,自已要是不能让他另眼相看,想跟他学武,看来是有些个问题了。对于昨晚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会儿倒也终于有些清醒了。   当下,故作高深的道:“其实武功嘛,小弟虽然是不会,但平常也曾多有思考。这武功不外乎就是最大限度的激发人体潜能,使平常或者说先天被遮蔽的一些能力,尽量的发挥出来。就如同动物的很多本能一样,人其实也是一样,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一些特殊本事。唉,只可惜小弟一直未能得遇明白之人,空自想到很多道理,却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该跟谁探讨,大是苦闷啊。”说着,举盏一邀,随即饮了。   张三听的他一番话,倒是面上一怔,不料这小无赖倒还真有些见识。昨天庄见施展种种手段对付高德禄,他其实一直隐身暗处,看的明明白白的。眼见他用的手法,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刁钻阴损,暗算人的手段,心中实是啼笑皆非,大是摇头。只不过也知道,以他们昨日的那种实力,确实打不过对方,如此,虽说手段下作了些,倒也不是拘泥成规之人,很有些对他脾胃。只是也亏得这小无赖能想出那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来,就算自己这等身手,要是不提防之际,也难免要有些手忙脚乱。心中对他的机智,其实也是暗暗佩服的。   此时,听他一番话,不由好奇心起,当下问道:“哦?兄弟自己想到了些什么?不妨说出来,看看张某能不能为你解答。”   庄见眼珠儿一转,心想,这后世武侠小说里,金庸大叔描述的最多的,怕不就是九阴九阳,和那太极拳剑了。那九阴九阳之说,只怕多是金大侠自己杜撰凭空想出来的,可那太极拳剑可不是盖得,后世自己也曾动过学武的心思,还曾经去跟着一个老师傅学过几天,应该可以拿出来忽悠一下的。   说起那当日学武的事儿,本来以他这副聪明劲儿,还真说不定能学点真功夫。可惜以这厮的性子,让他勤快的天天早上去练武,那可是绝无可能之事,是故,那老师傅眼见他不上道,也就将些个拳经口诀之类的教了他,又扔给他一本图谱,让他自己回去琢磨去吧,有问题再去问他就是。   庄见拿了回去,把那些个拳经口诀背了个滚瓜烂熟,但一到了开练,就哈欠连天,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暗暗鄙视,觉得还是不如西瓜刀、板砖适合自己,便也就此放下了。今天听张三问起。想到后世的太极,便决定拿出来显摆下了。   当下微一沉吟道:“张三哥,我这胡乱对付了几句,你听听,看看有没有道理,不对的话,你可不要笑我。我也是听人偶尔说了几句,然后自己胡思乱想得来的。”他心中仔细,实在不知道这个时空,是不是真的还没人想到这些,是以先说出来,你要鄙视,尽管鄙视张三丰那牛鼻子去吧,他跟你本家,跟咱可是不搭界的。   张三好笑,摇头道:“行行,你只管说,我自不会笑。”嘴上说着,心中却是一点也不信他能说出什么高深的狗屁道理来。   庄见这才点头,脑子中微微过了一遍那拳经,这才背道:“天地阴阳,阖辟动静,柔之与刚。屈伸往来,进退存亡,一开一合,有变有常。虚实兼到,忽见忽藏,健顺参半,引进精详。或收或放,忽弛忽张,错综变化,欲抑先扬。必先有事,勿助勿忘,真积力久,质而弥光,盈虚有象,出入无方,神以知来,智以藏往。宾主分明,中道皇皇,经权互用,补短截长。神龙变化,畴测汪洋?沿路缠绵,静运无慌。肌肤骨节,处处开张,不先不后,迎送相当。前后左右,上下四旁,转接灵敏,缓急相将。高擎低取,如愿相偿,不滞于迹,不涉于虚,至诚运动,擒纵由余,天机活泼,浩气流行。佯输诈败,制胜权衡,顺来逆往,令彼莫测。因时制宜,中藏妙诀,上行下打,断不可偏。声东击西,左右威宣,寒往署来,谁识其端?千古一日,至理循环,上下相随,不可空谈。循序渐进,仔细研究,人能受苦,终跻浑然,至疾至迅,缠绕回旋,离形得似,何非月圆。精练已极,极小亦圈,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敌如诈诱,不可紧追,若逾界限,势难转回。况一失势,虽悔何追?我守我疆,不卑不亢,九折羊肠,不可稍让,如让他人,人立我跌,急与争锋,能上莫下;多占一分,我据形胜,一夫当关,万人失勇。沾连粘随,会神聚精,运我虚灵,弥加整重。细腻熨贴,中权后劲,虚笼诈诱,只为一转;来脉得势,转关何难?实中有虚,人己有参;虚中有实,孰测机关?不遮不架,不顶不延,不软不硬,不脱不沾,突如其来,人莫如其所以然,只觉如风摧倒,跌翻绝妙,灵境难以言传。试一形容:手中有权,宜轻则轻,斟酌无偏;宜重则重,如虎下山。引视彼来,进由我去;来宜听真,去贵神速。一窥其势,一觇其隙,有隙可乘,不敢不入,失此机会,恐难再得!一点灵境,为君指出。至于身法,原无一定,无定有定,在人自用。横竖颠倒,立坐卧挺,前俯后仰,奇正相生。回旋倚侧,攒跃皆中。皆有中气放收,宰乎其中,千变万化,难绘其形。气不离理,一言可罄,开合虚实,即为拳经。用力日久,豁然贯通,日新不已,自臻神圣。浑然无迹,妙手空空,若有鬼神,助我虚灵,岂知我心,只守一敬。如此,谓之太极也。”   他洋洋洒洒的一路背下来,倒也是抑扬顿挫,但是要问他其中奥妙,那可抱歉的很,四个字,老子不知!   对面张三初时只是微笑而听,不时的端起酒碗喝上一口。只是越听越是心惊,渐渐的面上一片凝重之色。脑中若有所思,一时间,竟是面上变幻不定,忽而欢喜赞叹,忽而蹙眉苦思,一时间竟已忘记了身处何地了。   要知道这太极一道,本是多少代人经过了无数次的整理,参阅了道家无数典籍,结合人身气血脉络运行之道,暗合天地间的规律,编撰而成。实是集前人心血之大成。虽然不一定就比当世其他武学高明,但其别走蹊径,首次提出的后发制人,随敌而动,以柔克刚,却是对武学一道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张三天资绝顶,于武学一道上,实是早已至大宗师境界。但也仍是走的先发制人,至阳至刚的路子。此时,陡然听到这么一篇说法,顿时便感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妙处。刚则易折,刚不持久,若是照着这篇精义所述,那岂不是可以,将刚劲转化,使刚中带柔,柔中藏刚,如此当真便可至无敌之境了。   心中越想越妙,再抬眼看庄见时,便大是敬服。这位兄弟身无武技,但却有这般奇思妙想,当真乃奇才也!只是以他这跳脱性子,怕是也只能想想而已,要想练成这等静心慢运之功,怕是万难。但这等武学见识,却实是的已到了大宗师之境了。   当下,起身恭敬的一抱拳道:“兄弟这篇精义,委实博大精深,实为武家瑰宝也。小兄今日有幸闻秘,实为大缘法。方才有不敬之处,尚望兄弟多多海涵。”说罢,深施一礼。   庄见心中大乐,喵了个咪的,咋样,嘿嘿,小样的,咋不拽了?奶奶的,老子肚子里存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出来岂不是吓死你。这厮一朝得志,大是得意。只是面上却是越发的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见张三郑重其事的施礼,连忙起身拦住道:“张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其实兄弟也就是瞎想,甚至有些地方连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呢,很多地方,隐隐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又说的什么,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当得起你这样的大礼?你可是大高手啊。”   张三正容道:“这可不然!兄弟这篇精义之深奥玄妙,非是一般人所能想出的。你能别走蹊径,自不可为之处,寻到可为之道,这般才智,实为天下一人也。为兄大不如!唉,说来可笑,某本纵横域外,从无敌手,这才往中原来瞧瞧,欲要以才学武艺,创一番大事业,今日见了兄弟方知,中原之地果然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不用说高山大泽之中藏有多少能士,便只兄弟这般才智,为兄已是大不如也!看来我真是小看天下人了,诚可笑耳。”说罢,已是面有惭愧之色。   庄见心中大是受用,肚内连连点头,对张三的赞美自是全盘收下。口中却劝慰道:“张三哥人中之龙,一身本事昨晚咱们都看在眼里,要是放开眼界,这天下之大,哪里又去不得?中原之地固然很大,但比这世界来说,却又小的太多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斤散尽还复来,三哥何必心烦。”   张三听的心中大震,豁然而醒,猛然抬头定定的看着庄见,两眼中光芒竟如同两轮烈日般明亮。庄见心中大骇,只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正自忐忑之际,却忽听得张三纵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欢快畅爽之意。半响,再次起身,对着庄见恭敬的道:“兄弟大才!好一个放眼天下,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斤散尽还复来。张仲坚,受教了!” 第八十四章 新风尘三侠   庄府后院的小院中,张三被庄见一顿胡侃,顿时惊为天人,自愧不如。起身自报大名,却把个庄见当场震住。   “张仲坚!我靠了啊!老子发财了!发财了!这下子发大财了!虬髯客啊!我日他祖姥姥的,早该想到的,怎么就忘了这么一号牛人了呢?”庄见瞠目结舌的看着张仲坚,不由的双目放光,浑身颤抖了。   院外脚步声响起,红裙一闪,红拂已是翩然而至。眼见庄见和张仲坚二人一站一坐,一个躬身而立,一个目瞪口呆的,不由的也是一愣。   当下走到庄见身边,先是对着张仲坚微微一福,见了一礼,这才在身后轻轻拽拽庄见,低声问道:“少爷,你们在作甚?”   庄见心中正自意淫,被红拂一拽,这才猛然醒来。眼见对面张仲坚面带疑惑,却依然恭立,连忙起身扶住,颤声道:“张大哥,原来你竟然是虬髯客?!你竟然就是虬髯客!哈哈,哈哈,这……这小弟可当真是有眼无珠,关公门前耍大刀了。来来来,快快请坐。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多礼数?俗!俗!俗了不是!”   张仲坚一愣,问道:“兄弟从何处听来我的匪号?我初到中原,也只昨天才露了底,向无人知晓,你如何知道。”   庄见一鄂,心中大叫得意忘形了。眼见张仲坚面带怀疑,眼珠儿一转,已是有了对应。笑道:“兄弟我执掌城管司,常听一些海外之人说起,说是在东海蛮地,有一位大大的英雄,赤髯如虬,豪侠盖世,一身绝艺,直有惊天动地之能,称为虬髯客,可不是张大哥吗?知道大哥名姓,再看大哥这幅相貌,要是再猜不出来,还不如回家吃屎了。”说罢,哈哈大笑。   张仲坚这才释然,连连苦笑。旁边红拂听庄见说的龌龊,不由的暗暗拧了他一把,让他注意。张仲坚看到,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却是瞬间平复。   庄见被红拂一拧,吃痛之下,哎哟一声,怒道:“干嘛又拧我,男爷们说话,本来就是这个屌样,再说张大哥慷慨豪迈,又岂会为这些屁大的小事怪罪。”   红拂被他说破自己小动作,不由大窘。跺跺脚,心中大恨,偷眼见张仲坚面上似笑非笑的,更是挂不住,转身向外就走,口中斥道:“整日就是胡说八道的,奴去为你们准备些精细的酒食,先自告退。”红裙闪动,几步间就已不见。   庄见用手揉搓着被拧的地方,满面痛苦的嘟囔道:“整日里就是仗着有功夫欺负老子,还有天理吗?日的!”   张仲坚哈哈大笑,庄见这才惭惭,被自己女人在朋友面前落了颜面,心中大是不爽。伸手挠挠头,嘴上要强说道:“张大哥,你不用笑话我。这打是亲骂是爱,咱自个儿心里美着呢,你打击不到我的。”   张仲坚一愣,更是笑的欢畅,指着庄见连连点头,笑道:“兄弟心地淳朴,犹若浑金璞玉,难得难得。这般直言说情言爱,可比那些个道貌岸然之辈高明太多了。为兄能与你为友,大是欢喜,可不是笑你。”   庄见听他说的亲切,眼珠儿一转,忽的嘻嘻笑道:“张大哥既是和咱如此投缘,小弟高攀,不知大哥可愿与小弟结为兄弟?”   张仲坚一鄂,面上忽现古怪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半响不语。庄见眼见他不说话,自个儿可真是闹了个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挂不住,难得的竟是浮上了一层羞色,正要发作,却听张仲坚道:“你我其实早已是兄弟了。我昨晚跟那和尚说的话,你没听到么?”   庄见一呆,想及昨晚张仲坚倒是确实说过,只不过当时只当他为了报恩,威慑那无心和尚,哪里知道他竟是认真的。可这结为兄弟一说,又从哪里说起的,难不成他心中一想,那便就是了?   他正自发愣,身后脚步声再起,红拂已是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张仲坚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指红拂对他道:“你有疑问,自向三妹去问吧。”   庄见一愣,转头望向红拂。红拂面上微红,先将食盒里的几样酒菜摆出,这才淡淡的道:“少爷整日的在外奔走,不知家中之事,那日将大哥救回,便交给奴去照应。奴在照应期间,与大哥相谈投缘,得蒙大哥不弃奴身份卑劣,慨然结为兄妹。奴当日想及少爷曾多推崇大哥,道是大哥必是奇人,这便央着大哥应下,便连少爷一并算在内了。这心中可也并无什么攀附少爷之心,你不必多想。”   红拂轻描淡写地说着,言中却微带着一丝慌乱之意。庄见心中翻腾开来,想及后世谣传当日的风尘三侠中,老大虬髯客似是钟情于红拂女,但红拂女却喜欢的是老二李靖,虬髯客这才黯然退出,三人遂结为兄妹,直至演绎出了一段传奇故事,广为后世流传。   红拂说的清淡,但庄见想及方才二人神态,以他的聪明,又知道这个桥段,便用脚趾头去想,也是霎时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二人必是日常相处久了,以红拂的豪爽刚烈性子,虬髯客果然是如历史上描述一样,喜欢上了她。此时,虽是那李靖尚未出现,却阴差阳错的,让自己先将红拂芳心夺取了。以红拂的聪慧和个性,既是喜欢了自己,就绝不会再去移情别恋,又曾经劝自己笼络张三,这才借着引子,与张仲坚结为兄妹,并把自己加了进去。一来,断了张仲坚的念想,二来也给自己拉了个强助。   这个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对自己全心全意,一味只是想着自己,庄见一时间心中柔情涌动,不克自抑。   心情激荡之下,伸手握住红拂柔荑,深深的看着她。红拂大羞,欲要挣脱,却被他抓的紧紧的,只得微赫着玉脸,任他握住。   却听庄见对张仲坚缓缓的道:“大哥,你可是喜欢红儿?”此言一出,红拂却顿时面色惨白,一颗心不由的直往下沉去。她自是知道庄见从昨晚见识了张仲坚的绝世武艺后,便念兹想兹的要结识其人,只道庄见定然也如当日的宇文化及一般,要将自己送了出去,以笼络张仲坚。心痛如绞之际,不由的贝齿紧咬樱唇,强忍着不使眼泪流下来。   对面的张仲坚闻听庄见之语,却是身子一滞,双眉轩动。随即坦然点头道:“正是!你我兄弟,事无不可对人言。为兄喜欢便是喜欢了,只是三妹心中即对二弟有情,为兄断不会做出强逼他人之事,故而才与三妹结为兄妹,我与三妹之间,兄妹之情,皎如明月,二弟可是不信吗?”   庄见忽的哈哈大笑,手中紧紧的握住红拂玉手,豁然起身对着张仲坚道:“大哥,你我即为兄弟,小弟便在此明说了。这世上任何物事,只要是小弟有的,但凡兄长看上,只管拿去就是,兄弟绝无二话!但只有一事例外!那就是感情!感情一事,不是物品,红儿更是活生生一个人,不要说小弟与她情投意合,须臾不得分开。就算是与我毫无挂碍之人,要是她自己不肯,小弟也绝不会做出将之当做物品送来送去的事情。至于你我兄弟二人,红儿自有她自己的选择,但凡她做出了选择,小弟便尊重她的意愿。就算她中意与哥哥,只要你们尚未成婚,小弟便有权利去堂堂正正的追求她。要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积极争取的,小弟既是喜欢她,在她未嫁人之前,就绝不会放弃!此言对哥哥亦是如此。”   他一番话当当而出,张仲坚固然听的目中神采大放,身旁的红拂,也是如同身入天堂。抬目痴痴的望着这个少年郎,心中那股子爱意,直如火山爆发一般,再也关不住半点,反手使劲的握住庄见的手掌,似是要将自己浑身的力气使劲,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借着这股劲力表达出来。   若不是张仲坚就在身前,直欲就此投入爱郎怀中,任他恣意爱怜自己。天可怜见,自己父母早亡,一生孤苦。只道除了师傅外,世上再无一人对自己有着真心。此时耳中听着庄见一番誓言,其尊重、回护、爱慕之意,将她那份外壳已是瞬间击了个粉碎。这般对自己的郎君,这天上地下,又再哪里能寻到!自己此刻便是死了,也是再无半分遗憾了。   红拂此刻满面泪流,却是笑靥如花,使劲的握住庄见的手掌,眼中竟是再无他物。庄见低头看她,抬手温柔的为她拭去泪痕,二人眉眼相对,这一刻,已是两心相通,万语千言已是不用再说了。   张仲坚心中感动,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艳若明珠,竟是说不出的般配,突然间竟觉得自惭形秽。心中激荡之余,不由的仰天长啸。   庄见心头动情,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自是后世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他自身性格使然。你若对他好,他便如烈火一般,百倍回报;你若对他不好,他自千方百计的也要报复回来。   这会儿畅言谈开,与红拂之间再无遮挡,二人都是心神畅美,正自沉醉其中,陡然耳中异声大作,不由的都是一惊,这才想到自己这位大哥还在眼前。二人如此模样,可不是刺激他吗。   庄见心中忐忑,竟也是首次失了那份巧舌,抬手搔搔头,呐呐的叫道:“那个……咳咳……大哥,你……你……”   张仲坚啸声一顿,低头看来。对着红拂点头道:“三妹慧眼识人,二弟果不愧为当世奇男子!为兄彻底服了!”   红拂闻听大哥夸赞爱郎,顿时心花怒放,只是紧紧拉住庄见的手掌,却是没说一句话。   张仲坚回身坐下,招呼二人都是落座,这才对庄见道:“二弟,你为人豁达,机巧应变,这世间大可去的。只是你这身手委实太差,总不能让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吧。何况你那些侍卫,个个皆是战阵上的无敌猛将,但要是遇上如昨晚那老太监和那秃驴般的江湖人士,却是毫无幸理。为兄见你性子跳脱,武学一道怕是难以有所大成,这样吧,为兄昔日得了一件异宝,这便回去与你取来。你有此物防身,便是那昨晚的老贼秃,也休想再能轻易伤你了。”   庄见大惊,急忙一把拉住道:“大哥,你可是要走?你走了,万一那个死太监再来,或是那无心贼秃过来,小弟岂不是等死行了?”   张仲坚闻言,面上忽现傲色,豪声道:“我张仲坚的兄弟,哪个敢动!那老太监昨晚被你一番折腾,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对你出手。至于那个贼秃,哼哼,他若想恢复,却也不会是一年半载便能好的。你自放心,我此去多则七日,少则五日,必会回来。量那二人也没这般快就敢再来的。”   庄见这才稍稍放心,嘴上却是懊恼道:“我今天过来,本是想求大哥教我武艺的,否则,不说被那些个贼王八整日盯着,小命难保,就是你这些个弟妹,个个都有些手段,小弟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得被她们欺负死啊。”   红拂闻言大羞,狠狠在下面拧了他一把。庄见啊的大叫,怒道:“你还来?你祷告我还没学会武功吧,不然每天把你抓来打你屁屁!看你还敢不敢这样欺负我!”   红拂满面通红,这庄见说话口没遮拦,这等闺中之语,在他这儿却是张口就来,从不顾忌。红拂一时间大是羞涩,不敢去看张仲坚,霍的跳起身来,向外冲去。口中道:“奴再去取些酒来……”   张仲坚哈哈大笑,起身对庄见道:“今日为兄甚是欢喜,不过为你安危计,这便也就先去了。至于你所说学武之事,且待为兄回来再说。二弟于武学上见解不凡,为兄却也有些问题想要与你讨论。眼下天下将要大乱,正是我辈男儿奋起之时。若份属在我便罢,否则,便待天下太平,你我兄弟携手江湖,快意山林,亦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庄见受他豪言一激,不由得也是胸中火热,起身叫道:“正是如此,哈哈,这天下不天下的,小弟没那份子心思,自有人出来整治。不过到时候和大哥一起到处闯闯,让世人知道咱们风尘三侠的名号,倒也是大大的妙事!”   “风尘三侠?”张仲坚低声念叨,点头大笑道:“那就风尘三侠吧!为兄去了!”言罢,伸手轻拍庄见肩头,身子忽的腾空而起,半空中,如同神龙翻转,微一转折,瞬间不见踪影。 第八十五章 梅林绝舞   冬日的大兴城,小雪初晴,处处雪裹琼苞。城中西北之地,佛寺林立,香火鼎盛。大隋承自两晋南北朝之风,对佛学甚是提倡,故而在这都城中,更是处处可见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   一座座大小佛寺,或古朴庄严,或华丽端庄,在满街的寒梅劲松掩映下,各处都是香烟飘渺,将这一片地儿,渲染的直如幻境一般。   这一日,在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之中,正走来三男一女。当先两人,男的一身紫袍,身形瘦削,一袭黑色锦缎子大氅裹住身形,虽说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但却自有一份说不出的气势。要不是面上始终有着一份惫懒之色,双目又太过灵动,倒也算是一派儒雅。   身边女子一身大红衣裙,半截短袖衣紧束上身,十二破裙摇曳。眉目如画,满面英气。外罩一件高领白狐毛大氅,将峰峦起伏的曼妙身段,尽数的掩在其中。移步之际,隐见大氅内,一尾红色佛尘闪现。此际,正自微蹙着娥眉,似有满腹心事。   这二人身后跟着两个汉子,俱是体型魁梧,豪壮非常。只是其中一个年纪显小的少年却是满面憨像,亦步亦趋的紧紧随在那前面紫袍少年的身后,满面的紧张。不停的低声嘟囔道:“少爷,这儿可是那贼秃的地盘儿,咱们躲还来不及呢,干嘛非要来这儿啊?又没白面卷子和肥肉吃,这里可都是吃青菜豆腐的……”   听着这一连串的抱怨声,众位也自猜得到,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隋忠知侯爷庄见一行。那身边的女子自是红拂,后面两个便是罗世信和雄大海了。   这是张仲坚走后第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雪终是收住了势子。庄见即和红拂将情事彻底说开了,便再也没了顾忌。只是当日在飘香院之时,红拂附耳说的那话,却让庄见甚是心急。   原来那日红拂所说,乃是牵扯到自己的师父,城北无尘庵的了了师太。昔日红拂寄身宇文府,某日出外采办,偶遇这位老尼,见她一身根骨绝佳,便将她收为弟子,只是每夜潜入宇文府,教授她课业,却不许她对任何人透露。并定下一条严规,那就是日后红拂如要嫁人,这人却非得师太过目之后方可。   红拂当日感念老尼的恩德,自是答应,不会有违。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这位师父,好似身上藏着极大的隐秘,更是对朝廷有着一股莫名的恨意。此番,自己与这位当朝大红大紫的庄侯爷之事,在师父处能不能过关,可是令红拂大为头疼。故而一路忐忑,极是不安。   依着庄见的性子,哪里会去理会一个老尼姑怎么想,只是眼见红拂对自己那位师父很是敬重,自昨日跟自己敞开情怀后,便多有忧虑之色,于是拖着她今日就要来见这位了了师太。按庄侯爷的原话来说就是“什么鸭米豆腐的,是死是活,直接去给个痛快话不就完了。就凭本侯爷这般英俊,又怎么可能过不了关。就算过不了,咱也得想法子让他过。”   当下,也不理红拂的犹豫,硬拖着就直奔那无尘庵而来。此刻,红拂满心忧虑,庄见却是心中暗暗思量:喵了个咪的,自己该不会是真他妈的跟那个狗屁啥佛的有缘吧?无心老贼秃说自己有佛心,咋要讨个老婆,也跟个老尼姑挂上了?祷告那老尼姑可千万别是灭绝师太类型的,否则,老子岂不是给她玩死?要真是如此,自己就一不做二不休,怎么也要想法子整死那老姑子,可万万不能让她坏了自己好事,最后整的跟那位张大教主和周芷若一般悲惨。   他心中打着主意,想着正凶狠时,耳边听着罗世信的念经,心中不由大怒。忽的回身狠狠的道:“少爷决定了!”   罗世信正自低头嘟囔,不防备下,差点没一头撞上,连忙止住步子,抬头看到庄大少满眼凶光,不由的脖子一缩,小心的问道:“少爷决定了什么?”   庄见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少爷想起那晚上无心老贼秃说的那话,道是少爷我有佛心,应该出家才是。只不过少爷此番红尘俗缘未了啊,说不得只好找个亲近的替身,先代少爷来做几天和尚,敬敬佛祖才是。不然以后万一佛祖怪罪,少爷岂不是要受牵累。萝卜啊,少爷往日里待你不薄,你看,这等事关少爷以后生死的大事,该找何人代替呢?嗯,大海言语粗鲁,怕是佛祖不喜。君集他们呢,又都有职司在身,而且手上杀生太多,唉,这选来选去呢,好像也只有,啊,那个,你知道了吧。”   罗世信面色大变,突然灵光一现,点头正色道:“知道知道,少爷,想来最早跟着少爷的,最亲近的自然应该是小棒槌了。他此时在太原那边,想来也是没啥事,少爷就把他调过来,出家伺候佛祖吧。别人都是粗人,想来佛祖肯定不喜,只有他是细人,而且很细,正合适,正合适的。”说着,摇头晃脑的,很是一副帮庄见解决了问题的模样。   庄见一呆,混没想到这个小子竟还有这一手,不由的顿时气笑了。这丫的平日里一副憨头憨脑的,不成想这努力的出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手段,却也是有的啊。   见他一副贼像,不时偷偷的打量自己脸色,不由的哭笑不得,抬手给他一个爆栗,骂道:“你个吃货,老子告诉你,也不用小棒槌过来。哪个再让老子觉得他跟只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老子就用他来代替。哼!”说着,转身就走。   雄大海憋着笑,连忙跟上。罗世信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抱怨道:“又打我头,早晚给你打傻了。苍蝇?嗯,谁长的像苍蝇呢?啊,我想到了,伍天赐那家伙一对红眼睛,跟那大个的苍蝇挺像的,就他吧。”当下,疾步跟上,对苍蝇人选已经有了底儿的小罗同学来说,心情大好,也自不再计较这里没有白面卷子和肥肉吃的遗憾了。   庄见一路安慰红拂,拍着胸脯承诺,保证让那老贼尼喜欢自己,断不会让她为难,红拂知道他是开解自己,见他这般着紧自己,心里自然欢喜,但是那股不安,随着离着无尘庵越近就越强烈,怎么也排遣不去。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渐渐离了大路,拐进一片梅林之中。但见处处银装素裹,雪树琼花。暗香浮动之间,老枝虬劲,花色清丽。微风过处,蓦地扬起一阵轻烟,那颤巍巍的一树红艳簌簌而抖,嫩蕊含珠,真真的就是意气殊高洁。看着一身白狐毛大氅内,大红劲装的红拂,庄见似是乍见一支寒梅绽放,竟使这整片梅林失色。   看着她眉间总是有些郁结,遂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微微紧了紧。红拂心中一热,忽的涌起一片柔情,这等体贴郎君,若是不能在一起,自己也自无意活于世上了。届时师父一言而决,自将生死交给师父就是了。只是想到从此阴阳两隔,又不由得柔肠百结,痛彻心脾。眼下却是能多得一刻也是好的。   反手握住庄见手掌,忽的停住,轻轻的道:“二哥,咱们且稍停一下,你陪小妹在这赏赏这美景可好?”她既是与庄见和张仲坚结拜了,便也换了称呼。   庄见不知她心思,只是见她美眸迷离,只道她喜欢这景致,自是应允,将罗世信和雄大海打发到一边,二人携手并肩,迎风而立。   暗香袭人,花影浮动,二人周身清雪簌簌飘起,打着旋儿,将他们的身影渲染的恍恍惚惚,不似凡间之人。   远处罗世信忽的一碰雄大海,呶呶嘴对着庄见二人那边说道:“海哥,你说咱家少爷和红姐是不是神仙?”   雄大海一愣,顺着他的示意看去,不由的点头,大是深以为然。两个憨货在后欢喜赞叹,却又怎知前面二人,正有一个心中打着决死的念头。   冷风掠过,扬起一阵清雪,飘飘落下,将红拂满头秀发染得斑斑点点。庄见转头望去,只见她玉面如瓷,明眸皓齿。白色大氅下裹着红裳,在漫天的细雪轻舞中,愈发显得艳丽不可方物。脑中却不由的想起当日初见她时,那个如同在用生命舞动的红色精灵。哪想到竟有一日,如这般轻偎自己身侧。老天这般对待自己,倒也是不薄了。   他心中温馨,伸手揽住红拂柳腰,嘴角已是微现笑容。红拂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偎在他怀中轻声问道:“二哥,当日你我相见,小妹曾为你一舞,今日在如此美景之地,二哥可有再观小妹一舞的雅兴?”   庄见大喜,低头轻吻她额头一下,笑道:“这可当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这可也正想着,当日初次和你见面的场景呢,那时候,我就想啊,这个女孩跳的真好看,我可不能把他放到宇文化及这个老色鬼这儿,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才是。以后啊,可就让她跳舞给我一人儿看,如今,你看,可不正应了我当时的想法了。”   红拂心中情动,紧紧抱住庄见腰身,满面泪流,却不让他看见。低低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郎君大才,却不知郎君知否,若是阴阳永隔之后,可也能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庄见一时没有听清,奇怪的问道:“你说什么?”   红拂猛地摇头,颤声道:“君喜奴之舞,奴今日便为君舞之。”说罢,猛地推开庄见,纤纤素手猛地一扬,已是将那白色大氅霍的抛向空中。大氅飘飘悠悠落下之际,带起一阵的漫天细雪,飘渺如雾。   轻雪如烟之中,一个红影忽的腾起,红带飘飞,佛尘微扬,姣姣起舞间,一缕清音唱起: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红拂翩翩起舞,边舞边唱,语音轻快,词调优美,唱的是诗经中的一首淇奥。这首诗以一位女子的口吻,赞美了一个男子的容貌、才情、胸襟以及诙谐风趣,进而表达了对该男子的绵绵爱慕与不尽幽怀。正是红拂想及二人初见时,躲在屏风后,见他戏弄宇文化及时的情景。   那时节,庄见挥洒自如,片言只语,就将宇文化及戏弄的团团转,其言辞诙谐,词锋犀利,当时就让躲在屏风后的红拂心中大动,只觉这少年不畏权势,谈笑间惑敌于指掌,大是不凡。   庄见心中学问有限,哪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是好听,不觉拍手相合,微眯双眸,心中大起温馨之意。   红拂反复吟唱,舞动之间,尽显绵绵情意。反复三遍之后,那曲子却又忽的一变,唱的却又是一首诗经中的曲子,正是那《郑风将仲子》: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这首将仲子唱的却是恋爱受到家庭等各方面的束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与心上人结为爱侣,其中失落与心酸,谁能道尽说完!一边是自己所爱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怎么办呢?几多愁苦,几多矛盾,少女的心事又怎能说清呢?   红拂此刻在林中东奔西走,舞意彷徨,借着这首将仲子将自己担忧师父从中阻隔,使得自己难以与庄见结成眷属的矛盾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庄见微微蹙眉,手中拍子不觉停下。虽听不懂她唱的什么,但对其中那份无助、彷徨之情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楚。他那第六感虽是强大,但也仅限于对他自身安危去的,于这男女之情和他人的心意,却如何也是无能为力的。   红拂此刻已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舞动之际,莫不显出一份苦苦的挣扎,满面的清泪飞舞,合着飘飘的清雪和漫天飞舞的花瓣,描摹出一副凄绝哀艳的画轴。   此曲直直唱了几遍,方才停住,随即那舞意却是猛然一变,佛尘挥舞间,如同金戈铁马,气势惨烈,直如公孙大娘剑舞般,暴烈刚绝。红拂满面惨然,眉眼间已是竟露一丝决然。口中曲调一变,已是瞬间转为诗经中的《鄘风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这首《鄘风柏舟》与前面两首的曲风已是大变,其中冲天的刚烈之气,直插霄汉,以致林中似是陡然气温低了许多。说的却是女子顽强地追求婚姻爱情自由,宁肯以死殉情,呼母喊天的激烈情感,表现出她在爱情受到阻挠时的极端痛苦,和要求自主婚姻的强烈愿望。   红拂此刻状如疯狂,借着此曲,已是明显表露出决然之气。自已师父但要真的就要拦阻,将不惜一死而明志。   庄见心中大骇,此刻他就算再不懂诗词,却也隐隐觉得不妙了。不由的疾走两步,呼道:“红儿,红儿,不要舞了。停下!快停下!来休息下!”   红拂急动的身形忽的一颤,慢慢的缓了下来,终是渐渐停止。一片白雪压枝的梅林之中,满空的红色残花纷纷扬扬飘落间,一个俏生生、孤零零的身影就此痴立当场。   庄见大急,几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扳了过来,只见红拂泪流满面。抬头痴痴的看着他,陡的哇的一声大哭,纵身投入庄见怀中,死死抱住。呜咽道:“今得君爱怜,若师父处不允,今日之欢如此短暂,却怎么够?怎么够啊!”   庄见心头大疼,霎那间已是将红拂的心意尽数明了。眼中泪水已是再也忍不住,满面横流之际,紧紧搂住红拂娇躯,仰天怒声道:“你我的感情,只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儿,谁他妈的敢来拦阻,就是老天爷,老子也绝不放过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杀!杀!”   远处的罗世信和雄大海早已看的呆住,此刻突闻庄见的怒喝之声,只觉胸中一股悲郁之气腾然而起。气机牵引之下,不觉的同声暴喝“杀!” 第八十六章 了了师太   拐出梅林,但见两边遍植松柏,松柏下自有石桌石凳,一条石板路,曲曲折折通向远处,一座小庵便蓦地出现在眼前。   庄见面色沉郁,方才他劝住红拂,细细追问之下,这才得知这位了了师太似是极为憎恨隋朝官员。当日虽是未曾明言不准红拂嫁于大隋官员之家,但其流露出的意思却也极是明确。   庄见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方兴未艾,此刻乍闻这个消息,不由的心中咯噔一下。只怕其中别是与那二皇子又有所牵连。但细细想了想当日罗慧儿透露的消息,却是与这尼姑应该毫无半分瓜葛。眼见红拂神情哀绝,心底却是莫名的对这佛家大起恨意。   当下只得好言抚慰红拂,信誓旦旦,只说自己自有办法使她师父答应就是。红拂哪里肯信,只怕他此去与师父冲突起来,自己夹在中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便要哀求他回转,拖得一时是一时。   直到庄见发誓,就算了了师太无论说什么,自己也绝不发怒,只待回来后再商议,这才让红拂勉强答应,带他去见师父。   此时天空中不知何时又是飘起了细雪,轻轻的抹在脸上、头上,带来一份清凉之意。这无尘庵远离人烟稠密之所,极是幽静。天地间一片静谧中,细软的雪花簌簌落于两边的树上,枝叶上,白雪掩映之下,四周松柏覆盖出一片的苍翠和浓绿,竟不似冬日景象。   一条溪涧自身边逶迤而过,倒也尚未曾结冰,溪水流淌之间,也是轻轻的,似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只是庄见却知道,今日这里的宁静,怕是万难保住了。   罗世信和雄大海亦是感受到了庄见沉郁的气息,都是默默的随在身后,不语的走着。及至到了那小庵之前,却见庵门忽的一开,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女尼,默默立于台阶上,容貌甚美,只是面上却有一层死灰之气,不似人色。此刻冷冷的注视着他们。开口道:“方才在那边喊叫者,可是你等?”目光转到红拂身上,怒哼一声,却不言语。   庄见尚未答话,红拂已是挣脱庄见拉扯,急上前两步,噗通跪倒,叩头道:“不孝徒儿红拂,叩请师父金安。方才是徒儿等人一时激动,惊扰了师父,还求师父恕罪。”   庄见一呆,不料红拂的师父,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美貌尼姑,想来就是那位了了师太了。只是这尼姑满面的戾气,眉角带煞,似是绝非好说话之人。   了了师太闻听红拂说话,冷冷的哼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带外人来饶我清修,我当日与你所说的话,你可还有半分记在心上?”   红拂身子一颤,一个身子更是伏低,不敢接言。庄见看的大怒,我日你个死尼姑,干嘛对老子的女人这般呼来喝去的,操了!师父就了不起啊?惹恼了老子,一样让你死的很难看!   当下跨步上前,一把将红拂拉起,抬头对着了了师太满面堆笑道:“啊哈,原来您就是红儿的师父啊。那个,啊,是了了秃……啊……师太是吧?小子庄见仁这里给师太见礼了哈。刚才吧,其实不关红拂的事儿。实在是那边梅林也不知是归谁打扫的,竟是突然跳出一只灰蛤蟆来,那个吧,小子平生最是憎恨这种丑陋的东西了,一时忍不住下,就喊了几声。那个,小子素闻师太那可是大高手的,该不会是这样就惊到了师太吧?唉,要真是这样,那罪过可都是小子的,也不用红拂为我来跪,我自来叩头赔罪就是。”说罢,将红拂向边上一推,噗通跪倒,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过去。随即站起,顶着一额头的泥水,笑眯眯的望向了了师太。   他一番话胡说八道,这大冬天的,蛤蟆蟾蜍的都冬眠了,何来突然蹦出来一说,居然还灰蛤蟆!明明就是看着这老尼身穿灰布僧衣,心中不忿,拐着弯儿骂人呢。只是骂完之后,却又直接跪倒磕头,这等打人一巴掌却又给人一个甜枣的手段,直是无赖无比。这个时代,就算市井间的痞子,也是不屑为之的。   这老尼一生受人尊崇,身份极高,如何见过这等无赖手段。一时间也不知该生气好还是该发怒好,愣愣的呆在那儿,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红拂眼见庄见又出无赖手段,不由的心中大惊。她知道自己这位师父,极是痛恨油滑之徒,以往若是碰上,定要出手惩戒一番。这会儿碰上自己这个冤家,可不知要怎么整治他。心下大急间,不由的上前一步,急叫道:“师父……”   只是她话方才出口,就听得两声喝声同时响起“住嘴!”红拂一呆,循声看去,却见自己师父和庄见二人都是呆住,刚才那两声喝声,竟是他二人同时发出的。   了了老尼固然是生气,庄见却是着急。他眼见这老尼被自己小使手段就已不知所措,心中登时有了主意。此时唯恐红拂胡乱出口,打乱他的计划,这才出口喝止。不料那老尼姑也是同时出声了。   庄见眼见老尼姑脸色发黑,连忙抢先说道:“红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令师正要训话呢。这领导说话之时,最忌别人打断!你这样贸然抢话,可不是对尊师不敬吗。方才那事儿既是我吓到了令师,令师喝斥我一下,教训教训我,那也是爱护晚辈的一种方式,你要注意了,不准再多说了,听到没?要知道了了前辈那是有身份的高人,怎么会真的跟我这种小毛孩子计较呢?你这么一急,倒显得了了前辈没有担当一样,那不是说前辈失了身份嘛,真是的!好了,你一边等着吧。”   这厮抢先而言,好话赖话一股脑儿的都给他说尽了。了了站在台阶上,气的身子发抖,却又被他那话扣住,竟是僵在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红拂恨不得自己立刻晕过去算完,方才来时那份满心的怆然,此刻却已尽数转换成为庄见的担心了。眼见师父双眉越竖越高,目中已是森冷一片,不由的骇然欲绝。正要拼死求情,却见罗世信和雄大海不约而同的同时踏前一步。却是二人感觉到一丝危险,不可自制的受到气机牵引所致。   庄见心中早有所觉,只是这会儿不容他退缩,也只得豁出去顶着了。此时转过身来,面对着这老尼,又是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躬身施礼道:“那个高人前辈啊,您看咱们这大老远的跑来求见您老人家,您就算要打要罚的,是不是也听听咱们这些个晚辈说些什么再说?这么总站在这个门口的,人来人往的看着,小子固然不好意思,那个是不是也有损您老人家的形象呢?要不,咱是不是,那个,啊。”说着向庵里指指道:“里面说话比较那个好些呢?或者,您老人家定地儿,小子去摆上一桌,恭请您老人家出席就是,这所有费用自有小子一人担着,您看如何?”   这厮使出二皮脸,直让了了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此处虽是少有人迹,但也不是没人,一旦被人看到庵堂门口这般热闹,她了了也是大丢面子之事。当下,满面铁青的,回身就走,直往里面而去。口中却是喝道:“孽障,你给老尼进来,其他人胆敢踏入我庵门一步,跨进那只脚,老尼就打断他哪只脚!”   红拂面色一惨,上前拽住庄见,满面都是求肯之色,连连摇头。庄见满面笑容,轻轻拍拍他肩头,点头示意。红拂这才稍出口气,一步三回头的跟了进去。   眼见着红拂进去了,庄见满面的笑容顿时敛去。回头对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吩咐道:“你们赶紧去寻一架梯子来。”四下里看看,指着庵中一株离着庵堂极近的松树道:“就是能从墙外靠上那株大树的就行。要是没有,就立马给我造一架出来,快!”说着挥手让二人快去。   罗世信和雄大海面面相觑,罗世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呐呐的道:“少……少爷,那个……那个老尼姑……好生厉害的,她……她刚才……刚才想杀你来着。你……你还是……还是莫要招惹的好。再说,这……这梯子,实在是一时半会儿,也……也搞不定啊!你要真想过去,咱们……咱们把你扔上去,也就是了。”   庄见一听,转头看看,目测了下距离,这才喜道:“那也行,你们只管把我扔上去就是。那个老尼姑说了,谁进她院子,进那只脚打断哪只脚,咱可是没进她院子的,咱上的是树,跟她可没啥关系。他要杀我,你们又是干啥吃的,再说,还有老侯在旁边看着呢,不妨事,来来来,赶紧赶紧,把我弄上去。”说着,眼望着庵里,焦急的说着。   罗世信和雄大海无奈,只得带着他转到那株大树的墙外,两人手搭手,让庄见站了上去,待他站稳,这才同时发力,将他直往那大树的一个空隙间抬去。忽的一声,庄见已是凌空飞了起来,直往那树上落去。 第八十七章 聆秘(上)   庄见一个身子忽的拔起,直直的往大树上落去,眼见就要落下,却见树中忽的窜起一道白影,将他在半空中接住,轻轻的放下。原来却正是侯君集。   外面罗世信和雄大海眼见侯君集露面,都是大大送了口气儿。大树上,侯君集大是叹气,低声道:“老大,你糊涂啊!你这么重的身子,噗通落下来,就是死人也听的到啊,更何况那老尼的本事非同小可,就算比不上那高德禄,却也差不许多了。你这样冲来,可不是自己找死吗。”   庄见嘿嘿干笑两声,心中暗骂罗世信瞎出主意,只是这会儿,却也无暇多说,只是轻轻拍拍侯君集肩膀,低声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给我望风,我往前面去看看哈。”说着,就要往前面爬去。   侯君集一把拉住,变色道:“老大,不要太靠前,小心被那老尼姑发现。到时候,属下就是要救你都来不及。”   庄见连连点头,低笑道:“安了安了,我心里有数儿,你只管给我把好风,我这就去了哈。”说着,不待侯君集再说,已是顺着探向庵堂窗户的一条粗枝爬去。   他身子灵活,这上房爬屋之功倒也极是利索。想想当日这个身子的主人,真是不知爬了多少回树,练就的本领,这会儿却被他尽数接收了过来。只不过想想,当日那小子爬树是为了偷窥美人儿,自个儿这爬树,却是为了看一个老尼姑,心中就是大叫晦气。   小心翼翼的捡着粗枝爬过去,已是到了那窗户上方。透过半开的窗子,庄见屏住呼吸,正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见那老尼满面铁青的跌坐在一张蒲团上,红拂跪在她面前,正自泪流不止。庄见大是生气,侧耳听去。   只听老尼喝道:“孽徒,你既知他是杨广贼子面前的红人,竟然还要与他苟且,嘿嘿,好啊,好的很。老尼不想费三年之功,竟是教出了一个白眼狼,竟是给仇人送了个助力,你可真是老尼的好徒儿啊,你何不直接来刺杀了老尼,也给你那心上人加官进爵呢!”最后一句话已是说的森然无比。   红拂大惊,连忙伏下身子道:“师父,弟子不敢。弟子对师父之心,天日可表,如何敢对师傅不敬,我家少爷也不过只是贪玩之人而已,今,年不过十六而已,于杨广之前,也不过是权且混些银钱而已,并无真心助那昏君之意啊,还求师父明察。”   了了老尼听了愈发恼怒,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红拂,良久不语。红拂不闻师父说话,壮着胆子抬头看去,只见老尼姑两道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不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去。   心中想到庄见对自己的深情,不由的绞痛。遂壮着胆子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了了老尼面色铁青,嘿嘿两声,冷声道:“你平日素来刚烈,今日为了那个小贼,竟是软弱至此,老尼大是失望。也罢,你有何事要问,老尼一发尽了你的心意就是。”   红拂听的心寒,知晓师父竟是起了杀她之心,不由银牙一咬,问道:“师父自收了徒儿后,徒儿早已发觉师父似是深恨朝中之人,对当今皇帝也是直呼其名,只是弟子愚昧,实不知其中缘故,不知师父可能与弟子分说明白。”   了了老尼闻听此言,面色大变,脸上已是一片阴鹜戒备之色,冷声问道:“你为何要问此事?可是你那奸夫想要知道,让你来刺探老尼的不成?”   红拂听她说的难听,不由的面上通红。摇头哭道:“师父,弟子与他清清白白,并无苟且。他看似油滑,实是君子。家中不乏美婢,却从无染指。弟子之所以问,乃是实在想不通,为何师父不能成全弟子与他。难道师父就不愿弟子有个好归宿吗?”   了了老尼冷冷哼了一声,骂道:“家有美婢,却不去染指,那是他的狡猾之处,自家之物,大可随时享用,自然是先将你这浪蹄子拿下才是,却又是什么狗屁君子了。老尼当日既然收你为徒,自然有老尼之打算,你竟敢私自与人定情,先不问老尼之意,你这徒儿却又哪里将老尼放在心上。”   红拂听的心中一片冰凉,原以为自己师父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哪成想竟是想要利用自己,达成某一目的的。对比之下,自己那个郎君却是真真的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心中愈发的悲苦。   她这里悲苦,外面树上那位可是差点没气的从上面掉下来。我香蕉你个巴拉的,你个死秃子,老变态。老子明明纯洁的跟什么似的,到了你这老骚货的嘴里怎么就他妈的成了淫棍了!只听你他妈的这个调调,就知道你个老婊子不是个正经人。想来平日里少不了找些花和尚参参欢喜禅,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在这训斥老子的女人。我你大爷的,你丫别让老子找到机会,否则,老子要不让你脱下层皮来,老子……妈的,老子就真去当和尚去,老子跟你混!我操!   庄大少被人背后一通鄙视,怒不可遏。却听那老尼冷声道:“怎么,你可是心存怨恨吗?哼哼,这个世上,又哪里有人为别人白白付出一说,自是互惠互利的,我收你为徒,本就是看你在宇文化及府里,那宇文化及早就垂涎你的美色,自会早晚将你收进房中。届时,你只要听老尼吩咐,挑动那个蠢材,将这大隋一竿子柱石一一除去,老尼自会助他登上皇位,你不也可荣华富贵一生吗?这又有何错。哼,至于老尼为何恨这大隋,哈哈哈,你可知老尼俗家姓名吗?”说到这儿,竟是面上一阵潮红,眼中忽现慌乱之色,急急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这才缓了口气。   红拂低着头,并未看到,庄见在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大喜。啊哈,老婊子看样子不是受了点伤,就是中了点毒啊,怪不得不敢在外面动手。不然凭小罗和大海的本事,她一时间打不赢,那可就将小命葬送了。估计怕老子跟进来,发现了她的秘密,这才嘘声恫吓,却不想老子在这儿看的清楚着呢。心中想明白了,眼珠子已是急转了起来。   了了老尼闭上眼平复了下腹内的气血,这才低低说道:“哼,今日老尼就跟你交个底儿也好。老尼俗家姓史,乃是当年大隋八大柱国大将军,上柱国、太平公史公万岁之女,俗家名字便叫史明英的就是。当日我父为大隋开国元勋,一生为了大隋东征西讨,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可是杨素老贼,嫉贤妒能,谗言进献,昏君杨坚竟然不查究竟,当殿将我父生生暴杀于朝堂之上。这且不说,后来为掩盖其罪,竟将所有罪过尽数安插在我父头上,说什么:乃怀奸诈,妄称逆面交兵,不以实陈,怀反覆之方,弄国家之法。若竭诚立节,心无虚罔者,乃为良将,至如万岁,怀诈要功,便是国贼!更怕我史家多于军中有威望,竟拿我兄史怀义下狱,以毒酒鸠杀。若不是老尼早年便在外学艺,杨坚老贼不知,恐也是尸首早已冰凉矣。你说,老尼此等家仇,难道报之有错吗?”   红拂默然,半响低声道:“既是杨坚杨素弄谋,害死师祖,自当杀之以报,但今日二人墓碑早拱,又关杨广何事?关我家少爷何事?”   “哈哈哈哈”了了老尼闻言,面上突显一丝凄惨之色,如同夜枭般的厉笑突地响起,笑声中满含怨毒。厉声喝道:“关他们何事?关他们何事?哈哈哈哈,杨广身为杨坚老贼之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之事,何必要什么道理?更可况,老贼杨坚杨素,俱皆死于他手,让老尼空走一趟,不能手刃仇人,你竟然问我干他何事?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她此言一出,屋内的红拂和外面树上的庄见都是大骇。这等隐秘之事,突地今日在此听到,红拂尚未如何,庄见却是心内突突直跳,耳中一阵的嗡然。他来了这大隋,虽然早在后世听说杨广如何残暴不仁,荒淫无耻。但毕竟是离着自己太过遥远,也只是听说而已。   但自他接触的杨广来看,却是一个勤勉有为的君主,每日里为了国事尽心竭力,哪有一丝后世所记的样子。虽说后世史书上,对他皇位的由来,多有推断是弑父得来的,但庄见眼见连记载的他荒淫不堪都是没影的事儿,那个弑父之说更是后世推断而来,自是更加不信的。   他心中虽说仍不能完全释怀,但跟杨广君臣一场,二人倒颇是投缘,杨广对他也是极尽宠信爱护之意。于他心中,实是不愿杨广倒台的。可是,今日猛地闻听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那弑父弑叔,谋兄的千古暴君忽的又一次突然的涌到了眼前,令庄见一时间,直接懵了,心头已是一片冰凉。 第八十八章 聆秘(中)   庵堂内,了了老尼声音凄厉,如同枭鸟夜啼,带着一股深深的怨毒、悲郁和阴狠。堂内红拂、窗外庄见都是听的心旌摇动,惊栗不已。   了了老尼似是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回忆,嘿嘿的笑着,如夜鬼暗行。“杨广小贼害我不能手刃亲仇,便是他身边之人又哪里有一个好人了?那小贼在人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还不是贪花好色,荒淫无耻!连他外甥女也不放过,嘿嘿,如此禽兽,老尼杀之可不是替天行道吗?”   红拂大惊,抬头看向了了老尼。窗外庄见心中一片茫然,心中杨广的形象一忽儿是那个锐意进取的千古帝王,一忽儿又是满面狰狞杀父弑兄的小人,这会儿,却又是满面淫笑着,扑向一个弱女子的禽兽。   只听得了了老尼继续说道:“他与那太原令李渊本是表兄弟,李渊的外甥女王氏,可不就是他的外甥女?这小贼一日见到,便使尽手段,将那王氏收进后宫。那李渊居然半个屁都没敢放,还亲自将外甥女送去,为了什么?你道他只是懦弱吗?嘿嘿,那李渊又岂是好相与的?他不过是为自己在皇帝身边安插个眼线,下了个钉子罢了。这个世道,女子又何时被当做人过。你那可心人儿,怕不也是大有心机之辈,否则,以他小小年纪,又如何做的这般高位?”了了老尼说着,面上却显出一份潮红来,似是大为兴奋,紧紧盯着红拂看去,想要看到红拂痛苦的表情。   哪知红拂闻听她说起庄见,面上却忽的现出一片的爱慕温柔之色。我那郎君却偏偏是天下最最懂得女儿心的人,这世上,也只有他才将咱们女儿家,真正的当做宝贝儿呵护着,尊重着的。红拂心中响起庄见那日的声音:红儿是人,不是物品,我不会把她送给任何人!若是她不愿意,没人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红拂痴痴的想着,面上一片的欢喜平和。了了老尼看的大怒,呼吸急促,怒喝道:“怎么,你还痴迷于他吗?还不相信我的话吗?男人又哪有一个好东西!”   我那郎君如何的好,又何必来跟你说,我自知晓也就行了。红拂抬头看了她一眼,紧抿着嘴唇,又低头不语。这份无言的抗争,却让了了老尼更是怒不可遏。   “你不信我的话?!你不信我的话?!好!好!老尼就让你看看,看看老尼的遭遇,看你还有何话说!”了了老尼面上突现一份无比的怨毒之色。双手刺啦一身,已是拉开胸前衣襟。怒声道:“你看看,看看啊!这便是男人留下的,这便是我曾经以为可以交付一生的男人留下的!”   红拂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已是面色大变,啊的一声惊呼。庄见被他叫声惊醒,凝目看去,不由的心头一跳,随即也是面色大变。   只见庵堂内,了了老尼袒胸相露,颤巍巍的一对坚挺耸峙,只是那右乳之下,却是深深的嵌着一截晶亮,似是什么利器断在里面。难为这老尼姑竟是能一直任它插在哪儿,竟不取出。   难道这老龟婆是受虐狂不成?要不怎么搞这些个变态玩意儿玩自虐呢?窗外庄见恶意的想到,心中却是对这了了老尼全是憎恶,连半点同情心都欠奉。   红拂望着那插在了了胸前的半截断刃,颤声问道:“师父……这……这……为何会这样?您怎么不取出来?又是谁人这么大胆,敢伤师父?”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了了满面凄厉的狂笑着,笑到一半,却猛地咳了起来。嘴角便沁出一丝血迹。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老尼当日也是不断的问自己,为何会这样?取出来?嘿嘿,老尼又何尝不想取出来?只是这一剑正好压住我的肺脉,上面尚带着混毒,我若不动它,自是还能多挺些时日,一旦拔出,顷刻间就会毙命。老尼这些年来,无一日不受着他的折磨,每日里便如同身处炼狱之中。虽是生不如死,倒也时刻的提醒着我,这笔血海深仇,不能一日或忘!你问是谁伤我?嘿嘿,那便是杨广小贼身边的大红人,大大的红人,红的发紫的爱臣。”说到这,面上已是肌肉抽搐,目中怨毒的光芒,如同毒蛇一般,欲要择人而噬。   红拂满面惨白,嘶声叫道:“不会!不可能!庄郎如何伤的了您,他身无武功,更兼年幼,哪里会是您的对手!不会的!不会的!”   “他?呸!老尼又怎会跟那个小无赖有瓜葛。你那心上人,不过是今日杨广小贼面前的红人罢了。但伤我之人,当日在杨广面前,其声势却是毫不低于你那心上人的。甚至更在其上!”了了老尼面上先是一红,随即掩起衣襟,方才恨恨的说道。   红拂大出一口气儿,浑身的劲儿如同被抽空一般,软软坐倒。她关心则乱,方才只道了了说的是庄见,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听的不是,心神大起大落之际,实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愧。欢喜的是,庄见在心目中的形象仍是那么完美,羞愧的是自己竟然怀疑到爱郎身上,大是不该。   了了老尼看着她面色变化,如何不知她心里所想,不屑的撇撇嘴,哼道:“你高兴个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他尚未出卖你,那是不到时候,等到功名富贵都摆到了他面前,或是他的小命受到了威胁,看看他可还会怎么做?当年那人对我,又何尝不是宠爱有加,言听计从。”   红拂心中欢乐,却是不在乎师父的恶言恶语,只顾低头念着庄见的名字,心底一片的甜蜜。   了了老尼满面阴沉,冷冷的道:“你如今年纪弱小,自是不知男人的险恶,那些个男人一生有着无数张面孔,随时可以变换,你又怎么看的透?”   红拂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是大有可怜之意。了了看的大怒,不由的尖声道:“你什么神色?你可是可怜我?老尼又需要你可怜吗!”大怒之下,霍的一袖拂出,将红拂直直打出半尺。   红拂痛哼一声,嘴角沁出血来,却是仍倔强的不说话。窗外庄见看的勃然大怒,须发皆竖,身子一动,就要窜了起来。不妨后面一只手猛地按住。回头看去,却是侯君集满面沉肃的对着自己微微摇头。庄见双目喷火,死死的盯着他半响,方才闷闷的吐出一口气,又再回身伏下看去。   只见红拂伸手拭去嘴角血丝,再次跪到了了身前,低头不语。了了气息急促,狠狠的盯着她看着,半响眼中忽的闪过一抹儿柔色,只是顺即却又变得狠戾起来。   冷冷的道:“你如今的身手已是不弱,若是招呼你那奸夫进来,加上他身边那两个侍卫,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倒也不必这般受罪。你何不试试?”   红拂平静的抬头看看了了,淡淡的道:“师恩深重,红拂从未有对师父不敬的念头。师父也不必试探红拂心意了。徒儿此刻只想知道,那个害的师父如此模样的贼子,究竟是谁?还望师父告知。”   了了老尼目射奇光,紧紧盯住红拂,喝道:“你为何要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想去出首老尼吗?嘿嘿,那也要你能活着出去才行!”言中,已是一片杀机。   红拂摇摇头,平静的道:“师恩深重,师仇深重!身为弟子,恩师之仇岂有不报之理?恩师要杀徒儿,只管下手便是。但请恩师容弟子先取了那狗贼性命,再回来受死。”   了了身子微震,目中大现柔和,只不过片刻间又是一片阴鹜,冷笑道:“你休来瞒我,想要用此手段先逃了出去,再来对付老尼,我岂能上你的当。嘿嘿,你为我报仇,大可不必了。你即是想知道,也好,老尼也不瞒你,让你死前,也知道男人是个什么东西,死的也可甘心些,权当你我师徒一场,老尼最后教你的一点本领吧。”她心思恶毒,将他人都是想的狡猾无比。让红拂知道自己的事情,也不过打着让她知道了男人的可恶处,死的更加痛苦些罢了。   “十四年前,那时候我便如你一样,也是这般妙龄之年。”了了缓缓开始了讲述。面上忽的显出一份迷茫,一丝追忆。   “那一年,我拜别师门,心中只是想着赶紧回去,去看看爱我疼我的爹爹和大哥。我一路急赶,也不过几日间,就已回到了家中。只是没想到的是,等着我的,不是什么爹爹的拥抱和大哥的微笑。而是他们二人冰凉的尸体,和满门一百多颗人头!”了了说到这儿,大喘了一口气,浑身抖颤,自怀中又是取了那小瓶出来,微一犹豫,终是又小心的倒出一颗药丸,吞入口中。   闭上眼,微一调息,这才又继续讲道:“我那时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子,突然面对着满门的惨象,登时便是六神无主。眼见着兵士将家中搜刮一空,整日的巡视,自也不敢回去,只得整日的在附近偷伺。直到几日后,听着众人的议论,看见那皇榜告示,才想到应该去查查其中的真相。”   “那时候,我功夫尚未大成,知道不是大内皇宫中侍卫的对手。杨坚老贼处,却是去不得的。无奈下,只得往以前整日里跟爹爹称兄道弟的好朋友杨素家里投去。天可怜见,该当我史家不使沉冤海底。当时我若是直接而入,怕是这会儿早已尸骨无存了。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躲过了当日身死的一劫,却也沦入了日后身受无数痛苦的劫难中。”老尼姑说到这儿,一个身子不由的轻颤起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面上一忽儿温柔,一忽儿羞涩,一忽儿愤怒,一忽儿痛苦,各种神色变幻不定。 第八十九章 聆秘(下)   “我家破人亡之际,自是有些神思不属。当走至杨素府外时,却忽的撞到一人身上。”了了说到这儿,面上忽的显出一丝潮红。   “那是一个极俊俏的年轻人,一身的紫袍金带,温文儒雅。只是他毕竟只是个文人,被我一撞之下,哪里受得住。顿时就是痛哼一声,蹲了下去。我见撞了人,自是过意不去,眼见杨素府上无事,看样子并未受我爹爹连累,心中放下心事,想想来日再去也是不迟。见那人满面痛苦之意,只得先将他扶起,送他回家。却不知这一去,竟将我一生尽数葬送了进去。”了了面上一片痛苦之色。   “我将他送回去时,半路上,他其实就已经无事了。只是见我貌美,欲要接近于我,只是装作痛苦不堪,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好为他行事制造便利。我却傻乎乎的,还道自己真个伤了他。其实,就算我是练武之人,不过只是一撞,如何会那般厉害?只是那时,我却是不懂的。   到了他府中,将他交给他的家人,我便要走,他却叫住了我。问我可是要去寻越国公?自道与越国公同朝为臣,若是有何困难,他也愿帮忙。又说越国公这几日并不在府中,边境突厥寇边,越国公正随晋王巡视未回呢。   我听后自是惶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趁机让我暂且住于他家,等待杨素归来。我当时一个少女,有家不能回,又举目无亲的,得他如此关照,自是感激,于是便就应了下来。自此,他便日日来探视我,陪着我。我当时正值心底无助之时,他如此殷勤,呵护备至,我便傻傻的掉入了他精心编织的网中。不久,就在一次酒后,失身与他。”了了说到这儿,面上已是漾着一片幸福之色,想来当日那害她之人,对她确实不错。   “我既与他有了夫妇之事,自是不再瞒他。且早知他虽是年轻,却是身居高职,开府仪同三司,地位仅在杨素之下。就将自己身世一一说与他知道。我本以为他听了定会大惊,却不料他只是叹息一声,竟是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那害我老父之人,竟就是我那日欲要去投奔的杨素老贼。   那老贼因嫉妒我父才干,得杨坚赏识,便设下种种圈套,构陷我父,终使得我父惨死金殿之上,又亲自带兵,袭杀了我兄长,将我满府老幼屠了干净。只因当时行事仓促,未曾问明我的下落,这才让我侥幸逃过一劫。那日我若是真的一步闯了进去,怕是再想活命,那是比登天还难。   我听了自是大怒,发誓要报此血海深仇。求他助我,他信誓旦旦,直言既是我与他已有夫妻之事,我父即为他父,让我安心等候就是,一切自有他操持进行。我欣喜所托良人,几度感谢上天,哪知上天却与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不久,宫中政变。那一日,他急匆匆而回,面色不安。我问起缘由才知,原来竟是杨广那小贼伙同杨素老贼,弑父杀兄,抢了皇位。我心中大怒,责问他既是答应我报仇,为何竟让那小贼先自得手,害我不能手刃亲仇。他惭愧无容,只是道此事事发突然,委实难以反应,又劝我可再谋杨素,杨坚即死,等日后杀了杨素,报了大仇,自去想法掘了杨坚坟陵,鞭尸拆骨也就是了。”她讲到这儿,语音甚是平淡,就如同喝口水般随意。外面的庄见却是听的心中凛然。这个女人掘人陵墓,毁尸泄恨之事说来毫无半分犹豫,实是生性狠辣之人。   庵堂内,红拂早听的呆住。了了也不理她,仍然自顾讲了下去。“我眼见事情已是到了这等地步,又见他那窝囊样子,自也无奈,只得先自听了他安排。只是没多久,就听到杨广设计逼死杨素,大权在握,越发的不可一世了。我大怒之下,再去寻他,却被告知,他已是多日未归,似是极得新帝宠信。常常流于宫中宿住。我不由大失所望,这才恍悟,怕是这个负心人,根本未曾将我家仇恨放在心上。   于是,当夜,我便收拾行装,潜出府去。我史家大仇,即被杨广小贼灭了,那也好的很,我只要将这小贼杀了,再去将那两个老贼挖坟掘墓,拆骨分尸也就是了。于是,我几经准备,苦练武艺。一年后,终是武艺大成。   那一夜,我再也等不及了。这便孤身直往皇宫闯去,誓要击杀了那杨广小儿。哪知,在那宫外,还不等见到杨广小贼,就遇到了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乃是个老太监。一番打斗之下,那杨广小贼没能杀成,却被那老太监打成重伤。只是那老太监极是奇怪,明明可以取我性命,却是并没下杀手,好似只要活擒于我,这才让我有了一线生机。   无奈下,我一路潜逃,几次摆脱了那老狗的追踪。但经我一闹,那城外却是出不去了,我无奈下,只得再次潜回那负心小贼的家中,指望着他念在夫妇一场的情分上,能容我养好伤再走。   他见我回去,倒也大喜,百般跟我赔礼,道是当时不是不出力,实在是局势复杂,没有机会。我既已知道他的底细,如何还能再去信他鬼话,便对他说,要我信他也简单,他现在正被那昏君宠信,只要他将那昏君杀了,或者立即辞官不做,自此,不论天上地下,我史明英都是随着他,再也不会分离了。只是若他再来骗我,却也莫怪我无情,将他窝藏钦犯之事说出,看他可还能贪恋权势不能。我本是恼他当日骗我,这才吓他一下,出出心头一口恶气,哪知这贼子却因此恨上了我……”了了说到这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面的愤怒之色,嘴中终是忍不住一连串的大骂起来。   窗外庄见听的撇嘴,这个女人又蠢又笨,这样做不是明摆着逼人家对付她吗,此刻竟还怪人害他。耳中听她在里面破口大骂,乡词俚语不绝,直如泼妇骂街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不由的大是赞叹。这等人物,出家可是大大屈才了,要是加入咱们痞子一行,当是大有前途。   那老尼姑直直骂了一刻钟,气喘吁吁间,实在是再无新意了,就连已经用过的词儿都反复骂了两遍,这才停下。   红拂大是尴尬,起身倒了碗水,递给她让她消消火气,润润嗓子再说。老尼姑却是挥袖打翻,怒喝道:“你休来卖好,这水里指不定你有没动过手脚,却来诓我去喝,你又哪来这般好心。”   红拂满心委屈,不敢说话,只得再次跪下,默然不语。庄见看的咬牙切齿,只把知道的最恶毒的骂词儿,尽数在肚内将这老变态问候了上百遍,方才恨恨停住。   庵堂内,了了喘息良久,这才又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道:“那负心贼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大惊,直直给我跪了下去,一劲儿哀求我不要,道是一家老小之命,尽在我一念之间。求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原谅他这遭,我要求之事,刺杀杨广他确实没那能力,但是辞官那是绝没问题。只要我容他些日子,将手头事情处理完了,立即辞了这劳什子破官,跟我远走高飞,逍遥快活一生也是好的。”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那日,他言语诚恳,我本也无意真的难为与他,见他如此体贴,自是欢喜。于是,让他给我寻了处隐秘所在,让我疗伤。我嘱咐他,我疗伤须得七日之功,疗伤之际,万不可来打扰于我,否则,轻则残废,重则丧命,定无生理。他诺诺而应,这才去了。嘿嘿,却不知我虽是对他有情,但他既然背叛了我,我又岂会再信他,那样说,也不过是观察他如何做罢了。要是他无意害我,也就罢了。若要存心来害我,我自会取他性命,杀了他全家。”她这番话说来,得意洋洋。红拂和庄见却都是听的手脚冰凉。   了了却是毫无所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一个人躲在那处小屋中,初时几天根本就不去真心疗伤,只是勉强运气压制伤势,直到过了七日之后,见他果然没有二心,这才开始安心疗伤。哪知,这个贼子大是狡猾。这几天中,他虽不来扰我,却偷偷给我下了毒,直到我开始运气疗伤时,那毒便突然爆发出来,直让我痛苦万分,此时,他才带人出现在我面前。往日的温柔呵护再也不见了,这狗贼终于露出真面目,欲要害我性命。只是以我的功力,又岂是他能料得的,我趁着他得意之时,暴起发难,一掌就将这狗贼打出老远,可惜我重伤之下,又被巨毒困扰,功力实是大打折扣,没能当场取了他狗命,却被他身边一个狗奴才趁机给我插了一刀,那贼子为了对付我,当真是费尽了心机,不但在刀刃上染了巨毒,竟然还设计成活动的刀刃,中刀之后,虽然那刺我之人被我拼着散功之险当场毙掉,却也成功将那断刃留在了我体内。这个狗贼!贼贱种!最下贱婊子养的狗屎!……”随着她讲完这段话,又是忍不住的一通乱骂。   红拂满面通红,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口打断道:“师父,此人究竟是谁?”了了大怒道:“干嘛不让我骂完?什么那人,那贼种怎么配用人去称呼,要称呼他狗!他是最贱的狗!最下做的一条濑狗!那狗不是别人,就是跟你那奸夫同朝为官的御史大夫裴蕴!裴老狗!这老狗害了我后,终是怕我报复,这才夹起尾巴,行事大是隐晦,身边进出也总是带着大队的侍卫。我去杀了他几次,都因当日伤重难以完全恢复而告败,只是,嘿嘿,那老狗的家人也给我宰了不少,他那发妻,他那贱种都给我宰了。我杀了他们后,每天都给那老狗扔一样零碎进去,告诉他,我早晚会去找他!早晚会报了这仇的!”她此刻满面狰狞,面色已是带着一股不正常的颜色,得意的说着。   听着她将这残忍的手段,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红拂不由激灵灵的打个冷战,默然半晌才又问道:“师父这伤难道真的治不好了吗?若有办法,徒儿定当为师父求之。”   了了仰天厉笑,嘿嘿道:“哼,你也不用假惺惺来讨好我。老尼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既说今日不容你活命,你就是用尽法子也是没用。休说是你,便是那杨广小儿,老尼虽是身受重伤,一样也玩的他团团转。哼哼,杨素老贼死了,以为便可一死了之吗。嘿嘿,我又怎能放过他。   他那儿子杨玄感,本就是个蠢货,我只略施小计,放了几条消息,宰了几个人,换上他们府卫的衣服,扔到宫门外,又使人给他暗通消息,让他以为杨广小贼已经猜忌于他,要对付他,就激的他迫不及待的起兵做反了。等他正得意时,我又使人给杨广报信,一来令杨广徒然靡费军资,疲军劳民,激起民怨,二来让他急急回军,让他二人狗咬狗,一场好斗。   哈哈哈哈,果然精彩,两个大仇人的儿子对战,精彩,当真是精彩的很啊。老尼躲在一边看的大是开心,突然觉得这般报复,可要比直接宰了那小贼来的痛快的多。所以,等到杨广小贼终是将杨玄感一家尽数诛绝,我便广布谣言,说是高丽大是看不起他,连番大败,什么狗屁大隋,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我知道那小贼自尊心强的很,而且已经强到了病态的地步,简直就是个患上癔症的狂人。这般激他,他定会忍不住,再次发兵攻打高丽。这样一来,嘿嘿,虽说攻伐高丽战略是对的,但他这么急,嘿嘿,定会使天下陷入万民哀怨的地步,到时候,天下大乱,烽火四起。我倒要看看,他杨氏父子杀了我父这等擎天之臣,还有何人能保的他们。我要让他们后悔!后悔杀了我父,等他后悔的疯狂时,我再去取了他性命,这仇才算报的痛快。哈哈哈哈,那小贼果然不负我望,不但乖乖的起兵了,竟然还一连两次,嘿嘿,好,很好。哈哈哈哈。”她状若疯狂,整个庵堂内都是她狂乱的笑声。   红拂忍不住叹道:“师父就算要报仇,可这般挑动两国之战,为一家之仇,而陷整个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于心何安?徒儿想,如果师祖泉下有知,也定是大大不愿的。”   了了笑声戛然而至,狠狠的盯着她,忽的暴怒道:“贼贱人!安敢辱我父之清名!天下又怎样,这天下既是他们杨家的,那就跟着他们杨家倒霉好了。我史家遭难,又有那个出来抱打不平?你这贱人,先是私定终身,坏我大事。今日还敢带着奸夫来我处羞辱于我,此番,竟又敢提及我父威名,嘿嘿,你也休怪老尼心狠绝情了,你纳命来吧。”说罢,一个身子忽的探出,抬掌就往红拂的头顶击落。 第九十章 聚功   庵堂内,掌影幻起,直直对着跪倒的红拂击去。红拂心头一惊,旋即平静,心中只是低低的念着“郎君,郎君……”   就在此时,却猛地听到一声大喝“我操你个老婊子!我日死你祖宗!史万岁死的真是他妈的太好了!”随着这一声,只听的扑通一声大响,随即一个身影,已是带着一身寒气,湿淋淋的直直闯了进来。   了了那只手掌将将按到红拂头顶,听的此话,忽的一颤,豁然顿住,一探之间,已是将来人一把抓住,手掌顿时按在来人头上,怒喝道:“你说什么?”   红拂在那声大喝声响起之际,就是面色大变,一愣之下,便见庄见浑身泥水的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挡住,随即便被了了制住。   红拂霍的起身,死死拉住了了手掌,哀声哭道:“师父饶命!师父饶命!莫要伤他!莫要伤他!你要徒儿做什么都行,只求你莫要伤他!”只是任她如何使力,了了手掌却是纹丝不动。   庄见此刻却是笑嘻嘻的拉住红拂,搂在怀中,轻笑道:“好红儿,来来来,且让夫君疼爱一番,咱们就算死,可也是笑着死,比这老姑婆,一个人孤零零的怨恨而死强过千百倍。”   红拂一愣,随即缓缓放开拉着了了的手掌,反手紧紧抱住庄见,点头道:“郎君说的是,奴能与郎君死在一处,便是什么都值了的。”她自料今日之局,已到了这等天地,怕是怎么也逃不出师父的掌握了。心下万般念想都腿的干干净净,眼前便只剩下一个俏郎君,此时靠在他怀中,心中竟是无悲无惧,只是平安喜乐。   了了老尼神色大变,浑身颤抖。面目凄厉的看着庄见,恨声道:“小贼,你伏在外面当我不知吗?老尼就是要你自己进来送死,省的你那帮狗腿子进来碍事。嘿嘿,红拂我又哪舍得杀她,我自有大事还需她去做呢。只要杀了你,老尼有的是法子让她乖乖听话。你方才竟敢侮我先父,老尼若让你死的太痛快,可当真是对不起你的紧了。嘿嘿,怎么样,这滋味可还舒服吗?”说着,手掌内劲气,已是透额而入,直往庄见身子里钻去。   庄见本在外听着,及待见了了下手向红拂击去,哪里还能忍得住,也不顾侯君集惊叫,已是直直跳了下去。心中犹自怕来不及,口中故意大叫史万岁的名字,刺激了了,争取那一刹的时机。   此时听这老贼尼原来早窥破自己行踪,竟是怕自己身边人前来阻碍,这才故意引自己进来,心中不由的大是气恼。恼的不是别的,却是如自己这么优秀的极品,竟然被这个蠢尼姑算计了,可是太失身份之事了。   这厮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臭屁不已,倒也真称的上是绝品了。此时只觉了了一个手掌内,一阵阵的寒气自头顶透入,顿时一个脑袋生疼生疼的,简直欲要蹦起来一般,这股子滋味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只是庄见无赖性子发作,这会儿既然知道脱困的希望渺茫了,反倒是索性放开了。面上努力的微笑着,嘻嘻道:“老……老……老……婊子……少爷……正……正……热……热……热……的……紧呢,你……真……真他……他妈的……会……伺候人。等……等……等少爷……下去……见了……你……你那……死鬼老……老爹……一定……定……好好表……表扬你……你哈。”他此时只觉得那股子寒气已是直往下走,瞬间已是到了胸前,半身如同置于万载寒窟之中,冷的似是直入骨髓之中,上半身没有一处不疼,那疼痛便如针刺一般,万针攒刺之苦,让他面颊扭曲。只是那脸上虽是隐泛一层白霜,却仍是拼命的维持着笑容,口中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肯放过了了。   了了气的浑身发抖,双目中戾气大盛。更是将自身内气化为阴气,来回在他体内搅动,却绕开那些致命之处,绝不肯让这毒口毒舌的小子轻易死去。   红拂抱着庄见身子,只觉他全身冰冷,直如万载寒冰一般,抬头见他痛苦模样,不由心头大疼,忽的大叫一声,“郎君,万苦,奴与你一起受了!”回头怨毒至极的瞪视了了了一眼。猛地运气催入庄见体内,那内气一进去,庄见身子顿时一暖,只是红拂却是大叫一声,全身顿时一僵。   她虽是对师父怨恨极深,但终是不肯出手冒犯师父,却以这种方式为庄见抵御,但那股寒气却也自庄见体内瞬间传入她体内。那般痛到了极点的苦楚,顿时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心头对爱郎这般硬气,心头大疼之际却是深以为荣。   了了面带冷笑,哼道:“你要自己找罪受,自也由得你去,倒也省的老尼再出手治你擅专之罪了。”口中说着,掌中内气已是不余余力的尽数发出,定要将二人狠狠折磨一番才行。   就在此时,只听得外门一声大响,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并肩闯了进来,眼见面前模样,面色大变之余,同时大喝一声,已是对着了了挥拳击去。   庄见此刻神识渐渐迷糊,面上虽仍努力微笑着,意识已是有些不清了。只觉得体内一阵冷过一阵,身前却又总有丝丝暖意不断补了进来,护着自己的胸口。   了了一手制住庄见二人,眼见罗世信和雄大海攻来,冷笑一声,早将留存的气力提起。借力打力,推挡腾挪,周旋其中。她即知门外二人,如何能不防备,留下几分力气,就是等他们来攻。只要折磨死眼前这个可恶的小贼,再回头收拾这两个混人,那是易如反掌。故而,一时间,三人已是打做一团,难分轩轾。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这外面此刻还隐藏着一个大高手。要是平常遇上,自是不再话下,但此刻情况之微妙,任哪一方再加一点力量,也是另一方承受不住的。   正自激斗之中,了了耳边忽闻一声轻笑,随即只见白影一飘,一个身影已是瞬间欺到了身后,背心大穴上一只手掌贴上,不由的顿时面色大变。   耳边一个声音笑道:“师太,还请束手就擒吧,否则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了了勃然大怒,羞怒交迸。她方才袒胸露乳之态,只道只有庄见和红拂看到,庄见在她眼中早已是死人一个,红拂既是自己徒儿,又是女儿之身,自是无碍。此刻忽见侯君集竟也自那树上下来,顿时知道,自己方才那番体态定是给这人也看了去,让她如何不羞愤欲死。   她本是个偏激性子,今日本来讲述往事就心情激荡,有些神经质了。又被庄见一通尖酸刻薄的话语,搞得抓狂,便要狠狠折磨死他才解恨,哪知偏偏红拂竟拼死相护。此番罗世信雄大海二人招沉力猛,她再无余力将庄见立毙掌下了,竟搞了个对峙之局。原本只要再支撑片刻,庄见自是会被冻毙而死,自可回身轻松解决他人。偏偏红拂的加入,怕她伤了庄见,内气虽弱,却也不容小视。只要自己稍有懈怠,定然是有死无生之局。这个时候,侯君集的加入,已是几乎判定了她的死刑了。   她一生要强,多受苦楚。如何肯让自己落入他人之手,多受屈辱。眼见左右是个死了,不由的乖戾的脾气发作,猛地怪叫一声,也不顾旁人了,浑身功力尽数提起,全力向着庄见体内袭去,就算死也要将这个坏了自己大事的小子杀了。   侯君集在后猛觉这老尼姑体内变化,顿时心头狂震,大喝一声,一身内气已是浩浩荡荡的直逼过去,顿时将了了心脉震得寸寸断裂。那截插在她体内十余年的断刃,也是刹那间向外退出。靠着内气不断稀释的毒素顿时发作。   了了内气刚刚过掌,一口气已是接不上了,鲜血狂喷之余,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的铁拳同时击到,噗噗两声,已是将她一个身子打得骨断筋靡。这个被人算计了半生,却也算计了别人一生的女人,已是当即内外俱为齑粉,瞬间死去。   但她临死前的全身内气,却因突然失了体内的根基,瞬间竟是生生的挤入了庄见的体内,半点也没浪费了。庄见此刻就好像一个杯子一般,毫无半点抵抗的,将这个女人一生的修为尽数接收了。因着红拂的护持,却又没受半分损伤,这等盖世奇缘,却跟他灵魂穿越比起来,毫不逊色了。   庄见浑身冰冷,只是下意识的仍然紧紧抱住红拂。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的没个依处。身体内一股子游走不停的寒气越积越厚。六识全然失去了作用,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味道,什么也没有。所有的感觉全部来自于体内,只觉得那一股子阴寒无比的气流,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变得灼热无比,奔流浩荡,在体内几番冲突之下,忽的脑中一声轰然大响,已是顺即冲破了全身的关卡,向着下腹冲去。那股子灼热之力,烫的他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声。 第九十一章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无尽的虚空退去,各种感觉潮水般涌了回来。庄见如同做了一场大梦,好似穿行在无尽的雪原,又落入了炙热的岩浆中,最后却是如同浸泡着温泉……   一双泛着热力的大手,不停的在全身敲打不休,没点到一处,就有一股热力透入,便如同打开了一个开关,让体内那股涓涓细流,终是不断的壮大,汇成一条源源不绝的小溪,最后变成一条大河,奔腾而下,在体内不停的按着一种玄妙的线路流淌着。   每过一处,就让庄见舒服的只想呻吟出来。大手收了回去,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哈哈,二弟,可是醒了?你这番便宜可是得的大了啊。”   啊?是张仲坚的声音!庄见大喜,脑中最后的记忆忽的闪过,红拂,了了贼尼!啊哈,老子大哥来了,秃毛老婊子,让我大哥拍死你丫挺的!   庄见睁开眼来,急声道:“大哥,可是你来了?快快!拍死这丫的!”说着,已是腾地挺身而起。只觉浑身身下似是充满了力气,精力弥漫。   眼前一片明亮,正是处身一所屋中,一桌一几,莫不甚是眼熟。虬髯客张仲坚正自满面含笑的立于身前,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庄见有些发懵,只是突然想到了红拂,也顾不得想些别的,上前一步拉住张仲坚,急声道:“大哥,你看见到三妹?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哪儿?”   “二哥!”一声娇怯怯的呼声响起,庄见心头巨震,豁然回身,只见房门处,一身红装的红拂,正自满面激动的看着自己,靓丽的明眸中,充溢着怎么也埋不住的柔情。   “红儿,你……你没事吧?哎呀,那个秃毛老……啊……老尼姑呢?她怎么肯放过你的?你不用怕,咱大哥到了,定要这老贼尼好看。我日他个香蕉巴拉的,敢打老子的女人,这个场子咱要不他妈找回来,老子以后就没面在这混了,我日!”庄痞子痞性大发,又仗着自己强手来了,气焰登时高涨,上前拥住红拂,不可一世的直嚷嚷。   红拂又是甜蜜又是好气的看着他,伸手拉住他道:“二哥,咱们已经回来了。我师父她……她已经去了。人死仇消,她其实也算个可怜人,你莫要再记恨她了好不好?再说,她最后不管什么心思,总算让你我都得了好处,以前的事儿,就算了吧。”   “嗯?回来了?死了?我靠!”庄老大这才蓦然发现,怨不得自己瞅哪儿都熟悉,可不是在自己府里嘛。那个老贼尼挂了?咋挂的?她那么折腾自个儿,想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难道是大哥赶了去,一掌劈死了丫的?嗯,一定是!   转头来寻张仲坚,要待问明白,却见虬髯客早没了踪影。屋中阳光灿烂,香气袭人,只有俏丽的红拂,立在自己身前,巧笑倩兮的看着自己。   歪着头左右打量着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庄老大忽的爆出一句雷死人的话来。“妹子,你说他们都走了,是不是想给咱俩留出洞房的地儿来呢?要不,咱别浪费咯?”   红拂满心的柔情,就在这句话中霎时间樯橹灰飞烟灭,如大江滚滚东去。这小贼就不能多正形一会儿吗?红拂气结,俏脸绯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自愣怔间,却见庄老大搓着手,满面眉花眼笑的靠了过来,贼声道:“那个……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   “啊!!!”屋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随即门帘一闪,红拂满面通红的跑了出来,瞅见门口站着的张仲坚,不由的面上又是一羞,低声道:“大哥,小妹去给你们准备酒菜。”说罢,已是匆匆而去。   “小丫头,你居然踩我小拇指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打你屁屁!!!”屋中一声狼嚎传出,声震四邻。后院另一间房里的罗氏姊妹和花语依人都是一愣,随即同时忍俊不禁,娇笑成一团。   前门处,正往嘴里猛塞着白面卷子和大块肥肉的罗世信,手一哆嗦,楞然一会儿,才对着对面的雄大海道:“少爷正常了。”雄大海沉稳的点点头,深以为然,拿起一个白面卷子看了看,狠狠的咬了一口,长长出了一口气儿。   话说那日在无尘庵里,几人合力将了了击毙,却见庄见和红拂紧紧抱在一起,怎么也是分不开。庄见身上不时的腾起阵阵白气儿,那是开始因寒气在衣服外面结的冰,被体内热气所激导致的。   侯君集上前探看,见庄见满面红光,不见半点受伤的样子。伸手探脉,却蓦地被一股极强的劲力弹开,不由大骇。顿了顿心神再去探时,只觉他体内气流横溢,奔腾不绝,竟似练了几十年内气之人一般,不由的大是奇怪。眼见怎么也是叫不醒二人,只得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做了副担架,将二人一起抬了,先自出了无尘庵。又让罗世信叫了马车来,这才一路回了庄府。   等到回来后,众人一筹莫展,围着庄见和红拂二人。最后还是罗慧儿以银针之术,刺激他二人周身几个穴位,这才将二人分开。罗慧儿见银针凑效,又以银针过穴之法,为二人疏导经脉。红拂因当时与庄见气息相合,故而,了了最后遗留的真气,也有一小部分进了她的体内。   她本是了了的弟子,内功心法一脉相承,经罗慧儿一番施针之后,不久就已醒了过来,一番调息后,问过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心头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闻听庄见还未醒,便只好放下心思,先来看他。   哪知庄见此时竟是不停的胡言乱语,一会儿什么卡拉OK,一会儿什么上啤酒的,不多时就大叫一声快跑,在不就吧唧着嘴,直嚷嚷啥烤肉不熟的,众人一时间直听的莫名其妙。等到最后这厮估计是梦中又梦到了诸女,竟是挨个点评了一番,什么罗慧儿的胸脯最大,仙儿的腰细,又啥的红拂的手感好,让众女一时间俱皆大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屋里罗世信、雄大海等人更是纷纷败退出去,头也不回的直奔前院,打死也不带再往后面来的了。如此直直闹腾了两天,等到张仲坚赶回来,听了过程,过来一看,才莞尔一笑,直道自己这个兄弟大是有机缘,放手一番施为下,将他全身未打通的经脉尽数打通,气脉顺畅,归于气海,庄见这才安定下来,终是清醒。   屋内,庄见听张仲坚说完,愣了半响,忽的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大哥,你是说我有内功了?这么说,兄弟我这会儿是高手了?啊哈哈哈。”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庄见同学再也压抑不住这份喜悦,直接欢呼了起来。只是他笑了半天,却是不见张仲坚说话,转头看去,张仲坚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的一鄂。惭惭的摸摸鼻子,重新坐下,嘿嘿笑道:“大哥,咋?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仲坚轻轻一叹,摇头道:“你呀!你以为你这就叫内功了啊?还高手?就你这点底子,还不够三妹一只的。”   “呃!”太打击了!这是啥意思?庄见大是诧异。话说很多小说都是说,主角得了谁谁谁什么灌顶大法,忽然有了一身贼牛逼的内功,一跃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什么的,难道不是这样?   张仲坚喟叹道:“你得了这一身内气,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你自此身体将大大的强壮!身体里经脉拓宽,不论是精神还是力气,都大大的增强了,而且抗击打能力也变强了。但不幸的是,你与武学一道,基本上算是绝缘了。”   庄见听的长大了嘴,半响合不拢,满面的呆滞。忽的急忽忽问道:“为什么?那我这不是内气?还是说他妈的这内气也欺生,欺负我是外来的咋的?”   张仲坚微微摇头道:“要是你原本没这一身内气,你自可循序渐进,选择一门适合你修习的功法,慢慢去练也就是了。但此刻你体内有了这么一股子内气,却并非你自己修炼而出的,偏偏还是女子所练出的内气,虽外表表象展露出的是力量增强,但骨子里却是极尽阴柔之气。三妹一门的内功本就是她们女子独有的,你根本不能修习。可你要是再去修习别的内功,又会和你体内的内气起冲突,只要稍一冲突,你这小命也就完蛋了。除非你能别走蹊径,自己将其慢慢炼化转化为自身之气,否则,你这一生再也休想去练什么内功了。而且,就算你学些个招式,要是没有一些独门内气运行的法门支撑,终归不过是得个皮毛而已,根本发挥不出威力,徒惹人笑罢了。所以,这就是为兄说的不幸。唉!”   庄见听张仲坚一番话,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如同落入了冰窟窿里,哇凉哇凉滴了。我日他姥姥的!太阳啊!为啥受伤的总是俺呢?怎么好事到了老子这里,偏偏就变成这幅模样了呢? 第九十二章 柔丝甲   庄大少很悲忿!直直向后躺去。“我晕过去会儿先!”庄大少很是悲怆的痛苦道。张仲坚摇摇头,不再多说,只管自斟自饮。   半响,庄见忽的翻身坐起,突兀的问道:“大哥,你方才说,我的力气会变大?会有多大?能不能跟萝卜比?还有,会不会影响我那方面的能力?”痛苦的小庄同学,在遭受了学武梦彻底破灭后的惨痛打击后,痛定思痛,立刻就很现实的问起了这番机遇,所能给他带来的利益最大化的问题。   张仲坚本以为他定然会痛苦一段时间,哪成想他这位兄弟根本就是个怪胎,要想让庄大少按规矩出牌,只怕是比登天还难的。   此时听他问的古怪,不由一愣道:“能不能和小罗比,这个不好说,但肯定比你以前要强太多了。至于你说的那方面,是指什么?”   庄见先是很满意地点点头,听张仲坚不明白自己问的,伸手搔搔头,组织了下语言,这才问道:“那方面就是指男女插插圈圈的事儿啊,就是……就是……唉,应该怎么说?哦哦,就是夫妇间的房事,对,是房事。会不会因为那个我这里是啥子阴性什么的,把小弟搞的不男不女了吧?”庄见同学大是紧张的问道。   “噗!”饶是张仲坚见多识广,心志够坚,乍闻他大变之后,首先问出的竟是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忍不住的喷了。   古怪的看着满脑袋黑线,挂满了一脸酒水的庄见同学,张仲坚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哈之际,直到庄见脸色越来越黑,即将暴走的时候,这才勉强停下。犹自好笑的道:“二弟,你实在是高!怎会想到那里去了。你只不过是多了些力气,那些内气与你不过就像是些极好的补品而已,又怎会让你不男不女?岂不是匪夷所思!至于对房事的影响,你体力大增,自是多有助益,让你更能延续些时间,又怎会影响!为兄真是服了你了。”   延续时间!喵了个咪的!那就是说老子性能力大大提高了嘛!很好,很强大!这样老子就放心了。庄大少大大的松了口气儿。至于那不能学武了,倒也于他没啥多大的困扰,虽说有些遗憾,但想想练武要遭受的诸般痛苦,庄见同学还是非常干脆的打消了那个念头。话说,自己原本也不想遭那罪,虽说当时很是有决心,但过了那阵子三分钟热血,那念头也自然随风而去了。   这厮本就是个乐天派,这会儿既是没了心事,而且毕竟也是得了好处,不过转眼间就已是眉花眼笑了。倒让张仲坚大是佩服,自己这个二弟,这份心胸可谓大是开阔。   庄见放下学武的事儿,立时就想起了张仲坚临走时,说的那件宝贝了。貌似那可是能保命的玩意儿,可是要上心的,要问清楚!   张仲坚呵呵一笑,放下酒樽,领着他到了后院。自房中取出个包袱来,打开后,却是一件黑黝黝的半臂背心软甲。   庄见看的大是丧气,嘟囔道:“大哥,这也算宝贝?只不过是件软甲而已嘛。”张仲坚微微一笑,又自房中取出一个木制的半身人像来,也不管庄见满面疑惑,自顾将那软甲给人像穿上,依住假山。又在人像前竖了一块两寸多厚的木板,这才回头对着他一笑。   “二弟,你觉得为兄的掌力,若是要击碎方才那具人像,可能办到?”张仲坚转头看着庄见,淡淡的问道。   庄见一呆,随即点点头。张仲坚嘿嘿一笑,又傲然问道:“那以二弟之见,这天下有为兄这般掌力者,能有几人?”   嗯?庄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呆呆的道:“怕是没有几个吧,那个无心贼秃怕是也没大哥这么厉害的掌力,不然也不会给大哥一掌就打跑了。”   “好,如此,你可看仔细了。”张仲坚说罢,浑身气势忽的一变,瞬间如同放出万丈豪气。双目精光爆射中,蓦地一声轻喝,一个身子已是跃在半空,隔空一掌击向那个假人。   砰然声中,只见那假人忽的一颤,随即整个的嵌入了后面那大石之内,但随着那掌力及体之际,那假人胸前忽的暴起一团黑雾,乍现即隐。庄见耳中却是明显的听到一阵密如骤雨的沙沙声响过。   张仲坚身子落地,拉着他往前来看。先是伸手对着那假山一掌拍去,巧力到处,那个深陷石中的假人,托的跳了出来。   张仲坚伸手接住,送至庄见面前道:“兄弟看看,里面的假人,可无恙否?”庄见心头砰砰直跳,伸手接过,将那软甲取下,只觉那软甲触手柔软,竟是轻薄如纸一般,不知是何物所制成的。及至剥下软甲,却见里面那个假人在张仲坚这般可怖的掌力下,竟然是完好无损,只表面有些小裂痕而已。   庄见不由的心头狂喜,这软甲竟能抵御如此大力,要是穿了在身,这天下还有何人能伤了自己。想来就是刀剑之类的,怕也是难伤分毫吧。如此一来,自己要是穿上这么一件软甲,岂不是刀枪不入了!只要脑袋不被人摘了去,不啻于是金钢不坏体了,当然那下半身还是要好好保护滴。   他心中欢喜,张仲坚却是嘿嘿一笑,伸手一指那假人前面的木板,道:“二弟不急着欣赏那软甲,且瞧瞧那木板上有些什么。”   庄见此时已是隐隐猜到,但是探头一看之下,还是不由的咋舌不已。只见那木板上,此时竟是满布密密麻麻的一层黑色的细丝,根根如同发丝般粗细。长不过三寸,但却柔软异常,此刻除了深深钉入木板中的大半截外,剩余在外的部分,竟然如同人的毛发一般,直直垂下,那木板此刻乍一看上去,就好似突然多了一头黑发一般,透着一丝诡异。   庄见本来猜到肯定是暗器,但这种暗器仍是让他大吃一惊。张仲坚这才傲然道:“此甲名为柔丝甲,这柔丝二字,非只是指软甲自身柔软如丝,亦是说的这甲中暗藏的这些柔丝针。此甲平日穿于身上,刀剑难伤,水火不侵。而且最大的厉害处,就是一旦受到外间大力打击时,其内暗藏的万千柔丝针,便会瞬间射出,重创攻击此甲主人的敌手。柔丝针其细如发丝,最擅破内家真气,若有谁与你对敌,一掌击出,掌力及体之际,柔丝针便会先自将劲力全数分摊,顺即转为发射之力,嘿嘿,试想,天下又有何人能在不防备间,在如此近的距离躲开这些细如发丝暗器的袭击?此物最妙之处,便是后发制人,且只对内家真气有所感应,若非内气及体,自不会引发。故而如只是遇到外力打击则只是自保,但如有内家高手击打,则自动弹出伤敌,令人防不胜防,实为其最厉害之处。”   庄见双目放光,不由的心花怒放。喵了个咪的,好宝贝啊好宝贝。这要是谁敢找咱麻烦,只要让他打自己一掌,岂不是立时就能要了他命吗?那无心贼秃,还有高老乌龟,哈哈,这会儿要是再遇到,这乐子可就大了。有了这件宝贝,咱虽没武功,可是倒也再不用怕这帮渣来找自个儿麻烦了。而且,刀枪不入啊!奶奶个熊的,岂不是比金钟罩铁布衫要牛叉很多。权当自己练了一身横练功夫就是了。到时候自己左手大铁锅,右手唐长刀,威风凛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此后,武林中一代大虾横空出世,众多美女竞相膜拜,哇咔咔,嘎嘎……   庄见乐的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儿,双手抱着那件柔丝甲,嘴角挂着一丝晶亮的垂涎,霎那间神思已是飘飞到了不知何处了。   张仲坚说了半天,转头一看庄大侠的模样,不由的大是摇头。这厮难道就不想想,这柔丝针如此异宝,发射出去后如何收回,又如何安放到柔丝甲内?这会儿看他目光迷离的样子,分明是已经魂游天外,不知去会哪路神仙去了。   张仲坚很无语,待要叫醒他,想了想,却又不再理他。这位二弟,惊才绝艳,气度恢宏,但就是这股子啥都不在乎的痞子性,实是让张仲坚大是摇头。正想借着此事,提醒他一番,却冷不丁听到庄大侠一句呓语,让张仲坚险险没背过气去。   “大哥,咱这宝贝铠甲好是好,可就是不知要拔光多少人的头发才能够用啊,该去拔谁的头发好呢?”这厮耳中只顾听着张仲坚开始讲的,就已经开始意淫了,那后面的话,自是听一半扔一半,却自己演绎,将那柔丝针,变成头发针了。   张仲坚满面无奈的回身看着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终还是败在了庄大侠的手中。这等超水平的想象力发挥,怕是想等他来问自己,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当下只得将那位沉浸在无敌境界的大虾唤醒,将那柔丝针的操作方法,一一教了给他。原来却是用一个磁石镯子操作的,让庄大侠终是明白,自己所想的原来竟是全然风马牛不相及。这才惭惭的谢过。   接过张仲坚递过的一盒后备针筒,把磁石镯子套于腕上,穿上柔丝甲。抄起一把刀,在身上戳了两下,很好!很完美!庄大侠再次进入意淫的状态…… 第九十三章 庄侯爷的反击战第一弹   已近腊月了,大兴城外的官道上,瑞雪纷飞,北风嘶嚎。通化门外十里处,灞水逶迤着从远山层峦中流出。两边苍苍古木,皑皑白雪之间,一座精致的小亭伫立。   此时亭中,庄见和红拂正与张仲坚互举酒樽,对饮而尽,亭外罗世信雄大海警惕的看着四周,目不稍暇。五匹健马系于一旁树上,轻摆马首,低嘶不已。   “二弟、三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便在此处留步吧。为兄这便去了。”张仲坚将酒樽抛开,抹了一把虬髯上的残酒说道。   他在庄见府上一住旬日,却是耐不住性子。总要再去看看天下大势,究竟有没可为。庄见虽知道这天下终归是属大唐所有,却也不会去拦阻他。要是当真大哥能打下来这片天地,自己身价那可就是水涨船高了。活生生的一个王爷在手,傻子才去设置障碍呢。   故而,也不去刻意推动,但也不去多说。这日,张仲坚坚持要走,他与红拂只得带上罗世信和雄大海一路相送出来。   一直送到此处,便是后世有名的灞桥所在了。只是这会儿却没有设立驿站,只有个小亭孤零零的矗立于道旁,送行之人,便多在此处分别。   此时闻听张仲坚辞别,庄见与红拂对望一眼,都是躬身拜辞。张仲坚见二人面上均有不舍之色,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二人俱非俗人,休来做这般扭捏之态。为兄此去,若不能乘风而上,便当别寻去处。中原之地倘若天不属我,你们若有一日闻听东海之外有事起,便是为兄所为。可直来寻我就是,我兄妹三人当再图欢聚。”   红拂含泪点头应下,庄见却是笑嘻嘻的道:“大哥放心好了,这天下不管最后属谁所有,你那东海,肯定是要拿下的。如果哪天小弟在这里呆的气闷了,一准儿往你那边去,不过去多少人可就不知道了,大哥可要给小弟留下足够的屋舍才是。”   张仲坚点头大笑道:“兄弟心性开阔,天下大可去得,为兄放心的很,只是那东海之地极是遥远,这张图,兄弟收好,他日若往那边去,只需按图索骥,自可畅通无阻。这块令牌乃是为兄之令,到了海上,若遇情况,只需取出,无人敢难为与你。”说罢,自怀中取过一份丝绢和一块乌沉沉的铁牌,交与庄见。待他收好,这才腾身而起,落于一匹健马之上,抖开缰绳,转首豪声道:“二弟三妹好生保重,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了!”言罢,不再啰嗦,大喝一声,催动胯下良驹,已是奔逸绝尘而去。天际间,唯余他豪迈的笑声隐隐。   庄见和红拂二人伫立亭中,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半响,红拂方才轻叹一口气,低声问道:“二哥,你说大哥此去,可能有所作为?”   庄见目光迷离,远远的望着虚空,声音如同自天外飘来。“成与不成,都在老天爷手里,咱们又怎么可能猜得到呢?成了固然好,败了不也多个去处吗?这些个事儿没人说得准,咱有哪功夫去猜,还不如回去喝两杯老酒,研究下人体构造呢,你说是不是呢,妹子。”说道最后,这厮那无赖性子却又是显露无遗。   红拂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这才拉着他将马解下,与罗世信雄大海俱皆翻身上马,四人齐齐扬鞭,泼剌剌马蹄纷飞中,已是瞬间远去。身后落雪依旧,不多时已是将痕迹尽数掩住,重归一片静谧。   四人回到府上,庄见让罗世信将众人俱都请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此番连番打击下,让庄侯爷心头怒火已是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自己决不能再等着被动挨打了。况且此番既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而且趁着对方两个高手重伤之际,哼哼,这个防守反击就要打得漂亮才行。   不多时,苏烈、伍天赐、侯君集、红拂以及罗氏姐妹俱皆来到后厅。众人坐下,庄见这才将自己意思说出,询问众人该当如何下手。   众人都是微微蹙眉,旁边罗慧儿却是抿嘴儿一笑道:“大哥,奴这里到有个想法,不知妥当不妥当,可供列位英雄参考。”   庄见大喜,连连点头道:“咱们这里面要说对这阴谋的驾驭力嘛,当属慧儿妹子和君集了,妹子只管说来,咱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想出好办法来的。到时候,香蕉个巴拉的,咱们就给他整个天翻地覆的,也让这帮渣知道知道,爷们不是好捏的柿子。”   他自有了护身的宝甲,又得了一身力气,这会儿可是雄心万丈的。后世那股街头痞子性情便更是大冒,让他吃了亏不找回场子来,那可是打死也不干的。   众人听他满嘴跑火车的,都是不由苦笑,侯君集更是郁闷,这位老大那话倒是骂咱呢还是表扬咱啊,咋就听着那么别扭呢。   罗慧儿微微一笑道:“奴在想,这会儿,二皇子那儿因着郡主的突然横空而出,定然不敢轻举妄动,无心和尚那又被张大侠击伤,外部两个联络点,小吃店被大哥拔了,飘香院仙儿又已经出来了。这会儿,他们内外协调肯定不流畅。其中联络内外的主要人物,高德禄又已经彻底显露出来。奴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直接将他们内外环节先行断绝。只要将高德禄一举拿下,自可让他们大慌手脚。那高德禄此番身上伤势难以掩饰,只要大哥在皇帝面前将其面目撕破,以皇帝性情,自是不会放过他。高德禄一倒,二皇子与外面的联系就几乎全部断了,一只困兽,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大哥再想法慢慢寻他漏洞也就是了。”   罗慧儿这番话说完,侯君集和苏烈齐齐拊掌,连叫妙计。庄见也是大喜,他心中隐隐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确定这么做好不好。当日他将袁文焕叫来时,吩咐的就是让他哪天看到自己进宫,就封锁宫外一切通道,即为自己留出后路,也截断对手逃窜或者接应之途。只是当时也不过是灵机一动,什么时候能用却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得了罗慧儿层层分析,顿时将一盘棋整个摊开,眼前已是豁然开朗。   眼见众人都是点头,当下眉花眼笑的道:“好,就是这么办。苏大哥,你去联络伍大哥,让他提前准备,要干,咱就一下子干死他!不能给他留气儿!嘿嘿,我料那个老乌龟一旦发现我搞他,怕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咱得提前准备,要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别被这老乌龟临死搞一下,那可就窝囊透了。”   苏烈凛然听令,先自转身去了。众人又细细商量一番细节,这番在宫中行事,罗世信和雄大海,以及侯君集都是不能进去的,只能庄见自己应付。好在他此时一身内气,抗打击能力大大加强,又得了柔丝甲,一般人自也休想再能伤他了。   众人不知底细,哪里肯答应,庄见也不解释,执意决定,众人只得无奈退下,各去准备。庄见这才转头对着慧儿笑道:“慧儿好妹子,大功一件,过来,给哥哥抱抱,奖励一下。”   罗慧儿眼见妹子和红拂都在眼前,哪里肯去,起身逃开。红拂担心,拉住他一通低低嘱咐,庄见自是眉花眼笑的答应着。   第二日,上朝的队列中,庄大侯爷的身影再次出现。直唬的裴世矩心胆俱裂,冷汗直流,众大臣也是心惊胆战,话说这位主儿现在,几乎已经是属于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了。但凡上朝这个时间能看到他,定是有人要倒霉了。上次是裴大人,这次,可不知是那个倒霉的了。众大臣都是暗暗猜测,急忙回想有没得罪这瘟神的地方。但更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庄大侯爷竟不是空手而来的,手中此时竟是提了一个黑黝黝,圆不隆冬的铁家伙——一个大铁勺。   话说这皇宫大内之中,除了御前禁卫可以持刀以外,一概是不许带兵刃而进的。但是守门的禁卫,左右踅摸半天,也是难以将这炒菜的铁勺归到兵器之中,只得顶着一脑袋问号,让庄大侯爷拎着自己的独家兵器,施施然而进。这走在队伍中,铁勺不时的碰撞地面,仓琅琅、砰、铛的声音不绝,让队伍中每个人都有种抓狂的感觉。话说这换谁一大早的,耳边听着这种噪音,也得发疯啊。   宇文化及眼珠儿转转,却是悄悄靠了过来,低声问道:“兄弟,今个儿可是有为兄效力之处?还有,你这拎着个铁锅又是怎么个事儿?你只管说,万事自有为兄帮你,绝无二话。”   庄见“哦?”了一声,双眼眯起,眼珠子转了转,这才神秘的低声道:“老哥哥,今个儿我得了密报,说是或许会有人要对圣上不利,你是自家人,我才跟你说的哈。今天你注意些,最好赶紧找个软甲啥的穿上,到时候真有事儿发生,你只要为圣上挡得那么一刻半刻的,嘿嘿,那番功劳嘛,呵呵,不用。小弟这锅,可就是为了给圣上挡暗器用的。”   宇文化及闻言面色大变,险险就要惊呼出来,一张老脸顿时惨白。这小无赖一大早的就胡说八道,简直就是雷死人不偿命!这皇宫大内的,青天白日之下,刺王杀驾,那个刺客脑子有病不成?人渣!臭无赖!居然拿这种借口搪塞我!老子那些宅子、银子的白送了,都他妈的送给白眼狼了!   宇文化及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再问。话说这个无赖什么都敢说,自个儿可是不敢再听了。这要哪天一个不小心传到皇帝耳朵中去,自己还有命在吗?可偏偏这个无赖说的煞有其事似得,这要真是有个风吹草动的,自己已然知道了,要是没有动作,那可不是罔顾圣君安危吗!这……这……这个无赖,他妈的,简直就是让人进退不得,左右为难啊。怎么每次但凡和他沾点边的,就都他妈的是麻烦啊?!宇文化及此时突然竟是有种要疯了的感觉,忽然的理解了自家的那位弟弟——宇文士及了。唉,可怜的弟弟,整日对着这么一个魔星,又怎么可能不变成神经质呢。   他这里心中嘀咕,恨恨不已。虞世基却是早已暗暗留上了心。话说这老儿鬼精鬼精的,什么事儿都是沾个第二,那第一个冲出去的,不论好事坏事儿,绝不会是他。这般自保的手段,倒也极是妥当,既不掉队也不冒尖,稳得很呢。   此时,眼见宇文化及凑过去说了几句,随即就是面色大变,心中不由一动。眼珠儿转转,也不去往庄见身边凑和,却来找宇文化及。低声问道:“宇文兄,怎么回事?” 第九十四章 金殿救驾   宇文化及正自自怨自艾,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去多嘴问出这么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来,这会儿见虞世基鬼头鬼脑的过来探问,眼珠儿一转,顿时已是有了主意。   这几人虽说都是炀帝杨广身前的红人显贵,但彼此之间由何尝不是叫着劲儿的。这虞世基平日里素以油滑著称,轻易不会掉豆的。今番还想沾这个便宜,嘿嘿,却也没那么多便宜让你沾了。   宇文化及心中想着,嘴上却是低声嘱咐道:“且先休问,赶紧寻人要身软甲穿上,待会儿自会有大用,快!”说罢,不再给虞世基反应的时间,径自一擦身又往庄见这边凑来。   虞世基听闻让他找软甲,心中咯噔一下。要待再问,却见宇文化及已是凑到庄见身边,向着自己这边示意了一下,就见庄见对着自己古怪的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又与宇文化及低低说了几句。   虞世基眼见庄见也点头,心中更是没底儿。到底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是穿软甲并非犯禁之事,且又是保命之物,虽是此刻不明所以。虞世基还是不敢大意,连忙落后几步,寻了个相熟的侍卫,让他给自己找了件上好的软甲,急匆匆的换上,这才跑出来,急急追上队伍。此时,已是将将进入议政殿了。虞世基眼见不好再问,也只得暂时默不作声,心中只打定主意,今天可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多说一句话,且看风色再说。   庄见这边得了宇文化及通报,道是他一时半会儿搞不来软甲,毕竟他官拜太仆少卿,虽是肥差,说与这些侍卫不熟,任何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也告诉庄见,他已经安排虞世基换上软甲,届时有事,自可将他推出挡住就是。   庄见大是佩服!他本来告诉宇文化及此事,就是想先拖个垫背的,虽说自己有宝贝软甲,但不兴有个万一之说啊。这种挡刀挡剑的伟大工作,能让别人去做,庄侯爷是绝不会自己充大头的。   这会儿,眼见一转眼间,宇文化及竟是将虞世基顶上,速度之快,反应之迅速,真是让庄侯爷也是佩服不已的。这样一来,真有事儿,宇文化及也大有说辞,显示他已有安排,若是无事,事后只消往自己身上一推,虞世基恨也就恨自己而已。这老奸明明胆小如鼠,却又奸猾无比,可谓一绝啊。   此时,眼见已是鱼贯走入大殿中,众臣各依位置站好,躬身参拜上面高坐的隋炀帝杨广。山呼万岁之际,庄见偷眼望去,却见高德禄正自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一张老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却满布灰败之气,显然是尚未恢复。此刻见他望来,那眼中怨毒阴狠之意,表露无遗,再无平日那些掩饰了。   庄见冲他呲牙一乐,将那大铁锅往前挪挪,冲着他偷偷比划了一下,高德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恨意更是大盛。   庄见正自玩的开心,冷不丁的听着上面的大BOSS怒哼一声。庄见心头一颤,连忙规规矩矩的随着参拜完毕,这才起身。   抬头望去,却正对上杨广一双散着怒意的眸子,心中不由的一惊。哎哟,不好,难道高德禄这个老乌龟恶人先告状,竟然让杨广信了不成?这可要大大费上一番手脚了。   他心中转动念头,上面高德禄已是长声唱完堂对。让众臣上前奏事听判。等到众人说完,庄见正要说话,却听杨广已是先自怒道:“庄见仁!你来大朝之际,竟然随身带个大锅进来,是何道理?难不成朕这议政殿,竟是让你恣意玩耍之地不成!”   庄见听的一愣,不知杨广究竟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自己带个锅确实有些碍眼,但也不至于当堂而怒啊。这里面有古怪!   庄见心中电转,嘴上却是早有应答,躬身道:“皇上啊,您这可就冤枉臣了。臣今日上朝,就是为了这个宝贝而来的,其实这个锅乃是一口宝锅啊,臣得了之后,不敢擅自处理,这才带着这宝物上殿面君,请皇上您老人家定夺的。”   他一番话说来,杨广固然听的一愣,下面众大臣也是议论纷纷。宇文化及却是气的差点没岔了气。只觉得七窍生烟,双目蹿火。这个臭无赖,又跟我说什么有刺客,这锅是帮皇上挡暗器的。我日你个祖姥姥的!你个丧尽天良的白眼狼啊,老天啊,你就劈死他吧!你劈死他啊!!!宇文化及已是快要暴走了。   杨广在上面听的愣住,要说这会儿朝堂之上,那是无人敢胡说八道的,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想来以这小无赖再混蛋,也不会搞这种把戏来玩,除非他是真的活腻了。只是这锅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铁锅而已啊。又哪里像个宝物的样子?   这厮胆子大归大,但说跟自己倒也没胡说八道过,难道真是宝物?老杨同志心中不由的也是拿不准了。这要真是宝物,这小子巴巴的来送宝,这份忠心倒也可堪一赞。杨广想到此处,面色略微缓和,只是当他目光掠过,看见这小无赖那副泼皮像,忽的又想起卫王叔跟自己哭诉的那事儿,这心火又是蹭蹭的冒了上来。这小子胆子够大啊,居然敢对自己的侄女儿萍儿起了心思,简直是放肆至极。此番要是不好好教训他一下,以后岂不更要放肆?难保不会将注意打到惋儿头上去。   可怜的杨广同学却是不知,他这番担心纯属多余。庄大侯爷不但心思打过去了,更是早已紧锣密鼓的谋划着他家的闺女呢。   “你说是宝物,却不知这是个什么宝物,又宝在何处?”杨广虽是满心恼怒,毕竟还是被他将好奇心勾起,不觉得先问起此事。   庄见心中一定,正色道:“皇上,此宝名字叫乾坤锅!只对妖孽奸佞有效,但凡奸佞之人,都对此锅有所感应。见到此锅,必然心慌胆落,束手就擒。皇上,您说这是不是宝物呢?”   “哦?”杨广眉头一轩,看了一眼庄大侯爷身前那个黑不溜秋的铁锅一眼,微一沉思,点头道:“既如此,且将此宝呈上来,容朕细细观之。”   高德禄脸上肌肉微一抽动,躬身应是,转身就要下来。   “慢!”庄侯爷大喝一声。高德禄身子一顿,满面阴鹜的盯着庄见。杨广沉声道:“庄爱卿此是何意?”   庄见不慌不忙的撩衣跪倒,恭声道:“皇上啊,这等圣物,最忌身子不洁之人触碰。高公公身子残缺,那么重的尿骚味,不适宜靠近。且此圣物乃是呈送陛下之物,已是大有贵气,他人也最好是不直接触碰的好,臣斗胆请皇上移龙步,亲降纡尊,还望陛下恩准。”   高德禄闻听他一番话,顿时气的身子发抖。殿中众大臣都是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都是一凛,暗感气氛不对。   杨广何等人物,闻听庄见话中有话,想想上次他奏报之时,非要避讳高德禄一事儿,双目中不由的闪过一道寒光。深深的看向庄见,庄见微不可查的微微颔首。目光向左右两边一瞥,随即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杨广心头震动,略一沉吟,沉声道:“好!朕就亲来看看你这所谓的乾坤锅,若你敢大胆欺君,朕今日便让你知晓,何为天子之怒!”说着,已是满面怒容的站了起来,大步往下而来。   玉阶上,高德禄面色变幻,身子微抖。他老谋深算,到了此时,已是察觉不对。耳中隐隐听到两边厢有无数脚步声传来,竟是将整个大殿围住。眼见的杨广已是走下玉阶,这会儿要是再有所迟疑,怕是后果难料了。那小无赖今日突然上殿,本就极不寻常,又带着那个击伤自己的破锅,言里话外的隐隐针对自己,这会儿情形,就算错也就错了。   想及此处,身子已是忽的直起,厉喝一声,已是对着杨广扑来。他自是知道,此刻就算击毙了那小无赖,自己也是绝无幸理,要想逃出生天,挟持皇帝才是最最上策的。   杨广闻听身后啸声,心头狂震,一个身子再也稳不住,急速往前抢去,只觉得背后一股冷风直直击来,顿时就是魂飞魄散。   就在此时,却见跪在地上的庄见猛地抬头,忽的一个身子如同弹簧般跃起,将杨广一把拉住,向后一带,左手却猛然拉住一人向前推去。砰的一声大响中,只闻一声痛叫,只见大隋通直郎、内史舍人虞世基虞大人已是哀嚎一声,一个身子已是倒飞而出,噗通倒在地上,哇的一口血吐出,霎时已是面色惨白,委顿于地。   就在众人尚自震惊之余,只见庄见用脚勾起地上大铁锅,右手拿住,左手将杨广使劲的推往身后,随即对着刚刚被阻住的高德禄,已是一锅击出。嘴中却是大喝一声:“众侍卫,还不护驾!”   随着他的断喝声中,只听得一声震天大响响过,高德禄一个身子已是忽的倒翻而回,半空中一个黑乎乎的圆影已是呜的一声掠过,随即远远传来当啷啷一声大响。   整个议政殿直至此时,方才轰然一声大乱,众大臣抱头鼠窜,直往杨广身边凑去,可惜却并非为他抵挡,竟是躲往皇帝身后。殿中两边此时已是涌出无数内廷禁卫,各挺刀枪,将刚刚稳住身子,满面惊骇的高德禄团团围住。领头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备身府都统伍召和副都统常青二人。   众人之外,庄见低头看着已是只剩个木柄的铁锅把,不由的一阵的呲牙吸气。圈子中高德禄双目怒火熊熊,两手鲜血淋漓,死死盯着庄见,尖声叫道:“你这小无赖,当真奸猾,竟有这般大力,却一直隐忍。好好好,你费尽心机算计于我,咱家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广此时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却是又惊又怒。他年轻时甚是武勇,东征西讨,杀敌无数。说是个马上皇帝,一点也不为过。此刻,惊得是这个老杀才隐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自己竟是毫无所觉,若不是今天庄见将其抓出,自己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怒的却是这帮子大臣,平日里一个两个的嘴上说的多么坚贞,但此刻挡在自己身前的,除了寥寥几个武臣外,竟是只有那个小见仁了。   他心头怒火勃然,听的高德禄尚自在那大叫,不由的大声喝道:“狗奴才!你好!好的很!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朕拿下此獠!”   众侍卫齐声应和,纷纷向前一步,刀枪前指,直抵高德禄周身要害。高德禄闻听杨广喝斥,面上忽的闪过一丝苦涩,颤声道:“陛下,老奴愧对陛下。只是其中缘由,却恕老奴不能多说,若有来生,老奴再来陛下面前请罪吧。”说罢,“啊”的一声大叫中,忽的大袖一挥,一个身子已是蓦地转了起来,嗤嗤之声响过,他身上固然被划得皮开肉绽,但围着的众禁卫也是感觉自刀枪上传来一股沛然大力,瞬间只觉双臂一麻,仓琅琅一片声的响起,围在最里层的众禁卫纷纷倒退,刀枪拿捏不住之下,已是落满了一地。   众禁卫面色大变,伍召和常青二人已是大喝一声,各挺佩刀急进,向着高德禄攻去。高德禄本就是伤重未愈,这会儿又因为拼命受创,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一般,此消彼长之下,一时竟也收拾不下二人,旁边众侍卫急速跟进,挥动兵器再向前刺去。   高德禄眼前一片的刺亮,心中悲忿,仰天长啸中,不顾击来的刀剑,奋力向上跃去,欲要以轻功脱困。闷哼声中,下身已是瞬间别斩中多处,一只脚已是齐膝而断。但一个身子却也被他生生的挣出,直往外扑来。   哪知就在此时,只闻一声精辟的国骂:“我入你姥姥!”随着这一声喝骂,高德禄身子一颤,随即就见半空中青光一闪,“啪”的一声闷响,登时腾起一阵灰尘。非是别的,正是庄大少赖以成名的暗器——板砖!也不知他何时竟藏了一块在怀里,这会儿抖出,正中高德禄面门,以他此时的手劲儿,不啻于一个重锤击出,高德禄一个身子顿时如遭雷噬,已是一头栽下。   众禁卫眼见机会难得,齐声呐喊,刀剑齐施之下,登时已是将他刺得犹如刺猬一般。高德禄喉中咯咯作响,满头的鲜血奔流,目光怨毒的盯着圈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那个小无赖,满面的不甘和痛恨。直直半响,方才渐渐目光失去光彩,缓缓的将头低下。这一代老奸,终是在这议政殿上,完结了他悲惨的一生。   庄见看着他慢慢咽了气,这才在心底长长吁了一口气,心头忽的大感轻松。这反击的第一阵,他,胜出了!   巍峨的大殿上,冬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将殿内映的一片金色。一个紫袍少年,满面端庄,回身跪倒,单手扶地道:“臣护驾不利,使陛下受惊了!臣死罪!请陛下降罪!”   少年浑身沐在金色之中,如同东升的旭日般,光芒万丈。 第九十五章 得配佳人   “查!给朕查到底!不论牵扯到什么人,但凡跟此案有关联者,全部给朕先拿下再说!”议政殿上,隋炀帝杨广在玉阶上走来走去,满面铁青,已是暴走状态了。   这一次,高德禄这事儿给他的刺激太大了!近在咫尺啊!这么个包藏祸心的贼子,每日里不知多少机会可以下手取了自己性命,杨广想想就不寒而栗。连自己贴身这么多年的老人,都惦记着自己这条命,还有什么人可信?或许,也只有眼前这个孩子了。   杨广看着下面趴伏一片的大臣,心头忽的兴起一股子无力感,随即却又是一股子无穷的怒意。自己这般拼命,就是要搏个千古一帝的辉煌,可为什么总有些个乱臣贼子来捣乱呢?哼,杀!只有杀,才能将这些逆臣贼子震慑住,才能确保自己的雄才伟略得以施展。   “传朕旨意,将高德禄尸首处以醢刑,枭首示众!但有其往日与之交往过密者,一概拿下,严刑以供,内监高德禄一系一体诛之!有多少就给朕杀多少!”大殿上,杨广森寒的语气,冷的如同九幽地狱吹来的寒风一般,夹着冰珠子,回荡不休。   众大臣浑身打颤,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庄见此时也是早已目瞪口呆,哪里想到一个高德禄竟然要牵扯到这么多人,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这会儿,可是真真的见识了。暴虐之君!这才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个暴虐之君的真实写照。   庄见脑子中急速的掠过当日无尘庵内,了了老尼那充满着无穷恨意的声音,心头已是一阵的茫然。方才取得第一阵反击大胜的喜悦,此时却已是再也不剩一丝半点了。   正自默然无语之际,耳边又飘来杨广的冷厉之声。“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北逐契丹,南击吐谷浑,镇西域,通商事,东征高丽,使我大隋广有天下。其中非只朕之谋划,亦赖众多卿家之力方始有之。世人多图小利,不知大计,屡屡从中作梗,此不但乃悖君之行,亦是对各位卿家之辱!自今日起,尔等亦当多费心思,对此等贼囚一经发现,立即拿下,诛九族以震之,勿负朕意!”   众大臣股颤身抖,连忙齐齐称颂。杨广面色稍斉,这才又道:“朕昔日多亲带军,赏罚分明,从无遗漏。今日庙堂之上,亦是如此。通直郎、内史舍人虞世基虞爱卿何在?”   虞世基方才被庄见推出,挡住了高德禄,杨广自是看的清楚。虽说乃是被动为之,总是护驾有功,这番赏赐却是不能省下的。   虞世基此刻却是心中正把宇文化及全家问候个遍。他被庄见推出挡住高德禄那一霎那,犹自懵然,直到身上一疼,一个身子倒飞而出,方才醒悟过来。也亏得当时高德禄是想抓住杨广脱身,并非是想击杀杨广,眼见他人飞身来挡,仓促间变抓为推,又加上虞世基内着软甲,这才没有将一条老命赔上,只是这份罪也是遭大了。只觉的心悸气短,身上是无处不疼,体内翻腾不已。   等到高德禄终是授首,这才有禁卫上前将他救起,服了伤药。此刻勉强跪在地上,犹自浑身打颤不已。耳中听的皇帝召唤,连忙向前膝行两步,颤声回到:“臣在。”   杨广看着他,点点头道:“爱卿方才于朕危难之际,奋身挡贼,实乃忠义之举,堪为众臣楷模。朕当重赏!着,即赐金百两、明珠二十颗、玉璧四对。晋三等开国县侯,世袭罔替。官晋一级,以示嘉奖。”   虞世基心中大喜,此番别的不说,这得了爵位却是头等大事,事关子孙后代之事,虽说只不过延及三代,却是实实的给后人留下了东西了。方才对宇文化及那份怨恨,瞬间已是抛诸脑后了。   待得杨广说完,虞世基早已叩下头去,高声谢恩,面上一片喜色。宇文化及看的一阵眼热,心中不由的大悔,唉,早知是这个局面,方才就该自己顶上才是,这会儿也不用在这空自怨叹了。话说,原来那个小无赖倒也不是骗我来着,唉,可这厮为啥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啊。这等突如其来的事情,换谁想破头也是想不到的啊。   宇文化及长吁短叹,后悔不迭。眼睁睁的看着虞世基满面喜色,叩头谢恩而起,退在一旁。偷眼向庄见望去,却见这位庄侯爷面色古怪,似喜似悲。今日立下这等大功,竟似毫不放在心上,俨然神游物外去了。心下却也不由的叹服,这小子年纪如此之轻,却有这等手段,更难得竟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了。   他却不知,庄侯爷此刻心情之复杂。心中翻来覆去的就是一句话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到不知用在这里适当不适当了。眼见的通过这事,朝中得了好处的怕是也只自己这一系人马,和那位现在也说不清是倒霉,还是幸运的是鸡大人。但受此案牵连家破人亡的,按照老杨同志刚才的旨意来看,怕是得有几百人乃至上千人的规模吧。这外表的荣华富贵下,实不知踩着多少的尸骸和鲜血,让他这后世而来之人,此刻一时半会儿,真有点无所适从了。   耳中听着上面杨广一连串的封赏而下,先是虞世基,接下来就是伍召和常青等一干大内禁卫,俱皆加官进爵,风光无比。看着伍召常青二人满面红光,对于此案将要延连那么多无辜之人的事儿,都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可见在古代,这等事儿可真是司空见惯了。天下怕也只有自己这样一个后来人在这空自嗟叹,可发一笑了。   殿上杨广将一众人等封赏完毕,这才转头注目来看庄见。眼见他面色平静,无喜无悲,心中欣慰,目中的神色已是越来越是柔和。   刚才种种惊险之处,一一滑过脑际。这孩子聪明无比,巧借一个破锅让自己先离险地,后又义无反顾的,死死挡住高德禄那老贼,极力相搏。期间之惊心动魄处,非是笔墨可以尽述的。他却不知庄大侯爷小命险险在高德禄手中丢了,这股子拼命劲儿,却不是为了他杨广,实是在为自己搏命。   杨广哪知道这其中诸多曲折,眼见那些侍卫井然有序,显然是他早有安排,才能来的这般快法,及时控制住了局面。可见其中计划细密,忠心为主。更难得的是这一份沉静,不骄不躁,见赏不争,见功不抢,任谤任怨的,唉,这等人才,便是配了自己那侄女儿,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了。   老杨同志心中感动之余,早上因着被卫王叔哭诉之事的恼火,不知不觉间,竟是悄然转变,此刻,很有些丈母爹看女婿的意思了。   这小见仁年纪尚小,正是可以培养塑造的好时候。若是尚了郡主,成为郡马,也就是皇家之人,自然会对自己更是忠心。他身掌极重要的一个职司,本就应该想办法多加笼络,那还有什么比联姻来的更稳妥呢?至于二人年龄问题,自是大可不必忧虑。男子十六到二十之间都可加冠,只不过那冠礼却必须等年正二十才正式而举罢了。女子更是如此。虽说十六及笄,但要是不嫁人,自也可拖至二十岁时再办。他二人年纪相若,可不正好,等到小见仁二十岁时,大可两件事一起办了。这会儿,只是定下个名份也就是了。   杨广心中越想越是有道理,面上已是带出一片喜色。站起身来,左右走了几步,心中又推演几遍,这才停住身形,回头看看下面群臣,也不多言,直接挥袖宣布退朝。临走之际,却命庄见后面御书房觐见。   众人恭送杨广离开,纷纷上前向虞世基道贺,虞世基一张老脸如同盛开的百合花一般,满溢着幸福无限。只是目光掠过庄见之时,不由的攫然一惊,话说自己这番腾达,可都是随着这位侯爷而来的。自己几乎是用老命换来的,也不过是个三等侯,而那位现在可是实实的一等侯啊。自己要是没有所表示,怕是大大的不妥。   至于宇文化及,哼,原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但若无他一番算计,自己也得不来这些好处,两厢相抵,大家都把嘴巴闭严实了,闷声大发财就是了,自然也就不用去多说什么了。   可是今个儿这事儿,这位庄侯爷才是最大的功臣,这满朝文武都是看的清楚,皇帝在这朝上竟是一句没提,却宣后书房见驾,这分明是有天大的恩赐在等着,这一去,可不知这位侯爷会不会立时封了公,成为这大隋自开国后,除开国元勋外的第一位国公呢。甚或是更让人震惊的恩赐,也说不定。自己可不能错失了这个机会,哪怕是被他敲诈一通,这棵大树也得抱紧了。   是鸡大人很明智!眼见着庄侯爷面色淡然的就要出门而去,连忙分开众人,强忍着体内的不适,疾走几步,扯住庄侯爷道:“兄弟,且慢走一步。”   庄见正自心中算计,不知老杨搞什么玄虚,脑中想的正是早上上朝时,那莫名的怒气由来呢。被人扯住,不由一愣,转头看去,虞世基那张谄媚的老脸,正煞白煞白的迎了上来,庄见心思不属之际,险险没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当下没好气的道:“是鸡大人,拉我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先?你看看自己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嘴角还流着红色哈喇子,这得亏是在白天,这要是晚上,还不得给你吓死啊,我还当是吸血鬼现世呢。咋的?啥事这么急?皇帝正招我呢,话说我这分分钟都是上万钱的说,你没事这么一拉,可不知我要损失多少知道不。”   他心情复杂,没头没脑的稀里哗啦的一通说出,虞世基登时就是满脑袋问号加黑线了。什么红色哈喇子啊?那是血!忠心救主的血啊!虞大人特意不擦,留在那显示自己忠心的证据呢,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成了哈喇子了?吸血鬼?怎么听着都不像是个好词儿。是鸡大人很郁闷!   等到听到最后一句上万钱,是鸡大人不由的双手一抖,险险没跌倒。这个无赖,他妈的可比初见之时拽多了啊。这还没怎么着呢,一张口就是上万钱啊。这要是正经八百的坐下一掰扯,日了,还不得将自己身家的一半给讹了去啊。   虞世基头上冒汗了,心中大是有些犹豫。庄见皱皱眉头,不耐烦的道:“我说,鸡老兄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这你倒是说啊。你不见我这急着去见皇帝吗,要不你想好了再找我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虞世基大急,一咬牙,连忙拉住,低声笑道:“兄弟就是这么急性子,好好,我说。今日老哥哥高升,全赖兄弟谋划之功,这番恩德延及我虞家子孙后代,不可谓不重啊。老哥哥无以为报,就在家略备小宴,请兄弟过府一叙,聊表谢意,兄弟可不会驳了老哥哥这番面子吧。怎么说,这当日也是你我兄弟先认识的,就只冲着那番引荐之缘,兄弟也得应下。”   庄见正自心中烦闷,眼见这老狐狸非要自己送上门来找虐,正好拿他发泄一通。此时听他提起当日引荐的事情,不免的就想起高德禄初见时候,高德禄说虞世基阴了自己一把的那事儿。不由的怒从胸头起,恶向胆边生。   嘿嘿笑道:“原来如此!好说好说!老哥哥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弟我要是再不应,可也真是不给面了。没问题,你老哥定点儿,兄弟一准儿到就是。不过,兄弟的规矩,你老哥也应该知道的哈,兄弟一向都是行事低调!低调知道吧?”   虞世基肚内大骂,你低调?低你个大头鬼啊!你是要钱低调,作案手段隐蔽!只是这肚子里大骂,那面上却是一片灿烂,连连点头,笑道:“兄弟放心,这个为兄心里有数。既如此,今晚酉时,为兄就在家里恭候了。”   庄见这才眉花眼笑的点头,二人拱手告辞。庄见一路低头直行,暗暗盘算如何好好整治下这个老狐狸,不觉已是到了杨广的书房外。此时这里既是没了高德禄,自然已经换上了新的小监。对于上午大殿中发生的事儿,内务府沸反扬天,人头滚滚,又有谁人敢不知庄侯爷的大名。此刻眼见这位杀星过来,不由的浑身打颤,哆嗦着将他引入房中。举止之间,竟似比对皇帝还要惧怕三分。   庄见感觉到了他的惶遽,不由的心中感叹,但却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失措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迈步进了房中,高声报名求见。   只听得里面杨广笑声响起,呵呵道:“卫王兄,这说着说着,正主儿就到了。庄爱卿,你且进来吧。”   庄见整了整衣衫,这才稳步而进。转过内门,已是进的房内。抬头看时,却是不由的一怔。此刻书房内,御案之后,杨广满面笑容的高坐,旁边一个胡登上,此时正自端坐着一位貌相清矍的老者,一双眸子,正自瞬也不瞬的上下打量着自己。 第九十六章 王爷的无奈   “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庄见很是规矩的向着杨广叩头,心中却是在暗暗猜测着旁边那位老者的身份。   这人貌相清奇,一副恬然淡泊的模样,不像个王爷,到更像个书生。但听着老杨同志的称呼,貌似身份却是不低的。嗯,要小心些!庄见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呵呵,庄爱卿起来吧。来来来,朕给你引荐下,这位乃是朕的王兄,卫王殿下,嘿嘿,卫王兄乃是濮阳郡主的父亲,一向少有走动,便是连朕也不常见的。小见仁啊,你的面子可是不小啊。哈哈哈”杨广说着,眼中大有深意的看了庄见一眼,笑着说道。   我靠!庄见心中咯噔一下。奶奶的,原来是见家长啊。我说今个儿早上,你个老渣怎么冲着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原来是被女方家长找上门来了。嗯嗯,杨萍儿小妞的父亲,哎呀,原来是老泰山驾临,嗯嗯,要小心应付,看样子这老家伙貌似对咱不是很感冒呢。   庄见心中合计,面上却先是一副错愕的表情,随即便顺即转为一种濡慕之色,转身再拜道:“啊,原来是卫王殿下,那个,咳咳,那个,小子庄见仁给老爷子见礼了。”他心中着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后索性免去双方的封号,直接论年纪称呼了,倒也显出一份亲热来。   卫王杨真看着眼前这个小屁孩,心中火气直冒。就是这个混账小子,把自己的心头肉骗走了!把自己的宝贝儿女儿搞得五迷三道的!更甚至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出来维护他。   他自是早听说了事情始末,心中电转之下,已是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摸了个大概。他本身就是皇家之人,又亲眼见了父亲、兄弟等人夺嫡的种种,如何能不懂其中关窍。他本身不愿掺和这些事情,从杨坚当皇帝时,就深居简出,不去沾惹这些是非,只是一心钻研些学问。   他父亲本是征战沙场的宿将,当年提起卫王杨爽来,无人不挑起大拇指,深赞高明。为大隋建立和后面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在开皇七年,因病而逝。当时隋帝杨坚痛不欲生,对卫王一系多有照料。   杨真当时年纪虽幼,便子承父业,承袭了卫王封号。只是他渐渐长大,看着皇室中的争斗,委实心烦,又因父亲早死,也未得了父亲的武略,便索性醉心于琴棋书画之中,少有露面。哪知这样,反而为自己一家带来了说不尽的好处。在大隋几个王爷,如汉王、越王相继被定为叛逆扫平后,他这个空桶子王爷,却是安如磐石。非但没受到一点儿打击,更是得了两代帝王的青睐。   后来更因女儿濮阳出生,深得炀帝杨广喜爱,卫王一家虽少有露面,但一直恩宠不断。此次,听说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承与眼前这个小子独处了一夜,杨真不由大怒。   在他心中想来,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能爬上这等高位,其心机手段绝非常人所能有之。而且定然也是个热衷名利之徒,其打自己女儿主意的用心,怕是攀龙附凤的心思更多一些,自己那傻女儿年岁尚轻,不知世事,心境更是简单,若要这么放任下去,怕是日后要后悔终生的。这叫杨真如何能忍得?   至于庄见什么前途无量之类的,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梦幻泡影一般。休说他不过一个外姓的宠臣罢了,便是皇家亲骨肉,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越是官做的大、做的高,那风险也是越大。他看透世情,只想自己女儿一生平安喜乐就可,虽不说嫁个贩夫走卒也可,但对于嫁入豪门,却也是深深不以为然的,这也是杨萍儿这般岁数,一直未曾许人的原因。   当下,便进宫来面见杨广,要这位皇帝兄弟申饬庄见,再休来纠缠自家女儿。他自是不会去傻乎乎的多说二皇子阴谋设计害庄见的事儿,只是说庄见挑动女儿心思,以下犯上,不合礼制为由,向杨广进言告状。   杨广初时大怒,这才有了今日议政殿上开始的怒气勃然。但哪知道随着今日事情的发展,却让杨广改变了心思,反而回来后欲要赐婚自己女儿,直说庄见好话。让杨真大是惊愕。只是眼见皇帝话已出口,虽是和自己商量的口吻,那里面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这天子金口玉言一开,自己倘若再要反对,怕是多有干系。沉吟良久,只得垂死挣扎一回,要求见见这位庄侯爷,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免得女儿日后跟着他吃了大亏。   杨广如何不知自己这位兄长的意思,知道要是自己逼迫虽能成事,毕竟不美。再者听说濮阳自己对这小子也是钟情,想来这位王兄就算不愿,也是白搭。自己倒也不必枉做小人,当下答应。   庄见哪里知道这里面许多曲折,但以他的机灵,对这位未来老泰山的不喜,却是感受的清楚。面上恭谨亲近,肚子里却是百转千回了不知多少个弯弯绕绕。   杨真听着这小子的称呼,竟是少有士子文人的儒气,那市井间的习气却是带出来不少,心中更是不喜。此时也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侯爷请起,侯爷乃是朝中柱石,本王虽是爵位显贵,也不过是承先人余荫罢了,不敢当侯爷大礼。”   他口中冷淡,话中含义带着一丝怨气。这屋中君臣二人都是心生七窍的主儿,如何会听不出来。庄大侯爷脸皮够厚,压根就不去理会。于他这后世人心思来说,喵了个咪的,老子和萍儿小妞的事儿,自然由咱们自己解决,关你丫屁事。要不是看在萍儿老婆面子上,才不会屌你呢。是以,面上平淡的很,毫无一丝波动,只是谦逊一声,起身在一旁恭立。   杨广面上闪过一丝阴霾,只是淡淡斜了杨真一眼,这才缓缓的道:“朕今日有些乏了,王兄不妨与庄爱卿自去聊聊。庄爱卿明日上朝听封,你今日救驾护驾之功,朕定要给你个大大的封赏!”说罢,已是立起身来。   杨真心头一凛,这才知晓朝中生了变故。救驾护驾之功?!这样的功绩,怨不得皇帝要拿自家闺女来做人情呢。眼见杨广话里意思,并不问自己意见,而是直接让那个小子明日听封,这事已是板上钉钉,难以改变了。其中对自己警告意味,也只有他自己能深深的体会出来。当下暗叹一声,只得和庄见齐齐躬身,恭送皇帝。   等的杨广转身去了,杨真这才稳了稳心神,看着满面笑容的庄见,叹口气道:“若是侯爷有暇,不若和本王回府一叙如何?”   庄见心头一喜,回府?嘿嘿,看来这倔老头儿是八成应了此事了。否则,又何必回府去聊?只随便找个地儿,几句话打发了自己也就是了。当下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暇的很。岳……呃……那个老爷子相招,小子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不是。呵呵,您老先请。”说着,伸手一引。   杨真无奈的看他一眼,不再多言,当先而走。二人一前一后,直出大内,上的马车,不多时,已是入了卫王府内。   车驾停下,老家人杨安过来接着。看到庄见跟着下来,不由的一鄂,却未多言,面上却是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于杨家之人说来,自家小姐如同天仙化人,要是与这个无赖有了什么瓜葛,可不是明珠蒙尘嘛,自是心下不爽了。   庄见下了车驾,一双眼睛就四下打量,眼见这卫王府比起自己小弟赵王杨杲的府邸差了太多,就是跟自己从宇文化及那敲来的园子也多有不如,心中不由的暗暗撇嘴,想来自己这便宜老丈人定然是个不会赚钱的主儿,否则,堂堂一个王爷,这家里怎么会这么寒酸。败家子!庄大侯爷心中对未来老丈人下了鉴定评语。只是给自己岳父下这种评语的,他庄大侯爷是不是空前绝后的,庄大侯爷是毫不在乎的。   正自打量之际,只见前面回廊处,紫裙一闪,濮阳郡主杨萍儿已是小手拎着裙角跑了出来,欢声叫道:“爹爹,你回来了。”说着话,水灵灵的明眸一转,突然看到庄见,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也不再理会杨真,一步蹦了过来,伸手扯住庄见袖子,喜道:“庄郎,你怎的来了?你的伤可都好了?我这几日便是惦着你,又怕扰了你休息,只能让人去打听,可那些人笨的要死,总是没个确切的信儿来,你这小贼也不知派人来送个信儿,倒叫我空自在这担心。”   小丫头唧唧咯咯的说着,话语中虽是埋怨,面上却是欢喜。庄见心中感动,正待调笑几句,安慰下她,却听得身旁一声咳声。二人一惊,这才想起那位老泰山竟是给晾在了一边了。   杨真眼见女儿一番神态,心中不禁长叹,女大不中留啊。只看她见了这小子模样,竟是连自己这个老爹都抛在了一边,再加上皇帝那边的圣旨,唉,罢罢罢,由得他们去吧。只是眼见这二人俱都眉花眼笑的,都是不再搭理自己,心中又忍不住恼怒,这才黑着脸,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第九十七章 佳婿啊   正在眉来眼去的二人,闻听杨真的咳声,这才惊醒。杨萍儿小脸红红的,顿足道:“爹爹,你嗓子不好吗?萍儿给你锤锤好不好?”   杨真哼了一声道:“为父请庄侯爷来家里小坐,你怎可如此没有礼数,去,让人准备茶点,送来前厅。为父与侯爷尚有事儿要谈,你莫要来捣乱。”说罢,大袖一拂,当先而行。   杨萍儿冲着庄见一吐香舌,做个鬼脸,上前一步低声嘱咐道:“我在后花园等你,你和爹爹说完话,便来寻我说话。要敢不来,哼哼!”说着,扬起粉白的小拳头晃了晃,咯咯娇笑着转身跑了开去。   庄见看着杨萍儿娇憨的模样,心中一热,要不是那位老泰山就在眼前,怎么也要把这个小妖精搂到怀里,狠狠的教育一番不可。眼见着她娇笑跑开,满院子中都是荡漾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心下又是不由的温暖。   抬头看看前面杨真正自冷冷的看着自己,连忙收拾心情,快步跟上。这心里可对这位泰山大人腻歪的紧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前厅,厅中四角燃着火盆,整个前厅温暖如春。杨真自在主位坐了,请庄见坐下,下人已是陆续端上几色糕点茶水,摆于案上。   杨真挥手将下人俱皆打发出去,这才回首看着庄见,只是半天不发一言。庄见浑身别扭,心中暗骂。死老头儿,咋的?看不惯你家见哥是不?日的,这么一劲儿朝着咱放啥电啊?有话你丫就说,奶奶个腿子的,老子还要去和俺家萍儿好老婆约会呢。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算啥啊。   他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以他后世练就的察言观色之功,这个杨真可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之人,自己要是用对付杨广同志的手段,定会折戟沉沙,闹个不欢而散。只是要一直这么瞪着眼睛不说话,两个大老爷们的,又实在气闷。他眼珠转转,方要豁出去先说,却听杨真已是开口。   “这里此刻再无旁人了,老夫只问你,你对萍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是要荣华富贵,便可直言,老夫定不会让你失望,老夫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女儿,却是不愿让她成为有心人向上爬的垫脚石。”杨真最后一句,已是大有冷意。   什么?向上爬的垫脚石?!我日了!庄见听见这句,不由的勃然大怒。死老头儿,你丫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咱啊!老子用得着吗?用得着利用女人往上爬吗?再说了,这大隋朝风雨飘摇的,老子就算爬上去又能如何?最后还不得给人宰了杀鸡儆猴啊!   庄见满头黑线,勉强压着怒气,沉声道:“老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子一路走来,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什么时候靠过女人了?我跟萍儿之间,本就是情投意合这才走到一起的,那种为了自个儿的乌纱帽,攀龙附凤,拿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来做赌注的事儿,咱爷们儿却是做不出来的。”他心中恼火,这话里便不再多有恭敬了,言谈间,后世那股子痞性又是不自觉的冒头了。   杨真听的反而一愣,定定神看看他,这才问道:“既如此,那你却又喜欢萍儿哪一点?你们身份悬殊,何时竟会有这般深的交往?可能为老夫解惑?”   庄见嘴角一瞥,也不遮掩,就将自己如何与杨萍儿初次在国监院相见,如何亭中讲故事,怎样在后面几番纠葛一一道了出来。他此番性子发了,也不去插科打诨,倒是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杨真听的愣愣的,不成想这二人原来竟是认识了这么久,还发生了如许多的事儿,倒也怪不得女儿对他钟情了。眼见庄见说的激动,最后竟然站了起来,满厅内溜达着,又道:“老爷子,我不知道你对我哪里不满意。不过我只知道,这个什么高官厚禄都是个虚的,两个人在一起,真真的情投意合,相互知心才是夫妻之道。你老只以为我想使劲往上爬,嘿嘿,又怎么知道,就算爬到最上面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小子却是没那么大的心思。小子只知道,男人,就应该给自己老婆孩子挣下份产业,让她们吃好穿暖,无忧无虑才是。这些升官发财什么的,也不过是种生存的手段而已。要是靠着拿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幸福去换,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来的痛快。”   杨真听着他侃侃而谈,心中不由的大是惊异。这小子话糙理不糙,难得竟有这么一番计较,只是往日听闻他的传言,怎么是另外一副模样呢?这可要细细问明白了。   当下面色稍有缓和,问道:“你这话倒也有理,老夫倒是想听听,你的志向是些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名利二字吗?”   庄见嗤的一笑,摇头道:“老爷子,你这话问的可是古怪了。什么叫名利啊?要那个究竟是干啥啊?名?切,那玩意儿能拿来吃不?在我这儿全是狗屁!利?当然要了!没有钱,没有势的,难道要老婆孩子跟着饿死不成?这俩字儿,说白了,那就是拿来换大把的票子,换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换来这些干啥用,还不是跟老婆孩子分享来着。要是就剩你自己一人儿,看着满屋子的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老以为好玩啊?老爷子,我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我要舒舒服服的,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活着,没人敢来欺负咱,一辈子舒舒坦坦的,也就是了。”   他这一番话,全然没有此时人的理念,说好听点,是漠视功名。说难听点,那就是胸无大志。只是杨真听在耳中却大是赞同。眼见这厮满脸的不在乎,不由微笑问道:“你就这么惫赖,要知被人知晓,可不要笑话你没有抱负?难道你就不想青史留名,创下一份大大的事业?要知道好男儿当顶天立地,提三尺剑建不世之业,方不负一生!你就甘愿这么安分一生?”   庄见闻言,歪着头看着杨真,忽的哈哈大笑道:“老爷子,你也不用来考我。我跟您实说了吧,什么青史留名?还不是胜利者写的!你人活下来才是真的!活着的时候,努力的享受生活才是真的!青史?切,那是骗傻子的!那玩意儿写好写坏,爱咋咋地。我到时候俩眼一闭,两腿一伸,我还管那些。咱只要做人对得起天地良心,不去害人,自然是怎么过的舒服怎么来。至于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自由,小子要是整天想那些,还不得累死啊。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丈夫能本色!我自活的逍遥,哪有功夫琢磨那些狗屁东西。”   杨真听的心头震动,喃喃念叨:“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丈夫能本色!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丈夫能本色啊。你这孩子倒也洒脱。不错不错,能不拘于尘俗名利之中,难得难得。”说罢,面上大见欢喜之色,不住的捋须微笑,颔首不已。   庄见痞子性发作,这一顿发泄,倒也和早上大殿中一番紧张有些关系。这人在太紧张之后,需要个宣泄的地方,这杨真搞这么一出,倒让庄见心中发散不少。眼见这位老泰山给自己一番话说的已是冰雪消融,这厮心中放松,那股子惫赖性子便又显了出来。回身坐下,侧着头问道:“我说老爷子,我这么没出息,你老咋就这么高兴呢?难道你就想萍儿嫁给一个没作为的?”他倒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这话里意思就跟杨萍儿已是跟定自己了一样,让杨真一阵的无语。   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摇头道:“世人都道高官厚禄,风光无限。又有几个如你看的这般透彻的。抹去表面那层浮华,显露出的究竟有多少辛酸和苦痛?老夫身为人父,不求儿女闻达于天下,但求他们能平平安安,一生喜乐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你道老夫也是那般俗人一样吗?”说着,瞪了他一眼。   庄见笑嘻嘻的点头道:“就是这理儿,平平淡淡才是真。等我折腾够了,攥够了钱,就领着家人到处玩儿,只管享受生活,无忧无虑,这天下爱谁去折腾谁折腾,老爷子,看不出您也是高人啊!唉,小子身边这么多高人,您说小子何时才能出头啊?唉,头疼啊头疼。”   杨真见他一副无赖相,不由的大是摇头,不过自家女儿跟了这小子,想来今后的日子倒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心里放松之下,也是有些老怀大慰。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知道这二人事情的起因,不由的又是皱眉问道:“你身处庙堂之上,虽说不求什么,但别人又怎肯放过你?你可有何打算?”   庄见闻听此言,知道这位老丈人已是接受自己了,笑嘻嘻的面容一收,嘿嘿道:“老爷子,小子的脾气不太好。要是有人敢给我下套,或是对我家人打主意。哼哼,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帝王将相呢,到了我这儿,就一个字:杀!”说罢,不待杨真再问,却挺身而起,笑嘻嘻的又道:“老爷子,这些屁事儿,您老就安心了,我自有道理,不会吃了亏去。貌似您这考验小子过关了哈,那小子可要告辞了,不然你家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小子可不想再给她打一顿,这就告辞了啊,回头再来看您老。”说着,也不待杨真说话,已是撒腿跑了出去。   杨真一呆,望着庄见的背影,半天才嘴角绽出一丝笑容,喃喃低语道:“唔,也算佳婿也。” 第九十八章 闹贼   长街上,通往新晋三等侯虞世基府邸的必经之路上,一辆双轮马车正自缓缓的前行着。车上庄见满面眉花眼笑,正自想着下午的美事。   他辞了杨真,在后院寻到了杨萍儿,二人一通嬉闹,庄侯爷占足了便宜,眼见离着虞世基的邀约已近,这才起身要走,等到见了杨真,才在杨真口中落实了,原来杨广同志竟是有赐婚的意思,庄见不由大喜。杨真既是已经认可了他,自也不会再阻他二人来往,只是细细嘱咐休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丢了皇家脸面,却不是那般容易收拾了。话说对于庄见这个女婿,他虽说还算满意,但对这小无赖的品性委实是放心不下的。   庄无赖哪管他心中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凭空捞了个郡马来当,自是大为得意。出来会合着等候了许久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换了马车便往虞世基府上而来。一路上回味着萍儿小妞玉手的柔滑,心中却又在惦记着到底该跟这位是鸡大人敲点什么东西出来才好。   话说此时庄侯爷早已不是初次敲诈宇文化及的那个菜鸟了,只识得银子金钱。对于自己身份,庄侯爷还是甚为爱惜羽毛的。再一味的要那些个银钱之物,可真是大失身份了。   脑子中正为了讹诈什么物件烦恼时,车马却是已经停住。耳中传来一身长笑,门帘一搭,虞世基那张笑的如同百花盛开的老脸,已是凑了进来。   眼见庄见起身而下,连忙伸手扶住,口中不迭声的道:“哎呀,兄弟你可是来了,来来来,小心小心。”说着,已是将庄见扶下。   庄见大大咧咧下了马车,伸个懒腰,这才回身对虞世基笑道:“鸡兄,你说你也忒客气了,整这么复杂干啥,自己兄弟,这样小弟多不好意思啊。”   虞世基脸一黑,“鸡胸?!”自己哪里鸡胸了?这个小无赖为啥总是给自己按上诸多外号啊?虞世基很无语。   干笑一声,道:“兄弟见外了,你我自相识以来,因你公务多驽,为兄几次想要邀约,总不得暇,今日一来是借着为兄靠兄弟东风晋了爵位,二来也是还了为兄的心愿,有何复杂之说,不碍的不碍的。”   “嗯?不复杂?”庄侯爷一愣,忽的停下脚步。虞世基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不由的大骂,这个无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宇文化及,一说起请这个无赖赴宴的事儿,就一副古怪的表情了。这厮嘴上一套风轻云淡,可这手下黑着呢。今晚要送出去多少呢?虞世基额头上不由的微微冒汗了。   此刻眼见那个小无赖正自歪着头看自己,连忙抛开别的心思,陪笑道:“兄弟向来低调,不是说过很多次吗?为兄要是整的过于复杂了,那岂不是给兄弟泼脏水吗。不过嘛,这不复杂是不复杂,倒也不简单,不然你老哥我这脸面可是要被宇文老鬼和裴老鬼比下去咯,呵呵。”   “哦,这样啊,哈哈。老哥真是……哈哈……幽默!幽默啊,不过,小弟喜欢!很喜欢啊!!啊,呵呵。”庄侯爷大是满意。不比宇文化及和裴世矩差,这老鸡还是很上道的嘛。嗯嗯,很好很满意。   二人相对而笑,只是一个满是得意,一个却是苦涩,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晓了。罗世信在后面和雄大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自家少爷今晚铁定又要大杀四方了,却不知虞世基老大人等自家少爷走后,要哭几天。   二人把臂而入,直往前厅而来,众多虞家亲朋中有身份的都在,此刻眼见正主儿到了,纷纷起身相迎,丝竹之声大作,奏起迎宾之曲,一时间虞宅喧声四起,大是热闹。   等到众人闹哄哄的分宾主落座后,虞世基吩咐开席。霎时间水路俱陈,肉池酒林。众人觥筹交错,庄见坐于上首,举樽相迎,倒也颇有几分气势。虞家众人感念他使得家族得以封爵,都是自心里感激,也就没了在宇文家时的隔阂,反倒多出了几分真情,让庄见倒是有些下不去手的感觉了。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虞世基眼见庄见没什么兴头,便凑了过去,低声道:“兄弟,此番得你之助,老哥心里感激的很。我见兄弟名下产业似是并不多,这一年四季的,都在一个地儿岂不气闷?老哥哥在北边有处庄子,还算过得去,听说兄弟喜欢打猎,那里倒是不错的一个去处,就此送了兄弟。一来酷暑之时,兄弟要是无事,也可去那儿避避暑气,闲暇时过去打打猎也可发散下,权当为兄一点心意,兄弟可莫要跟我推辞啊。”   庄见大喜,不成想这个老奸竟是这么大手笔,奶奶的,避暑山庄啊,嘿嘿,貌似只有后世满清的辫子皇帝才有的待遇呢。嗯嗯,很好很好!庄侯爷大是满意,眉花眼笑之际,连连点头。虞世基眼见他面色欢愉,总算长出了口气儿。偷偷擦擦额头的冷汗,暗道佛祖保佑。   庄见眼见是鸡大人上路,也懒得再去欺负他。当下只是拣些闲话说着,待到月色已明,席上人已是有些微醺了。虞世基拍掌命人排上歌舞,与庄见观看。   庄见在家里,不说一个红拂便是舞中高手,就是花语依人二人,还有那飘香四花魁,哪个不是此中高手,眼睛看的叼了,却是没有初次在宇文化及家里那股劲头了。眼见众人醉眼蒙眬之际,盯着那些个舞姬的眼神,并不是什么欣赏歌舞,都是色欲之火,不由的心头有些烦闷,当下向虞世基问明解手的所在,起身离席,自往外面发散。   待得走到后院,忽闻一声清亮的啼声传来,似是什么禽类在鸣叫。只是那鸣声高亢,隐含王者之意,大是不凡。心下好奇,循声往前找去,过的一个拱门,却见一个小院中,一间小屋孤零零的伫立。那鸣声便是自那屋中传出。   当下凑近门缝看去,只见屋内一个铁笼,笼着黑纱,灯火映射下,隐隐见一只纯白色的老鹰昂首而立。那鹰身量不大,但却是威武不凡,鹰首顾盼之际,竟有一份睥睨天下之慨。此时那鹰似是感到门外有人接近,转首看来,蓦地一声长鸣,直如同鹤唳九霄,震人心魄。   庄见看的大是心动,这等神骏的白色老鹰,尚是首次看到。是鸡老兄明明是鸡,却敢弄只老鹰放在家里,不配!嗯嗯,大是不配!庄侯爷霎那间就已将念头打到了这只老鹰身上。   正自暗中盘算,该当如何才能将这白鹰要来,却忽见对面屋脊上一道黑影飘过,其形快如电闪,在那屋檐上如同一缕青烟般一闪即逝。   庄见心中一惊,急向后将身形藏好,偷偷观察。他被人几番算计,此刻忽然发现夜行人,心中哪能不惊。心中暗暗盘算,如果是虞世基要害自己,也绝不会蠢到在他自己府上动手。要是二皇子那边的人来对付自己,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到了这里。而且就算是要害自己,也应该往前厅去才是,绝无直往后面来的道理。   既如此,那想必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既然和自己没有关系,那可就剩一个解释了,虞世基大人家里,闹贼了。想到此处,心里安定下来,这瞧热闹的心思不由大盛。当下只是隐住身子,凝目看去。半响,只见屋脊上忽的露出一个影子,左右打量一番地势,随即往后进而去。   庄见看的奇怪,微一沉吟,随即猫着身子在下面远远跟着,倒要看看这厮是个怎样的笨贼,怎么竟然偷到大隋尚书右丞的家里来了。   眼见那贼身形不停,挨个屋中的探看,却并不下来,就连书房等地也是毫不停留,庄见不由暗暗奇怪。这等盗贼尚是首次遇上,要不是太过蠢笨,那么就定是别有所图了。当下更是小心藏住身形,暗暗盯着。   眼见再往后,只是一个佛堂了。那贼却是毫不犹豫的飘了过去,探头打量一番,似是面上一喜,随即翻身而下,对着那佛堂门上的锁眼一阵摆弄,已是将门打开,随即闪身而入。   庄见有心跟过去看看,想想自己这个身手,却又无奈摇摇头。自己但凡能有大哥十分之一的本事,这里到真的是哪里都可去得。但目前这副身手,庄大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那是最好的选择。只消等那贼出来,看看他到底偷得什么也就是了。回头跟那位鸡兄说说,还了他一番赠送庄子的情分,再张口要那白色老鹰就应该好办的多了。   他正睁大眼睛看着,想要拿这个倒霉的偷儿,为自己开口讨要白鹰做引子,却忽听那佛堂内一阵扎扎声响过,随即就是一阵刷刷声响过,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远处铜铃声大作。那个贼显然在里面是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竟然被人发现了。而且听那声音,定是还受了点伤。   庄见心中一凛,急急转身回去,他跟在那贼之后,跑到这儿,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只是方一回身之际,却见那佛堂大门轰的倒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窜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给你起名叫小白   庄见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入目处却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只见那人上半身连同半张脸的下部,此时竟是如同刺猬一般,插满了一丛黑黑的小箭。那半张脸就如同突兀的生出了一蓬胡子般,让人看了直生出一种诡异之感。所幸咽喉处想来是被他挡住,这才没有立毙当场,只是这般罪倒也受大了。   此刻四下里锣声大作,那贼勉强左右看看,这才强撑着身子,飞身而上,直往远处遁去。不多时,就已别人发觉,一片声的喊起,灯笼火把已是冲着那贼去的方向围去。庄见不敢多呆,急速跑回方才那个白鹰的园子,刚到门边立住,就见虞世基满面阴沉的赶了过来,抬头看见庄见站在那儿,不由一呆。   庄见眼珠儿一转,哪里肯让他先发话,拱手道:“老哥哥,原来你这里尚藏着这般好东西,要不是它叫的响亮,小弟可是怎么也发现不了呢。还有,你这宅子里干啥呢,敲锣打鼓的,是要唱戏吗?到不知是哪一出啊?”   虞世基听的面上一黑。你丫的家里没事就敲锣打鼓的啊?唱戏?什么又叫唱戏?要知道此时所谓的戏,也不过是以竞技为主的角抵,和以问答方式的参军戏,再就是民间的俗词俚调以生活小故事演变出的踏摇娘等。那所谓的唱戏,却是自唐代中后期,才真正开始形成的。庄见毫无见识,哪知道这些,张口就来,却叫虞世基不知所云了。   只是这会儿心中着急后面的状况,但眼见好像众家丁已是发现了贼迹,自也不好丢下庄见前去查看。只得勉强笑道:“呵呵,兄弟说笑了。只是来了个毛贼而已,却扰了你的酒兴,倒让老哥哥我这大是失礼了。你我不妨回去再痛饮几樽,不要被他们败了兴头。”   庄见见他毫不接自己的话头,心下不由急了。也不再掩饰,伸手指着那小屋道:“老哥哥,你也知道哈,小弟极喜欢打猎,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都是喜爱非常的。我看老哥哥你这里面的那只大白鸟儿,长的好看极了,不如放出来让小弟开开眼如何?”   虞世基听闻他管自己那只鹰叫大白鸟儿,险险没把鼻子气歪了,还放出来?你个土老冒,知道那是什么吗?大白鸟儿,白你个大头鬼啊!那可是神鹰海东青!而且还是极品白色的那种。自己花了上万两银子,托人从极北之地寻来的,弄回来,刚熬的差不多了。正等着揭开黑纱认主呢,这你在一边,那鹰是认你啊,还是认我啊。还放出来看看,你丫以为那是遛狗遛猫啊!   虞世基心中恼怒,这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只得强笑道:“一只扁毛畜生而已,当不得什么。此刻野性未驯,贸然放了出来,一旦伤了人反倒不美,兄弟喜欢看,不如等过的几日,老哥哥将养熟了,再请兄弟来看如何?”   庄见心里撇嘴,这玩鹰的谁不知道认主一说啊。我这跟你胡说,你个老乌龟就跟我装,哼哼,且看看是你高明还是爷爷高明。想到这儿,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哦,原来如此,也好,那咱就等等再说。不过老哥哥府上这贼闹的如此翻天覆地的,不如老哥哥且去看看,再来陪小弟好了。我便在这外面瞧瞧,那屋里有些气闷,且等老哥回来再去痛饮一番如何?你我不是外人,老哥不需介意,只管先去察看有无损失,一切等回来再说就是。”   虞世基一愣,他心中实是甚为焦急,唯恐那佛堂中有失。佛堂中藏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东西,向来不许人靠近。他虞家祖上告诫,便是自家子弟也不准去打开观看的,究竟里面有什么,连他这个家主都不知道。只知道里面有个楠木盒子,干系重大。这会儿要说他不急那是假的,方才一番话已是有了送客的意思,却不料这小无赖竟顺着杆子爬上来,倒让他一时半会儿不好开口了。   只是自己一旦走开,又不知这个无赖会出什么妖蛾子,实在是放心不下。他眉头微蹙,心下为难。庄见却诧异的道:“咦?怎的?难不成老哥对小弟不放心吗?要是这样,小弟告辞就是,你也不用为难了。”说着,袖子一拂,就要转身而走。   虞世基面色微变,急忙抓住他衣袖,笑道:“兄弟这说的什么话,好好,既是如此,兄弟便在此等着就是,老哥哥去去就来。”说罢,微一迟疑,咬咬牙,对着身后两个家人使个眼色,这才转身而去。   庄见目送着他离去,嘴角已是微微勾起。眼见四下只有两个家人在侧,也不管他们,径自走到门前,伸手就将门推开。那两个家人面色大变,齐齐上前拦住道:“侯爷,里面进不得,那凶禽猛戾,若是伤了侯爷,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   庄见眯起眼睛瞪着二人,哼道:“怎么,你们主人尚且不敢拦我,你们两个兔崽子倒是胆子不小啊?凶禽猛戾?哼,里面明明有个笼子,我又不开笼子,只不过看看而已,又怎么会伤到我?哼,还不给本侯让开!”说罢,伸手一扒拉。他此时手劲何等之大,两个家人登时如同陀螺般,打着转儿向两边甩开。等到再抬头看时,不由的叫声苦也。   屋子里,庄大侯爷已是伸手早将那黑纱揭开,正自对着那白鹰细声细气的说话呢。那白鹰乍见光亮,眸中明显显出欢喜之色,对着庄见鸣叫不已,双翅微动,已是跟庄侯爷瞬间完成了认主仪式了。   屋子中庄侯爷大喜,眼见这白鹰已是熬练了好处,正给自己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不由的心花怒放。他本意是先让白鹰认了主,到时候,再慢慢想办法回去熬练就是,哪里知道竟有这等便宜事,此刻见白鹰双翅抖动,向着自己鸣叫不已,心下大喜,回头喝道:“你两个笨蛋,没看见爷的鸟儿饿了吗?赶紧赶紧,去给爷拿些肉来,本侯爷要喂鸟!”   门口处两个家人嗒然若丧,浑身抖颤。听着那无赖管这神鹰叫鸟儿,不由得都是心里直叫屈。只是屋里这位主儿,貌似自家家主都不敢得罪,自己两个小小家人,又能多说什么?互相对望一眼,只得叹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只是方才转身,就见虞家家主虞世基大人,正自满面铁青的站在外面,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里,正自和那神鹰细声细气说话的庄大侯爷,浑身已是不由的微微发抖。   他方才跑去佛堂看了,那个楠木盒子虽然还在,但却已经被人打开了。他去看时,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不由的顿时如遭雷噬。只是心中尚自抱着一丝幻想,祖上直叫看好这个盒子,或许这个盒子才是顶顶重要的。里面究竟是什么,他既然不知道,自也心中少了些负罪感。这样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惦记着庄见这边,这才快步而回。   哪知道方一进院子,就听得那神鹰欢畅的鸣声。“啊,小宝贝儿,你长的如此白白净净的,嗯嗯,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好不好?那,你没反对啊,没反对就是默认了。就叫小白了!嗯,叫唤啥?现在反对晚了,反对无效!就叫小白了!你乖乖的哈,我让鸡老兄给你拿肉吃哈,嗯,使劲的吃,吃饱了人家的,省了自家的,这个规矩你可要时刻记住咯!啊,对了,以后啊,你就不要吃鸡了啊,好歹人家鸡老兄也养了你这么久了,不管是人还是禽兽,这知恩图报还是要的,知道不……”耳中传来这如同魔音般的细语,虞世基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这个无赖!流氓!臭狗屎!下贱种!他敲诈了我的庄子,拿了我的钱财,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居然还抢了我的神鹰!这还不算,什么叫以后不要吃鸡就是知恩图报了?老子哪点像鸡了?这个无耻的下贱坯子,他竟然还要侮辱我,我……呜呜……虞世基心中之悲忿,简直欲要炸了开来,偏偏自己还不敢去得罪那个无赖。虞世基瞬间已是不自禁的内牛满面!   屋内庄见的魔音再度响起,喝道:“两个笨蛋,怎么还没拿来,赶紧赶紧的啊!再不快点,我家小白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告你们谋杀!告你们谋财害命!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老子告到你家破人亡啊?日了!再敢怠慢老子,回头我告诉鸡兄,狠狠整治你们。”   两个家人听的腿肚子发软,噗通已是对着虞世基跪倒,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虞世基仰天长叹一声,摆摆手道:“去吧,去给他拿肉来。”说罢,自己深吸口气,面上努力做出笑容,径往屋中行来。   两个家人如逢大赦,慌不跌的爬起身来,一路跌跌撞撞的拼命往后跑去,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只要是那位庄侯爷出现的地方,哥俩个一定要退避三舍,远远躲开才是。 第一百章 神鹰认主   屋中笼子内,白鹰眼见生人进入,立时颈毛倒竖,侧头凶狠的看着进来的虞世基,长声厉鸣一声,鸣声中大有恐吓警告之意。   庄见闻声转过头来,看着虞世基笑道:“哦,老哥哥回来了,啊,这鸟儿当真神骏至极啊!可爱的很呢,要不是有主之物,小弟怎么也得给他弄回去养着。哦对了,怎么样,家中没损失什么吧?唉,这监门府整天都干什么吃的?这偷儿居然都偷到尚书右丞家里来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听着庄侯爷不迭声的抱怨,虞世基有种抓狂的感觉。偷儿?偷儿跟你比起来,不知可爱多少倍!你丫是强盗!还是那种最无耻的强盗!监门府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把你抓起来!你抢我的庄子,抢我的钱,还要我乖乖的赔上笑脸。现在,你居然还抢我的鸟儿!抢完了还指使它吓唬我,呜呜……   虞世基欲哭无泪,嘴唇颤抖,半响终是勉强咧了咧嘴,涩声道:“是啊,兄弟说的有理。”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竟是感觉自己突然间没了话说,不由得暗暗叹口气。   门外脚步声响起,那两个家人已是拎着一桶下水和些肉条走了进来,庄见大喜。连忙伸手接过。转身来到笼子前,伸手从桶中拎起肉条和那些下水,口中唤着小白,已是将那桶肉一会儿就都喂了那白鹰。   白鹰叫的愈发欢畅,双翅抖动,眼中看着庄见的目光大是亲切。虞世基心中宛如刀割,看着自己费了无数心血得来的神鹰,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赤裸裸的叛变了。又想起今晚佛堂内丢失的物件,一时间急怒攻心,他白天受了重击,本就有些内伤,此时几方打击之下,如何还能顶住,“哇”的一声,已是一口鲜血吐出。   庄见闻声回头看来,不由一愣,随即满面焦急的道:“哎呀,鸡兄,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知道了,想来定是给那偷儿气的对不对?唉,这天杀的贼偷,简直就是作孽啊。你们俩,我说你们呢,俩狗日的,赶紧来扶着你们老爷啊。不见他吐血了吗?真是俩呆鸟。唉,你们要是有咱家小白一半的聪明也好啊,真是的,不长眼色!”   虞世基本来正自摆手,示意家人不必上前,此刻听闻他后面的话,不由的心头又是一疼,身子晃晃,胸口一股气转动,险险没又一口血喷出。   庄见伸手扶住,叹口气道:“鸡兄,我看今晚就到这儿吧。你这身体要紧啊,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欢聚,也不争在一时半会儿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小弟这就告辞了。”说着,招手让那两个家人过来扶住虞世基,自己便要往外走。   笼子内白鹰双翅猛扇,鸣声大急。两翅带起的疾风,顿时让火把的火光一阵的明灭不定。虞世基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那白鹰,却见那鹰正自怒目相视,心中一惨,回头对着庄见叫道:“兄弟且留步。”   庄见满面错愕,停身回头看来。虞世基嗓中咕哝一声,喘了口气,这才指着白鹰道:“为兄见兄弟你与此鹰甚是投缘,这等神物也自择主。既是如此,为兄便将此鹰赠与……赠与了兄弟吧。”说着,两行老泪终是不由自主的落下。   庄见闻听登时摇头,连连道:“鸡兄,你这不是骂我嘛!兄弟我是那样的人吗?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个道理也是知晓的。你这个鸟儿这么通灵,肯定是你极为喜爱之物,这个我不能要。你说什么也是白搭,要知道,兄弟做人是有底线的。这等如同抢劫的行径,是兄弟最最痛恨的,兄弟自己更是绝不肯干的。鸡兄不用多说了。”   说罢,转身又要走。虞世基听着直欲晕倒。我操你个祖宗十八代的啊!你他妈的这个无赖,你要干什么啊?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啊?你妈妈的,你无心抢我的鸟,啊,不是,是鹰。那你揭开黑纱干什么啊?这会儿,这神鹰已是认你为主,你走了,却把它放我这儿,这神鹰是那么好得罪的吗?就这么留在这儿,指不定哪天给整出个什么祸事来。妈的,你个无赖,抢我的鸟……不,我的鹰,也要我求你不成?你个贱种!二皮脸!猥琐男!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啊,我操!   虞世基浑身抖动,嗓子中嗬嗬做声,终是无力的呻吟一声道:“兄弟,你就算帮帮我吧,这神鹰为兄我,实在……实在是养不起,它……它吃的太多,要是放我这儿,早晚给饿死了,岂不可惜。而且这鹰似是已经认定你为主人了,旁人喂它怕也是不肯进食的啊。你就把它拿走吧。”虞世基痛苦的叫道。   “啊?这样啊……”庄侯爷回身皱眉。“那好吧,唉,鸡兄,我这可不是贪图你的鸟儿啊,谁让我心软呢?我最是见不得动物被虐待,唉,好吧好吧。这鹰,我收了就是。”庄侯爷满面无奈的说道,两眼却是闪闪发亮,如同狐狸见到了鸡。   虞世基手脚打颤,自怀中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庄见,让他自己开笼。他在两个家人的搀扶下,却走到院外相候。   庄见大喜,接过钥匙,先是跟那白鹰低语几句,这才开了笼门,白鹰欢鸣一声,昂首而出,振翅在屋中一个盘旋,随即双翅一敛,已是停在了庄见肩头。庄见只觉得肩头略略一疼,心中不由暗凛。他身上幸亏穿着那件半臂柔丝甲,否则就这一下,只怕就要给这神鹰抓的皮破肉烂了。这虞世基方才半句也不提醒,怕是正自等着自己遭罪呢。   庄见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忍,顿时消散个无影无踪。这些个朝中大佬,那个不是阴狠刁钻之辈,自己要是不能铁下心肠应对,定会吃大亏的!   心中冷笑之余,将那钥匙扔到台面上,已是架着白鹰出了房门。入目处,果然见虞世基双目紧张的看着房门,眼中满是期待之色。此刻陡然见自己安然的架鹰而出,登时就是瞠目结舌了。   庄见哈哈大笑,走到他面前,拱手一礼道:“鸡兄,今日招待之情,小弟记下了,日后必有回报。我兄身体不适,这就请回吧,小弟告辞了。”说罢,不再等虞世基说话,已是转身向外走去。   虞世基耳中听着他的笑声,死死的盯着他的肩头,却是没见到一丝血色,不由得心中大是诧异。只是想想自己心爱的神鹰终是没了,又不禁哀叹一声,委顿在地。   两个家人急忙搀扶,虞世基缓缓起身,半响,忽的振臂将二人抖开,冷声喝道:“你二人自今日起,给老夫滚到前院杂役房中去!再休要出现在老夫面前。”   两个家人大惊,惶急道:“老爷,这事儿怪不得小的啊,那厮官命在身,小的们如何能拦得住啊?还请老爷开恩。”   虞世基回身怒道:“谁说这个了?我是生气,你们明知道老爷最喜欢吃猪大肠,为什么也拿来喂了那无赖的鸟儿!就不知道给老爷我留着吗?哼!”说罢,大袖一拂,转身摇摇晃晃的向后而去。他,今晚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   身后两个家人呆了半响,方才嗒然若丧,垂头丧气的往前院而去。冤乎?不冤乎?谁知道呢,该死的猪大肠!   前门外,庄见满面的眉花眼笑,不时的回手抚着白鹰的羽毛,心中直要喜翻了天。罗世信和雄大海眼见自家老大走了一圈,这回却是带了个活物出来,不由的都是一鄂。罗世信眼见那白鹰顾盼之际,威风凛凛,傲气十足,不由的喜爱,伸手要来抚摸。哪知那手方到白鹰身前,白鹰已是怒目而视,鹰喙闪电般的一动,对着罗世信的手就是一下狠啄。   罗世信只见白鹰一闪,心中吓得一个激灵,匆忙中急急一缩手,险险没给啄上,头上顿时见汗,再看向那白鹰的神色,已是大有惊惧之色。白鹰冲他一声鸣叫,满是不屑之色。   庄见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这白鹰可是极品通灵之物,只认得主人,别人可是休想靠近半分的,你方才幸亏缩手快,不然就这一下,怕是你那小手已是一个大窟窿了。”   罗世信面色大变,骇然道:“乖乖,这扁毛畜生恁的厉害!少爷却是怎生驯服的?”言下大是羡慕。   庄见心中得意,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道:“哪来这么多问题,赶紧走人,先不急回去,围着这城内溜一圈,让咱家小白也活动下。”说着,回身抚了抚白鹰羽毛,肩头一动,白鹰已是明了,长鸣一声,已是刷的一飞冲天,绕着庄见盘旋一周,这才往远处飞去。   庄见大喜,连忙上车,招呼罗世信雄大海二人跟上,驾车直往白鹰去的方向驰去。 第一百零一章 天机图   月色如水,大兴城中,一辆马车跑的欢畅,紧紧随着天上一点白影而动。庄见也不在车厢内,只站在车辕上,伸手扶住了厢顶,纵目看去,不时指点着罗世信改变方向。   一路碰上巡夜士卒,抬目但见庄大侯爷立于车辕上,都是躬身施礼,极是尊让。这些汉子多是当日监门府和左武卫中兵士,那日自李善衡之事,已是尽知当日经过,对这位侯爷自是大生亲切之感。又见大内备身府禁卫,但凡随着这位侯爷办事的,都是做官儿跟坐火箭一般直升,银钱赏赐无数,这心中对这位侯爷,也是愈发的敬佩了起来。   本来这入夜之后,禁止驰车而过。但对于这位侯爷,众武卫却是如同未见,只顾施礼相见,根本不去多管。   庄见在车上频频抱拳做礼,微笑而回,倒也很有一番气势。辞过几波侍卫,眼见那白鹰已是往西门而去,庄见急忙指挥罗世信跟上。   三人架着马车,疾驰而过。清脆的马蹄声伴着粼粼的车声,将静谧的夜,碾的斑斑驳驳,再无完整,夜风中无端飘起一股异样的气息。   空中的白鹰忽的一声清鸣,双翅一敛,急速向着一处所在俯冲而下,将将落下,却又忽的拔起,随即又是一声鸣叫,又再落下,如是三次。方才在原地停在半空,不停的震动翅膀。   庄见在车上看的真切,不由一愣,随即让罗世信加快速度,急急赶了过去。等到了近前,白鹰双翅一敛,落到庄见肩头,探头过来,蹭蹭庄见脸颊,极是亲热。   庄见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它以示嘉奖,这才纵目看去。这里已是开远门附近,外面至清河弯绕而至,注入四米多宽的护城河中,形成一片活水。城门内依赖这水量充沛,处处都是大量的林子。   此时,林子边上,月色隐约下,却有一个黑影趴伏在满是暗影的地上,半响方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要不是白鹰神骏,锐目如电,一般人却是极难发觉的。   庄见此时身居内气,夜色虽暗,但他眼中却是如同白昼,凝目一看,顿时便已经认出,这人正是方才在虞世基府中那个偷儿。此人当时重伤成那般模样,尚能跑到此处,一身功夫端的是了得。   庄见眼珠儿一转,急忙跳下车来,让罗世信和雄大海警戒四下,又将白鹰放起,看着周围,这才上前,将那人扶起。等的翻过身来,却见这人一张脸满布黑气,一支支小箭带着淡淡的腥气,深深的刺在这人上半身上。   此时这人已是进气少出气多,眼见已是不成了。庄见摇头叹息,这种伤又明显是中毒已深的样子,自己便是神仙也是就他不得了。   微一沉吟,伸手轻拍这人脸面,低叫道:“这位兄弟,醒醒,你醒醒。”那人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来,恍惚中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扶在怀中,登时心头大震,努力挣扎起来。   庄见急忙按住,沉声道:“兄弟不用慌,我不是你对头,只是走到这儿,看你满身是伤,又已经中毒,怕是救你不了了。你要是有什么未了之事,不妨跟我说说,我若能办,定然给你办到就是。”   那人一呆,随即哑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你到底有何企图?”庄见一愣,气道:“我你大爷的,老子好心帮你,你个小贼倒还来劲了。就你浑身这二两肉,老子还企图,图你个毛啊!娘的,要不是看你受了伤,还能跑这么远,应该也算是号人物,老子才懒得理你呢。你丫马上要挂了,拽个屁啊!”   那人闻听,眼中忽的大起警惕之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庄见前襟,嘶声道:“你怎知我跑了很远?你一直在跟踪我是不是?是不是?你是哪家派来的?嘿嘿,要想谋我爻壳,却是休想!”   庄见大怒,使劲推他道:“我操你个破落户的,老子正巧在虞世基家里做客,碰巧看见你进去偷人家东西,老子本着道上规矩,没当场揭发你,就已经给足你丫面子了,你他娘的还在这儿唧唧歪歪的,什么药壳,老子不嗑药!你个瘾君子,当老子愿意管你啊,好,你丫要死滚一边死去,老子懒得理你。”说着,使劲要挣脱那人的拉扯。   那人满眼都是疯狂,嘿嘿笑道:“原来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哼哼,你既然看到了,就不要想着活了,大家索性一起死了吧。”说着,嘴巴张开,露出白牙,就要向前扑来。   庄见大骇,如何想到会是这么个样子,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哧啦一声,身前衣袍已是被撕开,当啷一声,一只乌沉沉的黑铁牌落于地上,自己却也猛地仰倒地上。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早已扑了过来,护住庄见。   罗世信双拳紧握,一股杀气已是顿时将那偷儿笼住。庄见起身,大喘了口气,怒道:“我你个香蕉巴拉的,老子看来就是不能做好事,喵了个咪的,哪次要做好事,肯定要倒霉,我Fuck的,萝卜闪开,妈的,老子要亲手泡制他,我还不信了,操,就这丫这乌龟样,现在还想跟老子动手。”说着,挽袖子露胳膊的就要上去和那人厮打。   却见那人此时呆呆的看着地上,正是当日张仲坚留下的令牌。庄见心中一动,收住势子,问道:“怎的?你认识这牌子?”   那人闻声抬头,颤声问道:“你如何会有这东海令?你可识得此牌主人?”庄见不耐烦的道:“废话!这是我大哥的令牌,他送给我的,我怎么会不认得。不过这叫东海令吗?老子倒是首次听说。”   那人面上忽现恭谨之色,努力翻身跪倒,拜倒道:“小人不知您是张恩人的兄弟,适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这几句话,身子一阵急颤,已是无力的向一边倒去。   庄见一呆,连忙上前扶起,却见这人两眼神光散乱,已是将将要去了。急忙回身对罗世信道:“水,快拿水来。”   罗世信应了一声,自身上解下水壶递了给庄见,庄见先是给他倒了些嘴中,又将一壶冷水喷到他颜面上,那人受冷水一激,眸光又聚了起来。眼见自己给庄见扶在怀中,不由苦笑一声,孱弱的道:“兄弟不用费事了,我命已是不保,罢罢罢,我受令兄之恩尚未报答,今日又得遇见了你。看来正是有缘之人。”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庄见手中,连包带手紧紧握住。   微一喘息,这才道:“兄弟记住了,此物共有六块。集齐之后,自有妙用。你若有心天下,可自留之,若无心天下,也可自行处置。但唯有一点,此物在你决定处置之前,万不可于人面前显露,否则,必惹来杀身大祸。切记切记!我元氏一族费尽心机,却不料终是水中月,可叹可悲,我好不甘心。”说着,面上突地显出一片潮红。   庄见大惊,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象,连忙问道:“我靠,老大,你说清楚点再死啊,这什么玩意儿啊?什么大祸啊?喂喂,你先别急着死啊!”   那人眸光渐渐散乱,努力说道:“六爻齐集……天机……天机图……现……紫龙……霸……霸主……不……不寂……不灭!”   庄见听的这几句似碣语、似魔咒的话更是莫名其妙,眼见这姓元的已是眸光渐散,来不及多问,只急声问道:“那剩下的五块在哪儿啊?倒是给点提示啊,我操了。”   那人嘴唇翕动,庄见没奈何只得趴上去听着,却听到断断续续几个字,“……八柱国……小心……谋主……”话音到这儿,已是戛然而止,再无生息。   庄见颓然而叹,抬头再看,那人果然已是没了气息,只是两只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其中满是不甘之色。   这大晚上的,突然碰到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让庄见大是挠头,眼见这人已是死的透了,只得给他合上双目,心中默默的道:“得了,你这事儿,咱接下了,不过咱尽力去作就是,成不成的可不要怨我啊,你一路走好,要是有灵,就保佑我长命百岁,运气无敌,给你了了这个心愿就是。”心中絮絮叨叨念着,这才让罗世信和雄大海过来,将人埋了。   他自回身,将地上的东海令拾起,从新放好。这才小心的打开布包,只见那布包极是陈旧,也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东西了。打开之后,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片黑乎乎的龟壳,乌光油亮的,隐隐散发着一股诡秘的气息,却是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庄见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包好,解开柔丝甲,贴身藏了。心中暗念这人临死前的话:“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这几句碣语,似是说有一份什么天机图,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那后面两句,更是让人糊涂。又似修炼的术语,又好像跟图谋天下有关,要不,怎么这人说有意天下之类的话呢?   至于最后那一句,什么八柱国,又什么小心谋主的,就更是不知所云了。但庄见心中却是隐隐感到,自己貌似接触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一百零二章 李渊回来了   天边渐渐泛青,月色晦暗。北风吹拂之下,庄见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眼见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忙活完,连忙招呼二人上车。   他此时突然多了一个秘密,没来由的便有种恐惧,也失了再去遛鹰的兴趣,召回天上的白鹰,让罗世信驱车直接回府。   坐于车中,将事情整个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除了记得这几句莫名其妙的碣语外,就只记得那人是姓元的,再无所得。这其中的秘密,也只能日后寻个妥实人问问了。那姓元的既是认识大哥,说不定大哥能知道其中的隐秘,也未可知,等日后遇到大哥,在问个明白吧。   当下抛开思绪,只管闭目养神。不多时,回至府中,自往后面休息。到得卯时,这才由红拂过来唤醒,换上朝服,往早朝赶去。昨天老杨同志嘱咐他今日上班,对于这位大BOSS的命令,庄侯爷这会儿可是不敢稍有怠慢的。   随着几件事的发生,他已是渐渐发现了这位千古帝君的暴虐脾气,虽说和历史记载还有些偏差,但却绝不是无的放矢。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是小心点才好。   早朝队伍中,众大臣见了这位侯爷又来,不由的都是脖子一缩,默然不语。整个队伍行进中,竟是少有的安静。   庄见心中笃定,知道今天肯定是杨广要给自己赐婚,故而并没什么忐忑的,眼见众人目光躲闪,不敢说话,心下好笑。转目看看,宇文化及、裴世矩、裴蕴、苏威等人都在,却是唯独少了一个尚书右丞虞世基,心中转念,已是知道,这位是鸡大人,怕是昨晚之事所受打击太大,今日上不了朝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内廷的广运门外,果然见虞世基家人正自递了请假帖子,低头往外去了,庄见心中暗笑。众人依次而入,入殿朝拜皇帝。   杨广高踞殿上,面目森严,冷厉的看着众人。等到众人参拜已毕,新晋小太监德全,尖着嗓子唱对,众大臣依次御前凑对问事。庄见站于众臣之中,无所事事,转头左右踅摸,忽然却见大臣中,竟是多出一人。   那人年约四十多岁,细眉朗目,肤色白皙。颌下三缕短须,配着唇上两撇八字胡,胖嘟嘟,圆滚滚的一张脸上,满是平和微笑之意,让人一看便觉得可亲。此时见庄见眼光打量自己,不由对着庄见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庄见一呆,也是点点头,心中却在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耳中听的杨广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或批或判,或押后到御书房听旨,已是处理完了。这才对着下面道:“李渊李爱卿可在?”   庄见听的这个名字,脑中轰的一声,顿时睁大了双目。娘希屁的!大BOSS啊!唐太祖来了,却是哪个?   正自想着,却见方才那个对自己微笑的人,已是出班跪倒,高声应道:“臣荥阳、楼凡太守李渊,奉旨返朝,参见陛下。”   “这就是李渊?喵了个咪的!长的倒是人畜无害的啊,咋就能翻起那么大的浪来呢?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真他妈的有理啊!”庄见直勾勾地看着李渊的背影,心中不断的嘟囔着。至于上面杨广和李渊说些什么,却是半句也没听到。   正自想着这李渊发迹的那些事儿,却觉得众人的目光似是都在看着自己,心中奇怪下,抬头看时,只见那李渊正站在对面,猛向自己打眼色,心下不由的奇怪。耳中却忽的听到上面杨广的怒喝声:“庄见仁!朕在唤你,你难道失聪了不成?”   “啊?!我靠!老板叫呢!”庄侯爷激灵灵一个冷战,连忙跑出来,高声喊道:“在在,I am Here!皇上,臣在呢,在呢。”这厮一张口,众臣顿时面上一僵,额头上黑线与问号齐飞,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什么叫阿米黑爷啊?这般敢在金殿上胡言乱语的,估计也就这位爷了。   李渊站在臣列之中,望着庄见的小小身影,不由得大有所思。杨广在上面听到这小无赖的应声,不由的一阵的头大无语。有心叱责他朝堂上走神的无礼,但看看这小子满脸无辜的灿烂笑脸,想起昨天护驾时的情形,又莫名的叹口气。   挥手道:“庄爱卿,你起来吧。朝堂之上,当要慎思凝神,好生用心才是。你年纪尚小,朕就不罚你了。”   庄见大喜,谢恩站起来。心里却暗道:可不是嘛,这点小事儿,罚你个鬼啊!都是一家人了,你可是咱皇帝叔叔了,这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改口叫父皇了,自家人还罚啥啊罚的。   杨广哪知道这厮心里的龌龊,眼见他满脸的惫赖,下面诸般言语顿时便觉得无趣,只得打住道:“庄爱卿昨日侦破大案,拿下忤逆,保驾护驾之功,朕深感之,今日特颁下赏赐,往尔能一如既往,勿负朕望。”说罢,对着传旨小太监一挥手。   众臣听着皇帝的说话,这心中的嫉妒简直就如同打翻了的醋坛子一般,酸酸的,涩涩的,看着站在前面的小身板儿,心中大是感叹,这人跟人,他咋就这么不一样呢?李渊凝望着这个早已满耳充斥的名字,此时眼中忽的暴起一缕儿神采,却又顺即隐没。   小太监德全颤巍巍走到前面,捧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那圣旨词藻华丽,却又行文晦涩。庄见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晕乎乎的完全不知所云。眼见上面德全摇头晃脑的读的欢畅,杨广也是捋须自得,只得忍着瞌睡,低头听着。   直半响,才听到德全高唱道:“钦此,谢恩!”庄见也不知上面说的啥,当下跪倒,叩头喊道:“臣,谢主隆恩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道圣旨正是隋炀帝为大隋忠知侯、城管司指挥使庄见仁赐婚的。圣旨中对庄见巧设妙计,细致安排,一力拿下主犯高德禄的功绩阐述的甚是明确,大大一番褒奖。故而特例赐予尚卫王郡主濮阳为郡马。连带其三代祖先,及其老父庄乐生,都有诰封。这等恩赐,在这大隋实是尚属首次。从这一刻起,这位庄侯爷摇身一变,已是自宠臣行列进入了皇家外戚的行列了。虽是名号,但其意义已是大为不同了。   殿上众大臣嗡嗡议论,宇文化及和裴世矩都是心下暗惊,却又大感得意。幸亏自己先下手为强,与这位郡马爷一直相处不错。此番他身份升了级,自己等人只要与他继续搞好关系,这水涨船高之理,各人自是知晓。   一时间,纷纷跪倒,向炀帝杨广道贺。于是乎,各种谀辞如大江东去,连绵不绝;马屁漫天飞,犹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也。   杨广高踞阶上,耳中听的众臣朝贺,大是得意。只是听着听着,这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渐渐的已是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终至完全黑了下来。要问为啥?无他,就是这些个声音里面,少了一个人的声儿!主角的声儿!   这什么事儿啊?自己一通费力的封赏,这旁人都感动的一塌糊涂了,你他妈的这事儿的主角反而不见半丝反应,这搁谁身上,他也不会好受啊。于是乎,老杨同志怒了!   哼了一声,老杨同志霍的睁开龙目,向下扫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无赖在哪里,朕要用眼光杀死他!老杨同志很愤怒。找到了!锁定目标!准备发射……嗯?等等,这小无赖咋的啦?   老杨同志在找到了郡马爷的一霎那,满腔的怒火突然转为深深的诧异了。只见这位新鲜出炉的郡马爷,满面茫然,目光呆滞,傻傻的看着四周,似乎茫无头绪的样子。这是……啊,明白了!我靠!   老杨同学总算没白跟庄大少混了这么久,好歹是学会了一句。这会儿登时就用了出来。他明白了,顿悟了。人家郡马爷哪是不肯赞美啊,人家郡马爷那是压根……压根就,没听懂!   杨广同学面色古怪的看着下面的郡马爷,心里说不出是悲是怒。只是隐隐有股子委屈倒是真的。你说自己这不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吗。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小无赖学问少呢?啊,不对!什么学问少,整个一他妈的就是没学问!估计自己这一大篇美文放到他那儿,绝不会比跟他说一句,“喂,朕把那个萍儿给你做老婆了。”来的更加震撼。只是此时此刻,又叫老杨同志怎么解释啊。唉,可怜的老杨同志啊,跟庄郡马爷在一起的日子里,果然是雷声不断,锻炼神经强度的绝妙场所啊。   四周大臣祝贺声渐渐小了下去,大家都是发现了一丝不妙。哦,或者说是诡异。事件的核心人物,第一男主角,和导演貌似都在运气。什么原因现在不明,但唯一明确的是,一旦大家处于这个气场中,等待他们的将绝对是致命的打击。所以,众多大臣都很是明智的选择了同一个动作——上身不动,下身各以自己独门秘笈连续向后三大步。与中心人物拉开安全距离。 第一百零三章 幸运的小太监   大殿之上,以庄郡马为中心,方圆十步之内,没有了活物。便是那地下的虫蚁,也是急急的拖家带口的往别处投奔。   众人俱皆沉默不语,暗暗提气,静静的看着。玉阶上,送读完圣旨的小太监德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实在不知道此时到底该怎么办了。只得微微侧身,偷眼打量皇帝的脸色。   一看之下,却更是迷糊了。皇帝面上神情奇特,不像是怒,也不像是喜,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看着下面。德全低下头,默默的向后又退了一步。你俩喜欢玩,尽管玩去,我年纪还小,这种游戏不合适。德全如是想到。   “朕知道为什么。”老杨同志毕竟是老同志,身份也摆在那儿,于是先出声道。   “哦。谢皇上理解。”庄郡马也是大出一口气,感激的回答道。   “一会儿去找人问问吧。”老杨很平淡的道。   “嗯?哦,好的,臣会的。”郡马爷很乖巧的应着。   “唉,以后要读书多学习。”老杨同志语重心长。   “哦,遵旨!臣回头就安排,皇上放心。”郡马爷很顺从。   杨广同志站了起来,扫视了下下面的大臣,转身而下。德全很机灵,赶紧高唱:“退朝!!!!”   “问明白了,午时来陪朕用膳。”杨广走到一半,头也没回的停下身子又说道。   “是,谢皇上!”郡马爷赶忙回道。与众大臣一起跪倒,恭送皇帝离去。   这就结束了?众大臣莫名其妙之余,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方才那气场内煞气凛然的,这会儿就此莫名的消散了,众人一时半会儿都是有些迷茫。   眼见皇帝已是离开了,那危险的气场也消失了,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对着郡马爷就是一通恭维。   庄见同学看看四周,一张张笑脸如同百花竟放,唾沫星子如同下雨般纷纷扬扬。只是对于他们的恭维,终是隐隐约约搞明白了,方才那道圣旨,就是赐婚圣旨,但是具体内容,还是三字:不知道。   看着庄郡马脸上的疑惑,宇文化及终是沉不住气,摆摆手让众人先自停下,这才对庄郡马问道:“我说兄弟,刚才……刚才你和陛下在打什么哑谜啊?可能给老哥哥解释下?咱们看的可是着实糊涂。”众人纷纷点头。   “哦,没啥。”庄郡马抬手搔搔头,转目看看四周围着的一张张求知欲很强的面孔,微咳一声才轻轻的道:“那道圣旨……就是那道圣旨……”   “嗯?圣旨?圣旨怎么了?可有什么机关在里面不成?”宇文化及面上疑惑,心中却是紧张起来。这圣旨乃是明发天下的。要是里面有什么精神自己没吃透,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众人同他都是一个心思,顿时都紧张了起来,就连站在外围的李渊,也是竖起耳朵听着。   “哦,没啥机关,就是那圣旨,我,没听懂。”庄郡马又搔搔头,半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围着庄郡马半径十步内的众大臣顿时倒了一片。很好很强大!本以为走了一个,这危险已经过去,没成想,人家那是助攻呢,这会儿在这等着,一下子释放出来了,众臣顿时纷纷中招……   走在宫内的花廊内,庄郡马满面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跳,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喵了个咪的!咋了?不就是听不懂古文吗?有这么夸张吗?一个两个的,都跟看怪物一样的看老子,都是些个啥眼神啊?嗯,一帮老乌龟!我日他个仙人板板的!   郡马爷感觉大失面子,今个儿丢人丢大了!雷倒了一票人,还要人最后再出来给自己逐字逐句的解释了一遍,看着那些个大臣们的眼光,和憋得通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面孔,庄郡马就很抓狂。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德全,心中忐忑。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围着自己打转儿。这位郡马爷太搞笑了!一篇这么声情并茂的赐婚圣旨,他老人家居然最后搞出仨字儿,听不懂。这在大隋,哦,不是大隋,就算是有史以来,怕也是头一份儿吧。   德全拼命的嘱咐自己,不能笑!后面这位主儿听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自己那前任,大内总管高德禄高公公,就是载到他手里的,就他一人儿,把个大内内务府搞得人仰马翻,杀的人头滚滚的。   只是自己却是很感激这位郡马爷的。要不是他老人家,自己如今还要在最肮脏的杂役里干着最肮脏的活儿,每天被人欺负。只因为当时自己家里穷,没钱给高总管上孝敬,进来就没过过好日子,自己能有今天,全靠着身后这位郡马爷爷呢。说他是自己的恩人也不为过,那些个大臣懂得什么?竟敢笑话咱家恩人,哼!早晚有一天,等咱有了势力,也给他们尝尝给人笑的滋味儿!德全如是想到。想到美处,面上不由的绽出丝微笑。   “喂!小子!站住!你丫给老子站住!”耳边忽的传来郡马爷恼火的声音。德全一个激灵,满腔的意淫顿时飞的无影无踪。慌不跌的停下身子,转头来看。   只见郡马爷爷满面不爽,狠狠的盯着自己看着。德全一个小身子吓得直抖,满面的骇然。   庄郡马确实不爽!不爽至极了都。娘希匹的!个死太监,高德禄走了又来了个你是不?入你姥姥的,你丫居然也敢偷偷笑咱,这还有王法吗?简直就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这以后自己还有威严不?他娘的,要传出去,话说大名鼎鼎的见哥,因为听不懂皇帝给自己的赐婚圣旨,跟皇帝瞪了半个多小时的眼,这他妈的自己可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要。这小太监这么小,就敢来笑咱,不行,要教育!教育要从小抓起!   庄郡马心头一股斜火直冒,曳斜着眼,围着小太监德全不停绕着圈子,脑子里计算着该怎么教育下这个小乌龟。   “你笑啥?是不是在笑本侯听不懂圣旨啊?哼!小小年纪的,不学人家的厚道之处,却学些个刻薄之道,我跟你说哈,你……”庄郡马很气愤,围着小太监德全手舞足蹈的,唾沫星子乱飞,如同铆足了劲的倔驴,又似上满了发条的弹簧,一通天南海北的说教下来,可怜的小太监德全,已是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了。   好容易等到郡马爷爷貌似说累了,中场略微停顿一下,德全终是大着胆子颤声道:“郡马爷,奴婢不是笑您……”   “靠,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嗯?你说啥?”郡马爷爷听的一愣,猛然刹住话头儿。德全小心的看看他的脸色,这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躬身道:“郡马爷,奴婢不是笑您,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是在想,那些个笑您的都是混蛋,等奴婢一朝有了本事,一定要给您报仇,让他们都笑个够。”德全开始尚有些拘谨,说到最后,一张小脸上却是满布阴鹜,两眼放出恨光。   庄郡马大是诧异,只是看着这个小孩子脸上那狰狞的神情,心中不由的又打个突儿。这小子,好重的煞气。这要以后长大了,怕是个比高德禄更厉害的主儿啊。   庄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声色,问道:“你说我是你的恩人,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德全左右看看,见无人经过,忽的跪倒,砰砰砰的就是给庄见磕了三个头。庄见吓了一跳,一步跃开。警惕的问道:“我靠,停停!打住!我说你这唱的哪一出?我跟你说哈,爷们虽说不是啥火眼金睛,但这眼里也是不揉沙子的,你最好说清楚。”   德全磕完头,也是大为紧张,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见无人看到,这才长出口气,低声道:“郡马爷,奴婢原本就是杂役房里的一个小监,因为没钱孝敬高总管,便总被他们欺负,是您将他除去了,这才让奴婢终于有了出头的日子,奴婢今天的一切都是郡马爷您给的,所以奴婢就告诉自己个儿,这个世上,奴婢可以对不住任何人,但决不能对不住郡马爷您。奴婢虽是个阉人,但也知道忠义二字的。”德全说到这儿,脸上已是显出一份凄然。   庄见这才明白,感情这小监却是自己除去高德禄一事的副产品。眼见德全满脸对自己的感激,心中忽的一动。在皇帝身边下个钉子!这个想法一出,顿时便如同在心里长了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努力晃晃头,将这个想法赶出去,不由的暗暗心惊,权利二字啊,果然对人是极大的诱惑。这些个太监,身体残缺,心理阴暗,最喜欢这种阴暗的动作,那皇帝是什么人?那可是九五之尊,天下一人啊。能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监视的吗?高德禄可是跟了几十年才有的成就,这德全虽说此时在皇帝身边,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尤其在经历了高德禄的事情后,老杨同志能不提高警惕?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这万一露出个什么端倪,怕是立刻就是第二个高德禄了。 第一百零四章 初见李二   庄见呼的吐出一口气来,看看眼前这个小太监,这才点点头,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做那些事儿,也是为了自己个儿,能让你得到这个机会,也是你自己的运气。得,咱不说这个了,这就走吧,皇帝可还在等着呢。”说罢,不再多言,拔腿就走。唯恐多停一刻,自己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搞得不好收拾。   德全抬头看看他,微一沉吟,轻叹口气,急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光禄寺,这光禄寺乃是皇帝专司饮宴之所,也就是后世的御用餐厅了。   二人到了,杨广却是还没过来。德全让人将庄见带了进去,自己再回去伺候杨广更衣起驾,往这边过来。庄见尚是第一次来这里,对皇帝吃饭的地儿倒是大有好奇之心。也不客气,趁着杨广未到之际,便四下里溜达起来。   这光禄寺占地极广,下设太官、肴藏、良酝、掌醢四署。太官一署其实就是办公室的意思,总管所有事物,查核账务,采办等事。后面三署分别就是掌管仓库、厨房、酱料事宜的。   除此之外,尚有一队羽林禁卫充实其中,分设武贲中郎将、羽林郎将、冗从仆射、羽林左监、五官左右中郎将、东园将等官职。故而,皇帝吃饭要说是扛着枪保卫,一点也不为过。   庄见左右晃荡着,看的甚是有趣儿。及至到了用餐的正房,却见里面不过是几张大案子而已,四周不过放着些装饰用的盆栽,倒也没什么不同,不由的大是失望。外面虽是寒风料峭,但庄见此时既已身有内气打底,倒也不惧。只是一进那正房,里面燃着几个巨大的火盆,将厅中烘的温暖如春,他自也不会去显摆自己那半瓶水的内气,在外傻傻的挨冻。   当下搓着手,已是迈步而入。只是进去一看,却是不由愣住,这房里此时原来早已有二人在里面,此刻见一个紫袍少年跨步而入,也是不由的一鄂。   庄见抬头细细打量,只见这两个少年俱是头角峥嵘之辈。二人俱皆生就一副好相貌,剑眉虎目,唇红齿白。一人身穿月白,一人身着淡黄。二人站在一起,恍若明珠并立,灿然生辉。相比之下,庄郡马未免就有些稍显平庸了。   穿白者年岁较轻,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浑身一股英武之气,面目可亲,让人一见顿生亲近之意。穿黄者年约二十二三,满是精悍之色,只是面上微带孤傲之气。   此时二人见庄见进来,穿黄者微微一蹙眉头,却是并没说话。那个白衣少年却是拱手笑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何以竟至此地?小弟太原李世民这里有礼了。”   他温文尔雅的这一报名,只把个庄见唬的当场愣住。我Fuck啊!超级BOSS啊!李世民?!你奶奶个熊的!老子要好好认识下,一定要好好认识下!喵了个咪的,趁着小子没啥势力,咱先下手为强,攀上关系,等到他把老杨一家杀的嘁哩喀喳的时候,至少咱还能混个整的不是。再要给他帮点小忙啥的,到时候混个平安王爷做做,好好享受生活的幸福日子,就将展开了。哇咔咔,嘎嘎。   他双目放光,死死盯着李世民,脑子中却是转着数不尽的念头,一时竟没注意到李世民后面说了什么。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由的心中大感古怪。此人年纪轻轻,不过和自己一般年岁,却是穿紫带金的,难道是这皇家的什么亲戚之类的?但要说皇亲之内,自己可是都认得的,又何时跑出这么一号人物来?更可况这人怎么看怎么一副傻像呢,和自己见面后,一句话不说,只管盯着自己打量,那双眼睛里是什么眼光啊?怎么满是攫取狂热的光芒?嘴角处,明显有着一丝水涎……难道此人有什么特殊的倾向不成?自家那个皇帝表叔虽说风流了些,应该不会转为好男风了吧?   李世民心头转着念头,眼里已是有了些防备之意。他虽年幼,但实是天纵奇才。更对人心阴谋极为敏锐,只是眼前此人却让他大是看不透,一时间倒也不好再出声招呼,三人就此僵在当场了。   那黄衣青年却是不耐,下巴微扬,对着庄见抱拳道:“这位大人,你究竟何人?何以竟敢擅闯这光禄寺,我家兄弟问话,大人何以竟不理会,这般专注于人,岂是君子所为?”   这人语气不善,旁边李世民不由的轻轻拽了拽他,微微摇头。庄见却是被他这一喝,终是回了魂儿。心头虽然不爽,倒也知道自己走神了。连忙拱手抱拳道:“啊哈,原来竟是世民兄当面啊。啊哈哈,小弟久仰世民兄雄才大略,心有大志,方才乍一听到你的名字,这可不给震住了吗?不好意思哈,你可不要跟咱计较,多多包涵啊。”   李世民听他这一番话,心头却是咯噔一下,面色微变。这厮究竟何人,为何初次见面竟来这样胡说八道,这般说话,可是欲要害我性命不成?自己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他心中暗凛,尚未及说话,旁边那个青年却是大怒道:“大人说话好没道理!我兄弟并未曾得罪于你,如何言中夹枪带棒的?大人这番言语,我兄弟却是承受不起,原话奉还。”   庄见自己心中先入为主,这番话本是恭维之语,倒是忘了这会儿可不是大唐天下,仍是大隋朝,他这么一说,可不是暗指人家有不臣之心吗。听那黄衫青年一喝,这才猛省,不由的暗道惭愧。只是给这人连番两次呼喝,心中着实气恼。按照他痞子性情,这打人不打脸,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处事原则。黄衫青年连番不客气的呼喝,实是犯了他的大忌,当下登时便有些挂不住了。   懊恼之下,面上却是不露,只是斜着眼看看他,撇撇嘴道:“你又是谁?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喝三吆五的,我和世民兄弟说话,碍着你个屁事了?就算我说话有些过了,世民兄弟还没咋的呢?你急个什么劲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此言一出,李世民和那黄衫青年俱皆面色大变。庄见却不知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又是皇帝又是太监的,在这个年代可是大忌之事。但他便是和杨广说话,也是这般德行,早已成了习惯了。对着眼前两人,虽说是很想结交,但要是让他斟字酌句的去想,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这会儿眼见自己一句话说出,对面二人色变,立时醒悟自己又说错话了。摇摇头,叹口气道:“得得,世民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人说话大嘴巴,想到什么说什么,比喻的不恰当,可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用跟旁边这位一样,想的那么多,搞得一惊一乍的。这儿又没别人,我无意说说,说的不当,你们全当我没说就是,唉,奶奶的,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似的。日!”说罢,自己也是搔搔头,满面的无奈。   李世民眼见他模样,心中稍稍安定,却也暗自偷笑,这位主儿满嘴的胡言乱语,倒也是个可爱人物,这胡搅蛮缠的到现在可还没通姓名呢。   当下,缓和了下面色,微微一笑道:“兄台既是说笑,也就罢了。只是这等玩笑,委实让人心惊,还是莫要常说的好,不然小弟这心里可是承受不住啊。还没请教兄台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庄见伸手摸摸鼻子,摇摇头道:“世民兄弟,咱是个粗人,没大读过书,你也不用这么文绉绉的。我叫庄见仁。你应该听说过我吧。”   李世民和那黄衫青年听他一报名,顿时同时变色。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早该想到的,这大隋朝中,若论年纪最轻,官职最大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吗。这位主儿窜起之快,际遇之奇,都可以编成故事了,自己二人竟是把他忘了,当真该死。   当下,李世民整了整衣衫,重新见礼道:“下官见过忠知侯爷,方才不知侯爷身份,多有不敬,尚望侯爷见谅。”   旁边那个黄衫青年面上微一犹豫,终是也躬身施礼道:“下官东宫千牛备身柴绍,见过侯爷。”   庄见听了柴绍的名字,心中恍然,这柴绍向与李世民交好,即在这儿碰着李世民了,那此人是柴绍也自是没什么好诧异的了。只是这人貌似心胸不宽,而且甚是傲气,怎么看他都跟那个宇文士及一个德性,不招人喜欢。   当下只是向着柴绍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这边却是扶住李世民,笑道:“干啥啊?我说世民兄弟,我可没拿自己这个什么狗屁官职出来显摆啊。咱男爷们在一起,图的就是个爽快。我与你一见如故,方才可真是这一激动,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也知道,我没读过啥书,说的啥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哈。你我相交,只论兄弟情,不谈官职爵位可好?”   李世民大喜,只觉得此人豪爽大气,说话虽然有些粗鲁,但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正待答话,外面却是一声冷哼传来。 第一百零五章 吃饭是要这样吃滴   屋里李世民见庄见豪爽,心中欢喜,正欲说话,却听外面一声冷哼传来,众人一呆,老杨同志已是迈步而入,斜眼看着庄见,嘿然道:“小见仁,感情朕给的官职,在你这儿却成了狗屁了,好得很啊。”   屋里三人闻言顿时傻眼,庄见反应最快,此时早已是满面堆笑,跪倒叩头道:“臣给皇上见礼了。皇上,臣这不是比喻嘛。就像那个啥,嗯嗯,对,是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一心只为国家事。嘿嘿,嘿嘿,就这意思,就这意思。”   杨广气的哭笑不得,一脚将他踢到,斥道:“什么狗……那个比喻。你何时才能正正经经的做些学问?滚你的吧。”说罢,挥手让李世民和柴绍起来,自己已是往正位坐好。   李世民和柴绍看着杨广与庄见二人的笑骂,心中都是震动,暗道传言这位侯爷乃是皇帝驾前第一红人,看来果然不假。只看他二人这番笑骂纯属自然而为,毫无做作,就知道二人平日里定是时常如此。   眼见庄大侯爷翻身而起,也不待杨广准坐,就跑到杨广面前坐下,嘻嘻笑道:“皇上,您也莫怪,其实臣还是有些个文采的,只是遇到了您这位才子,这才展不开手脚而已。况且,平日臣实在是公务繁忙,那有空看书啊?那些个书臣一拿起来就犯困,实在是我认识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不待见我呢。”说着,一副愁苦郁闷之像。   杨广听他还在标榜自己的文采不错,想起初次见面时,庄大侯爷那首惊世绝作,不由的嘴角勾起,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便是找着法儿偷懒,当朕不知吗?你那老师子方先生,说你实是可造之材,只是生性惫赖,不求上进,果然没有看错于你,唉。如今,你已尚了萍儿,做了郡马。这要再是如此,朕这就是不去管你,难道你那老丈人会放过你吗?要知卫王兄可是当世大儒,最喜文人士子,你这般惫赖,难怪他不喜,你还当多加上心才是。”   庄见口中唯唯称是,只是那面上悻悻之色,就算瞎子都知道这厮压根就没听进去。后面李世民和柴绍二人看的发呆,这般在君前如此撒赖之人,还真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虽说体现出了皇帝的恩宠,但这股子痞性,实在不像个朝廷重臣所有的。听皇帝的话,感情这还是位郡马,天,倒不知是哪位郡主配了这位活宝,想来以后的日子定是精彩无比了。   李世民倒是心中对庄见这份挥洒自如大是欣赏,柴绍心中却是起了鄙视之意,只道这人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得成高位,这尚了郡主,也不过是攀龙附凤之徒罢了,心中愈发看的轻了。   杨广训斥了庄见一顿,这才招呼李世民和柴绍坐下,回头吩咐德全,上菜开席。德全应了,自去嘱咐下面开菜。   这个空挡,杨广与李世民问答之间,庄见才搞明白,原来那李渊向来在荥阳、楼凡二郡镇守,此番不知为何,却被杨广一纸调令调回,今日已是封了殿内少监,迁卫尉少卿一职。算是高升一步,但也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了。庄见暗暗嘀咕,怕是老杨同志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将这李渊就近看了起来。他隐约记得,好像曾有这么一段典故,说是杨广听闻一段畿语,什么李氏当有天下,随即李氏一族几乎被灭的事儿。却不知此番调动,跟这个传说有没关系了。   他事不关己,自也不去操那份闲心。况且历史证明,这大隋终是给李二同学和老爹一起给捯饬倒了,自己登上龙庭坐了皇帝。他要考虑的只是怎么顺利的在这两个朝代交替的时候,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就好。至于谁怎么去打天下,对不住的很,爷不伺候。   随着菜香一阵阵的传来,各种珍馐美味已是如流水价摆了上来。庄见眼看着三人面前那张大桌子,此时已是摆满了各色美味,但那上菜的仆役,似是没有尽头一般,兀自上个不停,直到上了约有百多道菜,才在一声清脆的磬声中结束。   小太监德全领着几人挨道菜审视验过,这才挥手将其他人打发下去,回身来恭请杨广用膳。   杨广微微颔首,随即起身坐到那大桌子前,自有德全将杨广喜欢的菜式逐一奉上,摆到他面前的白玉瓷碟里。   庄见眼巴巴的瞅着,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只是眼看李世民和柴绍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心中不由暗暗鄙夷。这老杨同志真他妈的差劲儿,有这么请客的吗?你丫请客,客人都没坐下,你丫就自顾自的扒拉开了,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老子是给你请来看你吃饭的不成?   他那里知道宫廷赐宴的规矩,暗自腹诽不已,满面的悻悻之色。直到杨广进了个差不多,这才挥了挥手。小太监德全领命,直起身子唱和:“着,赐宴庄见仁、柴绍、李世民,谢恩进膳啊。”   他这一嗓子,李世民和柴绍并未怎么着,自是躬身叩谢。庄大侯爷却是正自魂游天外,不知会哪路神仙呢,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哎哟一声已是叫了出来。   古时进餐,正规场合讲究食不语。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老杨同志此时正将一口鲜汤送进口中,被他这一叫,一惊之下,险险没送进鼻子里去。心中这个气啊,你说这小无赖,朕好心好意的请你来吃顿饭,又不是办什么差事。到了这里,你只管等着吃喝既是了,怎么吃个饭你也这么多声响,你丫到底有个消停的时候没有啊?   李世民和柴绍被他这一叫,也是吓了一跳,连着德全三人都是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杨同志满面发黑,转头看着庄大侯爷,半响方才怒哼道:“小见仁,你无缘无故的喊些什么?难道连寝不言食不语都不知道吗?”   庄见伸手摸摸鼻子,惭惭的道:“这个自然是知道,只不过臣看人家请客,都是让客人坐下再吃的,臣见皇上没让我们坐就自己吃上了先,还当是让我们来看您吃饭呢。臣这正研究着,您让我们看您吃饭的意思呢,冷不丁的这位公公一喊,吓了臣一跳,这才叫了出来的。”   众人闻听这厮一番话,都是瞠目结舌,瞠乎不知所对。就连杨广都傻了眼了。朕请你来看我吃饭?朕干嘛要请你来看我吃饭啊?朕吃饭又有什么好研究的?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难不成朕给你们赐宴什么地方不对吗?   杨广蹙眉看着他道:“朕赐宴于你们,何来什么让你们看朕吃饭之说?又何须你们研究什么?难不成这赐宴还有什么不对不成?”   庄见愣愣的道:“不是不对,而是皇上您既然请客,是不是,那个,貌似应该大家一起吃啊?这样才热闹啊?您一个人先吃,有意思吗?”   杨广听的一阵头晕,这吃饭还要分有意思没意思的吗?头回听说!当下忍着气道:“好好好,那你来给朕演示一下,这请你们吃饭该当如何吃,才有意思!”他口中把那意思二字重重说出,倒想看看这个无赖能搞出个什么花来。   庄见眼见几人都是满面疑惑的看着自己,也是踹踹。寻思了下,却先小心的道:“那个,皇上啊,臣可不知道什么规矩啊,要是哪里做的不对,您可不带治臣之罪的。要不,臣可不敢演示。”   杨广此时到来了兴致,点点头道:“好,朕恕你无罪就是,你只管演示来看。”庄见大喜,点头道:“那,皇上,您答应了哈。好,咱这就演示下。”   说罢,已是大步走到杨广身旁下首,噗通坐下,伸手取过碗筷,放到自己身前,这才对杨广道:“皇上,可以了,可以开动了!”   他这一坐,只把个旁边几位看的满头大汗。德全和李世民都是暗自着急,柴绍却是鄙视带着可怜。庄见哪里知道,皇帝赐宴,大臣们是不能和皇帝同桌的,须得等皇帝传下赐宴旨意,由尚膳监在皇帝御案一侧重新摆放案子,由皇帝指定几份菜品赐下,大臣谢恩过后,方可食用。这赐宴一说,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一种荣耀。   但庄见哪知道这些,于他心里,既是请客吃饭,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呼朋唤友热热闹闹的一起分而食之了。这会儿眼见自己坐下后,杨广明显一愣,听到自己说开动,仍自愣愣的看着自己,没有动作。不由笑道:“皇上,您不是要臣演示吗,怎么不动啊?您这做主人的不动,我们做客人的如何动啊?”   杨广心中啼笑皆非,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心里道:怕是这个小子什么规矩也是不懂的,他竟敢大胆的坐到朕的身边来,嘿嘿,有趣儿。自朕登基以来,尚是首次有人敢跟朕同桌而食,也罢,朕今天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表演到什么程度。   心中想着,深深的看他一眼,这才伸手提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嚼着。旁边李世民三人登时看的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庄见却不知究里,眼见杨广动了,这才捧起饭碗,美美的扒上一大口,伸筷子在眼前几个盘子里叨了几筷子菜填到自己碗中。随即又放下筷子,探头看看杨广碗中的饭菜,起身拿起方才德全给杨广夹菜的筷子,寻了些他后世知道的有营养的菜品,一一夹到杨广碗里,边夹菜边不断的解释着,那种菜有什么营养,吃了对什么有好处,那种菜应该多吃些,那种菜和那种菜不应该一起吃等等等等。   等他忙活完一圈儿,杨广面前饭碗中已是摞满了各式菜品。这才重又坐下,端起饭碗,冲着杨广一举碗催道:“皇上,快吃啊,要不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您整日忙着,这饭可得准时吃。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营养跟不上,没个好身体那怎么行,吃吃,快吃啊。”口中说着,自个儿这边已是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已是将一碗饭干掉了。   杨广看他吃的香甜,口中不由的生津,不由自主的端起碗来,也像他一般往口中扒着。这一吃,果然是吃出不少滋味来,与往日吃来大是不同。要知皇帝吃饭,虽然每餐要求极精,但那吃饭的规矩却也极是繁杂。似杨广这般皇室子弟,身为皇储时,要时刻注意仪表,登上帝位后,更是要遵守诸般规矩,保持威严。吃饭时,都是由贴身太监,将菜分成小份的,分别置于盘子里,仔细不能岔了味道。菜品固然是吃出了味道,但这个皇帝一顿饭下来,却好似后世美食大擂台上的评委一样,只是尝个味道而已。那饭食却是吃不了多少。似庄见这般,将诸般滋味混在一起,将那饭拌的香喷喷的,油汪汪的,一口下去,饭中带着菜鲜,菜中混着饭香,自是让人食欲大开了。   杨广开始只是为了配合庄见,看他表演,只是到了最后,越吃越香,君臣二人相对而坐,你一口我一口的,也不用德全伺候了,都是抡圆了膀子,对着自己喜欢的饭菜下手,碰到二人都喜欢的,庄见也没那什么尊君敬主之心,跟杨广二人对抢,这一来,一顿饭吃的愈发欢畅。   待到二人将碗中饭吃完,庄见起身舀了些甜汤,君臣二人刺溜刺溜的喝着,杨广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竟是如此强烈,让他大是享受。他自小,从未与父母同桌而食,等自己有了儿女,儿女又不曾与他同桌而食,故而,眼下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简直是又新奇又有着难言的吸引力,一时间,眼光看向庄见时,已是不觉带着一丝慈爱的意味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太后召见   他君臣二人这一顿胡吃海塞,自然是畅快无比。旁边看着的几人却是眼珠子掉了一地。德全是心中欢喜,自己恩公竟能得了这份殊荣,这整个大隋朝,能与皇帝同桌而食的,貌似除了郡马爷爷外,就再无旁人了。   李世民和柴绍二人却是看的头晕。李世民年纪虽小,城府却是极深,心中虽然翻起滔天骇浪,暗惊庄见在自己这位皇帝表叔心目中的分量,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异样。   柴绍虽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城府心胸可就差的多了。他本就不喜庄见那份市井下人的习气,心中对他没半分文人官员的休养而大是看不起。可此刻,就是这么一个无赖,偏生竟能得了皇帝的青睐。而且,竟然敢大胆的和皇帝同桌而食,争抢佳肴,皇帝竟不以为忤,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这……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看着那小无赖还在端着个碗,刺溜刺溜的喝着汤,满面的惬意,柴绍心中那份嫉恨,就不克自抑的疯长起来。只觉得这人面目可憎,举止猥琐,现在这模样,明显是在羞辱自己。可怜自己和李世民还在这儿等着,心中恼恨之下,面色铁青,不由的闷哼一声。   旁边李世民吓了一跳,他了解自己这位朋友的个性,实是太过好强,这种时候竟然哼出声来,怕是杨广那儿一个不喜,登时好事就会变成祸事了。说起来,自己每次来这宫里,都是自己那个姨祖母的脸面,杨广对那位姨祖母还是很尊敬的,这才总会对自己有些爱屋及乌,但要说宠溺,看样子是绝比不上眼前这位郡马爷的。柴绍这一沉不住气,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委实难料。   当下,连忙微咳一声,以目示意,对柴绍微微摇头。杨广这一顿饭吃的实在舒服,生平头一回感觉到好饱。正自沉醉其中,闻听身后二人声响,这才惊醒。   看着犹自在自己身边,满面眉花眼笑的庄见,心中不由的摇头。这才开声道:“庄爱卿这种吃饭法子,果然是有些道理,不过,却于制不合。以后当多学学宫中礼仪才是。罢了,你这就退下吧。”   庄见正自美着呢,乍闻此言,心中不由的大是不爽。你奶奶的,过河拆桥咋的,老子陪着你吃饭,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这吃完喝完,小嘴儿一抹,就翻脸不认人了。仆你阿姆的!别想老子以后再伺候你。   这厮毫无半分逾制的觉悟,心中腹诽之余,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悻悻的放下手中汤碗,起身退到一旁。   杨广见他竟然跟自己翻白眼,险些气乐了。微微摇头,也不理他,这才又对着德全吩咐,让给李世民和柴绍二人赐宴。自己站起身子,指着桌上的菜道:“这些菜都赐予他们,朕有些乏了,这便回去了。世民,你们几个用完之后,可自往后面去见太后。”转头看看立在旁边的庄见,又道:“小见仁,如今你也算是我皇室中人了,萍儿向来得太后宠爱,此番太后也想见见你,待会儿,你们就一起去吧。”说罢,也不再理几人,转身向外自顾去了。   德全对着庄见打个眼色,让他小心,这才一溜儿小跑的跟上走了。厅内,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李世民面色平静,先是对庄见笑道:“庄兄请便,小弟这里可是饿了,失礼了。”伸手一拉柴绍,就在案桌前坐了,闷声进食。   庄见点点头,道:“你只管吃你的,不用管我。”自顾溜溜达达的围着那桌子菜,仔细欣赏。话说,刚才只顾着吃,对于这些个菜的样式啥的,还真没仔细看。这会儿吃饱喝足了,眼见那些菜雕琢精美,摆盘考究,不由的大开眼界。   柴绍忍着气,端起饭碗,和李世民默默用饭,只是越吃越是上火。那个小无赖滴溜溜的在自己前面不停的转悠,不时的嘴中啧啧咋咋,点头晃脑的不说。来不来的还要整盘菜端起来闻闻看看的,来了兴致,再摸起筷子叨两口尝尝。简直把个皇帝进餐的地儿,当成自个儿家的后花园一般。倒似他是主人,自己两人跟客人似的。   柴绍越想越恼,砰的放下饭碗,怒声道:“郡马爷,你究竟有没吃饱?若是没吃饱,陛下虽没再给你赐宴,想来这么多菜也不差你一人,大可坐下来吃就是。但要是已然用好,还请让下官们能安静的将这顿饭吃完才是。您此刻这般乱转,到处下箸,简直如同一个偷嘴的下人,岂不有失您的身份。”   李世民闻听他此言,不由的暗暗皱眉,只是碍于二人交情,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歉然的看了庄见一眼,默然不语。   庄见却是一愣,手中还提溜着筷子,口中含着一块红焖羊肉,歪头看着柴绍道:“我说柴大官人,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又没堵着你嘴不让你吃,也没和你说话,怎么就不让你安静的吃饭了?再说了,老子光明正大的被皇帝请来做客的,这么多菜,看看尝尝,很正常啊,又有什么跟偷嘴的下人一样,又哪里失了身份了?吃喝拉撒睡,每个人都一样,跟身份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你身份高,吃了就能不拉?还是说因为你身份高,大便的时候姿势也要跟别人不一样啊?大便!不懂啊?大便就是出恭!就是问你,是不是人家大便都是蹲着,你柴大官人大便是趴着啊?真是的,什么IQ啊。”   他一张嘴,荤的素的一通乱说,直听的柴绍和李世民目瞪口呆。李世民低头看看自己盘子里食物,忽的没了胃口,直接将筷子放下,干脆不吃了。   柴绍一张白净的面皮却是涨的通红。他自小被誉为神童,父亲被封为巨鹿郡公,幼时更生的粉妆玉琢,深得众人喜爱。后因轻捷而有勇力,弱龄之年便被选入太子府,做了当时元德太子的伴当,经常相伴出入宫中。后元德太子薨逝,帝后因着心念太子,爱屋及乌,对他也是如同子侄般看待,从来只是被捧着,接触的也都是上层人物,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这会儿遇到庄见这么个后世来的流氓痞子,偏偏现在的官职爵位还高过他,他又哪里是对手。一时间只是气的浑身发抖。   李世民眼见二人越闹越僵,自己好友又下不来台,急忙出来打圆场,呵呵笑道:“庄兄便是能说笑话,这些词儿,世民倒也是首次听到,貌似有趣的紧啊。不过,这会儿时辰不早了,皇后既是在等着咱们,不如你我赶紧前去拜遏,免得她老人家等的急了。来来来,二兄都是戏言,莫要当真才是,咱们这边走吧。”说着,下面偷偷伸手拉拉柴绍衣襟。   柴绍闷哼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扔,霍的起身,转头向外走去。庄见撇撇嘴,放下筷子,又拿起汤勺,喝了口汤,将口中羊肉送下,这才拍拍肚皮,打个饱嗝,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头,笑道:“还是世民兄懂礼,你这个朋友咱交下了。”口中笑着,心中却是暗赞,这个李世民气度恢宏,城府深沉,果然是个人物。   李世民呵呵一笑,拱手道:“得识庄兄,兄弟也是开心的紧,以后到还要庄兄多多关照呢。呵呵,庄兄,咱们这便去吧。”说着,伸手一引,与他把臂而行。   三人一前两后,出了光禄寺,直往后庭而来。庄见尚是首次进到皇宫的后庭,一路行来,但见飞檐枬角,雕梁画栋。亭台楼榭或隐于林密之处,或建于假山之上,俱各巍峨华丽,彰显出皇家气派。   此时,虽说处于冬日,百花凋零,但绿柏青松比比皆是,给这皇家园林又添了一份雅趣。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将那丝寒气尽数驱除,让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庄见随着二人一路曲折而行,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到了皇太后的居处。门外自有小太监候着,见了三人行过礼后,却并不往里通传,道是皇太后此刻正与几个妃嫔在后院赏梅呢。让他们来了后,直接往后院相见就是。   后花园中,独孤皇后雍容而坐,皇后萧氏、嫔妃萧嫔、贵人陈婤、王氏俱皆陪着。不远处朱红小亭中,一个黄衫小女手托香腮,身披一袭白狐毛大氅,依着柱子,只是痴痴的看着满眼的梅林,面上却是一片落寞孤寂之色,正是那南阳公主杨惋儿。   独孤皇后看了那边一眼,不由心中轻叹。她已年过半百,对于小女孩家的心思,岂能不明白,也正因如此,才要想着见见那位萍儿丫头的郡马。看看究竟有什么魔力,将自己的两个心头肉的心思都勾了去。   面上和儿子的众妃嫔们说笑着,心中却在念着自己这俩孙女儿的事情。正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只见宫中小监已是小跑过来禀道:“禀太后和众位娘娘,郡马庄见仁、少卿李大人公子李世民、太子千牛备身柴绍奉旨见驾,已到了外面,专侯太后懿旨。”   此言一出,亭中杨惋儿娇躯微颤,豁然抬起臻首,转头看来,心中只是念道:他怎么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惋儿的心思   脚步声橐橐响起,随着独孤太后的一声“传”,三个少年已是自外面迈步而入。当先一人,身着紫袍,腰系金带,满面的好奇之色,边走边东张西望着。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惫赖之气,后面两个少年紧紧相随,正是庄见和李世民、柴绍三人。   庄见在后世自电视上,不知多少次的听过看过御花园的名头,只道这御花园定是美轮美奂,一年四季有不谢之花,常青之果,如同仙境一般。是以,打从进了园子,就不停的四下踅摸,毫不在意什么宫中规矩。   只是一看之下,不由的大是失望,这个园子大则大矣,但也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这要比起来,反倒不如当日去见红拂的那个贼尼姑师父时,所见的景致,心中不由大是鄙夷。   李世民和柴绍二人却没这厮那般大胆,自进了园子,便是低头而走,不言不语,相比之下,前面的庄见庄大侯爷,面貌虽是比不上他二人,但那股子灵动之气,却让他显得颇是与众不同。   此时三人走到太后前面同时跪倒行礼,庄见嘴甜,眼见几个美妇人两边围坐着一个老妇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那老妇人雍容华贵,此刻正双目炯炯的打量着自己,料想定是那位死鬼杨坚的老婆独孤太后了。   当下跪倒磕头道:“臣庄见仁,见过太后千岁!恭祝太后芝颜常驻,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丽。恭祝各位娘娘青春不老,容颜如昨,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啊。”   他这番唱诵说完,通通通的已是磕了三个头。后面李世民和柴绍已是听的满头大汗,心中不约而同的都是一个激灵。这厮简直是熊心豹子胆啊,这走到哪里都敢胡说八道的,如此的觐见之词,怕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这小子能活到今日,绝对是一个异数。   院内众妃嫔和独孤太后听的也是呆住,只是一呆之后,却又都是忍俊不禁。那王氏年纪最轻,已是憋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才发,猛觉失态,连忙以袖掩面,低头憋住。只是不停抖动的肩膀,显示出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亭子中,杨惋儿也是妙目满是笑意,心中直是想道:这人便是如此德性,到了哪儿也是不肯安分半刻的。这般词儿虽是有些无礼,但想来母亲和太后、皇后等人都是喜欢的。又有那个女子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呢,这个无赖胆子虽大,但对女儿家的心思,倒也摸得透彻。   想到女儿家心思,忽又想到自己,将将展开的眉头,不由的又是微蹙,远远的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一时间心乱如麻,竟是不能自已。   独孤太后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面前跪地的这个少年,心中不由暗道:果然是与众不同,也难怪两个丫头都对他心动。此人言语虽稍嫌鄙薄,但其中自有股子洒脱之意,浑不似世间别个男子。   心中想着,目光转动,见几个儿媳都是眸光闪动,显是都觉得好笑,只是碍于礼制,不能放肆罢了。苦笑摇头之际,这才开声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来人,看座。”说着,让小监摆上了几个胡登。   庄见毫不以自己又雷到了人为耻,满面眉花眼笑的谢了,施施然的自顾大模大样地往胡登上一坐,倒是大马金刀的,没有一丝拘谨。   太后等人眼中都是掠过一丝讶异,暗赞此子淡定洒脱。反观李世民和柴绍,却是中规中矩,只是半个身子挨上胡登,面色恭谨。虽是尽显良好的休养,但却总觉得与这庄见相比少了些什么。   要知庄见毕竟来自后世,那人人平等的理念根深蒂固了,与人相处之时,自是挥洒自如,毫不拘束。但落到这个时代,当然会有种洒脱不羁,独特傲世的气质了。这倒给他那略显平庸的面相,加分不少。   独孤太后先是温颜与李世民和柴绍说话,多是些家常言语,她对自家的甥儿自然关心,对李世民这个孙儿,也极是喜爱。此番几年未见,见他头角峥嵘,玉面丹唇,言语间极是得体大度,不觉老怀大慰。   旁边众嫔妃也是点头不已,纷纷出言相谈,一派融洽之像。庄见眼见暂时没自己的事儿,不由的转头四顾,欣赏四周景色。目光转动之际,忽的一怔,随即却是大喜。   原来他侧头看时,正对上那边亭子里杨惋儿痴痴的目光。眼见这小美人儿一副娇怯怯的模样,我见犹怜的。庄见哪还管这边老太太干什么,当下举手对着杨惋儿挥动,满眼放光,叫道:“哈,惋儿公主,一向可好啊?怎么不过来坐啊?”   他这一开声,那边杨惋儿固然是羞得满面通红,这边众嫔妃也是登时呆住。萧嫔更是心中咯噔一下,唯恐这厮如此无礼,惹得太后发怒,给自己女儿惹上麻烦。心惊之下,偷眼打量独孤太后,却见老太太正自饶有趣味的看着庄见,似乎并没生气,不由心下稍安。正要起身打发女儿赶紧回避,免得再出岔子,却见独孤皇后对惋儿招招手,让她近前,只得将那话头又回去。只是一颗心已是瞬间拎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看着。   独孤太后转头看着庄见,微微一笑,温和的道:“庄见仁,哀家早闻你行事特立异行,不拘小节。今日所见,倒是让哀家大开眼界了。在哀家面前,胆敢如此高呼小叫的,你可算是头一份了。”   旁边李世民和柴绍却是互对一眼,心道:您老人家要是看到这人跟皇帝同桌而食,争抢菜肴,那才叫开眼界呢。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啊。   庄见听这老太太如此一说,这才知道感情自己又违规了,伸手搔搔头,惭惭的道:“那个……太后哈,您别见怪啊,臣吧读书少,不懂那么多规矩的,只是看到了熟人,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可没对您老人家不敬的意思哈。其实臣还是尊敬老人家的。看到老人家都是主动搀扶,积极让座的。这个您要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打听,臣这可绝不是自卖自夸啊,那个……”这厮初时还有些惭惭,可这话一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直让独孤太后和众嫔妃听的一阵云山雾罩,蒙头转向的。   独孤太后听着这厮的自夸,脸颊上肌肉微微抽动,突然有种想要给他缝起嘴来的冲动。眼见再不制止,还不知道他要说到几时,连忙抬手止住。   庄见话语戛然而止,众女同时轻出一口气儿,都是大感轻松,望着这小无赖满是笑容的小脸,不由的都是打个冷战。这人一张嘴,那个,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杨惋儿此时已到了跟前,先是给太后和皇后见礼,又给自己母亲等人见过礼后,这才羞答答的对着庄见三人微微颔首。   李世民和柴绍不敢怠慢,都是起身见礼,口称公主。柴绍更是双目中满是迷醉之色,唯有庄见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对着杨惋儿笑道:“你在那边看什么?可有什么有趣的吗?看的那么入神,说来听听啊。”   众人见他毫无礼仪可言,均是不由摇头,但对这小子的脾气也是多少有些了解了,懒得理他。杨惋儿见他和自己说话,心中一甜,却又发虚。小脸通红,偷眼瞄瞄太后和母亲的脸色,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摇头,就赶紧回身坐到母亲一旁,低下头再也不肯抬起来。只偷偷瞄着地上庄见的影子,心中满是充溢的感觉。   旁边柴绍眼见惋儿对庄见的模样,忽的一阵妒火中烧,就好似自己极珍惜的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般,对着庄见怒哼一声,冷冷的道:“郡马爷,您爵高位尊不假,但怎敢对公主殿下无礼,此大不敬之罪!”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鄂,顺即都是无声。杨惋儿听他指责庄见,心中不喜,抬起头冷冷的看他一眼,又对庄见歉然的看了一眼,才又低下头去。柴绍愈发的恼怒。   正要再向太后进言,治庄见之罪。却听庄见懒洋洋的声音道:“柴大官人,你是被狗咬了还是咋的?干嘛张嘴就乱叫乱咬啊?你哪只眼看到我对公主不敬了?再说了,这敬不敬的,不是说出来的,那是放在心里的。我心里每天可都是记着公主的,每天都要敬的。可不会像你这样,嘴上人五人六的公主长公主短的,背地后还不知道想些什么呢,我都替你脸红,唉,惭愧啊惭愧。”说着,满面的痛心疾首,不停的摇头。   惋儿听到庄见说每天记着自己,想着自己,不由的一阵激动,心中只是念着:原来他也是记着我的,原来他也是记着我的。只是他既成了萍儿的夫婿。我却又该怎么办?一时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但觉得能被他整日念着,却极是欢喜。一张俏脸满是红晕,目光迷离…… 第一百零八章 牛郎和织女   御花园中,柴绍妒火中烧,向庄见呵斥。却被庄见三言两语骂成了疯狗。王氏和陈婤看的大是有趣儿,都是使劲的憋着笑。皇后和萧嫔却各自顾着身份,努力绷着,低头不语。独孤太后眼见不是个事儿,正要出言叫停,将事情揭过,不妨柴绍已是被气昏了头。   指着庄见大怒道:“我背地后想什么了?我有什么让你替我脸红的?你惭愧个什么劲儿?你说!”他这一接话,无意中已是落入了庄见话语里的陷阱,等于自承是疯狗了。王氏和陈婤顿时绷不住,急忙以袖掩面,低低的笑了起来。   独孤太后张张嘴,只得停下,深深看了庄见一眼,轻叹一声,不再言语。庄见歪着头看着他,打量了半响,这才摇摇头,叹道:“抱歉哈,我刚才以为你是禽兽,尝试着以禽兽的心态去揣测你的心态。所以才对你的无耻和龌龊感到脸红和惭愧。但此时看来,你如此坚决的否认,想来不是禽兽。那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禽兽不如!既是如此,唉,你们那个世界,我实在是不太了解,说不出来,不如你自己解释下好不好?”   柴绍此时早已被他激的头昏脑涨,闻言不假思索的怒道:“我们那个世界怎么了?有什么不可……庄见仁!你……你骂我是禽兽不如?!”他话至一半,总算及时醒悟,却更是怒不可遏。   庄见满面诧异的道:“停停停!我说,你哪里又听到我骂你禽兽不如了?我这是假设一下,只不过是个问题而已,是你自己承认的,你们那个世界怎样怎样的啊。我说,禽兽不如兄啊,这个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大家也不过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并不太熟。虽然我这人比较大度,但还是要保留告你诽谤的权利的。”   二人这一番言词下来,王氏和陈婤年轻,怎么也是掩饰不住了,唧唧咯咯的笑做一团,揉着肚子停不下来。就连皇后和萧嫔也是忍不住的嘴角勾起,面色发红。   独孤太后满面无奈,几个小儿女在眼前斗嘴,她若真的发怒去制止,反而更落痕迹,使得大家都不好看。只是这般下去,怕是也没个尽头了。这个萍儿的郡马,端的是一张利嘴,言语间,智慧陷阱不断,绍哥儿,唉,不是对手。   老太太目光转动间,眼见旁边李世民蹙着眉头,面现焦急之色,不由心中一动,身子微动,换个角度,对着李世民使个眼色。   李世民顿时大喜。他在一边看着事态发展,对柴绍愈发不利,但碍着太后未曾发话,哪敢多嘴,此时忽见太后使来眼色,明显是让他出面制止,如何能不喜。   此刻,眼见柴绍还要再说,急忙踏前一步,一把拉住。转头对庄见笑道:“庄兄,咱们兄弟之间,争究这些个岂不无聊。今日太后与皇后,还有各位娘娘都在,此地梅花又开的如此娇艳,不如你我赋诗唱之,岂不是更好一些?”   庄见一撇嘴,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世民道:“世民兄弟啊,你不厚道啊。明知道我这两把刷子,不擅长这个调调,你这不是诚心出我的丑吗?”   李世民面上一僵,随即笑道:“庄兄过谦了,不过庄兄既不愿出手,便改个别的也可以啊。”   旁边柴绍冷笑道:“狗肉上不了大席,怕是郡马爷除了溜须拍马之外,其他的都不擅长吧?”   他这话一出,独孤太后不由的眉头一蹙,就是李世民也是心中微恼。自己给他拼命解套,他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徒自落了下乘,让人看不过去。   杨惋儿心中恼怒,忽的抬头,轻声道:“本宫知道庄侯爷擅长俗讲,每每里面总是有着极深的道理。本宫也是好久未曾听过侯爷的妙论,不如今日趁着众位娘娘都在,给大家说一个好不好?”   她这一说话,言语中明显是护着庄见。几个在场的都是人精,一转念间,就已明白其中关窍。皇后身份尊贵,自不会多说,只是微微颔首。萧嫔心中暗叹,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不由的暗暗担忧。   王氏和陈婤却是拍手道好,虽说上次萍儿讲了那个聂小倩,把她们几个吓得不轻,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害怕却也越是想听,对于未知的事物,女人的好奇心尤其的大,这却是自古皆然的。   柴绍闻听杨惋儿说话,顿时面色一黯,心中不由有些发苦。他虽没攀附之心,但面对着如此姣好的女子,竟将一片心意付给比自己差很多的一个无赖,让他自尊心大是受伤。暗暗咬牙之际,对庄见的恨意更是莫名其妙的浓重了起来。   庄见耳中听的美人儿为自己说话,心里美的简直如同三伏天儿喝了一桶冰镇饮料,那叫一个舒畅啊。眉花眼笑之际,怎么看自己这个自定的大老婆怎么好,嗯嗯,要奖励!一定要奖励下。刚才来的时候,看她很是不开心,哎呀,该不会是为了我和萍儿的婚事,让她失落了吧,嗯嗯,想个法子开导下她。要让她知道,老公是不会放弃她的。   庄郡马心中暗暗筹谋,却是已经把自己升级成庄驸马了。眼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忽的有了主意,嘻嘻笑道:“既是公主想听,这样吧,我今个儿就讲个关于感情的段子吧。”说着,对杨惋儿眨眨眼睛。   杨惋儿心中欢喜,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满面红晕之际,壮着胆子,微不可查的对他轻轻点头,意是明白。   庄见大喜,呵呵一笑,这才缓缓讲道:“传说天上有个织女星,还有一个牵牛星。织女和牵牛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可是,天条律令是不允许男欢女爱、私自相恋的。织女是王母的孙女,王母便将牵牛贬下凡尘了,令织女不停地织云锦以作惩罚。”   织女的工作,便是用了一种神奇的丝在织布机上织出层层叠叠的美丽的云彩,随着时间和季节的不同而变幻它们的颜色,这是“天衣”。自从牵牛被贬之后,织女常常以泪洗面,愁眉不展地思念牵牛。她坐在织机旁不停地织着美丽的云锦以期博得王母大发慈心,让牵牛早日返回天界。   一天,几个仙女向王母恳求想去人间碧莲池一游,王母今日心情正好,便答应了她们。她们见织女终日苦闷,便一起向王母求情让织女共同前往,王母也心疼受惩后的孙女,便令她们速去速归。   话说牵牛被贬之后,落生在一个农民家中,取名叫牛郎。后来父母下世,他便跟着哥嫂度日。哥嫂待牛郎非常刻薄,要与他分家,只给了他一条老牛和一辆破车,其他的都被哥哥嫂嫂独占了,然后,便和牛郎分家了。   从此,牛郎和老牛相依为命,他们在荒地上披荆斩棘,耕田种地,盖造房屋。一两年后,他们营造成一个小小的家,勉强可以糊口度日。可是,除了那条不会说话的老牛而外,冷清清的家只有牛郎一个人,日子过得相当寂寞。牛郎并不知道,那条老牛原是天上的金牛星。   这一天,老牛突然开口说话了,它对牛郎说:“牛郎,今天你去碧莲池一趟,那儿有些仙女在洗澡,你把那件红色的仙衣藏起来,穿红仙衣的仙女就会成为你的妻子。”牛郎见老牛口吐人言,又奇怪又高兴,便问道:“牛大哥,你真会说话吗?你说的是真的吗?”老牛点了点头,牛郎便悄悄躲在碧莲池旁的芦苇里,等候仙女们的来临。   不一会儿,仙女们果然翩翩飘至,脱下轻罗衣裳,纵身跃入清流。牛郎便从芦苇里跑出来,拿走了红色的仙衣。仙女们见有人来了,忙乱纷纷地穿上自己的衣裳,像飞鸟般地飞走了,只剩下没有衣服无法逃走的仙女,她正是织女。织女见自己的仙衣被一个小伙子抢走,又羞又急,却又无可奈何。这时,牛郎走上前来,对她说,要她答应做他妻子,他才能还给她的衣裳。织女定睛一看,才知道牛郎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牵牛,便含羞答应了他。这样,织女便做了牛郎的妻子。   他们结婚以后,男耕女织,相亲相爱,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幸福。不久,他们生下了一儿一女,十分可爱。牛郎织女满以为能够终身相守,白头到老。   可是,王母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马上派遣天神仙女捉织女回天庭问罪。这一天,织女正在做饭,下地去的牛郎匆匆赶回,眼睛红肿着告诉织女:“牛大哥死了,他临死前说,要我在他死后,将他的牛皮剥下放好,有朝一日,披上它,就可飞上天去。”织女一听,心中纳闷,她明白,老牛就是天上的金牛星,只因替被贬下凡的牵牛说了几句公道话,也贬下天庭。它怎么会突然死去呢?织女便让牛郎剥下牛皮,好好埋葬了老牛。   正在这时,天空狂风大作,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不容分说,押解着织女便飞上了天空。   正飞着、飞着,织女听到了牛郎的声音:“织女,等等我!”织女回头一看,只见牛郎用一对箩筐,挑着两个儿女,披着牛皮赶来了。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织女可以看清儿女们可爱的模样子,孩子们了都张开双臂,大声呼叫着“妈妈”,眼看,牛郎和织女就要相逢了。可就在这时,王母驾着祥云赶来了,她拔下她头上的金簪,往他们中间一划,霎时间,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了织女和牛郎之间,无法横越了。   庄见讲到这儿,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独孤太后和众嫔妃也都听的如痴如醉,深深的为牛郎织女叹息。   独孤太后深深的看了眼前这个少年一眼,暗自寻思他讲这个故事的含义,惋儿却早已是泪流满面了。那牛郎织女尚且能结为夫妇,还留下了一对儿女,自己与他却连这般短暂的日子都不会有,思及此处,更是忍不住的心疼如绞。平日里不曾相见,那份情总是淡淡的,如一条小溪般涓涓流淌,今日得了他与萍儿婚配的消息,才陡然感到了一份心疼,原来自己早已将这个少年的身影种在了心间,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此刻听着这个故事,想着自己的情感不知将归何处,又怎么不让杨惋儿心疼若死呢,一时间,双眼痴痴的看着庄见,天地间便再也没了其他。   庄见深情的看着她,却又接着讲道:“织女望着天河对岸的牛郎和儿女们,直哭得声嘶力竭,牛郎和孩子也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哭声,孩子们一声声‘妈妈’的喊声,是那样揪心裂胆,催人泪下,连在旁观望的仙女、天神们都觉得心酸难过,于心不忍。王母见此情此景,也稍稍为牛郎织女的坚贞爱情所感动,便同意让牛郎和孩子们留在天上,每年七月七日,让他们相会一次。   从此,牛郎和他的儿女就住在了天上,隔着一条天河,和织女遥遥相望。在秋夜天空的繁星当中,我们至今还可以看见银河两边有两颗较大的星星,晶莹地闪烁着,那便是织女星和牵牛星。和牵牛星在一起的还有两颗小星星,那便是牛郎织女的一儿一女。   牛郎织女相会的七月七日,无数成群的喜鹊飞来为他们搭桥。鹊桥之上,牛郎织女团聚了!织女和牛郎深情相对,搂抱着他们的儿女,有无数的话儿要说,有无尽的情意要倾诉啊!   传说,每年的七月七日,若是人们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中静静地听,可以隐隐听到仙乐奏鸣,那就是牛郎和织女在深情的交谈呢。”   庄见讲道此处,旁听的众人已是俱皆泪流满面。庄见却忽的停住身子,回身转望着惋儿,长声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公主,你,明白了吗?”   说罢,这才施施然自顾回身坐下,不再说话。他最后四句千古绝唱一出,周围所有人登时尽皆动容。那其中动情之深,用情之苦,直可谓惊天地动鬼神,如同春雷乍响,直击人的心灵深处。此处多为女子,又有那个不是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意中人,给予自己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庄见这个无耻的痞子,就是拿捏住了这个脉搏,无耻的抛出了这么个重磅炸弹,登时将在场的众多女人心,瞬间击了个粉碎。   几个女子都是痴痴呆呆的,嘴中喃喃的重复着这四句诗。杨惋儿早已是不知天上人间了,心中只是念着那四句诗,想着庄见对自己那大有深意的一眼,已是豁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天,他是告诉自己,要我等着,不必急于一时,终有咱们相会的那一天的。杨惋儿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心儿欢喜的似要炸开来一般。一时间,梅林之中,寂然无声,就连那风儿吹过,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柴绍此刻瞪大了双眼,满面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年,这般凄绝哀艳的故事,那么动人心魄的诗句,就是眼前这人做出的?   李世民却是满眼中放光,看向庄见的眼神中,已是多了无尽的思量。这个人,绝不是外表看来那么粗俗,此人,大才也! 第一百零九章 再算   暮色四合,天际晦暗。皇宫外,庄见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与李世民拱手告辞。柴绍独自站在一边,转头看向别处。中午自庄见讲完那个故事,众人都是好一阵的失神,就连独孤太后也是心中忽然有些萧瑟。   众人眼见不是味儿,随意聊了一会儿,见独孤太后再没别的吩咐了,这便都一一告辞而出。杨惋儿即是得了庄见的暗示,自是忧愁尽去,欢颜相送。只是一双明眸中那份化也化不开的浓情,让庄见陶醉,令柴绍愤恨。   等到去向杨广辞了,再转出来时,就到了这般时辰了。此刻,分手在即,李世民对庄见笑道:“庄兄,今日相识,实在是一大快事。家父如今调回京都,这以后里里外外,还要劳烦庄兄多多帮衬啊,我李家必有后报。”   庄见笑嘻嘻的道:“世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呢,你帮我我帮你,兄弟们能有缘走到一处,又相互投缘,但凡能做的,只管招呼一声就是,提什么报不报的?你这么说,可不是小瞧了庄某。”   李世民大喜,连连点头,道:“如此最好。庄兄那日有空,不妨来小弟这儿坐坐,咱们年龄相仿,一起纵意高歌,总好过和那些个老辈的在一起痛快些。小弟在这大兴城,也没几个朋友,庄兄若不嫌弃,随时都可来寻我就是,兄弟必扫榻以待。”   庄见心中暗喜,心道,就算你丫不说,老子也是要跟你小子常来常往的,要不等你丫一朝得了势,老子还怎么去啊,当下自是连连点头。   几人在宫门前分手,庄见登车而行,一路想着杨惋儿的万许柔情,心中不由的大是甜蜜。他如今钱财无数,前世那赚取大把钱财,泡遍天下妹妹的伟大理想,已是完成了一半。如今,对于能再收获一颗女儿心,于他实在是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这个时代的女子,温婉如水,柔情款款,让他大是疼惜。相比起来,后世那些人造美女、野蛮女友实在是让人倒足了胃口。故而,现在他的心态,颇有些以拯救这些人间精灵为己任的心思了。倒也不一定都收进自己私房,但能帮她们寻个遮风挡雨的所在,为她们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心下也是有莫大成就感的。当然了,如果美女就是喜欢咱,于这只牲口来说,自也是来者不惧,大大欢迎的。   他于车中优哉游哉的仰坐着,随着马车的颠簸,惬意非常。外面街上行人渐稀,罗世信扬鞭轻催,那马儿踢着碎步,车子慢慢开始加速。   正自走着,忽听得前方一阵蹄声响起。罗世信眉毛扬了扬,与身旁的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暗暗戒备。   二人凝目望去,只见一队甲兵在一员武将的带领下,正自迎面而来。待到近前,却是不由微微咦了一声,这人却是熟人,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领外军宿卫、左武卫郎将李善衡。   李善衡看着庄见的马车,远远的下马,大步走来,哈哈笑道:“可是侯爷在车中?善衡这里有礼了。”   庄见在车里听到,不由一愣。话说自己跟这李善衡不过一面之缘,就算上次在飘香院,帮他们李阀出了口气,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平日并无什么深交。这李善衡突然在长街上拦车招呼,好似透着些古怪啊。   心中暗自诧异,却也不去拿捏。他后世时就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对任何一个人存着轻视之心,你知道哪天哪一块云彩下雨啊。这尤其是在外面混的,更是要广交朋友,该打压的打压,能拉拢的拉拢。朋友多了多条路,敌人多了多把刀!对于主动靠过来的,更是要仔细应对,既要提防,更不能得罪。   当下,伸手掀开车帘,钻出车来,抱拳笑道:“哈哈,原来是李将军啊,怎么,将军这是出来散步吗?嗯嗯,这个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看来李将军深通养生之道啊。”   他边说着边跳下车来,李善衡听的却是一窒。你丫见过顶盔贯甲,跨刀持枪散步的啊?还百步走呢,老子骑的马呢,你看不见啊。只是这位侯爷一贯的言语混乱,李善衡倒也是领教过的,自不会去找那些无趣。   李善衡心头郁闷,苦笑之际,也只得摇头笑道:“侯爷便是喜欢开玩笑。末将今日当值,正领队各处巡视呢,见侯爷车驾在此,故而前来拜见而已,哪来的散步那般清闲。这等福气,也只有侯爷这般尊贵之人才能享受的,末将却只能是想想罢了。”   眼见庄见还要再说,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拉住庄见的手笑道:“得得,侯爷就别说了,咱知道侯爷这嘴上的犀利之处,末将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谢过上次在飘香院为我李家出头的情意。侯爷行色匆匆,想来公务多驽,末将就不打扰了,正好也是有公务在身,这便告退了。”说罢,轻轻摇摇庄见的手,这才松开,回身上马,对着庄见一抱拳,领队而去。   庄见目射奇光,默默的看着他们一行离去,这才回身上车,对着一头雾水的罗世信和雄大海吩咐道:“加快速度,赶紧回去。”说罢,已是放下车帘。   罗世信与雄大海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而既是老大吩咐了,自也不再多问,口中呼喝一声,一抖缰绳,已是将马力放开,车轮隆隆之际,已是瞬间加速,直往家中驰去。   进的府内,庄见满面严肃,使人去请众人急往前厅议事。二人见他面色严肃,不敢怠慢,急忙分头去请。不多时,众人纷纷而至。红拂也和罗氏姊妹自后面过来。   众人坐定,问起缘由,庄见方才蹙着眉头,微微摇头,将手摊开。那里却有一个纸卷儿静静的躺着。众人疑惑,红拂上前拿起,展开来看,嘴中轻轻的念道:“天干物燥,谨防火烛。东风乍起,多填衣甲!”   众人听的都是一呆,浑然不明所以。红拂蹙眉道:“二哥,这似乎是说让咱们防备有人放火,只是这火却是在哪放?是指府上,还是要咱们防备火攻?后面两句,好像就是关爱之词,但又有些蹊跷,这大冬天的,哪来的东风啊?又填的什么衣甲?衣服也就是了,想来是李善衡军伍出身,写错了吧。”   红拂刚刚说完,苏烈、侯君集和慧儿同时叫道:“有人要行刺!”众人一呆,他们三人却是相对而笑。苏烈和侯君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苏烈对罗慧儿微笑道:“还是慧儿姑娘说吧。”   罗慧儿也不谦让,微微颔首,方才面色凝重的道:“各位应该还记得当时慧儿刚来的时候,说过的话吧。”众人面色一沉,都是点头。   罗慧儿缓缓的道:“所谓东风,其实指的就是东宫。那二皇子早已将太子之位视为自己所有,故而,常常以东风自比。而李阀能说出这二字来,看来李阀与二皇子怕是大有干系。而这衣甲,也并非是写错了,而是暗指铠甲。就是说,怕是二皇子那边又要对庄大哥不利,不知李阀如何知道了,这才传警于大哥,要大哥提防的意思。”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侯君集点点头,起身在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才又道:“这四句话看似没有关联,其实大谬不然,这分明是一条计中计。若是由属下来布置的话,我该怎么做呢?嗯,老大此时身边多有高手护持,一般不易近身。就连上次无心那等高手,都铩羽而归,想来近身刺杀,很难再有机会。那么我就要想办法,先把老大身边的护卫尽量的调离开,至少要把这些护卫的精力转移下。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嘿嘿,那莫过于在府中放上一把火,这时候,在一方无备的情况下,即便是府内起个火也是很正常的,那么当大家发现起火了,想必老大定会担心后院诸位姑娘的安全,怎么也会尽最大限度的把人手派过去救火。老大身在自己府中,想来定是没有太多戒心,将护卫都派去救火,那么老大虽是身在府中,那么,身边的力量却反而是最薄弱的时候。届时嘛,只要一张劲弓,几支长箭,嘿嘿,老大在府中,难道也能整日穿着铠甲不成。到时候,身边护卫又少,那么,哼哼。”说到这儿,侯君集面上不禁现出一份冷厉,停住了话头。   众人听的都是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这等算计,虽不复杂,但却是绝对有效。如果真没李阀传警,那么就此给人得手了,也不一定就是不可能的。   伍天赐一对红眼睛一眨,疑惑的问道:“不会吧,咱们府中四周,广布眼线。又有什么弓箭,能从那么远射来,算计到老大?更何况,老大究竟会出现在什么地方,适不适合弓箭攻击还是未知,他们就那么笃定,能伤的到老大?”   侯君集和庄见对望一样,却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伍天赐不明所以,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罗仙儿却是冷然说道:“奴知道他们那边有个玩弓术的高手,用铁胎弓,可发铁箭,力能贯金穿铁,无坚不摧,乃是无心的贴身之人。极少露面,但是只要其出手,就从未失过手。”   雄大海忽的大叫一声道:“啊,对了,我记得。那人可是一个贼秃?那日在那小吃店内,射死那个和李思定一起的那个,就是一支铁箭,端的厉害。要是被那么一支箭对着,嘿,老雄想想都会睡不着觉。”   苏烈面色凝重,对着庄见道:“兄弟,看来这事儿定是跟君集和慧儿、仙儿姑娘所说差不许多。咱们还当早做准备才是,否则,一旦给他们得了机会,你的安全都是堪忧。”   庄见和红拂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张仲坚送柔丝甲之事,除了他们兄妹三人外,再无旁人知晓。那铁箭虽说霸道,但要是不设中庄见脑袋,就绝伤不了庄见分毫。想来那弓手即便是李广再世,后羿下凡,于远处偷袭,也不会照着脑袋这等不易射中的位置下手。故而,这对方的杀手锏看起来虽是最为难防,偏偏在庄见这儿,却是最没杀伤力的。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应该如何利用机会,将这个隐藏在暗中的高手除掉。否则,一天到晚给人在暗处惦记着,冷不丁的不知从哪飞出这么一支夺魂之箭,庄见虽是无事,但其他人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庄见眼中光芒闪动,眼珠子转个不停。旁边罗世信看的一激灵,将脖子一缩,要知小罗同学跟随这位少爷最久,每次吃自家少爷亏的时候,貌似少爷。都是这么一副样子。   红拂却是又觉心惊又是好笑,他这幅模样,定是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般自己这位郎君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就预示着,有人要倒霉了!而且,肯定是倒大霉了! 第一百一十章 憋屈的神射手   隆冬之夜,北风萧瑟,呜呜咽咽的在空旷的街角跑过。掠过屋檐枬角的凸起时,风声便越发的尖利了起来。风声中,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犬吠声,在寒风中方起又止,月暗星稀,夜,像是一匹黑色的绸缎般铺开,静寂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声响……   大兴城东部的忠知侯府内,几个兵卒挤在一处小屋中,围着火盆取暖,哔哔碌碌的柴火燃烧着,跳动的火光掩映下,昏昏欲睡。外间几处屋中隐闻鼾声睡语,一片平静。   突然,后院中不知何处升起一股烟气,初时只是淡淡的几缕,只是在北风的呼啸中,迅即便变成一片浓烟,滚滚烟气中,一片红光呈现。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一声凄厉的呼喊声,蓦地在静寂的夜空中响起,突兀至极。小屋中几个兵卒激灵灵打个冷战,不约而同的都是一跃而起,提刀绰矛的赶了出来。   一眼望见那冲天的火光,不由的脸色大变,领头一人嘶声狂喊道:“快鸣锣!快鸣锣!赵三儿,赶紧去报知统领,张德贵,快取水盆来!取水盆来!”   随着他嘶声大叫,忠知侯府内顺即一片大乱,震天的锣声“铛铛铛”的响彻整个府内,各处房内到处都是急急跑出来的身影,衣衫不整中,望见后院的大火,都是面色大变。各自从房内取出盛水之物,便往后院冲去。   主房内,庄见整装而出,罗世信和雄大海紧随在后。望着冲天的火光,庄见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微勾起,面上却是一片焦灼之色,大声呼喝着众人让人前去救火,又对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使个眼色,随即将二人也是打发了过去。   庄府内鸡飞狗叫,四处火光,人声鼎沸。庄见独自立于院中,不停的走来走去,面上一片烦躁之色。只是,若近前看去,却能看到这厮眼中闪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远处的屋脊上,忽的窜起一个黑影,几个起落,已是到了一处屋脊之后,只是入目处,不由的一怔。这里是能透过各处障碍,直接看向庄府院中三个最佳位置之一。只是这会儿,却是摆满了乱枝杂物,显然是侯府内早已防备有人在此潜伏。   那黑影看着眼前布置,冷冷一笑,欺近身前,双手左右一拂,已是将那些障碍物统统拨开,随即蹲身伏下,那些障碍物此时反倒成了一处最佳掩体了。   鼻息中隐隐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似是一股子腥臊味儿。也不知侯府众人,从哪寻来的这些个杂树烂枝。黑影微微蹙眉,随即不再理会,自背后取下一张乌沉沉的大弓,肋下抽出三支乌黑的铁箭搭上,静静的瞄向五百步外的侯府院中。   院中一个紫色的人影,不停的走动,不时的翘首望向后院,似是极为焦急。搓手顿足间,不时的呼喝着自身边跑过的众人,担水挑土,向后院去救火。   黑影面上露出一丝狞笑,慢慢的将大弓竖起,深吸一口气,将劲力贯注全身,抬头之际,黯淡的月影下,一个濯濯光头微泛青光,竟是一个和尚。   此时,随着手中那张大弓的慢慢张开,脚下渐渐加力,功行下盘,稳住身子。这射之一道,讲究的就是一个下盘稳固,屏气凝神。架子搭稳后,方能目凝神清,发出霹雳一击。   此刻,那弓将将张开,眼看着就要拉满,黑影身子却是突然一晃,脚下只觉突然一虚。心惊之下,方要收功察看,却不妨已是来不及了。那屋脊处,竟是被人早早抽去了内部支撑,外表看来无事,但要是用力稍大,登时就会塌陷。此刻,耳中微闻咔嚓一声轻响,便在一声轻呼声中,一个身子已是收势不住,随着轰的一声响处,漫天扬起的尘土木屑中,一个身子已是突兀的消失在屋脊上,直接落入了屋内。   只闻听一阵的瓦罐破碎之声不绝,那屋里也不知为何吊满了些盆盆罐罐的,里面盛着不知什么物事,这么猛地碰撞之下,顿时纷纷爆裂开来,一时间,腥臊之气大盛,已是将那和尚,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那和尚心中大骇之际,再也顾不得手中弓箭,撒手抛开,半空中努力翻转身形,将一个身子调整过来。只是双脚方一着地,顿时便觉的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原来那地上竟是洒满了不知多少铁蒺藜,这一踩上,不备之下,顿时便被刺了个对穿。   饶是那和尚意志坚强,此时也是忍不住的一声痛叫,满头的冷汗顿时涔涔而下。忍着钻心的巨疼,不由的怒气勃发。大袖垂地,霍的向两边拂去,只闻一片声的叮当之音,周围的铁蒺藜已是被他一拂之下,尽数扫开。   凝聚目光,借着惨淡的月光打量,见周围再没了机关,这才抬起脚来,将刺入脚底的几枚铁蒺藜一一拔出,随手扔到一旁。凝神侧耳听听,附近已是一片声的骚乱,正是附近各家各户被侯府失火的锣声惊起,纷纷起来察看。只是这座大屋中,却是悄无声息,竟是一座空宅。   和尚双目跳动着怒火,他历次出手,从无出过岔子,此番尚未发出一箭,就落了个身伤血流的结果,让他不由的大为光火。暗暗咒骂设计这机关之人的无耻刁钻,一边将僧鞋脱下,撕下身上布袍,将两只脚尽数裹好伤处。   方自包好伤处,不待穿鞋,却忽觉伤处突地一跳,随即一阵奇痒传来。那感觉初时细细的,只有伤处一点儿,但旋踵便迅速向上延伸,已是将将要过小腿了。   和尚大惊失色,这才晓得,那些铁蒺藜上,竟是被人下了药了。那药力恁的歹毒,竟不知是什么毒物,只是一味的奇痒难耐,直似要痒到人的心里去了。   和尚心头大震,再也不敢多动,慌忙拼尽全身内气,导引压制,半响方才长出一口气儿,将那股子药力逼在了膝盖以下。只是这会儿眼见自己已是暴露了,想来不久就会有人前来察看,这彻底逼毒之事,可不能在这里进行,否则到时候,被人一堵,自己可是插翅难逃了。此时,他一身功力尽数用于压制那毒,已是难以施展腾挪功夫,当尽快离开这处险地才是。   当下睁开眼来,翻身而起。只是方一起身,心头猛然警觉,霍的回身看去,这一看,不由的顿时毛骨悚然。   只见暗影之中,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现出两点幽幽绿光,正自莹莹的望着自己,里面满是一股子说不出的狂热。和尚心头大震,不想这里虽是没人,但却有怪兽相候。眼见那两点绿光一暗一亮之际,一阵低低的呜咽之声传来,一只半人多高的大犬已是自暗影中迈着轻步而出。微微张开的狗嘴中,白牙森森,已是作势欲扑。   和尚心头大骇,要是放在平常,他自是不惧,只消挥袖一拂,就可将之打发了事。但此刻自己一身功力尽数用在封毒上了,实是于常人无异,碰上这等恶犬,那可就不是对手了。   眼见那犬喉中呜呜做声,身子微弓,已是发动的前兆,哪里还敢多留,不由的怪叫一声,已是转身就逃。身后一阵微风拂过,那恶犬已是险之又险的正扑到自己方才立身之处,一看扑空,不由急的呜咽一声,随即又是扑到。   和尚满头大汗,急急闪身避开,随手摸起一个胡登,挥舞挡击着,另一手已是拉开房门,趁着那恶犬闪避胡登的空挡,慌不跌的跑了出去。那恶犬却不肯放过,口中忽的汪的大叫一声,已是随后追了出来。   和尚不敢稍停,撒开大步,光着两个脚丫子,忍着满地沙石搁脚的痛苦,拼命奔跑,好容易跑到大门处,猛然拉开大门,已是一步蹿了出去。便是那门也来不及去关,转身急急而逃。   他一番折腾,不觉得满身大汗,热力一激之下,方才淋了一身的腥臊之气更是大盛,令他闻之欲呕。心中暗暗惊恐之余,也不知是不是什么毒药之类的,这会儿却是来不及细想了。只顾低头奔跑,想要摆脱身后那恶犬的追击。   晦暗的月色下,空寂的长街上,一人一狗亡命奔跑,转眼已是奔出百余步。那和尚一身僧袍此刻紧紧帖附身上,浑身黏黏呼呼的,极是难受。眼见再跑出一段,就能转过街角了,心下不由的大喜。他知道那前边有一座矮墙,只要自己跑到那儿,顺着矮墙旁边那棵树爬上去,翻过矮墙,就能摆脱身后这个阴魂不散的臭狗了。不由的凭空又生出许多力气。大脚丫子啪啪的踏着地面,一个身子带着一股子臊气,已是一阵风似得,终于跑到了拐角处。   眼见房屋的拐角一闪而过,和尚面上现出狂喜之色,只是那喜色不过只停留了不到三秒钟,就立刻变成了一片死灰。望着前面的景象,一颗心已是忽的自天堂,直落到了地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和尚的Fans   眼前的街口处,此时一片的星光闪烁。各式大大小小的幽幽绿光,汇集成一片光的海洋。这里,竟是自四面八方聚集了不知多少条各色狗儿。   此时众狗都是面泛桃花,两眼满是欲望,望着眼前这个秃头光脚的,满布着母狗发情体味的异种同类,同时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不约而同的同时扑了过来。   那和尚此时已是惊得魂飞天外,心胆俱裂之下,不由的大叫一声,转头冲着来路杀回,奶奶的,前面一群,后面一只,就是他妈的傻子也知道如何抉择了。   将手中那个胡登舞的如同一团风似得,瞬间就将开始那只大黑犬逼开,和尚夺路而逃。后面众犬狂吠,淫声不断。   和尚边跑边是郁闷,只觉胸中一口郁郁之气不绝。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就招了这些个畜生了,贫僧一个出家之人,从未食过荤腥,更加的不曾得罪过你们,干嘛对着咱这等不依不饶的啊。这可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和尚此刻尚未醒悟其中关窍,只是一味的狂奔逃窜。直到奔出两条街口,眼见四处狗儿竟是越聚越多,竟似整个大兴城的狗都跑了出来,这才感觉大是不妙。奔跑间,长吸一口气,身上那股子骚味顿时呛得他一阵恶心,心头电光石火一般,一个念头划过。顿时不由得怒不可遏。   一边不停的奔跑,一边急急的将一身僧袍尽数解开,不停的向四下扔去。直到脱得只剩一件兜裆了,这才闻听身后狗声渐稀。百忙中回头望去,果然众犬都随着那些衣物追去,数百只狗围着那一件件衣物团团乱转,急急耸动,却是不得其门而入,都是急的呜咽直叫。   和尚手扶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理着体内乱成一团的气息,半响方才稍平。想着这半夜的奔跑追击,越想越是愤怒,不由的仰天一声怒啸。只是那啸声才起便又戛然而止,随即就见这位大和尚又是迈开大步,晃着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亡命而奔。   原来他只顾着愤怒,只道那些衣物已将众犬引开了。却不料众犬一时虽是不察,被衣物上的气味引开,但随着半天没有结果的努力,都是愤怒焦急到了极点。正自呜咽发怒之际,忽听这一声啸声,立马想起这活物可在这边呢。更可况这位大和尚虽是脱了衣物,但身上被那汁水早就浇的透了,发肤上仍是残留着无尽的气息,一番调息之下,那气味被热力一激,又渐渐散了开来。众犬此时如何还不知被耍了,顿时都是舍了那堆死物,齐往大和尚这里逼来。   那和尚啸声才出,眼见这般景象,登时吓了个半死。哪还敢多出半声,可不要转身就跑啊。于是乎,月光之下,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胖大和尚,光溜溜的急急摆动双臂双腿,在前猛窜,身后无数的狗儿欢声直追,演绎出一副异常诡异滑稽的图画。   此时,立于自己屋顶最高处的庄大侯爷,带着众人,站在高处,看的是哈哈大笑。旁边众女目瞪口呆,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红拂满面疑惑的低声相问,庄见满面淫贱,眉花眼笑的低声说了几句,众女闻听,顿时齐齐啐了一口,一个个都是满面通红,却又忍不住的齐声娇笑。   红拂捂着肚子,斜眼睇着庄见,实是猜不透这般阴损刁钻的法子,这人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原来那屋脊之上的埋伏处,早在两天前,庄见就让人勘测了一番,料定只有三处是最佳位置。当下,便使人将那些房屋尽数征用。   那些人虽是大户,却怎么敢违逆这位当朝第一侯爷的意思,况且人家给了不少银钱,说的也是明白,只是征用几天,过后仍归原主,自是唯唯而应。自去暂时寻地安置。   庄见这才让人,将屋顶做了机关,那些个障碍物上,都浇满了母狗发情的体液,屋里的盆罐里面,也是装满。这些却都是让侯君集通知青帮和丐帮动员两帮之力准备的。然后在三处屋中,各放一到两条大公狗,让它们每日里闻着那些味道,却是吃不到,其中憋着的火气有多大,可想而知了。   庄见料到上次既然有了高德禄吃了机关的亏,被无心和尚知晓后,这次肯定会嘱咐来人小心。那人只是检查有无机关埋伏,哪里会去在意那些臊气。出家之人,更是不会研究狗儿交配的气息味道,如何能是这个无赖的对手,顿时便中了道儿。   至于屋里地上那些铁蒺藜,上面也不过是让人配了些令人发痒的药物,并没什么毒性,只要用清水仔细浸泡洗净,自可无事。但刺客处于那种环境之下,骤然遭到变故,哪里会想到,自然是把他当做巨毒之物了。如此一来,来人就算空有一身无敌功力,这样七七八八的折算下来,也是所剩无几了。等到他跑出来,遇上大群的野狗,休说没有了功力,就算有功力,也要颇费一番手脚,这个时候,还不是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等着这人跑个差不多了,再来擒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啊。庄见早已通知了袁文焕,但凡听到哪夜城里群狗狂吠,不必多管。那李阀虽说与二皇子估计关系密切,但一来能主动示警,就说明并无算计自己之心,又加上庄见吩咐的事儿,风马牛不相及,虽说有些疑惑,自也不会去多想的,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苏烈等人早早的按照庄见的嘱咐,在几个路口设置了关卡,只顾赶着跑出来的狗儿,按着指定的位置围追堵截,一边有心算计,一边无心防备。这位大和尚这乐子可就大发了。被一群狂热的铁杆儿粉丝,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偏生却又停不下来,只能绕着圈子,不停的消耗着有限的体力。   各处埋伏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是笑的直打跌,心中对那位老大的刁钻阴损,却也大是开了眼界。那位大佬,不是人!简直就是个恶魔!苏烈等人都是摇头无语,暗暗庆幸,得亏自己是跟着老大玩的,这谁要碰上这么个主儿当敌人,怕是想要痛快的一死都难啊。众人此刻已是默默的为那位二皇子祷告了,最好在老大对他真正动手前,赶紧自己个儿上吊才是,不然,唉。   他们在这儿摇头嗟叹,那位大和尚却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只觉得两只脚越来越沉,那压制双脚的内气也是随着体力的消耗,而大有亏耗,一股子痒痒的感觉,慢慢的自脚底板极缓的升起,让他直欲就此撞死算了。   生不如死!这是这位大和尚此刻心中的唯一念想了。意识渐渐朦胧之际,也不知又跑了多久,忽的看到前方一个街口处,涌出无数的兵丁,松油火把将整条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戈矛的寒光耀目生辉。大和尚心中忽的一阵的激动!佛祖啊!上天啊!你老人家终于出现了!快来救救您忠实的弟子吧!   大和尚此刻感动很!大半夜的奔跑,不管他怎么有意的弄出响动,那平日里巡夜的武卫竟是半个也未曾见到,他简直要绝望了。此刻眼见前方忽的现出人形,这会儿就算是敌人,好歹那也是人,就算将自己立刻刮了,也比这样给千余条狗活活撕了的好。   大和尚忍不住的内牛满面,几乎是欢呼着扑入了人群中,噗通一头载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随即,就听到一连串的命令下来,意识朦胧之际,只听得身后群狗竟吠,众人的斥声不断,“得救了!”,大和尚热泪盈眶的想着,心头一松,已是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忽的一凉,随即一阵的冰寒刺骨传来。口鼻中一阵水气,脑中顿时清醒过来。努力的晃晃头,见自己竟是被扔到了一个水坑之中,四肢早被铁链锁住,紧在四个木桩之上。周围一圈圈的兵士,顶盔贯甲,刀枪齐出的指着自己周身要害。外围一圈儿弓弩手,张弓搭箭,都是指向自己。   正前方,一个紫袍少年,满面的眉花眼笑,贼忒嘻嘻的看着自己,手中拄着一个大铁勺,两边厢排开几员大将,都是满面古怪的看着自己。至于那萦绕在自己耳边大半夜的狗叫声,此刻已是早没了生息。   大和尚先是松口气儿,随即就是心头一沉,眼前这个少年可不正是自己的目标吗!此番不想竟是落入他手中,自己这猎人却成了猎物。   正自怔仲之际,却听那少年笑道:“哎呀,我说大师啊,你修的是什么禅啊?这数九寒天的,竟然裸奔,嗯嗯,果然是功力高深啊。不过,你奔就奔吧,干嘛去招惹那些可爱的狗儿啊?你是不是偷吃狗肉了?惹急了人家,这才追着不放呢?唉,出家人,怎么可以杀生呢?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一连串的魔音,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二邀约   那和尚闻听此言,顿时想起这半夜来遭的罪了,不由的身子一阵轻颤。铁链铛铛作响声中,不由的怒喝道:“你这魔头,竟用这般下作手段暗害老衲!如今落入你手,杀刮由你,却休来坏我修行之名。老衲何曾吃过狗肉,你莫血口喷人!”   “啊?没吃过狗肉啊?”庄侯爷显然很是诧异,歪头看看他,忽的拍手道:“啊哈,我知道了。你虽然没吃过狗肉,但我们发现你时,你浑身都是母狗的那啥,啊。哎呀,大和尚,不想你竟是犯了淫戒啊。你说你干啥不好,怎么竟去奸污人家狗狗呢?要知道众生平等,狗也是有尊严滴!你这么对人家,明显是完事后不想负责任,转身就走,这才引起众怒了,对不对?唉,罪过罪过啊!佛祖慈悲,宽恕这个无知的罪人吧,阿门。”说着,面上一片悲天悯人之色,口中念着佛号,手中却是不停画着十字,最后一个阿门,更是让人不知所云了。   那和尚听他说完,登时没气的差点当场爆了血管而死。老衲犯了淫戒?老衲去奸污一条狗?!魔头!魔头!佛祖啊!你收了他吧!收了这个妖孽吧!西天如来、太上老君!你们将这妖孽打雷劈死吧!   老和尚浑身抖颤,已是气昏了头了。不但将自家佛祖搬出,竟连道家老祖都求上了,只求搞死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的小魔头。   可惜,漫天的神佛今天貌似都在休假中,无人听到他的召唤。那小魔头的魔音却又响起。“那个,大和尚啊。我看你一身的细皮白肉,倒是保养的好啊。可是经常冬泳锻炼出来的?不过,怎么你唇角发青,满面发紫呢?哎呀,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老和尚双目中直欲喷出火来,本来怒气勃然之际,稍稍忘了这个茬了,此刻庄见一句话,老和尚浸泡在冷水中的身体,顿时就感觉一阵贬刺入骨的寒冷,面上不由的显出一份痛苦之色,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庄见嘻嘻笑道:“大和尚,我这人呢,心肠最是软了。而且有个嗜好,就是喜欢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果大和尚能说些我感兴趣的故事啥的,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请大和尚进房里畅谈下佛经啥的,喝些热汤,烤烤火之类的也说不定啊。大和尚,你的意思呢?”说着,嘴角微微勾起,注视着老和尚的反应。   那老和尚闻言,不屑的看了一眼庄见,高宣一声佛号,冷冷的道:“魔头,老衲奉吾师之命,除魔卫道,佛心坚定,你纵使百般诱惑,老衲何惧之有?更何况区区寒冷疼痛而已。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不过一具臭皮囊而已,纵便舍了又何足惜,你便不用多费心思了。阿弥陀佛……”老和尚说完,不再看他,口中竟是低低诵起佛经来。   庄见看的傻眼,这老和尚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道是师命就是除魔卫道,他认准了这一番死理儿,可不是老虎抓刺猬,无处下口吗。   庄侯爷头次觉得挠头,却又不甘心,眼珠儿转转,突然嘿嘿笑道:“大和尚口是心非啊。要是真的觉得臭皮囊不值得留恋,刚才就直接遂了那些狗儿的心愿,让它们在你身上肆虐一番,岂不也是拯救众生的一种求道?那大和尚你为何又要奔跑半夜,处处躲避呢?嘿,你这花和尚,忒不老实了。”这厮口舌歹毒,哪儿柔弱,他就朝哪儿使劲。这番话一说出,老僧登时破了平静的心境,一张老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豁然瞪着庄见,嘴唇颤抖半响,忽的叹道:“罢了罢了,今身既落魔障,我当去污,只留一片清静佛心,以奉吾佛。阿弥陀佛!”此话说罢,忽的双目中神光暴涨,胸间突兀的高高鼓起,大喝一声,那绑缚四肢的铁链一齐嗡的一声绷紧,齐齐内收。   庄见大吃一惊,不由微退半步。旁边罗世信雄大海等人急急向前,将他紧紧护住。众人耳中只闻几声咔嚓之音不绝,那四根木桩竟是齐齐断开。铁链回收之际,老和尚一个身子已是突地拔起,直直蹦起半丈多高。   四周围拢的士卒,哪敢怠慢,竟发一声喊,登时弓弦震响,万弩齐发,只闻一阵噗噗的箭枝入肉之声不绝,噗通一声,老和尚已是浑身如同一只刺猬般,直直跌入水坑中,嘴中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已是瞬间丧命。   庄见在弓弦刚响之际,就要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一只手举在半空,愣愣的看着老和尚直挺挺立在那儿的身子,不由的顿时呆住。半响,方才喟然一叹,对着众人挥挥手,令将老和尚抬出,好生葬了。这和尚却是说不出是正是邪,在世人心中,他乃是助纣为虐,自然是大大的反派;但于他心中,所诛除之人,尽是奸佞邪魔之辈,乃是奉师命而为,为佛献身。其中,又有谁人能分说明白?   庄见忙了一夜,虽是成功诛除了这一大患,但此刻心中偏偏竟无半分轻松,沉甸甸的倒有些沉重起来。   苏烈见他模样,不由暗叹口气。自己这位兄弟,别看平日里刁钻古怪,阴损谋算的道道儿一肚子,其实本性至善,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以一副嬉笑之态游戏尘世,但那份赤子之心,却是从来也未真的抛却过。这,也是众人都愿为他尽心竭力,不辞危厄的原因。   此刻见他默然,当下走过来,按住他肩膀,轻轻的,但却坚定的道:“世间本无绝对的善恶!你此刻非你一人,身系多少人身家性命?大丈夫为所当为,若无杀伐决断之心,便不如退身去做个安乐翁。只是,此刻,你想想,你可有退身之处?若是没有,难道要让众兄弟都随你自投死路吗?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最后一句,已是少有的严厉。   庄见本不是个善茬儿,只是这一段时间,死于自己眼前的人实在是多了些,他后世虽是整日的在街头厮混,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却哪有这般动辄就是几百上千的人,跟着人头滚滚的,心中有些迷茫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此刻,耳中听的苏烈一番言语,登时心中大震,豁然而醒。   他心中想的通透,面上已是一片湛然。后退一步,正色躬身对苏烈一礼,朗声道:“苏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钻牛角尖了。多谢苏大哥!”   苏烈见他不过片刻既已悟透,大是欣慰,自感所投果然没错。点点头,不再多说。庄见既是醒过神来,随即便回复了原本的心性,笑嘻嘻的让众人各自安歇,自个儿也是回房安置去了。今日一战,又除了对方一条臂膀,哼哼,二皇子,你出完招了,接下来,该是本少爷好好伺候你了。在房内的庄见举头看看渐渐清朗起来的月光,暗暗冷笑了一声,这才倒头睡下。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不知是齐王暕屡次折翼,已是伤了元气之故,还是另有计算,反正双方都是偃旗息鼓,再无什么纠葛发生。庄见虽然决定出手,但一时间也是没寻到什么好下嘴的地方,只是叮嘱各处桩子,死死咬住齐王暕的周围,伺机而动。   这一日,正在家中闲坐,与红拂诸女调情取乐,罗世信来报,卫尉少卿李渊次子,李世民下帖相邀,请庄见过府一叙。   庄见大喜,话说这段日子忽的平淡下来,对他而言,竟是有些不适应了。这不找点事儿来做,实在是浑身不舒服。此刻得了这位日后的超级大BOSS的邀约,登时来了兴致,兴匆匆的就要去赴宴。   红拂笑道:“二哥这般着急,莫非那李家又有美娇娘不成?不然为何这般急法?不过,这会儿二哥身为郡马,这一言一行倒要仔细才是,不然等嫂嫂过府来问,我们却是难以抵挡啊。”众女闻言,不由齐齐娇笑,自是知晓自家这位少爷的秉性。便是生性清冷的罗仙儿,也是弧犀微现,妙目轻嗔庄见一眼。   庄见嘿嘿一笑,忽的探手将红拂搂住,轻笑道:“红儿,你不用给我下套,什么嫂嫂,萍儿来了,你也是按年龄叫她妹子,在我这儿,可没那什么郡主公主之说。要是不依从老子这个,看我不打烂她屁屁。”说着,已是探手在红拂的翘臀上轻击一掌。   红拂一声轻呼,赫然大羞,双手一撑,已是瞬间闪开身去,满面羞红的怒视着这个无赖。房内众女听闻那一声脆响,都是心头齐齐轻颤,便如同那一掌击在自己身上一般,一时间都是呼吸一促,面现潮红。庄郡马对那眼光却是如若无睹,冲她咧嘴嘻嘻一笑,早已是冲出房去。远远的传来一声道:“好妹子,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哥哥去打秋风去了,哈哈。”   房内红拂伸手轻抚自己翘臀,不由的双眸欲要滴出水来,半响方才恨恨的跺跺脚,低低骂了一句:“这小贼!”口中骂着,那声音却是带出无限的柔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误闯   “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求得一生乐逍遥……”大街上,一辆华丽的马才缓缓驰过,两边行过的人,听着这不断从车内飘出的一段曲调怪异的曲子,都是不由的蹙眉摇头。   车辕上,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都是面红耳赤,双目直视前方,绝不向两边看。心中却是对自己少爷这所谓的歌声大是羞愧。话说你老人家就算唱的粗俚野调儿,是不是也换些新意啊,可怎么打从出府到现在,这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啊。   你就唱一句也就罢了,那你小点声儿,自娱自乐也就是了。可这位少爷倒好,简直如同身处灯光璀璨的华丽大舞台上一般,自顾自的放声而歌,毫无顾忌,惹得路人竞相侧目,掩耳疾走,他躲在车内不觉,可把车辕上二人臊的不轻,哪里还敢左右踅摸,只是低头急赶,希望赶紧到了地头儿,交差了事。   车厢中,庄大少倚壁而坐,翘着二郎腿儿,眯着眼睛,纵声而唱,心中却是意淫着,此番到了李二同学这儿,究竟该捞取些什么好处才是。   敲诈勒索?不行不行!那可是以后的老板。阿谀谄媚?不行!更不行!貌似李二以后可是比较喜欢像魏征那样诤臣的个性,虽说做秀的成分有些,但能被传诵成一代明君,对这阿谀奉承之人,貌似都不是很喜欢。   嗯嗯,这小子现在还没到那个位置,正是弱小的时候,这半会儿,估计是想着立稳脚跟,求个发展的心思更多一些。这次能主动邀约自己,看来是想和自己多亲热些,在朝堂上多个助力。嘿嘿,亲情牌啊,米问题!老子最擅长打的就是亲情牌!既不用花钱,还能得着实惠,啊哈哈哈,来吧来吧,这个调调,老子喜欢!太他母亲的喜欢了!   庄大少想着这些,如何能不让他喜笑颜开,得意而笑呢。他得意的笑,罗世信和雄大海是羞愧下加紧的赶,行不多时,李渊的府邸已是远远在望了。   李渊虽是刚回京都不久,但这府邸却是早就置办下的。毕竟李渊也属于皇亲国戚行列里的,与隋炀帝杨广,那可是嫡亲的表兄弟,这宅院倒也是富丽堂皇,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朝中显贵。朱门黛瓦,镇宅石狮子一样不缺。   马车停到正门,门上早迎出一个下人。见了庄见下车,连忙跑到近前,躬身行礼参见,恭声道:“禀侯爷,我家二公子方才突然被太后宣召入宫,临走时太过匆忙,没法通知侯爷,嘱咐小的在此等候,道是侯爷来了,切勿怪罪,请先入内奉茶,公子只待宫内事情了结,即刻赶回来相见就是。”   庄见一愣,随即点头道:“没事没事,咱与世民自己兄弟,哪有那么多怪罪一说,得了,既是如此,你前面带路,咱们进去再说吧。”   老家人一呆,心话儿这位侯爷倒是不拿自己个儿当外人啊。不过这话儿却也透着一股子亲热,自是不会去挑剔。连忙应着,引着庄见进了前厅落座,命人上了茶点伺候着。   庄见摆手道:“你不用在这招呼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就是,只要照顾好我那两个兄弟就是,旁的我需要什么,自会叫你。”老家人连忙点头应了,又为庄见指点了花园的位置,道是庄见如果觉得气闷,如不怕寒冷,可往花园中遛遛。庄见点头。   待到老家人下去,庄见起身四下里打量,眼见屋中摆设与其他人家也没什么差别,这以后的大唐第一家,如今也不过是大隋朝众多臣子中的一员,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心下失望之余,便往花园中走去,权作溜达溜达,打发时间了。   一路出了前厅,顺着家人的指点,直往后面走去。这李府的花园不大,修建的倒也别致,此时,李渊的另外两个儿子,长子建成尚在河东镇守,三子元吉亦在外为将,李世民却因是太后点名要见,这才随父入京。故而这宅子中,李渊正在公干,李世民进宫后,便只有些下人在了。   庄见顺着花园信步而走,眼见这寒冬腊月的,也没什么景致,不由的索然无味。虽说院中几株寒梅颇是雅致,但没有美女点缀相陪,对这位没一点雅骨的庄侯爷来说,也不过就是几棵歪脖树而已,毫无半分吸引力的。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正自觉得无聊,准备转身而回,却忽的听到花园东北角处,一个角门那边传出一声娇叱,隐隐似有银光闪动。   庄见大感好奇,忍不住迈步凑过去观看。到得近前,却见那小门虚掩,后面却是李府内宅所在了。耳中听的里面风声劲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时的呼喝响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即好奇,便扒着门缝往里去看。这个时代,要是换个旁人来此,定然不会做出这般举动。既知那边是后宅,而且里面还是个女子,肯定会早早回避躲开。但对庄见来说,什么非礼勿视的规矩,统统都是狗屁!要是有美女在那,自己不看却是绝无可能的。   顺着门缝一看,庄见不由的大是惊讶。只见里面是一个小院,此时院中正有一个黄衫少女舞者一把三尺青锋,矫矫如凤戏游龙,劲气凛冽之际,只把一把剑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却是端的好武艺。   庄见凝目细看,只见那女子不过十四五岁,面容娇美,明眸皓齿。头梳双丫髻,身着短袖衣,下身一副短打,浑身利索,竟显一份刚劲之美。那身段许是因为练武之故,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已是渐脱青涩之气,反显出一份成熟之美来。   庄见看的呆住,不想在这儿到真让家中红拂说着了,还真有美女来着。当下撅着屁股,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小女极是美貌,别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那眉目间的英气,竟是比之红拂差相仿佛。只不过一个是偏向刚烈,一个却是煞气略重。   他看的入迷,心中不断比较,不觉之间,那门缝便被他越推越开。那院中少女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剑气舞动之际,忽的发现门外竟有人偷窥,不由大怒。只道是家中那个下人逾矩,跑来撒野。长剑摆动之际,或左忽右,犹如芊芊白兔,东走西顾。堪堪将要到了收势之时,忽的娇叱一声,回身已是一剑对着门缝刺到。剑光如同电闪雷鸣,青光耀目之际,已是瞬间对着庄见面门而来。   庄见正自满目迷醉,哪晓得自己行踪早泄,尚自在心中评头论足的意淫无限呢,此时乍见青光耀眼,冷气袭体,不由的大骇。慌忙之中,体内潜力爆发,内气便在一刹那间忽的迸发,脚下力贯到处,一个身子已是霍的倒纵而出,不防备间,砰的一声,已是撞到了一株梅树之上。顿时,撞得他是一阵头晕。   那少女一击本是吓他一下,略作薄惩,哪晓得惊见这人竟有这般速度,穿着又不是府中之人打扮,不由的顿时玉面含霜,只道家中潜入外贼。开口喝斥道:“何方蠢贼,竟敢来我李府撒野?看剑!”言罢,也不答话,已是一剑分心就刺。   庄见大急,绕树而走,左躲右闪,一时间也是忘了自己身后宝甲相护,并不惧刀剑一说。口中却是一个劲儿的叫道:“喂喂喂,我靠,我说,唉唉,停停停。我你个太阳的,我不是坏人!我日啊,美女,你玩真的?我操,还来?再来,我还手了啊。哎哟,我日!”   庄大侯爷手忙脚乱,他今日来此并没穿自己的官服,此时一身青袍已是被那女子凌厉的剑气割得如同布条一般,不由的狼狈万分。浑身破烂之际,脚下被耷拉下来的布条一绊,险险没一个狗吃屎。这一顿之下,左肩一疼,却是被那女子一剑斩中,只是剑尖一滑,庄见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那女子固然一惊,庄大侯爷却是猛然省起,自己身有宝甲,怕她个鸟啊。霍的跳开一步,呼呼喘着,指着那女子道:“喂喂,别再来了啊!再来,老子……老子不客气了哈。”   那女子面上惊疑不定,实是不明白这一剑为何竟不能伤到这人,虽说自己手下留了几分后劲,但也绝无可能连他毛皮都伤不到半分啊。刚要喝问,却忽的听到此言,不由的柳眉倒竖,她方才一番出手,已是发现这人似是不懂武艺,只是不知怎的又似身具内气,一时间倒也摸不透他深浅,只是这会儿却在这儿胡冒大气的对自己呼喝,毫无半分被人拿住的羞愧不说,竟还带出一份泼皮之性,让少女不由又是大怒。   当下娇叱一声道:“淫贼,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与我不客气,接剑!”话音方落。已是进身直击,直往庄见胸腹处刺来,倒要看看这厮如胸腹柔软之处,怎么抵挡。   她自是打得如意算盘,却不知庄见此刻竟不再躲闪,忽的一侧身竟是直往她怀中撞来。那女子心中一惊,手中剑微微一顿,却只觉的依然如同方才一般,剑尖似是刺到了一层油中,顺即滑开。一呆之下,不妨已是被庄见欺近身前,拦腰一把抱住。   那女子直惊得亡魂皆冒,自己一个女孩儿家,这身子却是首次被男子抱住,她虽是一身武艺,毕竟年岁还小,又是首次对敌。不防备下,此刻被庄见一把抱住,不由的大是惊恐,待要挣扎,却不料只觉这淫贼的气力竟是大的异常,将自己横着一掀,已是搁在腿上,随即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女儿家的翘臀上,已是传来一阵疼痛,竟被这淫贼一掌拍上。随即耳中传来一声呵斥道:“仆你阿姆的!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打你屁屁!”   少女身子一震,顿时面色苍白,心中只觉无穷的羞耻感铺天盖地涌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翻来滚去,他辱我清白!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家有女初长成   庄见气急败坏之下,将那少女摁在腿上,一掌下去后,只觉得少女身子一震,随即不动了,心中不由一惊,难道是自己手劲大了,伤着了这小辣椒了不成。   心中惶惑之际,连忙将那少女放开,自己却是一步跳开,躬身猫腰,两掌成虎鹤之形,一前一后摆于胸前做提防状,偷眼打量。   只见那少女双眸珠泪盈盈,俏脸煞白。一个身子颤抖之际,盯着自己的双眼却是恨意无穷。庄见吓了一跳,忍不住嚷嚷道:“我靠,不是吧,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吧。你用剑这么戳我,我不过打你一下而已,何必呢?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又不是坏人,我是……”   他话语尚未说完,就见那少女已是娇叱一声,合身扑到,手中青钢剑照着面门就是一剑刺到,口中恨声道:“淫贼!你辱我清白,今日若不杀你,我亦无颜再活于世上了!”   庄见大骇,我日你个大爷的!不就打一下屁屁吗,咋就成了淫贼了?这就要老子的命啊,这疯丫头到底是谁啊?咋也没人来管管呢?   庄见眼见那少女状若疯狂,全是一副拼命架势,哪里还敢多呆,转身就是抱头鼠窜,口中已是放声喊了起来:“我靠,来人啊!快来人啊!这有个丫头疯了!要杀人啊!救命啊!!!”   话说庄侯爷的狮子吼神功何等高深,当日一声,竟将大内高手高德禄惊走,震动半个皇宫。此番一叫,整个李府内顿时听的真切,众家人大惊之下,不及细问,纷纷提刀绰矛的往这边赶来。天上猛地一声清鸣,一道白影已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自半空向着那少女扑到。玉爪如钩,猛地探向少女顶门。   少女耳中听的这淫贼乱喊,心中更是羞怒,脚下愈发急了,恨不得一剑将他刺个对穿。正自恼怒之际,猛见白影晃动,一股劲风往头顶袭来。大惊之下,连忙顿住身子,急向一边躲开。凝目看去,却见一只威武的白鹰已是折翅掠过,随即立于那淫贼肩上,正自怒视着自己,蓄势待发。   少女先是一呆,随即心里更是委屈,不想竟是连这么一只扁毛畜生也来欺侮自己,眼见那小贼站在远处,满面贼忒嘻嘻的看着自己,满面得意之色,立时又是一阵怒火上涌,身子一动,就待要再去杀了这贼子。   只是身子方动,就见四面家丁已是纷纷赶来,待见了那少女,都是惊呼一声,顿时立柱身形。那老家人也自在后面匆匆而来,等到见了眼前一幕,不由的大吃一惊,脱口惊呼道:“小姐!”,再转头一看浑身狼狈的庄见,不由的更是一惊,愣愣的问道:“侯爷,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庄见听得那老家人和四周家丁的惊呼,心头一动,顿时知晓了这少女的身份,不由的脱口而出,叫道:“丫头,你是李秀宁?”   那少女满面含煞,冷声道:“李秀宁是谁?你这淫……小贼,对本姑娘不敬,今日纵使舌绽莲花,姑娘也不会放过你,定要把你的狗头拿来。你受死吧。”   这少女正是李渊小女儿李秀儿,那李秀宁的名字却是后世小说中杜撰的,庄见喊出来,自然让人不知所云了。只是李秀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当着这许多人面,哪肯将自己受辱之事说出,只是含混而过,但那股杀意却是显露无遗。   她几番下手之际,已是知道这淫贼不过是力大些而已,武艺却是半分不会的。那身上刀枪不入,想来定是穿着细甲之类的防身之物而已。自己要取他性命,只需照着头脸处下手,这小贼必难逃活命,只是不想这贼子还有一只如此神骏的白鹰相助,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庄见眼见她说话顾忌,登时便猜透其中关窍,心下一乐,已是有了主意。当下满面懊恼,泼天价的喊起冤来,大叫道:“我说大小姐,我是你哥哥世民兄的朋友,今天可是他请我来的,他自己临时有事,让我在此等他,我对你们李府不熟悉,这走着走着走错了路,无意闯到你那去的,又不是存心的,你何苦这么不依不饶的啊?”   他这一喊,老家人顿时松了口气儿,眼见自家小姐尚不肯罢休,连忙横身拦住,躬身道:“大小姐,这位庄侯爷乃是二公子请来的贵宾,非是恶人。既是其无意冒犯,还请小姐息怒,莫要伤了和气,让二公子和老爷难做。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还望小姐开恩。”   李秀儿气苦,方要说话,却见庄见在老家人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叫道:“正是正是,不知者不罪嘛,大不了,我给你赔个不是了,大家又没有什么三江四海之仇,杀父夺妻之恨的,这事就算了好不好?你把刀子放下,咱们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憧憬下未来,畅谈下人生,不比这样好多了啊?你说是不是?好了好了,就这么说了哈,别再来了啊,你看你将我杀的这么惨,怎么着也该够本了吧。”说着,抖了抖浑身的布条,在原地转了个圈子,让众人看看。   众家丁眼见这位爷此刻实是比那街上的丐帮子弟还要狼狈,脸上又是汗水又是尘土的,都是暗笑不已,倒也对这厮生出些同情心来。只是若要是知晓了这厮居然敢打自家小姐的屁屁,怕是会不会就此将他分了尸倒是不一定了。但此刻少女不好意思说出其中关键,自是让庄见这厮讨取同情的把戏成功了。   李秀儿眼见众人面上都是一副算了吧的表情,那老家人又是喋喋不休的劝着,不由的心中大是委屈,偏偏却又羞于出口这小贼轻薄自己的事情,一时间,满面通红,双眸盯着庄见,直欲喷出火来。   庄见眼见手段得逞,不由大是得意,躲在老家人身后,满面的眉花眼笑,不时对着李秀儿做个鬼脸,直把李秀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待要不管不顾的直接绕过那老家人,取了这小贼的性命,却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世民已是快步跑了进来。   他上午突得太后召唤进宫寻事,这才刚刚回来,一进府就听到下人禀告,说是小姐和那位庄侯爷起了冲突,小姐提了宝剑正满院子追杀那位侯爷呢,李世民顿时就是惊出一身的冷汗,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皇帝那儿本就对李姓一族大有猜忌之心,这要是在自己家里,让这主儿出点事儿,怕是定会给自己一家带来无穷的祸事。   当下,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急急的跑了过来。等到见了庄见这般惨样,虽是没见血,想来苦头可是没少吃的,不由的心下一片冰凉。眼见自家小妹正要动手,不由的怒喝道:“秀儿,还不住手!”   李秀儿眼见二哥赶来,心中一喜,正要哭诉,却见向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二哥竟是先呵斥自己,不由的一呆,随即便是满面惨白,呆呆停住。一双明眸之中,已是珠泪滚滚,只是此刻,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倔强的不肯让那泪珠滑下。   李世民喝住妹子,这才转头将众家人打发走,又对庄见苦笑道:“庄兄,舍妹年幼,又性子刚直,得罪庄兄之处,还望海涵。莫要与她一个女子计较。”说罢,连连赔礼。   李秀儿闻听气急,不由出声叫道:“二哥,这贼……人对我无礼,你何须向他赔罪?”李世民心中大急,正要出言制止,庄见却是早出,拉住李世民叹道:“世民兄,算了算了,也是兄弟的不是,不小心冒犯了你妹妹,唉,那个啥,我说秀儿啊,你也消消气,我这给你行礼赔罪了哈,你就放过我这次吧,行不?下回,绝不再犯,好不好?”口中说着,那双贼眼却是大有深意的瞄了一眼李秀儿的翘臀一眼。   李秀儿眼见他一双贼眼瞄的地方,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耳中听他叫的亲热,再听他说出个下回来,不由的气的直欲晕过去。只是眼见此刻二哥不明所以,处处回护那厮,绝不会让自己对他如何,只得恨恨的跺跺脚,怒瞪了那小贼一眼,转身便向自己院中跑去。   李世民哪里知道其中猫腻,看的叹气不已,还要再说些什么。庄见却是一把扯住,摆手笑道:“世民兄,算了,一场误会而已,别的不说,你是不是先找件衣服给我,兄弟这个样子,可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啊,唉。”   李世民见他不怪,这才放下心来,眼见他也实在是狼狈,心中也自好笑,连忙唤过下人来,取了一件崭新的上等锦袍来,让他换上,这才引着他往自己房中去坐。   二人坐下,李世民让人准备酒席,眼见庄见不提方才之事,自是乐的将此事揭过。二人只拣些闲篇扯着,等到酒席上来,这才斟酒布菜喝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李二的谋略   这二人一个有心攀附,一个存心拉拢,正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觥筹交错之际,不多时就已是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模样。庄见知道李世民的根底,自然不会像在杨广面前一般极力藏拙。反而是搜肠刮肚的,将那点可怜的墨水搜集起来,仗着后世填鸭式的教育,和海量的信息,倒也让李世民大是赞叹。深庆自己得遇良才,却不知这良才也只不过是盘凉菜而已,稍稍加热定是难以入口的。   二人聊的火热,庄见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想起自己得罪了那个小辣椒李秀儿,想着方才那一巴掌拍下去,那份弹滑圆挺,手掌间似乎仍是留着那份滑腻的感觉,不由的心头一热。只是知道此番可也将那妮子得罪的狠了,怕是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须得找个引子,让她打消了害自己性命的念头,不然休说日后将她骗到手,就是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未知呢。当下眼珠儿一转,趁势提出,既是这般投缘,不如二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以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李世民大喜。   当下令人摆下香案,二人一叙年纪,却是李世民长了庄见一月,自是大哥。庄见重又以兄礼见过,这才又回到席上。此时再坐下,二人之间更是多了分亲近。李世民这才问起刚才和李秀儿的事情。   庄见暗暗心惊这位大哥果然是城府极深,刚才还以为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呢,感情人家这还记着呢。他却不知李世民对自家妹子的脾性知之甚深,虽说年纪尚小,但却绝不是个被人不小心看了一眼,就要拼命追杀,不依不饶的性子。反而是颇有些男儿的豪气,如是生为男儿身,定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就方才小妹的模样,定是吃了大委屈,才致如此的。这会儿既是二人结拜了,自己作为义兄来问,自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庄见眼见瞒不过,只得支支吾吾的将方才一番纠缠说了,只是一口咬定是不小心碰到了李秀儿身子,却是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将人家女孩子拉过打屁屁的事儿。李世民何等人物,只听个开头,就能明白个八九分了,只是见他不肯实说,二人又已经结拜,自也不会再去追究了。   庄见眼见过关,心下微放,却又央着李世民从中兜旋,他可不想等再见面时,不等说话,就给那小辣椒剁了喂狗,那可就亏大发了。李世民摇头笑骂,点头应了。当下便使人去唤李秀儿过来,欲要在席上将此事揭过,庄见大喜。   李秀儿正自己在绣楼上生气,闻听二哥使人来唤,只得换洗一番,随着来见。只是等她一脚踏入房里,竟见那个轻薄自己的无赖也在,不由得先是一呆,随即就是一阵羞怒。   李世民叹口气,向着李秀儿招招手,温言道:“小妹,你且休恼,先过来坐下再说。”说着,起身将她拉过来坐下。   李秀儿碍着二哥面皮,终是发作不得,只是眼见那小贼不时的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不由恨得银牙暗咬,忿忿不已。   李世民笑道:“为兄已听庄兄弟说了,自是他多有无礼,不过一来他也算无心之失,气急之下冲动了些,致有举动稍过之处。小妹向来豪爽大气,此番便瞧在哥哥面上,就莫要再记恨了吧。二来,方才我二人已结为金兰兄弟,论来他也算你的兄长了,但有些错处,他即诚心认错,你这做妹子的也当大度些,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了,可好?”   李秀儿哪晓得自己不过回了趟绣楼,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老母鸡变鸭了。这个轻薄无赖此时竟成了自己的义兄,若真如此,自己一番羞辱可是怎么也讨不回来了。呆愣之际,眼角却见那无赖嘴角勾起,冲着自己眉眼齐飞,顿时又羞又气。这厮分明是借此名头,让自己无从下手,也便于日后再来纠缠而已。又哪里是真的认错了。   眼见二哥只是看着自己,没有看到那小贼一副贱相,不由的指着那厮气道:“二哥,你看他……”话音方落,却又立时目瞪口呆,指着庄见的手竟是半天放不下来。   李世民一愣,回头看去,却见庄大少正自满面痛悔之色,沉重至极,那副样子,简直自己就是千古罪人,痛不欲生一般。心中叹息,回头对着李秀儿沉声道:“小妹,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刻,庄兄弟也算你的兄长了,就莫要再计较了,来来来,你我兄妹三人共饮一樽,这酒饮罢,不论何人都不准再提了。”说着,已是亲自给二人筛了酒,举樽相邀。   李秀儿何曾见过这般变脸绝技,只气的肚内大骂无赖,眼见二哥已是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不答应,于二哥面上须不好看了,只得忿忿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气愤之余,眼角余光却见那无赖举杯对着自己一敬,口中沉痛的说道:“多谢秀儿原谅。”说罢,借着大袖遮掩之下,竟是对着一挤眼睛,噘嘴对着自己凌空吻了一下,这才施施然的仰头饮下。   李秀儿“啊”的叫了一声,随即心头羞怒,这厮好不可恶!霍的站起身来,待要拆穿他,却见李世民并未发现那厮方才的举动,正自满面不解的望着自己。不由恨恨的一跺莲足,气道:“好了二哥,此事既是已了,小妹那儿还些琐事,就此告退了。”说罢,勉强对着二人一褔,转头疾走。唯恐多留一刻,会忍不住一拳打了过去。   出的房来,心中只把那无赖在心里骂了个底儿掉,方才恨恨不已的自回绣楼去了。房内李世民满心不解,不知自己这个妹子,向日大气,怎的今天竟是如此失态。难不成这二人前世就是对头怎的?眼见庄见怅然望着妹子去的方向痴望,不由暗叹冤孽,只得岔开话题,说起旁事。   庄见却是心头暗喜得计,做出一褔勉强释怀的样子,和李世民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二人渐渐说至当前局势。庄见忽的心头一动,自己一直苦于没有能纵观大局的人物谋算,今日既是跟这位千古一帝拜了兄弟,放着这么一个大高手不问,岂不是入了宝山空手而回吗?!何况不管是此时也好,还是以后也好,这李世民终是不能和隋朝杨氏父子一心的,自己有些问题,不妨隐晦的问下,且看看这位日后的一代天骄有什么妙计。   主意打定,遂有选择的将几件事儿说了,除了涉及自己隐藏的实力外,倒也没瞒多少。李世民听的脸色越来越是凝重,等到庄见说完,半响方才摇头叹道:“兄弟,你可真是运气!你可知你们有多危险吗?你们如此频繁出手,只是对其爪牙动手,却是伤不到人家本身一根毫毛,但却让皇帝渐渐察觉了你的势力,我若是那位主儿,就不断的抛出些人手,让你们搞,哼哼,等你们屡战屡胜,开心的要命的时候,估计皇帝要你命的时候也就到了!你此刻看似风光无限,但岂不知树大招风,才高招妒吗?以咱们这位皇帝的心性,又怎会让哪一家的势力真的到了凌驾其他人之上的地步?为你尚郡主也罢,加爵位也罢,都不过是帝王之术而已。驱走狗以猎狐兔,狐兔尽了,哼哼。”说到这儿,不由冷冽的一笑。   庄见只听的满身大汗,心中暗叫一声乖乖。娘希匹的啊,这老杨可真是个阴狠的主儿啊,这般将所有人都当棋子来用,毫无半分情分讲啊。不过眼前这位主儿,也果然不愧是后世被人称道的一代圣君啊,这份审时度势,局势明暗,不过片言只语就已经分析透彻了,自己那点小聪明,在这些个人物眼中,简直如同孩儿家小把戏,可发一笑。   他这会儿听完李世民一番话,方才调戏李秀儿的一番好心情已是早已没了影子。垂头丧气的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只能等死了?人家打我我不能还手,还手让皇帝看见,又要来砍了老子的头,奶奶的,这还让人活不?”   李世民呵呵笑着摇头道:“哪个又让你只挨打不还手了?只不过这还手要讲时机火候的!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要直击要害,一举克敌。此方为上之上也!你入朝太晚,根基不稳,拖延时日,只能是被人反复算计,此取死之道也。为今之计,你既知对方主脑,就当寻其主力决战,一击毙敌才是。”   庄见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懂,但他奶奶的没地儿下嘴啊!怎么动手?”   李世民眼睛一亮,嘴中喃喃念叨两声,看了庄见一眼,赞道:“贤弟文采斐然,这两句诗暗含兵法,大是不凡,只是怎么却忘了兵法中的出奇和用间二计呢?”   嗯?庄见一愣,呆呆的望着李世民,脑中似是模模糊糊的闪过什么,一时却是没有抓住,李世民呵呵一笑,附在庄见耳边,已是低低说了一番……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美人   库狄仲奇很惬意。做为齐王府总管来说,虽然只是王爷眼前三个红人之一,但却是这阵子挨训最少的一个。无他,只是因为他够胆大。胆大到敢暗连宫中皇帝的姐姐,将原本介绍给皇帝杨广的美女,转而给齐王暕搞了来。   那女子姓柳,果然天香绝色,百媚横生。库狄仲奇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自是大受齐王暕的赞赏。只是那柳美人儿毕竟原本是给皇帝准备的,杨广虽是一时忙于政务没去理会,但一旦哪天想起来了,却在自家儿子府里找到,那可是大大不妙的事儿了。   故而,库狄仲奇大总管很聪明的说了个典故,汉武帝刘彻的金屋藏娇。只是不知是不是这位库狄仲奇大总管,给齐王殿下解释的意思,竟是和后世养二奶的解释一样,以至于后来让庄见闻听后,半响方才感叹一句:我靠,难道这丫也是穿越来滴?   反正不管怎样,这位柳美人儿总算安置好了,库狄仲奇大总管每日里的工作中,便多了一项,那就是给这位在齐王府外安置的美人儿,多一些照看,按着那位美人儿的要求将一些日常所需物件采购进去,供其使用。单只这一项进项,便让库狄仲奇落下了无尽的好处。要不是近日齐王暕据说请来了一位大有才学的高人,整日的不离左右,那在齐王府里,自己必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另外二位总管大人,陈智伟上次办事不利,让齐王的对头跑了,还生生白害了齐王一位美人的性命,事后还总有些神思恍惚,心神不属,让齐王大是失望,已是不大得齐王待见了。另一位乔令则乔大总管却出了一招狠棋,说什么不断将出一些手下,引诱对头自己跳出来,欲要借势将之除去。哪知道,才刚派出了一位被人拿下之后,据说已是横遭惨死。其他人便是再也不肯出头了,让齐王也是大为失望。唯有这会儿请到的这位什么放鹤山人,叫什么莫离莫不弃的家伙,整日里淡淡然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倒让齐王言听计从,很让库狄仲奇恼火,深恐被这人将自己的位置占去。只是所幸目前看来,这人倒真像个淡泊之人,只是给齐王出出主意,其他之事一概不管,总算让库狄仲奇稍稍放心。   此刻库狄仲奇跪坐在案几后,手中掐着半个毕罗正自惬意的咬着,不时的端起酒樽,滋溜滋溜的小酒喝着,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清闲时光。不知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了这家异域风味的美食店的食物,在去柳美人儿住所之前,都会先来这里吃上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再去公干。只是,他这舒服的享受的时候,却是毫没察觉,这家店主,那位大胡子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嗯,那是一种攫取的目光,好似看到了万两黄金一般。   就算他看到了,估计也只会不屑的撇撇嘴,说上一句商贾小人而已。绝不想到,他这位齐王府总管,在人家眼中,那可是可以换回一年管理费的金牌牌呢。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库狄仲奇总管大人很有派的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摸出两个白钱扔到桌上,这才一步三摇的起身走了出去。   大胡子拉登探着身子张望,眼见他已经走远,这才快步转身,先将那两个白钱收起,这才眉花眼笑的轻轻敲了敲墙面上一扇门户。门户打开之际,两个壮汉当先而出,随即一个紫袍少年才悠哉游哉的晃荡出来。   眼见拉登大叔一脸谄笑的小脸,不由的微微皱眉,身子后仰道:“我靠,老拉,你丫中午是不是又偷吃大葱了?这么大味儿,跟你说了多少遍,中午不要吃那些东西的。道德!职业道德!懂不?唉,算了,算了,跟你说也是白搭。只要你给老子安安分分的,别哪天整出个炸弹啥的放闹市就行。那个啥,行了,今年的年费,回头你去城管司领条子吧,今年的免了!”少年绕着他走开,摇摇头走了出去。   “阿拉真主保佑你,我的大人朋友!你说的那个炸弹是啥啊?哦,没关系,我发誓,一定好好研究,早点搞出来给你送去,绝不放在闹市里,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先给朋友分享的,这是我们真主教给我们的!”大胡子拉登很虔诚的叫道。他很感激这位大人朋友,他就像自己的守护天使一样,今年又免了年费,那么将会让自己一家过上一个肥肥的元旦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隋朝人那么热衷于这一天。   但是那位大人刚才嘟囔的炸弹,貌似很受这位大人重视,还特意祷告自己不要往闹市里放,唉,这位大人也真是的,自己不傻,既然有好东西,自然是先自己用再拿去创造财富了。有那用的着特意嘱咐呢。   拉登同学很是为自己能帮上这位天使而感到高兴,喊完后,这才回头坐下准备盘点下匣里的银币,对真主发誓,拉登最喜欢的声音就是倾听银币碰撞发出的叮咚声了。   只是当他忽然感到头顶一暗,警觉的先自护住匣子时,却见天使正自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然后怒声道:“去告诉你们那个真主,炸弹那么好的东西,留给你们丫的自己用好了!老子用不惯!”说罢,忽的收回头去,拉登一愣,不知为啥天使看上去竟有些狰狞,刚刚站起半个身形,却见又是一暗,天使再度光临,左右打量一下,伸手插走三个毕罗,怒道:“回答错误,罚三个毕罗!”说罢,这才回身而走。   可怜的拉登望着远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盘子里空出来的地方,悲痛的低声念叨:“真主说,我的臣民,当你受到了恶魔的威胁,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让他拿走你的食物,让他拿走你的银刀叉吧。不用担心,因为有我,你的真主,会为你安抚你的伤痛,为你取回公道……”   罗世信和雄大海很快乐!至少现在是,满嘴流油的大口咬着,庄老大刚刚自那可怜的西域大胡子店里打劫来的点心。至于庄老大为啥满面忿忿的嘟囔着,那个拉登其心可诛,二人却是满心不解的,话说那位老板很不错的说啊。   三人得到了拉登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个青衣人每天都在他那儿用餐,看起来很像大官儿的模样,但却很奇怪的总是孤身一人来去,并没有任何跟班,跟现在很多大人不同,非常奇怪。拉登是好市民,记得大人朋友的嘱托,看到奇怪的事情,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所以他做到了。正好庄老大很清闲,便决定亲自查验一番,结果一看之下,竟发现这位主儿乃是齐王暕的总管,不由的大是兴奋。   连续几天跟踪下来后发现,这位总管大人每次吃完后,都会去城东一处大宅中,许久才出来,有时候又往里送去很多东西,都是女人物品。这且不说,后来竟发现这位总管有时候也不是一个人来,过个一天两日的,总会有一位年约三十的青年随着他一起,一呆就是一夜,清晨才会离去。   庄见暗暗诧异,当下令人一查,登时就让庄见晓得,李世民教给他的法子,找到突破口了!这个青年不是别人,竟然就是那位一直隐身后面的齐王暕,而那宅子里的人物,更是让庄见瞠目结舌,竟是原本应该份属这位齐王爷老爹的妃子,柳美人儿。   从齐王府内暗桩传来的消息看,这位柳美人儿显然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而来的,而且很受齐王暕的疼爱,很多密事,齐王暕更是在府外操作,那么,这位柳美人儿自然就纳入了庄大侯爷的视线内了。   当下,城管司暗影部再次动了起来。只是,此番就连暗影成员也不知道,他们受命捉拿的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个女子,却又非是像上次在飘香院那样的地方,而是一处高院大宅。据说上次在飘香院拿住的那位,此时可是住在老大府中了,不知哪天可能就会变成大嫂了。自家这位老大这次的命令,竟然是去人家良善人家拿人女眷,唉,这位老大的口味倒也是杂的很啊。   暗影部的成员私下猜测着,却不知这般猜测,要是被他们老大知道,会不会当场气死。喵了个咪的!话说庄老大的口味,那可绝不是杂!还是很有标准滴!   当夜,庄大少笑了,库狄仲奇大总管哭了。柳美人儿的大宅不知为何突然失火,一座大宅烧的精光,夷为平地。柳美人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侯府后院中的一处软榻上,娇怯怯的柳美人儿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侯爷,在阵阵的魔音贯脑之下,很快就交代了一系列的问题,最后提出一个要求,却是很让庄侯爷恼怒。那就是,下次掳人时堵人嘴时用的手帕,可不可以用干净点的,今天那条,上面全是毕罗的渣子,柳美人儿,不喜欢那个味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裴御史的悲惨遭遇   大兴城的东北处,全是大隋朝的高级官员,和一些大有身份的名门大贾的宅邸。这一天,大隋御史大夫裴蕴裴大人家里迎来了一位罕见的贵客,却是让裴大人不由的腿肚子转筋,几乎没当场晕死过去。   “大人,濮阳郡马、忠知侯爷、城管司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庄见仁庄郡马来访,此刻已到了前厅,大人,大人,您看……您……是见呢?还是?”老管家很小心的望着,瞬间面色变得很难看的自家大人。   裴蕴身子摇晃,满头大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往日并不曾得罪过这个无赖,他此时突然杀上府来,却是何故?据说此人所过之地,蚊子腿上也要咬块肉下来。自己非是不曾想过宴请于他,只是听闻那些个宴请过的人都是三缄其口,却不肯谈论其中详情,但其去了次宇文家,第二日就住上了大房,跟裴世矩大人议政殿外交谈了几句,第二日貌似城南有处庄子就改了姓氏。最近的一次,是虞世基大人,只是虞大人那儿透着一丝诡异,虽是没见那位侯爷多些什么财产,但虞大人第二日却是抱病在家,据说整夜的就是在唉声叹气,直直到了前些日子才来上朝,一个人已是都瘦脱了形了。   这位侯爷貌似开始只是要钱,这后来怎么跟开始要命一般了啊?今个儿,不请自来,那是来要钱啊?还是要命的?裴御史很悲哀,望着面前老家人不解的目光,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只说我这就更衣来见。”   老家人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裴蕴又喊住他,迟疑了片刻方道:“你去账房提取十万两银单备着,再去……唉,算了,先就这样吧。”说罢,在老家人瞠目结舌的不知所措中,摆摆手。这才整整衣冠,缓步向前厅行来。   方到前厅,就听得里面有说话之音,侧耳听去,正是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人,庄大郡马在说话。   “萝卜,咱听说这裴大人很有些学问的,怎么咱看着很有些不对路呢?你看这横幅哈,那个字是啥字啊?是上啊?还是凶啊?”   “少爷,小的也不认识,小的只认得自己个儿的名字,不过俺知道这是大篆。”一个憨厚的声音接道。   “你真是个猪!就知道吃!去去,我自个儿研究下。”庄侯爷貌似很不屑的道。“街上静安,哦不对不对,应该从右往左边读才是,嗯嗯,是安静上街呢?还是安静凶街啊?这解释不通啊,上街要安静个什么劲儿啊?但要是凶街嘛,哎呀,难道说裴大人胸中藏着什么激愤之气,对社会不满吗?想不通,想不通啊。”   裴蕴在外面听的险险没有直接昏了过去,什么跟什么啊这是!什么上啊凶的?还对社会不满?社会又是说谁呢?那明明是“宁静致远”嘛,跟什么街的他搭界吗?这个不学无术的无赖,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裴大人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话,铁定会直接被雷死过去,连忙在外咳了一声,这才迈步而入。入目处,只见庄大侯爷正自转头看来,嘴角处挂着一丝微笑。身后两个雄壮的汉子叉手而立。只是一个貌相凶恶,另一个却是一脸的憨像,尚是个少年人的样子。估计方才答话的就是他了。裴蕴暗暗想到。   他不过是扫了一眼,已是将三人神态尽皆收入心中,此刻眼见庄见看来,赶忙拱手笑道:“呵呵,不想今日郡马爷能莅临在下蜗居,实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哈哈。”   庄见亦是抱拳,嘻嘻笑道:“裴大人客气客气了,在下今日吃的多了些,出来消食,这三走两走的,不知怎么就走到大人这儿了。我心中一想啊,这要是过门而不入,实在是对裴大人的不敬啊。这不,咬咬牙呢,我就厚着脸皮进来了。裴大人不会是不欢迎吧?”   裴蕴面上肌肉不自觉的抽搐几下,努力的平复了下欲要上去挥拳的冲动,勉强笑道:“郡马说笑了。郡马出来消食都能走到下官蜗居之中,这说明实是有缘啊,也是下官莫大的荣幸,下官倒履相迎都来不及,又何来不欢迎一说。哎呀,你看下官欢喜的,这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请郡马入座了。快请快请,来来来,还请郡马上座上座。”说着,不迭的伸手相邀。   庄见嘻嘻一笑,口中道着谢坐,也不谦让,一屁股就瓷实的坐了下去。他这躯体本是庄见仁的,这跪坐行走之姿,自然之极,虽说心理上总有些别扭,但行动起来倒也没什么妨碍。   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叉手恭立身后,并不多言。裴蕴看的心头一怒,只是终是没有多说什么,缓缓坐于主位上,这才问道:“不知这二位英雄是何人,郡马怎么不给下官引荐一番啊?”   “哦,他们啊。”庄见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头微微一笑道:“他们只是我的护卫,也是我的兄弟,不过称为英雄倒也相配的。”   裴蕴再也忍不住,不由沉声道:“不知郡马此是何意?难不成进了下官这府邸,尚怕有人谋害郡马不成?竟带着护卫进来客厅?”   原来这个时代,去主人家拜访,护卫下人是自有去处的,自会有主人府上的家人引着去专门的地方安置,若是带着进入主人家客厅,那是大为不敬的。庄见这一手,不啻于当面打了裴蕴一个耳光,让裴蕴如何能不恼。只是庄见恼他当日对史明英的绝情,此番而来,也是打着要彻底控制他的目的,自然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了。   此刻眼见裴蕴恼怒,却是满面无奈的摇头道:“唉,不瞒裴大人说,其实我也不想啊,只是,小弟呢,毕竟胆子小啊。就怕有个什么七日混毒,断刃之匕的出现。小弟被人算计多了,这总是个心病,倒也不是冲着裴大人你哈,还望多多谅解哈。”   裴蕴乍闻此语,顿时犹如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浑身顿时失去了所有气力,面色一瞬间已是惨白,噗通一声已是软到地上。半响哆嗦着嘴唇,颤抖着问道:“是她……是她……让你来的?她要怎样?她还要怎样?她杀死我的妻子,杀了我的孩儿,就算我有万般不是,也该抵了,她还要怎样?还要怎样?”说到最后,竟不知从那来的力气,已是豁然而起,厉声喝问。其音如同枭鸟啼叫,凄厉异常,一张清矍的面孔,霎那间已是满布狰狞。   “咦?裴大人!裴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激动啊?我有说什么了吗?有吗?什么她啊你的?谁又杀死你的妻儿了?哎呀,简直是大胆啊,没关系,小弟别的没有,这侠肝义胆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你不用怕,我这就进宫面圣,为你伸冤去,反了还,竟然连当朝御史大夫的家人都敢害啊!不能忍受!决不能忍受!”庄郡马霍的站起,义愤填膺的叫道。   只是他这一叫,裴蕴那儿却是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这个无赖!他是在威胁我!这事儿我敢让圣上知道吗?一旦知晓,不说前程,这阖府老少,百余口就统统的要人头落地了。你丫的侠肝义胆?你这是侠肝义胆吗?你这是狼心毒肺啊!   你不知在哪儿见过那个疯女人,竟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今天这是来逼我就范的啊,居然还要做出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宇文化及、裴世矩、和虞世基是怎么回事了。裴蕴不由的软软坐到,两眼无神,霎那间,便恍若老了几十岁一般。   半响,方才抬头,平静的道:“郡马不必绕圈子了,下官的身家性命,阖家老小的性命俱在郡马手中,郡马要下官做什么,但请直言。下官竭力去做就是。若要银钱使用,但请郡马开出个数目,下官尽力去筹措就是,绝不敢有违。至于那些个别的云云,郡马却也不必再拿出来说了,下官认栽,自此当以郡马马首是瞻,只求郡马给我阖府上下留条活路。”说罢,已是缓缓爬起,跪倒庄见身前。   “哗啦!”一声,几张纸已是递到了裴蕴面前,庄见笑嘻嘻的声音再度响起,叫道:“哎呀,裴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这般大礼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嘛。哎呀,我是个晚辈啊,这怎么话说的,唉,我说你们俩,杵在那干啥,赶紧来给扶起来啊,真是的,不长眼色,这样怎么能进步呢,真是的。唉,没前途!没前途啊!”一连串的魔音在耳边回响着,裴蕴颤巍巍的伸手将那几张纸接过。   待到罗世信和雄大海将他拉起坐于座上时,裴蕴注目一看之下,登时就有一股欲要马上晕死过去的感觉,双手难以控制的哆嗦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顺即便是涔涔而下。面青纯白之际,有心想要哀告,一抬头,迎上的却是一张笑意盎然的笑脸,只是那脸上的那双眸子中,分明寒光闪烁,半分笑意也是没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魇镇事件   大业十年冬,大隋议政殿上,四周火盆烧的旺旺的,整个大殿内温暖如春。但是所有在大殿上的大臣心里,却是哇凉哇凉的。看着玉阶上,脸上那寒霜堪比殿外寒冰的老杨同志,所有大臣都是一阵的抖颤。   望着堂下的几个御史,杨广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冷声问道:“你等所奏之事,可是属实?可有实证?须知诬陷皇子,如同谋逆,实为欺君大罪!”最后一句,杨广已是如同喊了出来。   心痛啊!如何能不让杨广心痛呢?这几人今天弹劾的人,竟是自己的二儿子,齐王暕。虽说那个忤逆子,行为乖张,处事跋扈,自己这些年对他实在是有点腻歪了,但血浓于水,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这几个御史竟公然弹劾他,而且弹劾的内容,让杨广一看之下,又揭开了血淋淋的伤疤——大儿子元德太子。   这几个混账居然说,齐王暕在府中魇镇自己的三个孙儿,元德太子的三个遗腹子!这……这……这如果是真的,那那个孽畜真该被千刀万剐了!杨广恨恨的想到。   跪于玉阶下的几个御史满头大汗,心里这个冤啊。自己何尝知道什么魇镇啊,还不是顶头上司御史大夫裴蕴下了严令,让自己等人弹劾啊,否则,谁愿意去戳这个马蜂窝啊。那皇家中事,是那么好参与的吗?一个不好,老虎没打着,这命可就先给老虎叼了去了。   裴蕴此刻心中也是冰凉一片,只是想想那日庄侯爷那张可怖到了极处的笑脸,登时激灵灵打个冷颤。这个恶魔这会儿倒是聪明,自己压根就不露面,却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扔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偏偏偌大的把柄握在那无赖手中,除了乖乖听命行事外,实是半分反抗之力都没有。   瞄了一眼那个无赖本该站的位置一眼,此时却是空着,那个无赖倒也放心,今日竟是连早朝都不上,只在家中等着自己捷报。捷报?唉,裴蕴心中哀嚎一声,但愿自己使动的诸般手法能起到作用吧,否则,休说捷报,没有丧报就万事大吉了。   正自心头忐忑之际,一个令他放心的声音终是响起。正是大理寺卿郑善果。这郑善果一人,在隋唐史上并不出名,只是一个极轻微的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却捧红了一个后世千家万户都熟知的名人,那就是后来让吴承恩吴老大红遍了半边天的名著《西游记》中的第一主角,玄奘法师——唐僧。   那唐僧其实并非什么受了唐太宗的委托去西天取经的,也不是在唐朝才开始去的天竺。而是就在这一年,公元614年,因为杨广崇尚佛法,下令在洛阳剃度了27个和尚,作为国家储备的法师,受国家奉养,并有外出游学资历的资格。时年十三岁的,俗家姓名姓陈名炜的少年前往应聘,几经周折,被当时主持此事的郑善果遇到,这才成就了他的一番心愿。被郑善果赐下法号,便是那玄奘了。   几年后,偶遇天竺僧讲述烂陀寺讲经的盛况,这才有了西行一事。话归正传,这郑善果其人,公正严明,方正不阿。当日裴蕴被庄见逼迫后,费劲心思,终是被他想起一条祸水东引的法子,将那些个证据悄悄使人放到了郑善果的案上,郑善果一见之下大惊。这般案子,他虽是主持大理寺,但也不敢擅自妄动。左思右想之际,当下使人往御史台来请裴蕴相商。   裴蕴正中下怀,一边做义愤填膺壮,一边出主意,不如先不动声色,使人悄悄往齐王暕的几处别院中查看,只要真有此事,则御史台与大理寺同进退,也要将此事报知圣上。郑善果大喜,遂两部各出密探,这边裴蕴既然有庄见自柳美人儿处得来的确切消息,自是循迹而至,果然找到了一些巫师降头师,自那边寻出数个小人,一看名字,可不是都隐隐指向三位皇孙吗。   郑善果向来正直,如何忍得,当下二人约定,今日早朝上,二部联合弹劾二皇子齐王杨暕!此刻眼见裴蕴御史台被问,当下出班,将这几日二部联合查案之事一一禀告,又将出那些证物和当时不知是谁匿名所投的诉状呈上。   杨广先不看别的,拿起那些小人来看,只一看那小人上的生辰八字,顿时就是一阵的气苦,这个畜生,果真行的此事!别人不知三位皇孙生辰,杨广却是极为上心,一看之下,自是明白。想及自己儿子,竟对其三个亲侄儿,自己的三个孙儿下这等毒手,杨广面上不由的微微抽搐。也不再看那些个诉状之类的,挥手令撤下去。这才对着裴蕴和郑善果沉声问道:“此事可曾直接去问齐王?齐王可有说辞?”   他这一问,裴蕴和郑善果都是一鄂。问齐王?我们疯了不成?咱们可不是那位庄侯爷,这种疯事却不会去干的!当下二人都是不语。心中却是已然明白,这是皇帝有心袒护了,毕竟此事实在是皇家丑闻,一旦传出,势必被人诟病。二人都是聪明人,郑善果虽是正直,却不迂腐,当下也不多言。   杨广眼见二人不说话,暗叹口气,肚内已是不知将自己那败家儿子骂了几百遍,这才就势而下,将此案押后再问。即时宣布退朝,自往后面去了。   大殿上,裴蕴和郑善果面面相觑,众大臣却是俱皆绕着二人而走,生恐被这二人沾上,这等皇家秘辛,自己今日听到,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隐患,若再与这二人牵连上,怕是早晚被拖累上,到时候可就要冤死了。   只是他们却是不知,这二人中,郑善果自然是心中暗叹,裴蕴却是懊悔的要死,此番要不是被那个魔头盯上了,自己何曾能去管这个破事儿,那人果是魔星,谁沾上谁倒霉啊。裴大人此刻也只能是自叹倒霉了。   郑善果却沉吟一会儿,这才拉着他出了议政殿,低声道:“裴大人,下官以为此事想要继续下去,唯有一人可为之了,你我不防前去求他,或可有些转机。”   裴蕴正自心声不属,闻听郑善果所言,顺口问道:“何人竟有这般大的能力?”郑善果左右看看,这才靠近低低的道:“忠知侯爷,城管司指挥使,庄见仁,庄侯爷!若他肯动,此案必能拿下!”   裴蕴正自满脑子庄见,此际乍闻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字,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失常的惊呼一声道:“啊!”随即便是面色大变。   郑善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却见裴蕴正自满面古怪的望着自己,面上是一副即惊又恐,似笑似哭的表情,心中转念间,尚以为他是被庄见名声所震而已。不由微笑道:“裴大人不需惊恐,其实下官对庄侯爷多有观察,其人名声虽劣,然其行并无不妥之处,其人行事更是天马行空,让人难以摸透,可谓高人也。更何况今日之事,整个大隋,也唯有他城管司有权利可查皇家之人,若他肯插手,咱们只要寻些个有关商业方面的事儿作为入口,庄侯爷有了手柄,以他那般没事也要生些事儿的脾性,呵呵,此事可望有成矣。”   裴蕴看着郑善果一张嘴上下嘴皮不断翕合着,简直有种上去掐死他的冲动。你他妈的可知道,要是老子能选择的话,老子宁肯去面对魔鬼,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无赖!还据你观察,你丫观察出了个屁!你丫知道老子遭了多大罪吗?你丫知道那无赖糟蹋蹂躏我时的惨象吗?你丫真正的跟那魔鬼零距离的打过交道吗?你丫……你丫……你丫的他妈的知道啥啊你。裴蕴大人简直要哭了。   他这里满心的委屈憋闷,郑善果却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眼见他老眼含泪,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样子,还当他是因为衷心国事,闻听事情有了解决途径而高兴的呢。殊不知这位裴大人此时真真的可是吓的!   郑善果却是不理他的心思,眼见他只是不说话,当下拉着他,直接上了马车,吩咐一声,马车已是直往忠知侯府而来。及至马车行了一半,裴蕴方才反应过来,不由惊恐的叫道:“郑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去,老夫哪里也不去,老夫要回府,回府!老夫谁也不见!这事儿我已经办了,只能办到这儿了,你莫要逼我,莫要再逼我啊!”   郑善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百般安慰,半响,裴蕴才安静下来。只觉马车一顿,已是停了下来,耳中传来郑府车夫的声音道:“禀告老爷,庄侯爷的府邸到了。”   裴蕴闻听这话,面上顿时是一片死灰。眼见郑善果满面不解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由的暗叹,难道天意如此,自己实是逃不开吗?再想想,今日之事,早晚也得来向这个魔头报知的,此番难得有郑善果陪着,可比自己一人来强的多了,想到此,心下方安。身子哆嗦着,在郑善果的扶持下,下了马车,走到府前,早有城管司兵丁拦住。   郑善果上前说明来意,那兵丁却道:“二位大人来的不巧,我家侯爷奉旨进宫面圣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遭遇无良老大的赵王   德庆殿的御书房中,隋炀帝杨广满面铁青,来回踱步。“查!给朕好好查查!到底还有什么事?”老杨同志几乎处于暴走的边缘,转头对着恭立一旁的庄见,低声喝道。   “是!臣遵旨!”庄见肚子里心花怒放,面上却是一片哀痛之色。杨广忽的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缓缓的道:“你可知朕为什么让你去查吗?”   庄见一呆,随即躬身道:“这是皇上对臣的信任,臣一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嘴上如此答着,肚子里却是暗自不屑,切,为啥,还不是家丑不可外扬嘛。你个老渣怕丢人,却拖老子下水。   果然听的杨广低哼一声道:“你如今身为郡马,已是我皇家之人,这事乃是我皇家之内事,自然当有我皇家之人去查,朕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但有何情况,你自来回朕。若是当真牵扯上什么人,哼,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目光已是极其阴冷,看着庄见森然问道。   庄见心中一凛,暗暗咒骂。面上忙恭谨的道:“皇上放心,臣懂得。有些事儿,有些人不应该知道,就绝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会变成不知道的。”   杨广这才面色稍斉,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庄见躬身告退,出的房来,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轻轻吐出口气,目光悠远。二皇子,这一刻,对他的战斗,终于是拉开帷幕了!只要扳倒了此人,自己在这朝中才能算是真正的站稳了。这个消息,当尽快通知那人,也好配合行动,一举将那齐王暕拿下!   庄见心头有些兴奋,转头看看身后巍峨辉煌的宫殿,这才一脸轻松的往外而去。出的宫来,眼见天色尚早,想想有阵子没见杨萍儿那个妮子了,有心去探却是不敢,要知此时,男女若是尚未婚配,自是相见无虞,没什么顾忌。但若是定了亲的,按制在婚前反而不准相见的。以庄见脾性和那杨萍儿的个性,自不会去理会这些,但毕竟是二人刚刚定亲,就算二人都是胆大洒脱之人,不理世俗之理,也要暂时缓些时日的。   故而这无赖虽是甚为想念,也只得收拾色心,压下心头念想,让罗世信驱车往赵王杲府上而来。杨萍儿见不着,那杨惋儿却是要想办法见见的,若要见那位南阳公主,自己贸然往后宫去,可是不妥。要被老杨同志发现自己刚讨了他家侄女,这会儿,又惦记着他家闺女,怕是会活撕了自个儿也不一定。更何况,那天后宫面见太后,眼见那位丈母娘萧嫔貌似不是很待见自个儿的样子,这要再想见那位小美人儿,就只能让自己这位小弟出马了。   待得进了赵王府,门下下人侍卫都知道这位主儿如今已是皇亲了,言语间更是恭敬亲热了三分,杨杲得报,早早迎出,一见庄见面就笑嘻嘻的道:“老大,此番我却是称你老大好啊,还是姐夫好呢?”他此时已是知晓当日庄见忽悠自己,但非但不恼,反而有些欢喜。只觉得跟庄见在一起很是轻松,完全不用端着拿着,怕这怕那的,浑身轻松。   庄见脸一板,哼道:“小子,自然是叫老大了!须知这兄弟可是一辈子的,你即跟了我,自是一辈子都是老子小弟了,这还用问!”对着皇子敢开口老子闭口老子的,这厮果然是天下头一份儿了。旁边随从的侍卫都是暗暗咋舌,不敢多听。   杨杲挥手将众人打发下去,这才凑过来低声道:“老大,我那萍儿皇姊此番出不来了,卫王叔看的甚紧。便是小弟这儿,也是不让来的,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哈。”   庄见气道:“小子,我在你丫这儿,就这么点出息啊!太阳的!你这不是故意歪曲你老大我的光辉形象嘛。”口中说着,肚中却是大骂,什么老古董、老顽固、老王八、老渣的一股脑的都按到了这位老丈人头上了。可怜的卫王老人家,在家中身子一个劲的发冷,连打几个喷嚏,不明所以。   庄见眼珠子转转,忽的嘿嘿笑着,伸手揽着杨杲小羊羊的肩头,和颜悦色的问道:“我说殿下啊,你觉得老大我对你咋样?”   杨杲面上一僵,顿时只觉的脊梁后一阵发凉。警惕的看着这位无良的老大。话说这交往了这么久了,他要是早不知道这位老大的脾性,那可真是枉称为人了。这位老大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这会儿这种模样,八成准没啥好事。   当下,脚下微退半步,满面紧张的问道:“老大,你……你有啥事儿,只管说,只要小弟能办的,自是不会有半个不字,不过嘛,老大你也知道哈,小弟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儿实在是无能为力的哈,办不来你可莫要怪罪。”   嗯?丫挺的!这小子本事见长啊!庄老大眼见计谋被识破,心中老大的不爽。歪头看着这小子,嘿嘿笑道:“咋的?这还没问啥事呢,就先急着往外推了?得,我没啥事,你的事儿你以后也别来烦我哈,我这做臣下的呢,唉,身子单薄肩膀窄的,很多事儿也是扛不起来的,那啥,咱也没啥事,就是来看看你赵王殿下而已,这就告辞,告辞了哈。”说罢,转身就走。   杨杲闻言一呆,哪里知道这位老大竟是如此无赖!这还是老大吗?有这么当老大的吗?怎么平日里听着你讲的浩南哥、山鸡哥,人家对小弟都不是这样啊?这不……简直就是渣嘛!杨杲很郁闷。   眼见自己这位老大施施然的转身而行,只是那步子迈的实在不够大,与其说走,不如说是挪而已,一双眼睛还不时的叽里咕噜的看着自个儿。   杨杲苦笑一声,明知道是计,却也只得上前拉住,赔笑道:“老大莫恼,莫恼。小弟哪里有推脱啊,只不过是一种……那啥……嗯嗯……阐述!阐述而已。其实只要是老大的吩咐,小弟怎么也要想办法去完成了不是?来来来,老大,您坐您坐哈,有啥事,您……您就吩咐吧。”口中说着,面上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感动!感动很!庄老大被小羊一拽,这才顺势回身坐下,心满意得的瞅瞅他,这才眉花眼笑的道:“这才对嘛。那,我跟你说哈。这出来混,就得有担当!老大交代下来的事儿,这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总之,抛头颅洒热血,誓死完成就对了。知道不?”   杨杲面色大变,什么玩意啊?到底要干吗啊?怎么又是死又是活的?还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的,没困难咱赶紧办了不就完了,自己再去制造困难,那不是没事找抽吗。只是他知道这位老大胡言乱语惯了,于这一节倒也不去计较,直接选择性忽略了。但这事儿可得问明白咯,免得被这位老大卖了,还在帮着数钱。话说跟了这位无良的老大,这种事儿没准也是会发生滴。   杨杲小羊羊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大,到底何事,你先交代下来再说啊。”庄老大轻描淡写的道:“其实也没啥,你看哈,老大我呢平生好给别人讲故事,这时间长了不讲呢,自己个儿都觉得难受。但是这讲故事讲究个得有听众不是?如今你萍儿皇姊又出不来,但对着你一个人讲呢,这又实在是有些冷场啊。唉,你说咋办呢?”   杨杲呆呆的听着,肚子中已是大叫无耻了!什么叫你好给别人讲故事啊,平日里央求你讲个故事,简直跟求啥似的,你又多会儿时间长了不讲就难受来着?你这般说来,明明是在打我惋儿皇姊的主意嘛。这位老大心可真是不小,萍儿皇姊那儿刚刚搞定,这心思就立马移到自己亲姊姊南阳身上了,这……这……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那还不得打死自个儿啊。   杨杲倒是不排斥老大跟自己再亲上加亲,只是身为皇家子弟,对这等事儿天生敏感,自是知晓皇室之女,那婚娶之事,多是跟政治利益挂钩的,往往肩负着沉重的使命,自己哪敢去戳这马蜂窝。眼见庄老大面上风轻云淡的,可那双贼眼却是骨溜溜的直瞅着自己,这要不答应,还指不定搞出什么妖蛾子来呢。到时候一查之下,作为自己的王府舍人,怕是自己也的吃上瓜落,怕是更不得好。   当下眼珠子一转,哭丧着脸道:“老大啊,这可不是小弟不给办啊。惋儿姐姐那儿,母亲看的极严,休说小弟从未主动邀婉儿姐姐来过,每次都是婉儿姐姐自个儿来的。就算小弟肯去,母亲那儿又岂能不疑?这事儿可是实在难为。”   庄见大怒,奶奶的,一个两个的,都看的死紧的。咋的,老子是洪水猛兽咋的,用得着这么严防死守的吗!每次都是自个儿来,你不能……嗯?自个儿来?庄老大眼珠子一转,忽的笑了,凑过脸来,笑嘻嘻的问道:“哦,原来这样啊。兄弟啊,那你去看你家老母,总该可以的吧?啊?”庄老大面上一片奸笑…… 第一百二十章 情书   望着庄老大面上的奸笑,杨杲一呆,点点头道:“自然可以啊,小弟要经常去给母亲问安的啊。那又怎样?”庄见眉花眼笑,嘿嘿笑道:“没怎样没怎样,好极了,非常好啊!为人之子,常回家看看那是应当的嘛。你看你既是如此懂事,今个儿天清气爽的,你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番啊?”   杨杲一呆,向外看看那阴沉的天色,实是不知老大这天清气爽四字从何而来。只是愣愣的看着庄老大,不明所以。   庄老大咳咳两声,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嗯嗯,你既是要去探望萧嫔娘娘,这见见自家姐姐自也是应当的嘛。这夹塞给你惋儿姐姐带个纸条啥的,应该不是难事吧?喂,你可别说这样也不行啊,我就不信了,难道你去宫里,连跟自己姐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杨杲听的这汗啊,这位老大为了勾搭自己姐姐,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这等指使皇子夹塞送纸条的招数都使上了,对自己个儿这价值利用的倒是百分百的充分啊。很是无语和发指中,抬头却正对上庄老大那渐渐发黑的面孔,不由得心中哀叹一声,只得勉强点头。   庄老大转嗔为喜,霍的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小羊的衣袖,急急催道:“那还等啥,走啊走啊。”   杨杲呆呆被他拉着,跑出厅门,方才醒悟,急忙停下问道:“老大,你要上哪儿啊?”庄见满面诧异的道:“上哪儿?自然是到你书房里啊,还能上哪儿。不去你书房,怎么写纸条吗,笨!走,快走!奶奶的,话说老子已经很久很久没写过情书了,也不知这功力减退了没,唉,应该常练习,常练习啊!”长吁短叹中,不断催促。   杨杲听的一阵的头晕,情书?常练习?这位姐夫……强大!果然很强大!哎呀,非礼勿听!非礼勿听啊!杨杲同学手抖腿软的连连摇头,在这无良的老大的催促声中,只得带着往自己书房而来。   进的书房,庄见四下打量。话说要不是泡妞大业,这世上有几个地儿,庄大少是打死也不肯进的,而这书房之地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杨杲府上几乎逛遍了,唯有对这书房却是极不感冒的,此时倒也是第一次进来,左右踅摸之下,却见这书房摆设的倒也别致。案牍之后,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典籍,墙角处尚有许多木渎简片,右边架子上,却是摆满了各色的文房四宝,瓶瓶罐罐。   杨杲苦着脸坐到案子后面,摊开纸,哀声问道:“老大,你要写什么,这便写吧。只是别太大啊,不然我可带不进去。就算带进去,也交不到惋儿姐姐手上的。”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了解了解!这事儿,你家老大我可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的,你就请好吧。好好看着,别说老大不照顾你哈,这泡妞绝技,老大我可是轻易不传人的。”口中吹着,已是屁颠屁颠的移到案子后面坐下。只是当这位老大注目看到那文房四宝后,却是不由猛地一呆。   日他个香蕉巴拉的!咋没钢笔或者圆珠笔啥的啊?这满眼看去,左挂右挂的,滴沥啷当的,却是大大小小的毛笔,奶奶的,这让庄情圣那满腔的热情,如何能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嘛!唉,落后!太他妈的落后了!唉,想想,想想,那毛笔该当怎么用来着……   这厮不懂国学之精粹,不习中华之国粹,反倒肚中大是腹诽,当真该当被天打雷劈才是!只是此刻眼望着面前的笔墨纸砚,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杨杲看着这位老大一反方才激情盎然的模样,此刻坐在那儿,右手虚空伸着,忽而成虎爪之形,忽而变鹤嘴之态,五指伸缩握合,如同灵蛇百变,极尽诡异之能事。面上沉凝厚重,蹙眉沉思,目光幽深。竟是显出从未所见的认真之态。   杨杲心下感动,唉,不想老大竟也是个如此痴情之人,只是给惋姊写几个字,都要这般慎重推敲,看起来耗费心力不小,倒也不枉了姊姊对他一番情意了。自己若是能促成这一段美好情缘,倒也是善事一桩了。小羊羊如是想到。   心中感叹之余,终于见庄老大动了!只见庄老大轻舒皓腕,妙伸纤指。五指中无名指小指微翘,却用前三指拈起一支狼毫,整个手如同兰花绽放,端的是清丽无双啊。杨杲看的一阵的目眩,不知这位老大唱的是哪一出。   随即,只见庄老大深吸一口气,将那狼毫饱蘸浓墨,移到纸箴之上,略一停顿,“啪嗒”一滴浓浓的黑墨滴下,杨杲心中一颤,只见庄老大眉头一轩,低声嘟囔一句,随即却是认真的在那墨滴下横着画了一条曲折不定的树枝,而后,左一滴右一滴,又是一条横枝。   杨杲醒悟,感情老大是要作画以表达感情,唉,果然是妙人啊,这般示爱真真是高人所为,非凡夫俗子所能知也。   杨杲同学欢喜赞叹,点头不已。只见庄老大气凝于指尖,用力处指节都有些发白,满面端严,细细描摹。半响抬头停笔,自己端量一番,这才向杨杲侧头问道:“兄弟,你来看,老大我这亲爱的三字还成不?”   啥?写字?杨杲闻言顿时目瞪口呆,满面的不敢置信之色,哆嗦着探头看去,只见那白纸上,中间处,三团黑墨团,或大或小的挤做一堆,如同三个烂柿子,被人不经意间踩了一脚一般,墨迹淋漓之处,整张纸星星点点的。   噗通!杨杲同学心神俱醉之际,实在承受不住这般打击,顿时张倒在地。耳中只闻老大惊诧的问道:“咋?是不是没见过我这种字体啊?唉,也难怪,你们学的太落后了,咱这是简体字,来来来,我教你就是,也不用施这么大的礼啊。”   啪!杨杲奋力一手扳住案几,艰难的从案几下扬起上身,悲忿的道:“不必了!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等写字的小事儿,不若就由小弟代老大来写如何?老大你只管吩咐,小弟来写就是。”说完,四肢齐动,爬了过来,将庄老大赶紧请下案几,再次瞄了一眼那张绝世字帖,又是忍不住一阵头晕,连忙珍而重之的将之放在一边,又寻书本盖上,这才长出一口气,抬袖粘粘额上冷汗,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被挤到一旁的庄老大笑道:“老大,您说罢,我来写。”   庄老大很是欣赏的看看他,点头赞道:“嗯嗯,大有进步,你能主动要求上进,老大我很欣慰。好吧,就给你个机会,嗯嗯,待我酝酿下感情先。”说着,站起身来,在屋中踱起步来。   杨杲浑身大汗。感情方才您老人家那番酝酿还不够啊?这还要再想?!有心撒手,想想自己方才所见,实在是不舍得自己这上好的纸墨,再次遭到蹂躏,只得耐下性子,等着庄老大发话。   “亲爱的!”庄老大站到了那排玩物架子前,抬手随意拿起一件镇石把玩着,张口念道。   杨杲又是一阵头晕,还真直接啊。这等肉麻的称呼都能搞出来,阿服了又!定定神儿,这才抬笔将这三个震天动地的称呼写了上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爱你爱的就如同老鼠爱大米!”庄老大放下手中镇石,踱着方步,顺手又拿起一件陶器摩挲着,张口吟道。   “噗!”杨杲正自举杯刚喝了一口水,闻言之下,已是一口喷出,连连咳嗽不止。很好很强大!不愧是老大!娘的啊,如此示爱,怕是旷古凌今,举世无敌了!即便不是绝后,但是空前那是一定滴!杨杲脑子中已是一片的混乱,夹杂着无限的崇拜。   庄老大回头不屑的看他一眼,似是怪他大惊小怪,面色淡然间,毫无雷了人后的惭愧。随即转头又拿起一个玉石笔挂,对着光欣赏着。   杨杲深深的吸口气,努力平复了下狂跳的小心肝儿,换了一张纸,将这份爱的宣言写上。心神不定之际,那字却是有些颤抖,浑不似往日有力。   “当你看到这几个字时,亲爱滴,你是否也在像我这样在,苦苦的思念?我滴爱如潮水,只想把你紧紧拥住。”庄大少抑扬顿挫,带着一股子东北味的告白,不绝而出。   “当明早滴太阳,将金色滴光芒洒满大地,亲爱滴!一个深爱着你滴,而你也深爱滴人,将会在美丽滴赵王府里,那个满是水滴小亭中等候,等着你滴翩翩降临。期待与你再续前缘,共同讨论以后美好滴幸福人生,不见不散!爱你滴庄,知名不具。”庄大少滔滔不绝。   一灯如豆之下,一个瘦小的少年,正自面白唇青,浑身颤抖的誊写着这份,惊世骇俗的绝版情书。两眼望向庄老大的神色中,已是如同看到火星人降临地球一般,呈现出一片痴呆之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下大势   第二日,不知是遭遇了魔咒,还是老天爷实在难以忍受。庄侯爷期待的金色阳光,并未如愿降临。天空中北风怒号,瑞雪飘飘。整个大兴城,已是被装扮成一片银色世界,处处玉裹琼装。元旦,大业十一年的春节,已是不远了。   一大早,庄大少难得的早早爬了起来,神清气爽。倒让红拂诸女都是不由的诧异不已。只是这几日,红拂却甚是忙碌,倒也没空去理会他。   原来随着天气的转寒,大隋的天下更是灾害不断,各地烽火次第燃起,反叛如蚁。炀帝杨广震怒之下,发下三路大军进剿反贼。一路由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和光禄大夫鱼俱罗率领,一路由右侯卫将军冯孝慈率领,另一路由心腹爱将、江都郡丞王世充率领,三路并进,靖清天下。   老杨同志本以为此三路大军一出,天下可平。哪知结果却是一路惨败,两路惨胜!惨败的一路乃是右侯卫冯孝慈,与乱军一触之下,不仅自身惨死,大军更是直接溃散;惨胜的两路,却是极具戏剧性。   吐万绪和鱼俱罗取胜是以力胜之,王世充却是以诈取胜。吐万绪乃是难得的大将,南下征过南陈,北上平过汉王杨凉,随老杨同志几征高丽,多有建树。只是此人太过正直,大业三年时,因帮着遭受打压的大将贺若弼说话,被罢官停用,几番波折后,才又得启用。   鱼俱罗更是有名的狠人,身具双瞳,如同楚霸王项羽一般。身长八尺、臂力过人,声气雄壮,言闻数百步。向来镇守在大隋与突厥边境处,手下杀伐之狠,以致于突厥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因为见过此人的俱皆已是死人了。突厥小儿夜啼,但闻此人之名,登时便可止啼,可知一般。   这二人一路行来,高举屠刀,直杀的血如海河,尸积盈山。只是在大杀一通之后,二人却是惊恐的发现,如此杀来,那反贼却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原来,众反贼不泛聪明之士,眼见难以抵挡朝廷大军,竟是玩起了后世那位伟大的战略家的游击战。敌退我进,敌进我退。你来了,我跑,你丫走了,老子再来。如此一来,整只大军便陷入了如同泥沼般的境界中,每日里只是砍人也已经是疲乏之至了。   二人无奈,上表请暂时整军休整,待军力恢复,再行征战。哪知老杨同志的自尊心,如何容忍这些个刁民多活一日。当即下旨:不准!你丫不赶紧砍人,老子就砍了你!   二人无奈,只得勉力驱动已是疲乏至极的军士,每日里只是机械的不断的砍着。好在这二人在军中威望甚高,军令发出,倒是上下一心,每日里勤奋砍人,收成可观。奈何,就这此时,鱼俱罗老人家却是心眼活泛了。   他乃是沙场老将,早看出这剿匪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的。这一旦拖延时日长了,老杨同志一恼,治下罪来,那些留在洛阳的家眷儿子啥的,因着乱匪阻绝,可就跑不出来了。到时候就算自己想跑都没地儿跑了,琢磨之下,就让人将家眷统统接到身边,这还不算,这人来了,可还要为以后跑路准备盘缠啊。于是乎,鱼狠人居然干起了皮包公司的勾当,戳了几把狗牙,倒卖官粮。   他只道自己手段隐秘,却不知老杨同志那是啥人啊?那是标准的地下党组织出身的!早已安排了无数的探子,隐身暗处,监视着这些带兵大将。他这一番动作,却被老杨同志看的清清楚楚,哪里还容他叨叨,一翻手脚下,有心算无心,这个狠人直接被三振出局,直接咔嚓了事了。   剩下个吐万绪,却被老杨同志召回训话。吐万绪自从被贺若弼之事拖累的,几番起伏,早已是没了雄心壮志。他素知皇帝的手段,听了鱼俱罗之事后,吐万绪同学很干脆的直接吓死了事。如此,这一路大军虽是剿匪胜了,但主副帅却是相继挂了,实为惨胜,再也无力继续剿匪了。   老杨无奈之下,只得将希望寄托到了爱将王世充头上。这王世充其人,实是极为聪明之徒,不过其无耻之处,虽不能和庄大侯爷等同,但也是相差无几的。更兼熟读兵书,通晓史册,倒也不是纯粹草包一个。他本非汉人,乃是西域人,本姓支,老爹短命早死,娘老子就改嫁了霸城人王桀,这才改名王世充,开皇时就任左翊卫,以军功拜仪同,转兵部员外郎。等到老杨同志登基,充分发挥了一不要脸,二不要腚的大无畏精神,一举成为老杨的心腹,得掌江都,这个老杨当年龙潜之地的郡丞。要是没有庄大侯爷的横空出世,那大隋头号宠臣,绝对是这丫的无疑。   就是这位江都郡丞,终是没辜负了老杨同志的厚托,采用诈术,先是大败起义军,等到起义军四散逃了,他又广传朝廷恩义,道是只要放下刀枪,安心从良,朝廷不再追究了就。   于是乎,众义军在将信将疑的情况下,陆续走出了大山深泽,齐集黄亭涧,那地儿倒不是绝地,众人一看这才放下心来,纷纷涌至。哪知等到都到齐啦,王世充才露出爪牙,伏兵四起,顿时将所有三万多人尽数杀了个干净。只是如此一来,朝廷的信誉度已是半点也不剩了。各地小规模的起义此起彼落,乱成一团。招抚一事,再无半分可信度,此一战,虽胜,实败!可谓惨胜!   随着这几场大战,各地流民乞丐更是多了起来,大兴城中丐帮七叔唉声叹气,红拂闻知,哪肯坐视,立时组织家人,开设粥场,广施恩惠。仗着庄侯爷财大气粗,虽说心中肉疼,但眼见自己女人每帮一人,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便也随她去了。话说男人赚钱,不就是让妻儿图个开心吗。庄大少倒是从不吝啬这些,反正钱没了,自有那帮王八蛋身上刮回来的手段。是以,这些日子,红拂忙得脚不沾地,家中除了慧儿仙儿暂时不方便露面外,其余几女都是一齐上阵,倒也为庄侯爷赚取了个万家生佛的名号。   这无赖虚荣心大大满足之下,更是不去多管,只是那些富家大户,朝中众奸的日子可是有些难过了,但碍于庄无赖的势力,却又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强自忍下,默默承受。   庄大少昨日即逼着小杨杲,送了那封洋溢着惊天动地爱情宣言的情书给南阳,今个儿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约会佳人了。这才早早起身,出门驾车直往赵王府赶去。   一路上,众灾民眼见庄府车驾,都是默默闪在两边,满是感激的目送着侯爷老爷而过。车内侯爷老爷大是得意,这会儿可谓诸事顺利。昨晚已是跟那人会过面,定下一个必杀之计,只等机会来临,便要展出,一击将那齐王暕这条毒蛇打掉。庄侯爷眼见自己春天在不远处向自个儿招手,这心情如何能不好。想着今个儿又能和佳人会于花前月下,这般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的刺激,更是让庄侯爷内心大是期待。   一路哼着小调儿,脑中意淫着无数种会面时的情景,这厮已是面如三月桃花开,心似猫儿小爪挠了,只恨不得一步而入才好。   等到了王府前,已是两柱香后了。庄见心急之下,也不待罗世信停稳马车,已是掀帘而下,直往王府中闯去。   门上侍卫眼见庄见风风火火的,都是满面古怪之色,待要说些什么,却见这位侯爷老爷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不由的面面相觑,都是叹口气,一劲儿的摇头。   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的奇怪,不由扯住问道:“兄弟,可是出什么事儿了?”那侍卫抬头看看二人,半响才苦笑道:“没啥事儿,就是……就是……萧嫔娘娘来了。”   赵王府内,庄侯爷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两翼生翅,估计天上的小白也定在郁闷,自家主人今日雄姿,简直就是帅的一塌糊涂了,简直是不让其他鸟活了嘛。   湖心亭中,一个绝世佳人正自背身而立,旁边赵王杨杲满面紧张,侍立一旁,不时的抓耳挠腮,偷眼往府门处瞄着。待到眼见紫影闪动,不由的面色一变,暗暗叫苦不迭。只是身边那宫装丽人轻轻哼了一声,杨杲只得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随着那紫色身影的临近,一个令人忍不住上去狠狠擂上两拳的声音,已是先自传了过来:“啊哈哈,女施主,贫僧来了!”   杨杲面颊上肌肉抽动,险险没腿一软直接坐倒。偷眼打量那丽人脸色,却见那丽人玉面上闪过一丝怒意,白色狐毛大氅包裹下的娇躯一阵轻颤,已是豁然转身望去。   庄侯爷大步流星的一步迈进,满面淫贱,眉花眼笑,正正的和那丽人打个照面。于是,只闻那如同午夜狼嚎的笑声,顿时如同被人踩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一口气没倒上来,险险没一头载到湖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萧嫔的怒火   躬身侍立在萧嫔面前,庄侯爷偷眼怒视着旁边的小正太杨杲,直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掐死他。你说你丫的能干点啥?啊?不就是让你送封信吗?这也能穿帮?害的老子这下子糗大了。得亏萧嫔转身快啊,这要是慢一点,说不得,老子就抱了上去,太阳的,那还不得给老杨同志抽筋扒皮啊。你个死孩子,是不是非要玩死我啊!   庄老大心中愈想愈怒,简直要抓狂了。只是此刻在萧嫔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却是半分也不敢显露出来,只是满面堆笑,静静而立。   反而是杨杲小正太给这种无形的杀气,压得大气不敢出。虽是三九天气,额头上却也是不停的沁出一头白毛汗来。   萧嫔心中恚怒,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胆大的小子,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才好。昨天眼见自己儿子突然大中午的去给自己请安,本还满心高兴,只是眼见这孩子左右踅摸,说不几句话,就要去寻姐姐南阳,萧嫔初时还大为安慰,自己儿女之间感情深厚,实是可喜可贺。不似那老二一般冷血无情,齐王暕以小人魇镇已故元德太子三个子嗣之事,既是在朝堂上吵了出来,自然瞒不过宫中众人,嗟叹之余,又都是暗自惊凛。   萧嫔更是每日里提心吊胆,唯恐自己儿子遭了暗算。要知道杨广子嗣不旺,至今不过四子两女。四子中除了元德太子早丧,另一子才刚出世便告夭折。眼前只余下自己儿子和那齐王暕了。那齐王暕即能出那般手段对付其亡兄的三个儿子,那么对他更有威胁力的幼弟,那岂不是更欲要除之而后快吗!故而,萧嫔平日里对自己这个儿子极是关注,唯恐他出什么意外,那自己可真要生不如死了。   今天眼见儿子行为怪异,哪里能放心的下,当下不动神色。等他去了后,这才让人扶了,在后悄悄跟着。见杨杲一头扎进女儿宫里,不多时,随即传来女儿的惊呼之声,不由的吓了一跳。心头大慌之下,再也等不急了,一步就是迈入。   进去一看,却见女儿满面红晕,眼光迷离,一见自己,却是神色大变,急急的向身后藏着一张纸片。自己那儿子却是满面骇然,愣愣的看着自己,想是想不到自己会突然闯了进来。   萧嫔心中大疑,转向南阳,让她取出所藏的纸片。杨惋儿哪里敢违背母亲懿旨,万般委屈下,只得颤抖着,将那份让自己心神俱醉的绝世情书,恋恋不舍的递了出去。   待得满脸疑惑的萧嫔接过看完后,顿时气的浑身颤抖。庄见这小贼简直太过可恶了!满纸的淫词秽语,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拿来给自家女儿。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春心大动不说,便是自己这个傻儿子,竟也巴巴的充当信使的差事。这……这……这简直是反了天了!这还有点主从尊卑没有了?   这且不说,这个傻儿子啊,怎么就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风险呢?这事儿要是一旦稍有泄露,被他那狠心的哥哥知道,定会抓住不放,大做文章。不说别的,一个处事不明,罔顾身份,致使皇家威仪尽失的罪名,就已逃不掉了。再要被有心人攒动一下,就算欺君之罪都够得上了,这孩子还要命不要了!   萧嫔又是伤心又是恼怒,眼见两个孩子靠在一起,簌簌发抖,不由的心中一软,却将那一股恨意尽数归到了庄见老大头上。若无这厮在旁手脚,自己女儿何至于自投情网,弄成今日这般田地。自己儿子更是险险没被陷入死地!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个庄见仁的过错!这厮胆子之大可谓包天,情挑公主,役使皇子,这大隋可还有他不敢为之事吗?   这种人怎可让他留在杲儿身边,当早早筹谋,将之赶开才是。只是这事却是没法去跟杨广去说,否则自己儿子定然受到牵累,以自家那皇帝丈夫的脾气,一旦发怒,怕是连自己也是难以保全的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由自己出面,前去处理了。只是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素日温婉贤良,只知此事极是不妥,而且也需要自己去处理,但究竟如何处理,却是半点头绪也是没有的。   这会儿,想着被自己禁足在宫中的女儿那哀绝的面容,再看看眼前这可恶小子的笑容,萧嫔有生以来,头一次生出打人的冲动来。她转头冲着一旁的杨杲喝道:“杲儿,你且退下,此处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即时杖毙!”   杨杲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了一声,偷眼看了庄见一眼,肚中暗道一声,老大,你自求多福吧。脚下却是不慢,三两步间,如同只兔子般已是蹿了出去。直把个庄见看的傻眼,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嘿,这好兄弟,每次都玩这手,一次比一次溜道了。   正自恼怒间,忽的只觉风声临面,一只白生生的手掌已是到了眼前。他神思不属,心中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已是一个大矮身便躲了过去。耳中却忽的听到一声痛叫。   抬眼望去,不由的暗叫苦也。却见萧嫔因着他这一闪,掌力抽空,已是跌倒于地,正自呼痛不已。庄见心中大汗,连忙上前去扶,也忘了这古时男女授受不亲的一说了,大手探出,已是一手抓住萧嫔玉手,一手扶腰的将萧嫔搀起。   萧嫔被他一抓,登时如遭雷噬,大惊之下,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在他扶持下坐到了凳上,这才反应过来。满面通红之下,不由怒喝道:“大胆!你竟敢轻薄哀家!当诛九族!”   庄见眼见刚将她扶着坐下,这女人连谢都没谢一句,却冲他大喊,竟还要诛自己九族,也是一愣,随即不由大怒。喵了个咪的!这还有天理没啊?老子难道真是不能做好事不成?第一次做好事,被雷劈了;第二次做好事,险险没淹死;第三次做好事,差点被人追杀致死。这次不过心善把人扶起,倒好,反要被诛九族!妈的,老子难道生来就是给你们砍给你们杀的不成?   这厮怒火攻心,痞性发作,登时忘了这是古代。不由的双眉一竖,怒喝道:“闭嘴!我你个太阳的!老子好心扶你,怎么就轻薄你了?啊?我对你干什么了?我他妈的是脱你衣服了,还是对你动手了啊?你可以看不上我,可以骂我,但不能给老子乱扣帽子!你不就为了不让我跟惋儿来往吗?你凭什么啊?就凭你是她娘啊?你是她娘又咋了,你难道能代替她受苦,能给她一辈子幸福,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吗?你知道惋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长,总是说为了子女好,可是你们知道你们子女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你们有走进他们的世界去看看吗?你们有去尝试了解他们的想法吗?是,我承认,你们经历的事情多,经验多,但是你自己想想,你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当时是什么想法?当年你的父母为你做出决定的时候,你就那么心甘情愿吗?你就没有自己的委屈吗?你不喜欢我和惋儿交往,你凭什么啊?以后和惋儿一起生活的是我!是她的丈夫!是,你是她母亲,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这我承认!可你的母爱虽然无私,但你能代替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所能给与你女儿的吗?你们做父母的,整日里算计的就是如何门当户对,如何利用女儿换取最大的政治资源,但你们有考虑过惋儿的感受没?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物品!不是你们可以随便丢弃的一个物件!她也有感情!有喜怒哀乐!她有权挑选以后和她终生相伴的人!荣华富贵!哼哼,你今天荣华富贵了,可你快乐吗?你快乐吗?”   他这一通如同连环炮一般的发问,直把个萧嫔震得心头大震。初时的震怒和惊慌,在随着他不断的发问中,如同泼汤遇雪一般,纷纷扬扬之间已是瞬间化去。“我快乐吗?我快乐吗?”萧嫔被他最后两句话问的心头大震,喃喃不能自已。   一时间,几年来所有的生活,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至眼前,一桩桩、一幕幕,如同影片般掠过。少女时的憧憬,初次进宫时的无助,入宫后的相互倾轧,各种的阴谋诡计,第一次的处子之夜,随之而来的十月怀胎,初为人母的喜悦,以及紧接而至的各种算计。   快乐?好似自己从来没有资格去想,这两个字说来好陌生,陌生到她听了之后,心头便是阵阵的悸动和生疼。身处这深宫之中,又哪来的快乐,除了每日提心吊胆的为了生存想法活下去,又哪有一刻去想什么快乐。   萧嫔呆呆的坐着,面色惨然,双目迷离,一个身子已是不断的颤抖着。难道自己真的错了?没错啊,自己只是不想儿女受到伤害啊,这又哪里有错?自己这是在保护他们啊,难道这也错了吗?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指责自己?为什么?萧嫔突然忿忿的想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教育丈母娘   她此时头昏脑涨之余,已是忘了彼此的身份,正要怒声驳斥眼前这个男人,却听这人继续道:“我知道,作为父母,绝没有想着把自己儿女往火坑里推的心思,虎毒尚不食子,这天下又有哪个父母不想自己儿女好的?但是往往你们这些好心,却正是害了他们。你们终日只想着把她们护在翅膀底下,不让风吹着,不让太阳晒着,可是你们可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经历苦难他们又怎么能真正的成长?难道你们能护着他们一辈子?人谁无死?一旦你们去了,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从没经历挫折打击,一点生活的技能都没有,失去了你们的庇护,他们面对着这虎狼的世界,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成为他人口中的食物?如此,你们是害了他们还是保护了他们啊?”   萧嫔耳中听着,张了张嘴,却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庄见却是越说越激动,一个人在亭子中来回转悠着,双臂舞动,越说越是激愤。   “你们为她谋划了一切,安排了一切。他们从降生之日起,你们就给他们设计好了一切,既定的生活轨迹,既定的人生目标,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如果有,就是大逆不道!他们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权利,如果有,就是忤逆不孝!那么,他们是什么?他们还是人吗?说白了,他们只不过是你们的工具!虽然这话难听了些,但你自己想想,不用想别人,就想想你自己,你有自己的选择吗?你的一生都是别人给你安排的,你笑,只能是为别人而笑,那是安排好的;你哭,只能是为别人而哭,那也是安排好的。你不能,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果有,那就是不忠不孝!你还剩下什么?你只不过是具躯壳而已,你已经没了自己!你想要惋儿跟你一样吗?想吗?”庄见满面严肃的紧紧的盯着萧嫔,似是要直直的看入她的心中。   萧嫔身子颤抖,看着眼前这双眸子,清亮之中似是藏着无尽的智慧,如黑夜般纯粹,如大海般深邃,似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欲要把自己的灵魂吸了进去,不由的一丝异样的感觉自心头滑过,颤颤的,让她一阵的悸动。   庄见的每一句话都闻所未闻,但偏偏却是无从反驳,让她一阵的无助。那一句句话,深深的直接击在她心中最深的角落,最柔软的地方。是的,自己不能,不能保护惋儿、杲儿一生,自己终将要死去,那时候,那时候惋儿和杲儿又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人欺侮?谁来关心他们是不是饿了,谁来想他们是不是冷了?谁给他们做冬衣?他们生病了,谁又能挂怀着他们,给他们没日没夜的守护?没有!是的,没有!萧嫔无助的闭上眼睛,清泪不觉留下。   寒风吹过,热泪才出便成为一片冰冷,让她感到一阵透入骨髓的寒意,不觉打了个寒战。身上突然一暖,一件满含着体温的大氅将她裹住,无尽的暖意就此将她包住,讶异的挣开双眼,只见身前的紫衣少年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原本在他身上的那件紫貂大氅,已是披在了自己身上。   萧嫔突然很想哭,这种感觉,很久了,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总有十几二十年了吧。那时候,只有父亲母亲才会这样给自己披上衣服,耳边似是又响起母亲的叮咛,“多穿点,多穿点,穿的厚厚的,让风婆子干瞪眼……”萧嫔泪水忍不住的流下。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柔柔的为自己抹去,耳边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为什么哭?人家说女人哭,会老的快的。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要笑,要多笑,这样才会更美丽。”萧嫔呆呆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痴痴的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纯净的黑眸,让这个大男孩,用他的手掌在自己高贵而美丽的面庞上,为自己将泪滴拭去,心中却毫无一丝的抗拒,甚至隐隐的希望,这一刻就那么永远停留。   “我知道你的担心!”大男孩直起身子,轻声的说道:“你不用怕!那个想要害杲儿的人,我自有手段对付他。他也没有几天蹦头了。至于惋儿,我要给她幸福!我要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儿!她喜欢去看大海,我就带她去礁石上听潮涨潮落,她喜欢看草原,我就带她去驰马绿色的波涛之间!她喜欢看日出,我将带她爬上山之颠,迎接第一缕的光明;她喜欢看晚霞,我将陪她坐在海之崖,采撷那无尽的绚烂。天地间的美丽,将为她而绽放,宇宙间的光彩,将为她而璀璨。我,会用一生,我的生命,让她平安喜乐,远离忧患和苦痛!”   大男孩双眸闪着灿灿的光华,遥望着远方无尽的虚空,傲然而又睥睨的说着。语音淡淡中,似是梦呓又似是自语,但萧嫔这一刻的眼中,眼前这个男孩,忽然变得极是伟岸,那原本瘦削的双肩,竟是如同大山般宽阔,那挺直的脊梁,如同万斤也压不弯的山梁。   大雪瑞舞之中,一个男孩昂然而立,如同斧劈刀削般的面上,呈现着无比的刚毅和坚强,散发出的无尽的阳刚之气,让萧嫔一阵的失神,心底,一根许久没有波动的琴弦,忽的铮然而响……   小亭中,寂然无声。四周大雪飘飘扬扬的,纷至而落,轻柔至极的将一切染成一片纯净,如同精灵的足音,轻灵而欢畅。这一刻,二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侧耳倾听着雪压松枝的簌簌声,风儿跑过的欢笑声。寒冷的冬天,在这一刻,忽的涌出一股暖暖的,淡淡的温馨,在四周荡漾着,氤氲着……   “唉!”一声如泣如诉的轻叹,打破了静寂。庄见回转身来,看着这个还是漪年玉貌的美妇人,双眉不由的轩动了一下。   “罢了罢了,你们要怎样便怎样吧,哀家管不了了。只是你当真有把握应付的了吗?你可知你将要面对些什么吗?”萧嫔终是从那失神中清醒了过来,按捺住心底那丝淡淡的涟漪,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千岁娘娘。   “呵呵,我知道你的想法。”庄见满不在乎的晃晃头,回身不再看她,嘴中却轻轻的道:“世间万物都是在变化的,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会是什么样子。日月交替,年复一年,有些东西恒古不变,但有些东西其实总是在变的。”   伸手自亭外接了一片雪花,递到萧嫔眼前,轻轻吹落,自言自语道:“就像这雪花一样,今年下了,但明年还是要下,但明年落下的,却不是今年落下的这些了。”   萧嫔微微蹙眉,低头细细思索。半响,忽的粉面一片煞白,霍的抬头轻呼一声道:“你……你是说……”   庄见忽的嘻嘻一笑,重又恢复了那一副惫赖像,耍无赖道:“我没说,我啥也没说哈。娘娘可莫要再给我扣帽子。臣脑袋小,帽子太大,可实在是戴不上的。”   萧嫔听他语含调笑,不由的粉颊一红,轻啐一口,嗔了他一眼。忽的却是又感到太过暧昧,不由的进退失据,一张玉脸霎时间如同一块红布一般,火辣辣的烧的厉害。心头不争气的狂跳了一下,将脸扭转一边,淡淡的道:“哀家不懂这大事,只是想着让自己的子女都能平平安安的,一世无忧。至于这些个什么富贵荣华,唉,其实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记住你今天的话,莫要使哀家失望就是。只要你能保证这一点,一切……随你们去。哀家不会再多过问。”   庄见大喜,终于是摆平了!呵呵笑道:“娘娘放心,臣若是没点把握,又怎么敢信口开河?就算退一万步讲,难道臣就不为自己个儿的小命打算啊。或许三年,或许两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不过,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嫔面上红潮渐退,这才转头看他,只是一望见他那灼灼的目光,又是不自禁的心头一跳,不自然的转头,淡然道:“你今日讲的还少?谁又敢来多说于你。”此言一出,不由的又是大臊,怎么这话儿听着,全不是上下该说的语气,竟有些赌气撒娇的意味,萧嫔不由的暗暗为自己着恼。   庄见却是因为心愿得偿,欢喜的并没注意。想了想,才道:“臣只希望一件事,一旦哪天皇上要去江都别宫,还求娘娘能找些借口,不要跟去。若是有些什么需要的话,可使人往臣府上去招呼一声。臣自有法子办到。”   萧嫔听他说的奇怪,不由忍不住回头看他,却见他脸容平淡,并不似说笑。只是那双眸子中,却满是狡黠。微微沉吟,自怀中摸出一块绿玉令牌,递给庄见道:“好,你说的,哀家记下了。你若有什么需要,亦可使人持此令牌来宫中见我,哀家当全力相助。”待得庄见接过,这才站起身来,瞄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今日之事只做并没发生,你……记住了。”说罢,紧了紧身上大氅,已是转身而出。   亭外,风雪愈急,白蒙蒙一片中,一抹紫影枭枭而逝,天地重归寂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元旦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大业十一年的元旦,转瞬既至。这古时元旦指的却不是咱们常说的公历一月一日,而是现在的春节。   这是庄见到了大隋的第一个新年,过了这一年,他也就十六岁了。可以说,已算踏入了成年的行列了。家中几女跟着他这多时候了,也是该给个名份的时候了,尤其是红拂,虽说二人已是明确了关系,但这长辈见证毕竟还是要的。   朝廷自腊月二十三日就已休朝,要等来年初五日才开朝,不过也是给众臣团拜,共同朝贺皇帝等等事务。真正的议事大朝,却是要待上元之后方才开始的。这倒让庄见大是点头,这个制度比起后世公司来可是厚道的多了。   老爹庄乐生早早就被接了回来,待得见了满屋子的儿媳,饶是庄乐生有了准备,也是闹了个目瞪口呆,对自家小子这等神奇的功力,也是大为感叹,眼见庄家兴旺指日可待,自是老怀大慰。   在老庄同志的见证下,红拂、慧儿、仙儿、花语、依人加上彩荷,俱皆配了庄见。彩荷多年心愿得偿,自是潸然泪下,激动不已。只是诸女身份不比那位郡主,庄见也不会去刻意的在这方面去刺激老杨同志。所有人不过都是定个名份,只等着娶了杨萍儿后,一起再办就是。   待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完春节,庄乐生也不多留,仍是带着彩荷和小棒槌先回太原。庄见又拨了一队暗卫相护,就此留在太原听用。小棒槌离别之际,自是哭的稀里哗啦,罗世信与他最早相识,亲送这位兄弟出城,众人在城外挥泪而别。   那二皇子处,倒也没趁着这个时候来寻事,自上次小人魇镇之事暴露,惶惶几日后见并无后话,方始慢慢放心,只是丢了柳美人儿,倒让他大是心疼,这些日子在莫离的劝慰下,也是销声匿迹,并不多出。故而整个春节,让庄见大是舒服。每日里倚红偎翠,调笑无忌。   众女既与他定了身份,自是由着他胡来,让这厮大是享受了一番温柔滋味。这一日已是初四,庄侯爷正自高卧榻上,享受着众女的侍候,慧儿却道:“大哥每日里只顾玩耍,那朝拜时的贡物可曾准备下?”   庄见嘿嘿笑道:“这还用说,你家夫君那是何人?那可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高人,这点小事还能难住我?安了,我早就准备了两样难得的宝物,定会让皇帝满意,到时候咋也得淘换回来些好宝贝,绝对亏不了就是。”   众女听的好笑,自家这位郎君,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就算是给皇帝进献,也是打着讨便宜的心思,只是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却是不知他捯饬出了什么物件,竟然这般笃定。只是,这次任凭诸女使出手段,庄见只是不说,众女也只得无奈放过。   第二日,众臣上朝。众大臣列队而行,往太和殿而行,那边却是皇帝受礼大庆之处。这会儿尚未出春节,那议政殿是暂时不解封的,意是休朝之意。   长长的队列之中,众大臣虽是都有敬献,但都是俱以礼单,所有敬献之礼,都写在其中,到时候只要拿出宣读,各色礼品自会通过内务府而入。然而,整队队伍前,庄大侯爷却是与众不同,手里拎了个大桶,上面还覆盖着一块大红绸子布,盖得严严实实的,满面贼忒嘻嘻的,领先而行。   众大臣都是暗暗猜测,不知这位郡马爷又要搞哪一出。不过今日倒也都不紧张了,毕竟不是议政之时,这位主儿就是再能折腾,今日也不会去触皇帝的霉头的。   进了太和殿,皇帝杨广却还未到,众大臣相互拱手拜年,一片热闹。庄见身前自是围着一大圈的人,拱手微笑之际,脸上肌肉都有些僵了。大理寺卿郑善果上次未能见到庄见,后来得知被皇帝召见,一转念间就已明白其中关窍,自是不会再去特意多说了。只是既是去过府上,也等于是主动接触过了,此时眼瞅着庄见身前那个大桶,实在忍不住好奇,不由笑道:“郡马,您这到底玩的哪一出啊?这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庄见眼珠子转转,嘿嘿笑道:“郑大人想知道啊?”郑善果一愣,愣愣的答道:“啊,想知道,怎么?可是不方便?”   庄见嘿嘿一笑道:“方便,方便的很。不过这可是进献给皇上的大礼,贵不可言。郑大人想知道也可以,五个大钱给你看一眼,咋样,看不看?”   郑善果一呆,突地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好,五个大钱,看,下官能花5个大钱先睹为快,怎么不看。”说罢,当真取出5个大钱拿着,笑吟吟的看着庄见。   他只道庄见说笑,自是不在意,便也配合着耍闹。哪知庄见却是笑嘻嘻的真的伸手将那5个大钱取过,这才招手让他上前,却把其他人都挤到一边,拉着他背转身去,将那红绸子布掀开一角,让他看了一眼,随即眉花眼笑的将那5个大钱揣到怀里。   郑善果好奇心起,只是等他看了之后,却是满面的诧异,目瞪口呆。庄见也不理他,自顾将那红绸子掩好,转头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问道:“还有谁想看?来来来,十个大钱看一眼。”   众人眼见郑善果看完后模样,都是好奇心大盛,只是听这位侯爷突然将价格提高一倍,不由的都是一鄂。兵部尚书卫文升诧异道:“郡马,你刚才不是说5个大钱吗,这怎么又变成10个大钱了?”   庄见翻了翻白眼,理所当然的道:“切,这还不懂?这叫开业优惠!刚才老郑那是第一个顾客光临,当然要打折优惠了。他看过了,优惠过了,当然就要恢复正常价格了。”   众大臣听的当场绝倒。行,这位侯爷赚钱的手段倒是高明。只让一个人看,看完后把大家胃口吊起来了,直接涨价,绝!太绝了!   卫文升却是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点头道:“这样啊,行,那下官也讨个吉利,十个大钱,沾沾贵气倒也值了。”说着数出十个大钱递了过去。   庄见眉花眼笑的伸手接过,拉着他背转身去看,卫文升探头看去,只是看完后也是瞠目结舌,完全不明所以。庄见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连连吆喝,招揽生意。这厮在这大殿之上,倒是毫不胆怯,大胆的做开生意了。   众人看的又是好笑又是摇头,只是那好奇心倒也都被吊了起来。想想卫文升方才那话,就当讨个吉利,沾沾贵气了。虽说这待会儿面圣之时自然能看到,但一来这样这会儿看,能讨好到这位郡马,二来这贵气早沾可也是一种讲头不是。当下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站在一边摇头苦笑外,众大臣倒是多有上前付钱观看的。   庄侯爷开张大吉,不一会儿,那胸前就鼓了起来,不由的大是兴奋,笑的如同百花竟放,一副贪财模样。整个太和殿上熙熙攘攘的,竟如同进了菜市场一般。   他这满面开花,那些个看完的大臣们却是一个两个都是郁闷不已,里面那玩意儿普通的很嘛,完全不知什么意思,这位侯爷拿这个进献给皇上,该不会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众人正自乱糟糟的,后面已是传来一声太监德全的高唱:“陛下驾到!!”太和殿上顿时一静,随即众大臣纷纷站到自己位子上,恭敬以待。庄侯爷很是遗憾的叹口气,拍拍胸前哗哗作响的衣兜,不由的又是满面的笑容。嗯嗯,开张大吉!新年新气象,好兆头!好兆头啊!   群臣瞩目中,炀帝杨广缓步登上玉阶,在案后坐下。众大臣跪倒,齐齐朝贺,恭祝皇帝。杨广哈哈大笑,大袖一挥,令众人起身,也是温颜与众人道贺。朝堂上难得的一片融融之像。等到杨广颁下圣旨,午时在光禄寺赐宴,与众臣大宴,众人更是大喜,连声谢恩。   这番程序走过,便到了给皇帝进献的时候了。众大臣一一奉上礼单,什么千奇百怪的珍稀之物都有,倒让庄见着实大开了一回眼界,耳中听着,心中一劲儿的叹气,奶奶的!老子是穷人!是穷人啊!这厮见不得好东西,一见好东西,就感到自己特穷。此时,眼见各色贡品,如流水般流进了老杨同志的内库,不由嫉妒的两眼直冒金光,心中一劲儿的怨叹。   他这正自嗟叹,上面杨广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突然出声问道:“庄爱卿,朕方才在后面闻听,你给朕进献的东西很是奇怪,而且大是贵气,只在朕这太和殿上,让人看一眼就让你赚的稀里哗啦的了,这会儿,怎么不见你上前啊?还有,既是进献给朕的东西,你这般让别人擅自去看,是不是有些谮越啊?嗯?”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就是一静。庄见心中一凛,偷眼望望,却见杨广面容虽是沉肃,但嘴角微微勾起,眼内却是戏谑的神色,心中一动,已是明白。当下面容一正,这才拱手回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庄侯爷的新年大礼   却说太和殿上,杨广有心出难题,要看这个向来机灵的小无赖怎么应答。以庄见察言观色的水平,只是偷瞄一眼,立时就了然于胸。当下抱拳恭声回道:“回皇上,容臣先把进献之礼给皇上献上,臣再来解释,还请皇上恩准。”   杨广“哦”了一声,点头道:“也好,朕倒也甚是奇怪,看看这你这进献之礼究竟有何奇怪之处,准奏。”   庄见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臣进献之礼共有两样,这第一样嘛,还要求皇上您配合一下。不然显不出效果来。”   杨广大奇,高高的眉弓一轩,问道:“朕要如何配合?你只管说来。”   庄见笑嘻嘻的道:“简单,Very简单!还请皇上准许臣在宫外的人上殿,那物件太大,需要几人才能抬进来呢。而且,还要请皇上把您现在面前这些案几等物撤去,也好容臣安排人将那物件排开才是。”   杨广一愣,不明白那外瑞简单是个怎么简单法,眼看这厮那得瑟模样,也懒得去问了。微一沉吟,点头起身,随即沉声道:“宣!”随着小太监德全的高声唱宣,不多时,只见殿外已是走来八人,分为两组,各自抬着一个大大的物事走了上来。   两件物件都是用明黄绫子覆盖,无形中显出一份神秘之气。等到几人上前,早有小监将杨广原先的案几坐席撤下,却见那八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将那两件物事按指定位置摆好,随即躬身退下。   众人都是看着玉阶上黄绫子盖着的两件东西,议论纷纷。这两件东西看那位置,应当是案几之类的,但是其高矮大小,却又比那案几大了不知多少倍,让众人都是疑惑的紧。   杨广也是眉头微蹙,转头看着庄见,等他解释。庄见这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哼哈了一通,众大臣头上均是搭下三条黑线。杨广心中这个气啊,这小无赖这是拿乔呢。不由轻哼一声道:“怎么,庄爱卿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朕给你唤人来锤锤啊?嗯?”   庄见一激灵,连忙赔笑道:“不用不用,嘿嘿,习惯,习惯而已。那啥,其实吧,臣觉得呢,我皇英明睿智,武略天下。但是臣觉得吧,以前皇上所用的那个案几,唉,实在不足以彰显我陛下的万载功业。故而,臣大胆谋划,设计了这一套九龙宝座和陛下专用御案,以彰吾皇不世之业,嘿嘿,臣请皇上亲自揭开黄绫,龙目御览。”说着,屁颠屁颠的,眉花眼笑的伸手一引。   杨广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哦?庄爱卿竟有这般心思,难得难得,由庄爱卿亲手设计的案席,朕倒是好奇的紧啊,好,朕便亲来看看。”说罢,这才迈步上前,扯住那黄绫一角,刷的已是将那案桌的黄绫先自揭开。   随着黄绫的揭开,朝堂上众人,包括杨广在内都是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但见一张线条呈弧形的紫檀木大板桌,已是展露在众人面前。那桌子以紫檀木雕刻,桌面镶嵌整块黄玉,四边以金箔镶嵌,走出波浪云气之形。呈弧度的案前版面上,雕琢飞龙盘螭之形,栩栩如生。龙首上两眼却是以明珠内嵌,映着大殿内的熊熊烛光,宛如活转了一般,端的是惟妙惟肖。   两侧案板上,一边是雕满日月星辰之图,另一边却雕刻万里河山之势。整个板台古今结合,竟显一份华丽庄严之气,厚重典雅的韵味扑面而来。众臣固然看的目瞪口呆,杨广也是目驰神迷,满眼赞赏之色。   伸手轻抚平整光滑如镜的台面,只觉那玉石桌面略有温意,竟是一大块暖玉打磨而成,不由的心中大是满意。抚摸良久,这才转头看看庄见,微微点头赞许,这才又伸手将那宝座黄绫抖开。   随着那黄绫揭开,顿时只觉瑞气千条,光华满目。只见一张前所未见的四脚座椅,如同一张缩小了的矮榻一般,端端正正的放于案桌之后。那宝座椅子背上,九条金漆粉饰的巨龙,张牙舞爪,昂首探足,于云气之中,忽隐忽现,九龙双目中俱皆以明珠镶嵌,四周以各色宝石缀满,星星闪闪,恍如置身银汉星河之中,九龙环抱之内。明黄色厚实的坐垫平铺其上,下面缀以万条流苏玉琪。这一把宝座,却是庄见以后世椅子模样为蓝本,结合着电视中,清宫戏里的皇帝御座改成。在都会市木器坊让人费时几日之功,方才做好。这一整套桌椅,总共花费了庄大侯爷上百两银钱才得以做成,此刻一露像,顿时便带给众人无限的震撼。   庄见眼见杨广满面激动之色,两眼痴迷的看着这套桌椅,心中却大是肉疼,脸颊上一个劲的抽动:奶奶的,你个老渣,满意了不?花了老子好多钱的说,待会儿可得看看你给咱回啥礼,要是轻了,等着老子明年再给你整好东西吧。这厮心中腹诽,暗打算盘。面上却恭声高唱道:“还请皇上就坐,以正其位呐。”   杨广身子微微一震,这才惊醒,转头看看庄见,心中对这个机灵的小家伙简直喜爱到了极处。深深点头,不再多言,缓步上前,缓缓坐于那九龙宝座上。只觉臀下厚实绵软,双腿自然垂地,两手前伸之际,恰好扶于身前案桌上,竟是比之平日跪坐之案席,不知舒服多少倍。更难得的是,如此一坐,身背挺拔,比之平日陡的高出一大截来,再看下面众臣,顿生一种睥睨之气,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直让老杨同志的虚荣心,在这一刻蓦地达致了极点。鸡冻!太鸡冻鸟!!!老杨同志心中竟有种豪气万丈之感,双目内酸酸涩涩的,竟是有些潮湿之意了。   庄见哪肯错过这等机会,当先伏地,大声颂道:“吾皇神威,犹如天龙临凡,臣此生有幸能一睹真身,实在是大幸大喜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他这一嗓子喊出,尖溜溜的童音甚是刺耳。众大臣脑子中一炸之际,都是醒来,仰首见玉阶上,皇帝身处万千瑞光之中,倍显皇家威仪,不由的都是心中一颤,连忙同时跪倒,大声朝贺起来。太和殿上,顿时一片山呼万岁之音,直让老杨同志喜翻了心,志得意满之际,不由的纵声哈哈大笑起来。半响,方才大袖一挥,大声道:“众卿家平身!”   众臣再次谢恩,领旨起身,只是眼光看向那位庄侯爷间,却都是满是惊骇钦佩之色。这等奇思妙想之物,竟是出自这个平日无耻顽劣之徒,真让众人大跌眼睛,洒满了一地的眼珠子。   杨广满面红潮,看着下面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不由的越看越是顺眼,连连点头不已。正要再次出口表彰一下,却听这位爱卿又道:“皇上,臣方才进献之物,乃是以娱皇上心思,以彰皇上威德的。但臣接下来所献之物,却是寓意深刻,才是真真的宝物,这宝座御案与之相比,实不足以相比啊。”边说边自我嗟叹不已,一双贼眼却是不断的偷瞄着上面的杨广。   杨广闻言大喜,连声道:“好好好!庄爱卿今日所献,不想竟是如此震撼,卿可起身,将第二样宝物呈来。”   庄见这才施施然,回身拎起那个盖着红绸的大桶,轻轻往身前一放,随即一副无比郑重之色,恭敬拜倒,沉声道:“皇上,臣这第二样宝物,乃是这天下!请看江、山、一、统!”说罢,伸手将那红绸抽起,将头高高昂起。那模样简直犹如英雄就义,又似壮士断腕,若是此时有奥斯卡影帝的奖项,想来定是庄侯爷的囊中之物了。   殿上众人方才看过的,这会儿闻言,脑中已是轰然一声,顺即明了,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的连连摇头赞叹。没见到的人,却都是如同被突然踩住了脖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被雷倒一地。   他们刚刚见识了这位侯爷进献的宝座御案,实是大为震撼。故而心中对这第二样,被庄侯爷如此郑重其事,隆重推介的宝物实在是抱着莫大的敬畏之意的,哪知这时候,随着庄大侯爷揭开那盖着的绸布的一瞬间,当看清里面之物时,那巨大的震撼,果然是比之方才更是胜了一筹。就是宝座上的杨广,也是忍不住的目瞪口呆。那里面,整整一桶,装的却都是同样的东西——大姜。   杨广呆愣半响,才伸手指着那一桶大姜,满面古怪的问道:“庄爱卿,这……这就是……就是,你说的,比这宝座御案还要贵重万倍的宝贝?”   庄见满面郑重的点头,道:“皇上啊,请将这两样事物连起来看,连起来读。”庄侯爷并不着急,循循善诱。   杨广喃喃念道:“一桶姜,姜一桶……”   庄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纠正道:“皇上,这是姜吗?这么多姜在一起,那可是姜山好不好?给点专业精神嘛。”   杨广啊了一声道:“一桶姜山,姜山一桶。一桶……一统……姜山,江山。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你个庄爱卿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好好好,果然是比这宝座御案贵重百倍。好好好。这进献,朕,收下了!”   杨广大笑之际,众臣也都是恍然大悟,心中不由的大叫无耻!此人竟敢拿一桶生姜当做进献,来献给皇帝,偏偏却是编出这么个话儿来说。只是在那宝座御案之后再出,实是让人说不出来什么。心中此时,又是鄙视,又是叹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内库   庄见眼见过关,这才又道:“皇上啊,臣方才让众位老哥们来看这贡品,其实是让咱们大隋众臣瞻仰皇上的功绩。让他们牢记皇上一统江山的丰功伟业啊。至于那个啥,付费嘛,这一来嘛,皇上啊,臣俸禄微薄啊,今日为皇上督造这进献,实是倾尽所有了。家中总要稍拿回些进项贴补下啊,不然这一大家口子,这年可不好过啊。二来嘛,俗话说,不付出就不知道珍惜,别看臣只收十个大钱,但众位大臣都是清正廉洁之臣,十个大钱虽不多,但也不算少。如此一来,大家岂不是都能认真的记住,咱这大隋的江山是皇上所开,皇上所有吗。所以呢,臣以为这不是谮越,而是一种教育。话说教育大计,百年为本。臣,这也是为了响应皇上设立国子监,开科取士,推广教育的号召嘛。”   众大臣听的心中无不鄙视。这厮彻头彻尾的就是个不要脸了。你这套宝座御案倒确实是难得之物,但说你庄侯爷为了这个就倾尽所有,却是打死众人都不会信的。还收点费用贴补家用?这厮明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庄大侯爷没钱了,那天下人都统统得去跳海去。   再有,丫既是为了宣传皇帝的功绩,那么所得就应该上缴国库才是,可咋没见你庄侯爷在这上面提一个字儿啊?只是听的庄侯爷说大家清正廉洁,这话倒是不能反驳的,不然自己岂不是成了贪官奸臣了嘛。当下都是满面的赞同,纷纷出言相赞。   杨广即得了宝座御案,早已不对刚才的话题在意,听闻他这一番解释,明明又是在称颂自己的功绩,当下心中更是舒畅。坐于龙椅上,不由的捋须微笑,甚是满意。此刻闻听众臣唱诵,心下欢喜。耳中听的这小子哭穷,自是知道这厮的作风,但他此刻心情极好,索性大大的赏他一番就是。当下哈哈一笑,点头道:“庄爱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啊。嗯嗯,庄爱卿为了给朕进献,居然到了家无所用的地步,唉,不容易啊不容易,你说,朕该怎么赏你才好呢?”说着,满面促狭的看着这小无赖。   庄侯爷满面的正气凛然,摇头道:“皇上,这俗话说那个,嗯,啥天下的土都是皇上的,天下的水也都是皇上的,臣只不过是给皇上把这本来就是皇上的东西给搬过来而已,没什么功劳的,皇上要是为了这个赏臣,那就不对了。不过呢,皇上是英明圣君啊,臣这一番忙活,功劳虽然是没有,但那些个做活的工匠还是有些苦劳的,以皇上的爱民之心,怎么会让他们白忙活呢,是吧。不如就随便赏个万儿八千的让他们过个好年,这一来是讨个吉利,二来也是颂扬了皇上的仁德之名,让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皇帝记着他们呢,这个倒是要做的。那个,如果皇上赏银钱觉得麻烦,那就随便赏两件物件,臣去换成实用的东西给他们,也是可以的,皇上,您看呢?”这厮俩眼珠子吉哩骨溜的转着,嘴上一套套的大意凛然,但那要钱的意思可是明白的紧。   众大臣听的个个满脑门子黑线,这厮都说些什么屁话啊。什么天下的土啊水的,一点学问没有,连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不知道。简直就是有辱斯文!还在这儿拽呢。只是心中鄙视的同时,对这厮死要钱的德性,倒也是大大的佩服。话说敢存着心思敲皇帝竹杠的,估计也就眼前这位主儿了。那套宝座御案啥的,虽是不错,终究不过是个放大了的案席而已,能值得几何啊,这厮居然就敢狮子大开口的来了个万儿八千的,还随便赏俩物件,真是太他母亲的强大了。   杨广听着他胡扯,见他那一本正经,大气凛然的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既然存了大大封赏他的心思,倒也不去戳破他的牛皮,只是笑叱道:“罢了罢了,照你这么一说,朕这要是不赏,倒成了昏君了。嘿嘿,既如此,朕也不去指定了,准你入内库选两样物品,算朕赐你的就是,待会儿,让德全领你去找内侍省谒者于一,办了就是。今日大庆之喜,众卿家可随朕往光禄寺开席痛饮就是。”说罢,手扶案桌,起身摸了摸宝座光滑的扶手,这才乐呵呵的先自转身而去了。   众臣慌忙躬身相送。庄大侯爷自是乐的眉花眼笑,内库啊!奶奶的,就看刚才这帮孙子的进献,都是入了内库的,哪件也是价值连城之物,这会儿可真是赚翻了。啊哈哈哈,阿拉真主,我赞美你!庄侯爷这一霎那,直接变身成沙隆巴斯,简直要大声呼喝起来了。   众臣心中艳羡,都是围着恭维不断,那德全此刻已是转身回来,恭请庄侯爷随他入库选宝。庄侯爷满面笑的见牙不见脸的,跟众人一一拱手,这才随着德全直往内库而来。   待得到了内库,早见一个红袍官儿躬身站在门口相候,远远看见庄见和德全走来,慌不跌的连滚带爬的趋前,满面的奉承谄笑,连连拱手道贺,于二人见礼。   庄见拿眼瞅着这人,不觉得心中发笑。此人生的白白胖胖的,一张弥陀般的脸上,一双小眼极是灵动,俩颊堆起,甚是喜像。此时拱着一双肉滚滚的胖手,不停的晃着,连连谄笑道:“哎呀,小的内侍谒者于一见过郡马爷,郡马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像,小的在这元朔之节,得能拜识郡马爷,可不是几辈子烧了高香啊。呵呵呵呵。郡马爷快请快请,这外面凉着呢,快先进屋内暖和着,小的这就给爷去安排去。”口中一连串的善祷善祝的,让庄见心中大是舒畅。看着此人倒也极是顺眼。   德全微微皱眉,斥道:“于大人,郡马爷爷还要去应陛下的赐宴呢,你休要再在这啰嗦,赶紧传话内库郎官儿开库吧。”   于一被他呵斥的一愣,随即却是毫不着恼,连连点头应道:“成成成,下官这就去,这就去,公公莫恼,莫恼。”说罢,对着庄见再施一礼,这才如同一个肉球般,滚了出去。   庄见看的大是有趣,这人眼见虽是管着内库,但看来地位却是不高。只是脾气甚好,又只管逆来顺受,即使得了德全叱责,依然能满面堆笑的,其生存能力倒也非同一般了。   轻轻拍拍德全肩膀,微微一笑,摇摇头,意是无妨。德全躬身低声道:“爷爷,这人就是一副市侩脾性,多少年来都是这样,爷爷不用担心。非是小的跋扈,只是他只是负责通传而已,尚没资格入库,还要往里去报,在这多耽搁,待会儿须赶不上陛下赐宴了。”   庄见恍悟,点点头不再多说。心中想着方才所见众大臣一一进献之物,只是翻来覆去的掂量,到底取了哪样物件才好。   直等得半柱香功夫,才见那于一满头大汗地跑来,请二人往后而去。进的几道大门,才在内院中见了两个武卫迎着。德全上前交验了皇帝旨意,两武卫才躬身领旨,引着二人往里行去。庄见见那于一果然只是立于外面,并不敢向里跟来,只是满面都是艳羡之色,两眼内全是金光一片……   望着两武卫各出一把钥匙,将锁头转开,这才对二人一躬身,默默退到一边。德全伸手一引,领着庄见迈步而进。   庄见站在门口处,心中大是鸡冻,口角晶亮的垂涎垂下,嘴中兀自喃喃的念叨着:“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啊……”。满脑子想象着一入屋中,定是光芒万丈,珠光宝气映花了眼睛,金山银山的一堆堆矗立,满地的玛瑙翡翠,珊瑚宝珠……   脑中意淫无限,两眼迷离之际,耳中却听得德全的招呼声,这才醒悟过来,察觉口角处微痒,连忙挥袖拭去嘴角口涎,暗暗告诫自个儿淡定,这才轻咳一声,迈步而入。只是当他进的屋中,放目看去,不由的大是失望。   这屋中大是极大的,只是满屋子都是箱箱龛龛的,无数排架子林列,不见珠宝金银的珠光宝气,反倒是有一丝昏暗干燥之感,跟他心中所想相差简直是天差地远。   唉,庄侯爷大是失望。貌似童话故事和现实确实差的太远啊。背着手,满屋里溜溜达达的,也不知该选哪个,叹口气,转头来看德全。德全见他模样,知他定是不知究里,当下引着他,径往最里面一排大箱前站住,低声道:“爷爷,这里全是大宗的物事,都是难得的宝贝,小的每次随来,见众位大人的进献,都是放在这儿的。”说着将大箱一一打开,随着那大箱的开启,庄侯爷的小心肝才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满目的光芒闪起,目迷五色。   此刻,刚刚升起的那丝失望早已不见了踪影,两眼痴痴的望着一箱箱中的各色珍宝,庄侯爷口中便只剩一句话了:“穷啊,老子是穷人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得双宝   内库之中,庄侯爷手抚着大箱中各色美轮美奂的珍宝,不由得潸然泪下。越看越悲,最后竟是不由大哭起来。   德全看的大惊,不知这位郡马爷爷怎么突然这么大放悲声。惶急之下,连连相劝,不解的问道:“爷爷,爷爷,为何这么悲伤?可有小的能尽力之处吗?”   庄侯爷甩了一把鼻涕,泪眼朦胧的抽噎着看着他,半响问道:“你能帮我?”德全唯一迟疑,面上忽的显现毅然之色,低声道:“爷爷请说,德全能有今日,俱是从爷爷所赐,但能帮得上爷爷,德全万死不辞。”   庄侯爷心中大是感动,只是却只是摇摇头,轻叹口气,拍拍德全肩头,犹如梦呓般道:“好,你真是个好人。我……这里的宝贝,我都好喜欢,你有办法让皇帝都赏赐给我不?”   “噗通!”可怜的德全一头栽倒。趴在地上,仰望着这位侯爷,半响说不出话来。无语!太无语了!虽说德全同学隐隐觉得这位侯爷怕是起了多拿些的心思,本来打着回头再找机会威逼利诱内库看守的主意,也要让郡马爷爷偿了心愿就是。只是,实在想不到,郡马爷爷的理想竟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的地步。   德全只能无语,默默的看着庄侯爷,眼中也是忍不住的流下泪来,心中哀嚎:郡马爷爷,您果然是到了无敌的境界了!无耻到了这般地步,这样掉头发的事儿,您老人家都能想出来,唉。德全此时心中再无他想,只想最好就此死去算完,也免得自己最后神经崩溃而死。   庄侯爷喃喃自语完,倒也并没发疯。知道自己这个心愿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想法,也不过是意淫下而已。手抚着每一件宝贝,满面的不舍。目光迷离之际,却忽的发现,在这排大箱子之后,还有一个木架靠墙而立,上面摆着几个小盒子,或木或玉,有的极是精致,有的却又平平无奇,心中不由的一动。   在这种满是珍宝的皇宫内库中,又怎么会有平凡之物呢?眼看着这排架子竟是靠在最里面,架子上的盒子虽小,但怎么看怎么却有一丝神秘的气息。   庄侯爷后世看的小说多了去了,此刻脑中顺即便已是想到了各种可能。真正的宝物,应该肯定在这些小盒子里才是!自己要是贪图那些看上去大个的,光华闪闪的物件,那可就妄称穿越青年了!既然皇帝只赐下两件,那咋也要选两件宝中之宝才对得起这一趟入宝库的机会才是。   庄侯爷精明的头脑,在这一瞬间忽的完全冷静了下来。也不管刚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被自己雷倒的可怜德全小公公,直接绕过那排大箱子,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架子上那一排排小盒子,挨个踅摸,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挑哪一个。一张脸上,一忽儿咬牙,一会儿瞪眼的,只觉这个不错,貌似很好,那个也挺好,带着一股神秘。面色便在一瞬间,已是变幻不定了几种颜色。   德全刚刚被雷完了,此刻虽是眼见这位郡马爷爷面色不对,却是打死也不敢再出声了,暗暗祷告,只盼郡马爷爷赶紧挑到自个儿中意的东西,交了这差事算完。否则,自己这稚弱的小心肝能不能挺得过去,委实让他大感忧虑。   庄见对着一溜儿的小盒子运了半天气,也是拿捏不定,看着看着,最后忽的大笑起来。身后德全听的差点没蹦起来转身就跑。这位爷爷刚才大哭,就发表了一份让人心胆俱裂的宣言,这会儿又来大笑,却不知是要作甚了。当下,身子半侧,满面戒备的小心看着庄侯爷,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爷爷……爷爷……郡马爷爷,为何发笑啊?”   庄侯爷笑着回身,摇头叹道:“没啥,我笑我自个儿,对着一排盒子傻看,他奶奶的,还没打开看呢,都不知里面是啥玩意儿,就差点把自个儿难为死,这他妈什么事儿啊。嗯嗯,淡定!要淡定!”庄侯爷最后很是严肃的,喃喃的要求自己道。   德全长出了一口气儿,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来这位郡马爷爷倒是没疯,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他刚刚松了口气儿,耳中又听庄侯爷喃喃自语道:“这小盒子看着也不是很多,你说咱要是把里面的物件都拿走,只给他留个空盒放这儿,皇帝知道了会不会追杀我?”   “噗通!”可怜的德全公公再次栽倒!老大啊,皇帝会不会追杀您老人家我不知道,但是我这条小命肯定是首先交代了那是一定的!德全心中哀嚎。话说您要玩死我,只管直说就是,这般忽上忽下的,欲仙欲死的,让小德子公公实在是如同嚼了碧浪口香糖一般,快感是一浪高过一浪的。   庄侯爷闻听身后动静,回身看到德全再次艰难的爬起,摇摇头自语道:“没定力!太没定力了!只不过是假设一下嘛,又没真的开始。意淫是无罪的嘛!真是的。”说罢,这才伸手将那些小盒子一一打开。   架子上木盒不多,也就七八个,里面装的果然都是小件的无价之宝,透着莹莹青光的夜明珠,雕琢精细的翡翠蚱蜢,一方散着柔和光泽的纯白玉佩……   庄见挨个看着,拿起来细细把玩,满面的爱怜横溢。那股子脸色,让刚刚有些回魂的德全公公忽的浑身一个激灵,额头上顿时沁出密密的一层汗珠子。   “咦?”耳中听的庄侯爷轻叫了一声,抬头看去,却见庄侯爷手中,用两指拈起一件如同薄丝一般的物件,正在左看右看,满面惊奇疑惑之色。   德全探手自旁边架子上取过宝单翻查,半响方才面现惊喜的道:“郡马爷爷,这可是件好宝贝啊。”   庄见“哦?”了一声,转头问道:“这是啥?有啥好的?我咋看着像是副手套啊?不过老子听说过丝袜诱惑,可没听说过丝手套魅惑的。况且就算是丝手套,也不过是做工精细些罢了,又算哪门子宝物了?啊,我知道了,这会儿的工艺,能有这么样的丝手套,说是宝物,倒也过得去。唉,日的,早知道,老子当年身上揣上他百八十双丝袜来就行,肯定一夜暴富了。”说着,将那几乎是肉色透明的手套扔进盒中。如同扔了一份垃圾一般。   德全听的满脑门子官司,啥?这等刀剑不伤、水火不侵的乌金丝和天蚕丝糅合而成的宝物不值钱?丝袜?还百八十双?郡马爷爷该不会是因为眼见着满屋的珍宝,不能席卷一空而受刺激了吧。德全很担心,于是很详细的将这手套的功用读了一遍,偷眼再去打量郡马爷爷,顿时不由的目瞪口呆。   原因很简单,庄侯爷此时已是不知何时,将上身衣服剥下,正奋力的将那副过肘的手套,往一件黑色的内衣上套呢。那手套倒也正合适,正好和那刚过半臂的柔丝甲连起来了,竟是如同订做的一般,让庄侯爷大是满意。随即七手八脚的又将衣服穿好,这副手套,庄侯爷,收藏了!   德全摇摇头,简直难以置信,庄侯爷脱衣竟有这般快的速度,郁闷的放下手中宝册,看着庄侯爷又挨个的精挑细选着。   待到看到最后两个盒子,庄侯爷不由一愣,两个盒子中,一个是个小布包,脏兮兮的不知包着什么,但看布色,显然是有些年月了。另一个盒里,却是放着一只纯白色,雕琢精美的白玉蟾蜍,两只红眼流转不定,浑身散着一层内敛的幽光。那双红眼似是跟着人身的活动而动,乍一看竟不似死物,宛如活转了一般。   庄见先是拿起那个蟾蜍看着,鼻子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之气,头脑不由的一清,浑身竟有种轻飘飘之感,大是舒畅。   庄见一愣,转头看向德全。德全连忙拿起宝册,查到最后,方才满面惊诧的道:“爷爷,这是朱睛冰蟾,可解百毒。如果遇到中毒之人,只需将此冰蟾放于中毒处,或者纳于其口中,自会将毒素化去,用完后,放于清水中便可将毒排出。如果将此物佩于身上,佩戴之人亦将百毒不侵。此实为宝物也,恭喜爷爷。”   庄见大喜,今日所得这两件东西,可都是保命的好东西啊,老杨同志这里竟有这样的存货,怕是宝物多了,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吧,此番倒是大大便宜了自己了。   将这朱睛冰蟾珍而重之的收好,目光却又移到那个布包之上。眉头不由的轻轻蹙起,这个布包,怎么,貌似在哪里见过呢?伸手拿起,旁边德全不由有些色变。嘴角微微抽动了下,终是没说什么。   庄见瞥眼看到,嘿嘿一笑道:“那啥,咱就是看看,看看哈,再说,这不还没定下吗,要是这玩意儿比刚才那两样好,咱换换还是可以的吧。”说着,不再理会德全,伸手已是将那布包打了开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又见爻壳   昏暗的光线下,一片散发着神秘光泽的奇型甲壳,静静的躺在那肮脏的布包里。庄见双目大睁,心头已是大震。这个东西,他见过。悄悄伸手探进衣服内,贴身处一片硬硬的,正是和这个一样的东西。这是爻壳!那晚那个死去的盗贼,自虞世基府上盗出,却因而中了机关,最终丢了性命的爻壳!   “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耳中似是再次响起那个偷儿临死前,如同梦呓般的言语。这神秘的爻壳,庄见自当日得了第一片后,也曾多方留意过,却是从未再有所发现,哪知今日竟是在这皇宫内院中的宝库忽然见到第二片。   想及当日那偷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自己定要严守住秘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得了爻壳之事,又想起那偷儿死时的惨象,庄见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再低头去看这爻壳,便似那爻壳带着一股不详的气息,满布着邪恶的魂灵般,让他没来由的心中一颤。   这物件能在这内库中出现,其本身的价值自是不问而知了,但那四句似碣非碣,似诗非诗的短句,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以参透其中的奥妙。至于那偷儿说的什么八柱国,还有提防什么谋主的话语,就更是不知所云了。   庄见有心将这爻壳拿走,心中忽的又想起那偷儿说的话:你若有心天下,可自留之。这东西难道跟这皇帝有啥联系不成?若是如此,怕是老杨同志定是不会忘记,那如果一旦自己拿走,嘿嘿,怕是前脚拿走,后脚自己满门良贱也就全到了菜市口蹲着了。   刚才眼见德全宝册上似是对这些物件的来历和功用,都有些记载,庄见不由的目光一亮,转头望向德全,却见德全满面茫然,微微摇头。   庄见一愣,问道:“怎么?你不会是说,这玩意儿没记录吧。”德全点点头道:“爷爷猜的不错,这东西确实没有记载,也没有进献之人的记载,倒似是本就是宫中之物似的。但其到底是什么,做什么用的,也是完全没有记录,大是奇怪。”口中说着,又去翻看宝册,欲要再查一遍。   庄见心中更是惊惧,看来这东西果然神秘的很啊。自己就算要拿,也得另想办法才是,这会儿却是决计不敢去动的。当下,将那爻壳的形状暗暗记在心里,随手又包好,放到盒中,扔到架子上,拉着德全道:“查个屁啊,甭查了。看着黑乎乎的,估计大概是个啥药引子之类的吧,这玩意儿咱不感兴趣,走了走了,嘿嘿,今个儿得了这两样保命的宝贝,可是赚大发了。但愿皇上不会跟咱赖账,再要了回去才好。走吧走吧,吃大餐去先。”说着,已是当先而行,直往宝库外而来。   德全眼见庄见不问了,虽是心中奇怪,却也不会去多事多问。这宫中隐秘之事甚多,如果知道的太多,那可是跟自个儿脑袋过不去了,眼见郡马爷爷不问,自是大松口气儿,及至听到这位主儿竟然在背后说皇帝的不是,怕皇帝赖账云云,又不由得大感头晕,哪里还敢去多听、多想,将那宝册上庄见取走之物勾画上,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随着庄见一同出来。   外面两个武卫目不斜视,只是按着程序交验一番,自去回身锁上库门,告辞而去。庄见随着德全出的内库院子,只见那圆滚滚的于一还在等着,眼见二人出来,连忙满面堆笑的迎上来,欢声道:“啊呵呵,郡马爷可算出来了,事儿可都办好了?皇上方才使人来催,让郡马爷快些往光禄寺去,说是大宴马上就要开了。唉,能得陛下这般挂怀的,咱这大隋朝,郡马爷可是头一份儿呢。日后还望郡马爷多多照应小的,若有用到小的之处,只管吩咐。小的别的本事没有,但鞍前马后,跑跑腿儿还是没问题的。”说着,腆着一张满是笑容的弥陀脸,直笑的如同三月桃花开。   庄见哈哈一笑,对这些底层之人倒也从不轻视,点头应了。看那德全站在一旁不做声的看着,知晓他不以为然,于一偷眼看到也是惭惭,二人拱手而别,这才和德全直往光禄寺而去。   待到进了光禄寺内,只闻里面丝竹之声不绝,往来奔走担酒上菜的侍者不绝于路,阵阵各色菜香之气萦绕于鼻间,让庄大侯爷不由得腹内一阵雷鸣。想及上次御赐的大宴,诸般美妙的菜肴,更是食指大动。   当下,也不等德全,单手一提袍襟,如同黄飞鸿再世,霍元甲重生,脚下发力,无影脚加迷踪步迸发,已是急急冲入大殿之内。   一进大殿内,目光所及之处,但见酒池肉山,水陆俱陈。热气蒸腾之际,那股子香气更是浓郁起来。   皇帝杨广仍是高高踞坐御案之前,几个小监轮流伺候在眼前,只是那身前此刻却弓着身子,正站着一人,猫腰弓背之际,看不到面容,但见杨广面上却是一片欢喜之色,不住的点头不知在说着什么。   那人一身紫袍之下,躬身之际,脖际间微露一丝淡黄色卷发。此时,随着杨广的说话,那身子越发的躬的低了。此时,大殿两侧已是开了数十席,众大臣都是分列席上,各自低头细语,倒也没有像上次单独赐宴那般冷清,只是这种时候,此人能恭立于杨广身前,显见极是得宠。   庄见踏进殿中,双目一扫之下,就见宇文化及、裴世矩、虞世基、裴蕴等几人都是面含不屑之色,但双目中却明显带着嫉妒之意。眼见庄见这会儿进的殿来,不由的都是双目一亮,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娘亲一般,眼内大见亲切之意,纷纷点头拱手示意。就连一直半死不活的纳言苏威老头儿,竟然也是颔首微笑点头。   嗯?味道不对啊!庄见眼珠儿转动,心中不由一动。奶奶个熊的,这帮孙子一个两个的,干啥突然都对着老子抛媚眼啊?看来跟那个黄毛小子有些个牵连啊,不过这小子是谁啊?咋突然就出现了?这会儿那模样,简直跟只哈巴狗一样,貌似老杨同志很是开心呢。奶奶的,想篡位不成?!那老子还混啥啊?!那宝库里那么多好东东,可不能给老杨再赏给别人了,要争取!争取早日都搬到咱家来!   这厮打从见了那些珍宝,就已经开始树立了一个伟大的理想,此际,眼见自己中意的宝贝,有被人半路打劫的可能,如何能不心急。   他心思电转之下,脚下却是不停,对着众人频频抱拳之际,已是快步走到杨广桌前。也不理那人正在弓着身子,一下子挤了过去,将那人险险一个狗吃屎挤到。不待那人说话,却先对着杨广嘻嘻笑道:“哇呀,皇上啊,您的宝贝好多啊。而且件件精品,其中各有千秋,从中可见我皇之品味之高,让臣大开了一回眼界啊。臣今日看到我皇之收藏,才知道财富不算什么,重要的却是品味,那种凌驾于财富之上,从中寻找艺术的真谛,感受其中天地之意义的真知,唉,臣真是枉活这些年,直到今日,才只自己之浅薄啊。皇上啊,您之伟大,为了追求艺术的那种孜孜不倦的精神,实在让臣汗颜惭愧无比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这厮看着那黄毛在那卖乖不爽,有心发挥,一张嘴就是滔滔不绝的一通世纪马屁奉上,其无耻之气简直让大殿内的温度蓦地瞬间升高N度。却是众人都替他脸红所致。   杨广先是一愣,半天才明白这小无赖对自己的恭维,虽说不是很明白他说的什么艺术啥的,但面上那副虔诚中带着濡慕,濡慕中带着的钦佩,却让老杨同志虚荣心大是满足,不由得哈哈大笑,指着这小无赖一个劲的摇头。   那被撞开之人傻傻的站在一边,本来甚是恼怒,但耳中听着的这一通跨世纪的绝响马屁,不由的顿时瞠目结舌,大张着嘴站在那儿,已是不知所措了。   两边席上众大臣一时间俱皆失语,偌大一个宫殿中,竟是突地一静,庄侯爷大怒,回身喊道:“咋?难道各位认为我皇品味不高吗?还是觉得你们谁品味更高过吾皇啊?大家咋不鼓掌,咋不欢呼呢?简直太过分了!”   杨广笑声戛然而止,众大臣先是一呆,不知这厮突然发什么神经,只是听到这厮呼呼连着两顶大帽子压下来,个个不由惊得魂飞魄散,肚中虽是大骂不已,却是来不及去多想别的,纷纷翻身拜倒,群相称贺:“吾皇高明!吾等拜服!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声谀辞之际,杨广固然没反应过来,那个被撞开的人,也是愣怔的站在一边,哪知他楞,庄侯爷却是不楞,歪着头闭上一只眼看着他,突地大声喊出一句话来。只是这一句话,让这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倒霉的狮王   只听庄侯爷大叫道:“我靠,你丫从哪儿穿越来的?居然还把头发染成黄色的,弄得跟卷毛狗一般,化妆金毛狮王是不?你干吗站在皇上身后啊?干吗把嘴张那么大?难道你想咬皇上不成?简直太大胆了!”   杨广听他一喊,不由的心头一颤,蓦地转头看去,果然见那人目光凶狠,大张着嘴巴,不由的心头掠过一阵阴云,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人本来是对庄见恼怒,这厮冷不丁的冲了进来,将自己无礼撞开不说,居然嘲笑自己的头发。话说此人本不是汉人,最忌讳别人拿他容貌说事,偏偏这个小无赖张口就说自己染发啥的,岂能不怒。只是刚一发怒,就被庄见抓住痛脚,说自己欲要对皇帝无礼,耳中听的皇帝那声怒哼,不由的心中大恐,浑身大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扑通一声赶忙跪倒,膝行几步,抱住杨广一只脚大叫道:“我皇英明,莫要听他胡说啊!臣对陛下忠心一片,天日可表啊,又哪敢对陛下不敬!这厮不知跟臣有何冤仇,竟如此诬赖于臣,求陛下为臣做主啊。”口中说着,两眼直欲冒出火来,狠狠的盯着庄见。   杨广尚不及答话,却见庄大侯爷已是大叫一声,一步跳了过来,抬起一脚就将那人当胸踹了出去。自己挡在杨广身前,紧张的道:“哎呀,你想干吗?你目光怨毒,满是怨念,抱住皇上的龙足,却张嘴露牙的,难道是想咬皇上的脚吗?你早上刷牙了没有?打过了预防针没有?怎么看你都像是狗精变化而来的。奶奶的,这谁家的啊?谁家的宠物没看好啊?养宠物,在城管司备案了没有?没备案,老子要罚他!罚死他!太没有公德心了!有没有狂犬病且不说,这满街的拉便便,屙屎屙尿的,咱这还搞文明建设不?这要是再咬了人咋办?”   庄见挡在老杨同志身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呵斥完那人,却又转头面向众大臣喝问道。众大臣面面相觑,都是面上一片古怪之色。这位主儿强!真强!这拐着弯骂人,都不带有脏字的。就这一会儿,一个堂堂封疆大吏,在他嘴里就完成了终极进化,给变成一只狗了。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不笑又实在是憋得难受,都是满面通红的低眉垂首,不去接腔。   那人本是久经战阵之士,平时怎会如此轻易中招。只是此刻一来身处皇都之中,二来就在皇帝面前,哪成想竟有人会对自己出手。被庄见这一脚下去,登时一领崭新的紫袍上,就是一个泥水淋漓的大脚印子,仰面跌了出去。   此际耳中听着这厮对自己的侮辱,口口声声着落在自己一头卷毛黄发上,不由的怒不可遏,羞怒之际,早已忘了什么君前失仪不失仪的了。豁然翻身而起,指着庄见大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夫定要将你全家斩尽杀绝,以解我心头之恨!”   庄见此时却是忽的不怒了,啊的一声,疑惑的道:“你要诛我九族?你有这权利?你丫又是谁?混哪里的?且报上名来咱听听。”   那人连番受刺激之下,此时双目尽赤。恶狠狠的盯着庄见冷声道:“老夫是谁?哼哼,老夫乃是江都郡丞王世充!执掌江都宫监!诛你九族怎样?可有这个权利吗?”   庄见“啊”了一声,心中道:原来这死狗就是王世充啊,这个大反派,果然惹厌的很啊,哼哼,要整倒!一定要整倒他!   当下叹口气道:“哦,不成想你就是王大人啊。唉,我早闻人传说,说王大人你在皇上的行宫那边作威作福的,常常说皇上不在,你就是皇上云云。稍有人不顺你的心意,你就要杀人全家彰显你的威风,而且阴结朝中大臣,图谋不轨,实有篡逆不臣之心。我本当他只是谣传之事,不想你今日竟是自己承认了,唉,你怎可如此罔顾皇上对你的天恩?你这样太伤他老人家的心了,你……你……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养只狗都知道报恩的,你咋这样呢?你要诛我九族,唉,好吧好吧,你来诛吧。”说着,将身子一闪,已是露出了身后满面铁青的老杨同志。   王世充本来怒火冲天,只是越听越是心惊,这厮明明在给自己下套,将一顶谋逆的大帽子给自己扣了下来。几番要待开口申辩,却被他连嘲带讽的根本不容自己开口说话。此时眼见这厮闪开身子,忽的露出皇帝来,不由的顿时魂飞魄散。这才想起这里乃是光禄寺,自己这会儿可是来参加皇帝赐宴的。那皇帝就在当场,这番话落入皇帝耳中,一旦先入为主了,自己怕是大大不妙了。   想到此处,顿时就是一身的大汗霎时间涌出。望着杨广那如同毒蛇般的眸光,不由的浑身一软,顿时瘫倒,刚要开口申辩。却听杨广冷的如同冰珠子般的问话响起:“王世充!庄爱卿说的可是事实?嗯?你给朕从实说来!你要诛他九族,哼哼,很好很好,他乃是朕的侄女婿,你是不是要连朕一起诛了啊?!你说!”说到最后一句,老杨同志已是厉声大喝了。   他开始尚以为二人并不相识,只当二人为争宠而互斗。面上虽是不喜,心下却实在有些得意。才要开口将二人劝勉开来,却忽听的庄见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老杨同志向来多疑,尤其涉及到自己皇位之事,最是容不得有人有一丝的牵连。哪怕就算是风传之事,也定要查个清楚,若是差不到,宁肯错杀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当下闭上嘴,只是静听,只是听到最后,不由的是越听越怒,身子都不由微微发抖起来。   王世充闻听侄女婿三字,心头电光石火般的掠过一人的名字。心中不由的哀嚎一声,自己早在来京都前,就知道此人的份量,这次来本是准备下大气力交接的,怎知天不遂人愿,这还未曾结交,这仇倒是先结上了。耳中听的皇帝的喝问,王世充心头大惧,慌不迭的猛地不停叩头,嘴中道:“臣冤枉!臣冤枉啊!陛下,郡马爷是开臣的玩笑呢!臣若是有不轨之心,又焉敢来此面见圣君当面。臣方才不知郡马爷身份,一时被郡马爷所伤,恼怒之下,口不择言,非是真心的啊。陛下神明睿智,当能分辨,还求陛下明鉴啊!”说罢,又是连连叩头不已。   杨广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久久不语。半响,方才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庄卿家适才所说之事,你有没有做过,朕自会使人查个明白。你且退下吧。”说着,已是大袖一振,回转身去。   王世充浑身是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声恭应,向后膝行几步,缓了一阵儿,方才慢慢爬了起来。抬头间,却见庄侯爷正自满面笑意晏晏的看着自己,对上他的目光,忽的闭起一眼,做了个鬼脸。王世充心中一慌,险险没一跤跌倒,心中对这小魔头不由的又是忿恨又是惊惧。目光惶惶的连忙转头他顾,狼狈的退到一旁自己的席上,半天才缓过气来。此番到京,什么事儿还没做,就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么个煞星,王世充心中之憋屈郁闷,简直可以与怨妇相比了。   杨广喝退了王世充,转头来看庄见,却见这个小无赖满面的无辜,正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头不由的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这小无赖方才威风八面的,这会儿却又做出这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明显就是找同情来着。只是这小子越是这样,就越是表明他并无二心,否则岂不被这满朝文武活活撕了才怪。杨广心中想的透亮,忍不住挥手给他来了个爆栗,气道:“休来做出这般怪样,说说,在朕的宝库中,淘换到什么宝贝了?”   庄见啊的一声,连忙双手抱住胸口,连声叫道:“那个……皇上,你说了让我自己挑的哈,可不能再收回去的。你是天子,那个啥,那一……一……一言……嗯嗯。很重的说!铁齿铜牙的可是!可不带赖账的。”   杨广这个气啊,朕是跟你一样的无赖不成,这赐你两件东西还要拿回来!还一言很重呢,有多重?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无赖,那叫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好不好?还铁齿铜牙呢,朕是妖怪不成?   老杨同志被这小子简直要气乐了,眼见德全已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个无赖,自有德全向皇帝报之。炀帝听闻这小无赖倒也会挑,不过挑的竟全都是保命的东西,想想他几番遇刺,心下倒也恻然。抬手将他招呼过去,温言道:“你这惫赖小子,倒是有些眼力。行了,也不用捂着了,朕既是赏了你,难道还能赖了你账不成?这两件东西虽算珍贵,但你整日在外,也算是多了个保命的护持。只是你当尽心办事,休要负了朕一番心意。朕让你所查之事,有何眉目没有,为何不见你来回报?今日喜庆日子,朕也不问了,待得上元节后,你自来朕书房跟朕说清楚。”   庄见闻听真真的赏了,心中大喜,立时眉花眼笑的谢恩。身子微微探前,轻声道:“那啥,皇上,你知道的哈,臣可是一向勤奋,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事儿,臣已经查到眉目了,您自管放心就是。等的上元之后,臣再详细报给您。”   炀帝满意点头,这才挥袖道:“好了,你也入席吧。休要再给朕惹事,没得扫了朕的兴致。”说罢,目光瞥了王世充那边一眼,狠狠的瞪了庄见一眼。显然并不糊涂,对庄见方才的小把戏自是了然于胸的。   庄见眼见他眉眼模样,知晓皇帝怕是多半知道其中猫腻,只是庄侯爷脸皮便是连柔丝甲也要甘拜下风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之说。当下点头应了,施施然径往自己那案席去坐了,也不跟旁人招呼,抓起桌上碗筷,捞着那桌子佳肴立马开动起来。   他这一动,只让周围的大臣俱皆侧目。这厮毫无半分官员架势,淅沥呼噜的,居然还咂咂有声的。上面皇帝不管说啥,到了这位这儿倒好,都是一个动作,举杯一请,仰脖饮下,然后接茬继续。   整个大殿中,对他这副做派无动于衷的不过三个人。一个是皇帝杨广,他自知道这无赖的脾性,上次能跟自个儿凑一个桌吃饭,还敢跟自个儿争菜吃,如今只是吃的欢畅些,委实已是大为给面子了。自己要是让他斯斯文文的,按着规矩去做,那可拿不准这小无赖后面能给你整出个什么样子来。为了自己和众位卿家都能安心进餐,不去管他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除了皇帝之外,另一人却是卫尉少卿李渊了。他早听说儿子说起了上次之事,此刻见了,虽是肚内暗笑,倒也是不再奇怪了。是故,只是低头进餐,并不多看。话说自己儿子跟这位侯爷结拜之事,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天子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那畿语,什么李姓之人当为天子。就只这一句话,柱国大将军李浑一家,被几乎打压到毫无威势可言,自己从原本富有的弘化郡给发配到贫穷的楼凡,再后来,直接给调了回来,放在身边算完。这还是沾着自己与这位皇帝是表兄弟的光,宫里又有姨母独孤太后和自己外甥女王氏的面子。否则,怕是下场更要凄惨些呢。这种情势下,自己儿子与这位当红侯爷的交往,在外显得淡然些才更符合李家的利益。   除了这二人外,在大殿一角处,还有一个偏僻的席位上,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青年,也是目不斜视的默默饮酒。对于身周的众生百态,视若无睹。但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中,却不时掠过智慧的光芒。 第一百三十章 绝世名将   庄见哪里去管别人怎么看,按照他老人家的观点,老子吃饭就吃饭,又不是做秀,吃都吃不痛快,那还不如上吊死了好了。   他这里甩开腮帮子,大嚼特嚼的,嘴里咬着牛骨嘎嘣作响,只听的四周众人一个劲的皱眉摇头,肚中暗骂有辱斯文,却是不敢面上稍有表露。不说往日就甚为忌惮这位郡马老爷,就拿刚才那一幕来说。那王世充可是当仁不让的皇帝眼前的红人,但是遇到这位郡马老爷,还不是搞得灰头土脸的。是故,众人虽是听的牙根发酸,也只得赔笑忍着。   王世充被他方才一番打击,对他是又恨又怕,此刻偏偏也是坐在他一边,耳中听着这厮嚼的吧嗒吧嗒的,不由的一阵反胃。只是此刻却是不敢再去撩拨,只得忍着那股子难受,暂且放下不吃,暗中祷告着这厮赶紧吃完,估计这厮不会安分,吃完定会到处溜达,到时候自己再来填饱五脏庙就是了。   庄大郡马两手横掐大骨,张口猛咬之际,眼见身边几席的人,都是满面古怪之色,似乎在帮着自己使劲一样。自己每咬一口,这帮人就是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斜眼打量之际,却见王世充也坐在一边运气,不由的打个饱嗝,嘴中嚼着大肉,斜眼看着他,含混不清的道:“那啥,吃啊!王大人,不是你没有这道菜吧?”说着,低头看看自己手上大骨,抬头再看看王世充,很是大度的将那自己那啃了一半的大骨伸到王世充眼前道:“喏,别说哥们不仗义啊,留一半给你,吃吧。”   王世充先是一呆,低头看看面前,一只油汪汪的脏手掐着一根巨大的牛骨,那上面齿痕宛然,汁水淋漓,也不知道是那大骨的汤汁还是这厮的口水,顿时只觉得一股子酸意自胃间难以自抑的涌了上来。连连摆手之际,已是忍不住一阵的干呕。   他自凌晨出发,赶了半夜连着一上午的路,这才赶到,肚子中实在是饿的紧了。这会儿虽是恶心,却是半点也吐不出东西来。正自呕的头昏脑花之际,耳中却又传来那个如同魔咒一般的声音。   “王大人,你咋的了?怎么呕的这么厉害?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有了喜了吧。哎呀,要是那样的话,可要注意啊,这保胎可是第一的,嗯嗯,多吃些酸的,那样就不会呕的这么难受了。唉,可怜见的,这呕了这么久,愣是啥都没有,看样子,你这反应还真挺厉害呢。那,我跟你说哈,当年呢,我曾见过一个孕妇,你看人家那胃口,那叫一个好啊,啥不放盐的肥鸡,没味道的草鱼,人家照吃照喝不误,我跟你说哈……”这厮说的兴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凑过身子来,边吃边说,唾沫星子乱飞之间,已是瞬间,将那大骨啃了个干净。   “当啷”一声,王世充面前便多了一根光秃秃的大棒子。王世充本就恶心,耳中听着他说什么没味道的肥鸡之类的,想想那一层油腻,又毫无味道,那肚中愈发翻腾的厉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根跟狗啃完了般的大骨,带着几丝碎肉渣又扔到了面前。   王世充连声干呕,哪里还有心思去跟他上火。就是听他糟蹋自己是女人怀孕一事也是无暇去辩了。连连干呕之际,只觉得肚子中抽的厉害,一边饿的愈发厉害,一边却也是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只是他没胃口,却不代表庄郡马没有,只见自己面前那只自己盯了半天的,烤的油光莹然的烤鸡,已是被一只大手直接抓了过去,先是吭哧一声,接着就听庄郡马劝慰道:“那啥,你身子不好,眼看是肠胃的事儿,这些个油腻的东西实在是不适合你的,别浪费了哈,浪费是最可耻的行为!我替你解决了吧。要知道那啥,嗯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呐呐,你吃啊,吃些个青菜啥的,那个适合你……”   王世充耳中魔音不停,只觉得一个头昏昏然间,直欲要晕死过去。他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这人,满目失神。只见一张油汪汪的嘴除了在那肥鸡上不停的舞动外,就是喋喋不休的不停的张合着。王世充,快要哭了简直。心中一个劲的念佛,巴望着以后自己定要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这个魔鬼了。   庄侯爷却丝毫没有半分雷倒人家的觉悟,一阵大嚼之下,将那肥鸡大腿、翅膀等精肉吃完,抬手看看,随即将那被肢解了大半的肥鸡放下,抹抹嘴道:“这吃鸡是要讲究的,金脖银翅香屁股,玉爪铜头铁大腿,脏腑之中寻宝贝,鸡胗鸡心是上品。至于剩下的吗,可就没啥能入口的了,相对比来说,就是鸡头也比那啥胸脯肉有味道的多。”口中说着,两手用力,咔吧,将那鸡来了个开膛破肚,寻出那鸡胗鸡心两个物件,吧嗒礽入口中嚼着,这才心满意足的长处一口气来。   旁边几席的众人,合着王世充看着桌子上那只惨不忍睹的烤鸡,不由得都是一阵的反胃,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倒是那坐于右后方的青年,在听到庄见念出那首悯农诗后,不由的双眉一轩,豁然抬头看来。   庄见感应何等灵敏,觉察有人看向自己,顿时顺势看去,待见到那人模样,也是不由一愣,只是随即含笑点点头,先自打个招呼。那青年满面奇异之色,亦是不卑不亢的颔首为礼,随即又低头自斟自饮,并不多言。倒让庄见大是诧异。   眼珠转了几转,眼见王世充这席,已是给自己糟蹋的差不多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对着王世充道:“唉,我说王大人啊,这么好的菜你别浪费了,吃啊吃啊,那啥,我先消化消化食儿去,一会儿再来陪你哈。”说罢,回身从自己席上端起酒樽,就往那青年席上走去。至于留在王世充桌上,那啃了一半儿的烤鸡是不是很是浪费,和庄大侯爷方才痛恨浪费行为的义正词严,很是相悖,庄侯爷这会儿却是半分也不理会了。   王世充眼见着这无赖终于离开,不由的老泪纵横,心中将漫天神佛感谢了一遍,这才准备开动,慰劳下自己那惨遭蹂躏的胃口一番,只是提起筷子,望着一桌狼藉,终是又再次长叹一声,很是郑重的将自己刚才的感谢收回。只将边远几盘不曾遭受波及的青菜拖到眼前,悲忿的勉强进着。   在旁边众人齐声轻叹的叹息声中,庄侯爷已是移到那青年案前,看看他,笑道:“这位老兄,我来搭个台子你介意不?”   那青年抬眼看看他,方才恭谨的起身,沉稳的道:“侯爷言重了,下官微末之流,本不应在此,只是因着将要被分往外地放官儿,这才破例在此。侯爷身份尊贵,到下官这席上屈尊,下官甚是惶恐,不敢多言。侯爷自便就是。”   庄见大奇,话说这朝中大臣,那个见了自己不是紧着腆着脸接近的,哪怕就算被自己敲诈一通,也要混个脸熟。这人倒好,见自己亲身而来,竟是毫无半分谄媚之色,嗯嗯,倒是难得。   他却不知,此人如此模样,一来本就是性格使然,木讷于言。二来,其人极富智慧,眼见庄见一个如此身份之人,突然降尊纡贵来到自己一个小吏桌上,心中警惕,自然是有些默然了。   庄见出身社会底层,骨子里生性豪爽,但那种仇富心里却是根深蒂固的。对那油滑之辈,自是嬉笑怒骂。但对这些有骨气的小官小吏,却是极愿亲近的。这也是为何他与苏烈、伍召和常青之辈能很快的打成一片,称兄道弟,而与朝中这些个大佬却多有龌龊之故。   此时眼见眼前这青年沉稳不谀,不由的大生亲近之心,当下嘻嘻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咱跟那帮老油条在一起,自是要摆摆架子,不然还不得给他们欺负死啊。但和大哥这样的好汉子坐一块儿,那啥侯这侯的,什么郡马的都是狗屁。咱只交真心的朋友,大哥也不用把那些破事放心上,看的起咱,就叫咱声小庄就是,要是看不起咱,咱这就走就是,不敢惹得大哥讨厌。”   那青年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的大是奇怪,暗暗嘀咕这人倒也奇怪,只是一番言语倒也很是对自己脾胃,大见豪爽之意。听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倒是不好拒人千里之外了。当下庄颜回答道:“侯爷说笑了,下官驾部员外郎,姓李名靖字药师。此次,正要外放马邑为郡丞一职。职贱位卑,不敢高攀侯爷,跟侯爷称兄道弟。却是绝无轻视侯爷之意。”   这李靖这话说完,却半天不闻庄侯爷说话,愕然间抬头看去,却见那位庄侯爷满面的古怪之色。那神色中,又是尴尬,又是欢喜,微有一丝惭愧,甚至还带着一些……崇仰。对,就是崇仰。李靖大是惊异,一个朝中炙手可热的第一宠臣,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有一丝崇仰和愧然,这却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也是呆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诱拐   假冒伪劣碰上了真货!自己这个空投的风尘三侠中的老二,碰上了真正的三侠中的原型,这一刻,饶是庄见的脸皮确实是如同长城一样无尽头的,也是不禁的有些汗颜了。   “那啥,你……你真是三原李靖?那个……那个……抓老虎的大将的外甥?”庄见突然之间,口齿有些笨拙了。不由的暗暗鄙视了下自己。   李靖先是微微有些奇怪,随即就是一阵的无语。啥叫抓老虎的大将的外甥啊。俺舅舅那叫韩擒虎好不好!这位侯爷倒是颇有些怪异,对自己貌似听说过,但又好似不是很熟悉,言语颠三倒四的。   李靖心中虽是奇怪,面上却是恭谨,点头道:“正是下官。舅父姓韩讳擒虎。李靖惭愧,至今一无所成,说来实是有辱舅父威名。”说着,不由的轻叹一声。   庄见心头一阵的激动,脱口道:“你惭愧什么?你的成就以后不知要高过你舅父多少呢!你可是当之无愧的战神!托塔天王啊!”   呃,李靖很晕。啥托塔天王?完全不知所云。不过这位侯爷对自己似乎甚为推崇,竟说自己的成就,将高过舅父。李靖不由的心中一阵的激动。那是一种知己的感动。他身为大隋名将韩擒虎的外甥,幼时便已是出类拔萃,在军事上尽显其与众不同的才华。   但可惜的是,这位无敌之将,除了军事外,在其他事上却是拙言纳行,不善钻营,又因这姓氏原因,始终不得重用。匆匆已是三十多岁了,却只是得了个管理车马的芝麻小官。他的才华始终得不到施展,心中之郁闷可想而知。不说是他,就是连宇文化及这个草包,都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军事上有些个本事的,只是对他的木讷也是很是不喜,这次借着外放官员调整的机会,索性为他推动了一把,将他远远派去马邑算完。这才有了今日能在一众朝中大臣受赐宴而留有一席的恩赐。   他半生不顺,此刻在即将离开这座曾经系着他无数梦想的都城之际,却忽的得到了这么高的一个评价,如何不让他心中感动。一时间,再抬头望向庄见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份难言的亲切和尊重。   庄见这个人精,最擅的就是察言观色,对李靖的变化又怎么可能抓不住。更可况刚才听他介绍自己时,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跟自己老爹当日相差不多,就算这会儿外放,也不过一郡丞贱职罢了,与他以后赫赫国公的身份简直天差地远了去了。这会儿眼见他面露感动之色,不由的心中一动。   这般大将,智慧超群,谋略无双。自己身边可不是正缺这么一个人吗,虽说这李靖也只是在军事上成就辉煌,但自己记得这为国公可是得享高龄而逝,在后来大唐一朝,始终是一棵常青树,这就说明此人并不是个政治傻子,反而倒是把政治看透了,这才能进退有度,终得善终。比之自己身边那位侯君集可是高明太多了。如今侯君集善于走阴谋,这李靖却是善于走阳谋,若能将他留在身边,自己的力量当能更上一层楼的。而且也能为以后投奔自己那位结义大哥李世民,留下一个重要的砝码。   李靖眼见庄见在听了自己介绍后,便是沉吟不语,面上神情忽而担忧,忽而欢喜,时晴时暗的,心中不由忐忑。哪里知道对面这个无良男已是在算计自己,已是把自己盘算成日后争取更大的富贵和前途的砝码了。   正要张口去问,却见这位侯爷忽的抬头看着他道:“药师大哥,小弟有个请求,希望药师大哥能慎重考虑,并答应小弟。”   李靖一呆,不知这位侯爷所言之意,只得小心的问道:“不知侯爷有何事需要李靖去做?若是李靖能做到,但凡不违国家律法,不违天地良心,李靖定当万死不辞。”   庄见嘿嘿一笑,看着李靖大有深意的道:“药师大哥,小弟所求这个要求天地良心呢是绝对不违的,但于那国家律法违不违就不知道了。小弟想求大哥不要去那马邑做那个什么狗屁郡丞,欲要请大哥辞去所有职务,来小弟府中常住。小弟不能说的太多,但唯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三年!三年之后,才是大哥你振翅高飞的时候!三年后,药师大哥,你将一飞冲天,成就前所未有之功业,终得一代名将战神之称号!不知药师大哥可能答应?”   李靖听的大楞,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小了自己一半还多的少年,实在不知他为什么竟有这等畿语说出。李靖隐隐觉得,对面这位少年侯爷似是浑身都是谜团,别看年纪弱小,但自己偏偏心底竟没来由的生出许多信任之感,这种极其矛盾的感觉,让李靖感觉大是怪异。   庄见眼见李靖没有一口回绝,不由暗叫有门。眼珠儿一转,这才又低声道:“药师大哥身负绝代才华,在军事一途上,更是惊才绝艳,这事别人或许不知,但小弟可是知之甚深。此刻天下虽乱,但其实还未到成变的时候。要是皇帝能励精图治,不去犯大的过错,倒也能拖延些时日。但可惜,唉。咱们这位皇帝太过刚愎自用,虽有大智慧,但心胸却是太小。更因极其敏感的自尊心,我只担心有朝一日,会因突然的变化,或者说挫折,而变得走到另一处极端,如果那样的话,大势去矣。药师大哥这会即便去了那马邑,也不过是个郡丞小官,一不能施展抱负,二不能发挥自己所长,也不过是混吃混喝而已。还要整日对着一帮子面目可憎的小人,药师兄就不厌烦吗?与其跑到那么远的边镇之处窝着,为什么不在这京都之地,多观察下,静心等候,不是反而比在外面更有机会?再说,药师大哥辞了那些芝麻小官,还可以静下心来,把过往所学好好整理下,待一日天下有变,自可乘时而起,扶明主而成伟业,这个不是药师大哥一直以来的理想吗?”   李靖听的心头大震,一双虎目霍的暴睁,死死的盯着庄见,半响方才冷声问道:“侯爷欲反耶?如此,某将出首!”   庄见正自洋洋得意,感觉自己说了一大通颇有前瞻性的预言,这位李大将军,怎么也该是大骇之下,随即大起投诚之意,高呼主公,你就收下我吧之类的。哪知道竞得了李靖这么一句话,一口酒尚未来得及咽下,顿时喷出,差点没呛死。   咳了半天才算顺过气来,翻着白眼郁闷的向李靖问道:“我说,药师老大,你看我哪里像要反的?你觉得我反的了?我能去反?”   李靖静静的看着他,半响忽的微笑道:“侯爷反不了,亦非造反之人。”   这话一出,庄大少又是一阵的郁闷,蹙眉道:“咋的?觉得看不上咱?为啥我就不能反?那啥……那个……嗯嗯,天下有德者居之,那个什么将相啥的,还能比咱有种?不信,要不拉出来练练?”   李靖不由的微笑,觉得这位侯爷虽是读书不多,倒也大是粗爽之人,实是比那些朝中道貌岸然的大臣可爱的多。当下呵呵一笑道:“成大事者,首重气势!遇事不惊,处变不乱。腹有万千机变而不会稍显。而侯爷为人,对李靖并不算熟悉,只是闻知李靖之名,初次见面,遽尔便谈及变天之事,此城府不深也。再观侯爷方才戏弄那位王大人一事,欲成大事者,如何会那般强横,横空得罪于人?要知朝代更替,首重人脉,侯爷不修人脉,图的却是爽快,如此,怎会存反心而有反意呢。呵呵,拙见浅显,侯爷勿怪。”   高!奶奶的,实在是高!庄见很无语,盯着李靖看着,忽的也是大笑道:“唉,其实我对造反这么有前途的职业还是很向往的,只是一来牵挂太多,二来一旦成功,这坐上了那个位子,干的好要累死,干不好要被骂死,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营生,打死老子也是不做的。老子就是图个富甲天下,怀抱美娇娘而已。我说药师兄,我刚才跟你说的,你也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三年内,你没戏。不是说你造反,而是说你等的人还不会出现。等到三年后吧,三年后我也不会妨碍你,你大可以去海阔天空闯自己的事业。不过这三年嘛,就不要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儿了,到兄弟府里,说说谈谈,也不必去当什么破官儿,没得自己找恶心。不瞒你说,兄弟这儿呢,有点小麻烦,正有人惦记着想要害我,你去了也可帮着兄弟长长眼啥的,咋样?能应了兄弟不?”   李靖不由的微微一笑,轻轻的道:“侯爷称呼李靖这多时的兄弟,李靖要是再不应,岂不是惹得侯爷火大,那时,怕是李靖休说去那马邑,怕是这大兴城也是难得出去了吧。侯爷,不知李靖说的可对?”   庄见一愣,随即嘴角慢慢绽开一丝笑意,二人相对,终是同时大笑。这一笑,却让庄见日后的经历,多出了无尽的绚烂……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侃   快乐悠闲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已是过了上元。至于上元的盛况自是繁华热闹无比,倒也不用细表。   那日光禄寺赐宴后,庄见成功的将李靖这一代战神,诱拐到了自己府上。李靖那个小官儿要辞,有着庄见在后面挺着,自是一路绿灯。吏部尚书牛弘又向来很是赏识李靖,两下一凑,李靖倒也没费事,将一身官职尽数辞了。   到得府中,给众人引荐一番,自有一番热闹。庄见特意留心了下红拂的反应,见其虽是对李靖甚为推崇,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心中放下心来。这一对历史上的鸳鸯,被自己横插一杠子,在这个空间里没能结成连理,但要说庄见这厮心里没想法,那也是胡说八道,直到见了二人没事,自是大为欢喜,缠着红拂胡天胡地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倒让红拂大是奇怪,只不过自家这位夫君向来疯癫惯了,想想也就释然了,却哪里知道那厮心中的阴暗。   庄见眼见要去面见杨广,执行那个计划了,先是往李世民那处跑了一趟,二人商议了一番,这才返回。至于李秀儿那儿,因着大事待办,庄无赖倒也没敢去招惹,只等留到有空再去纠缠就是。   到了府中,请了李靖,二人在书房中又是一通密议,庄见这才心中笃定。一夜无话,第二天也不上早朝,却在午时,自往大内去寻皇帝杨广。   御书房中,杨广正将手头几件事刚刚安排完,见庄见来见,眸中光芒一闪,挥手将众人全都打发出去,这才让他坐下,细细问起。   庄见左右瞄瞄没人,这才禀道:“皇上,臣已经查到了那个报信之人,乃是齐王府上一个小厮,因怨怼主家苛刻而生恨,这才偷偷把那事泄露出来的。”   杨广目光一冷,“哦”了一声,问道:“那这会儿那人呢?”   庄见叹息一声道:“那人眼见事情败露,一害怕,哆嗦之下,自己没控制好肌肉,结果咬断舌头死了,真是可怜。”口中说的沉痛,眨眨眼,一双眼珠子却是咕噜一转。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慰然,淡淡的道:“喔,死了啊。嗯,死就死了吧,他可有家人?有没有跟家人说过什么呢?”杨广问的很轻,但其中那股子杀意,却是让庄见后脊梁升起一股子寒气。这老杨同志真狠啊,竟是欲要灭人满门呢。   心中骇然,面上却是平静的摇摇头道:“那人尚未娶亲,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并没家室。”   杨广这才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事就到这儿吧。”说着,面上不由显出一份怅然来,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庄见应了一声,却又迟疑了一下,似是有什么话想要说。杨广看见他模样,不由疑惑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庄见抬手搔搔头,看看杨广面色,微带尴尬的道:“是,还有两件事,也是臣在问那家人时问出来的。”   杨广面色微变,沉声道:“怎么?难道那孽障还有什么混账事不成?你如实报来,休要隐瞒!”   庄见嗫嚅了一下,这才低声道:“皇上,那个啥……您这宫里,是不是有位柳美人儿啊?就是好像是您的皇姊给推荐的那个。”   杨广眉头一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沉思一会儿恍然道:“是,好像是有这事儿,当时朕正忙着东征之事,没再过问,怎么?”   庄见眼神儿往一边溜着,低声道:“那位柳美人儿现在却是在齐王别府上……”说着,面上显出一片怪异之色来。这厮的演技实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杨广闻听神色大变,身子轻颤,半响才面色铁青的问道:“人现在还在?”   庄见偷瞄了一眼,摇摇头,做了个手势。杨广看的一呆,随即面皮一缓,点点头恨声道:“做的好!”说罢,忽的记起庄见说发现两件事,但只这一件事就让他大是忿怒。当下盯着庄见问道:“你方才说发现两件事,那还有什么?”   庄见偷眼看看杨广神色,肚内简直要乐开了花。那柳美人儿他自是没心情去招惹,又不敢将她放在身边,索性将送回了太原那边,让家人看管好,等到以后太平了,再送她回乡就是。这会儿见老杨同志没再接着问,而是追问第二件事儿,当下精神一振,低声道:“臣查知齐王妃韦氏早崩,但齐王却与其姊大韦夫人有染。并为齐王生下一女,齐王曾让相士给那女孩儿看过像,那相士说……说……”庄见说到这儿,却是故意迟疑着,不肯痛快说出来。   杨广心中早已是怒不可遏,那大韦夫人乃是有主儿之人,配于左翊卫将军元育为妻。自己这混账儿子竟然与有夫之妇私通,竟还生下个女儿,可谓皇家一大耻辱。此时听的庄见迟疑,不由的怒喝道:“说!给朕说!那相士说了什么?”   庄见这才勉强道:“那相士说,生此女孩儿者,当为皇后。”   “什么?!”杨广闻听此言,登时双眸中闪出一片阴森之光,狠狠的盯着庄见,半响不语,面上已是阴晴不定。   庄见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躬身道:“皇上,这相士相面一说,只是传闻,并无实据。多半是以讹传讹吧。皇上还是善报龙体,万勿为此气坏了身子,我大隋还要仰仗皇上把舵,扬帆直上呢。还请皇上为了天下百姓保重啊。”   杨广深吸一口气,浑身轻颤,向着庄见摆摆手,自己却是背负着手,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面上极是烦躁之意。不时闪过一道冷厉的杀气,却又显得犹疑不定。   庄见暗暗佩服,今日这一番做作,他跟那人早已谋划了许久,又跟李靖和李世民分别沟通过,三人都是一致判断,炀帝怕是下不了斩杀齐王之心,定会犹疑。毕竟,如今他子嗣已是只剩眼前两个了,不说其中的传承之事,但就其中那份父子情分,也非只两件事就能彻底抹杀的。   眼见杨广果然是犹疑不定,庄见在旁轻叹一声,轻轻的道:“皇上,臣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广烦躁的哼了一声道:“有话你就说!”   庄见这才上前一步,面上已是一片哀色,看着杨广。那深情的目光让老杨同志身上不由的一阵鸡皮疙瘩,停下身子皱眉叱道:“你要说什么就说,这般看着朕作甚?”   庄见啊的一声,满脸笑容不由一僵。酝酿了半天的感情,顿时不见了踪影。话说这演戏功底固然重要,但这氛围和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嘛。没见识!这老渣真没见识!庄侯爷心中很鄙视。只是此刻眼见老杨同志那脸色跟那锅底差不多了,只得咽口唾沫,尽量的投入到角色中去。   “皇上啊,其实呢,臣懂。您虽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但毕竟还是一个父亲。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又有那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齐王殿下确实有些顽劣……”庄见说到这里,顿了顿,偷眼打量杨广的面色。   只见老杨同志似是陷入了沉思,口中低低念叨:“可怜天下父母心……”庄见耳中听着,蓦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的面色一变,暗道坏了。眼前这位主儿可是弑父杀兄得来的皇位,自己这么一说,可别是让这老渣想起那茬来,要是误会自己在讽刺他,可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心中想及此处,头上登时冒汗,眼珠子滴里咕噜的一通乱转,哪还敢让杨广深想,急忙又接道:“但臣想呢,这大丈夫嘛,再是顶天立地,也难保不免有些妻不贤子不孝的,但这却并不影响皇上您的伟大。以皇上您的丰功伟业,旷古绝今,就算有些个这样的小插曲,但世人只会更加的亲近您的。”   杨广听到这儿,面色已是大见缓和,侧头诧异的问道:“为何?难道朕身上有些瑕疵,反而是好处不成?”   庄见大点其头,双手竖起大拇指赞道:“皇上英明,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就是这么个意思。您想啊,您要是不刻意的露出点瑕疵给世人看,世人就好像只把您当神仙供着,这恭敬虽是有了,但那热爱可是会减少许多的。皇上您想啊,哪个老百姓会去热爱一个神仙啊,他们热爱的更多的是离他们近一些,让他们认同的贤明君主啊。因为贤明君主是为他们带来幸福生活,让他们能在众多异族面前抬头挺胸,骄傲的说一句:我是大隋人的人啊。这样的君王,让他们感觉亲切、热爱。而这些就来源于君王有意的露出一些瑕疵,甚至传闻,让他们能更深切的感受到,啊,原来我离着我们伟大的领袖是曾经这么近啊,啊,天啊,真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幸福。皇上,所以臣才说您才是真的贤明啊!”   这一番话,庄大侯爷充分发挥了厚颜无耻,下流卑鄙的一贯作风,顽强果断,机智勇敢的大展马屁神功,直拍的老杨同志心头舒畅,不由的是哈哈大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庄侯爷反击的第二弹   御书房内,在庄侯爷一通神功发过之后,老杨同志终于是展开笑颜,心中那股子忿怒悲郁之气稍解,拍着庄侯爷的肩头,点点头笑道:“小见仁,不错不错,你很好,很好。”   庄见同学满面花开,两眼眯成一条缝似得,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弓着腰口中一劲儿的连连谦逊。肚子里却是纠结的简直要炸了。我Fuck你个老渣,你是贱人!你是老贱人!贱人中的贱人!你丫那么喜欢贱人,老子诅咒你世世代代当贱人!活该被你儿子给你丫戴绿帽子,嘿嘿,看你丫笑的那么欢畅,是不是戴绿帽子很开心呢?哼,老子看你不但是帽子变绿了,连里面的头发都绿油油了。一只绿毛老乌龟,很好玩吗?   这厮心中半分敬意都欠奉,恣意大骂,却不过只是为了发泄被人总喊做贱人之故罢了,心里阴暗到了这般天地,倒也算是一绝。   君臣二人笑了一阵,杨广心情已是有些开朗,眼见这些事儿都是眼前这小家伙发现的,也便不再避讳他,收住笑声,轻叹口气道:“小见仁啊,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他?难不成当真杀了他?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啊。”说着,老杨同志不由的一阵萧索。   庄见听着小贱人三字,肚子中又是一通的乱骂,这才接口道:“皇上,其实呢,臣觉得您不妨再给齐王殿下一个机会的。子曾经曰过,谁能没有错呢,改了就是好孩子嘛。”   杨广听的啼笑皆非,这厮满嘴的胡说八道,还子曾经曰过呢。倒是哪位子曰过啊?这话明明是《左传·宣公二年》里的,原句却是“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讲的是春秋时期,晋灵公十分残暴,滥杀无辜,大臣赵盾和士季进宫劝谏,晋灵公态度冷淡,不情愿地认错。士季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晋灵公根本听不进,于是派人暗杀了赵盾。最终导致人们奋起反抗,赵穿将穷凶极恶的晋灵公杀死。   眼见着这小屁孩满面正经的在那儿胡侃乱吹,毫无半分羞色,杨广不由的摇头,暗自思量,想必这段故事,自己这侄女婿定是半点也不知的。   庄大侯爷却哪里晓得自己又丢了人了,还在为自己拽出来一句名言而沾沾自喜呢,也没注意杨广目中的笑意,接着说道:“这小孩子呢,都是叛逆心比较强的,父母越是管的严,他就越是想反抗。反而不如把他当成朋友一样,好好跟他谈谈,让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样他自然就会知道父母是为他好的了。这就好像是当年大禹治水一样,那词儿咋说来着?”庄见搔搔头,微微一寻思,这才笃定的道:“啊,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赌博是不好的,既然赌了,就不如让他都输了,这样他输光了,也就明白了。啊,对,就是赌不如输!嗯,赌不如输!”   杨广听的这个汗啊,我你奶奶的!我靠啊!老杨同志狠狠的把这个“我靠”的词儿用了一下。那叫赌不如输吗?那明明是堵不如疏!那是说治理水患,用堵截的方法不如用疏通的方法!跟你那个什么狗屁的赌博有个屁的关系啊!还输光了就明白了,娘的,输光了的都去上吊了,还明白个啥啊!   老杨同志很鄙视,但却很享受和这个小无赖在一起的时光。无他,这种文学上的成就感,简直太优越了!   老杨同志在鄙视和享受的同时,暗中却也大是点头。这个小无赖学问那是半分也没有的,不过这见识还是大有见地的。堵不如疏!也许吧,也许自己真该与那孽子好好谈谈的。   “那以卿家之见,朕当与他再谈谈的好?可是这无端端的骤然宣他,怕是这逆子惶恐,又搞出些事来,反而不美。唉。”杨广微微蹙眉叹道。   庄见眼珠转转,凑上前嘿嘿笑道:“皇上,这事好办啊。臣知道皇上曾带领千军万马,南征北讨过。弓马之能,天下无双!但如今,四方外患都被皇上一举扫平了,实是没了皇上施展的机会了。但这马上得天下,弓射之术可是咱大隋朝的看家本领,对于皇室成员,更应该时常练习的。如今,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好多动物也都出来了,皇上不如召齐王一起打猎。打猎之时,父子二人谈谈说说,一来不着痕迹,二来可以增进下齐王与皇上的父子亲情,三来皇上也可以活动下筋骨,找找昔日纵横驰骋的感觉,这四来嘛,嘿嘿,臣就好吃野味,臣还等着皇上满载而归时,能赏下几只老虎狗熊鹿啥的打打牙祭,嘿嘿,皇上您说好不好?”   耳中听着庄侯爷献上的这一策,老杨同志不由的眉眼俱开,连声叫好,哈哈大笑。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却差点没噎死。老虎狗熊?!还几只!你个小无赖,你当那是兔子呢,还是野鸡啊?一般打猎能碰上一只就是极为不易的,这厮倒好,一张嘴就几只,感情朕这皇帝成你家猎户了不成?打得猎物都给你进献了。老杨同志很无语,无奈的瞅了他一眼,却又自顾寻思那狩猎之处,该当怎么实施了。   只是他低头沉思之际,却没发现,庄侯爷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已是闪过一抹寒光,如同望见了猎物般的豺狼,微露的白牙正自闪闪发亮……   忠知侯府内,后院的书房中,五个人正自围坐一起。庄见自是居于正中主位,右手边正是妾氏罗慧儿。下面三人,一个一身白衣,身材矮小,却满面的轻捷彪悍之气,正是小白猿侯君集。另一个三十余岁年纪,一身青袍,满面沉静淡然,却是李靖。最左边一人年约四十上下,貌相清矍,五缕长髯垂胸,面色白皙,一双长眉下,细目如柳,鼻直口方。   此际身上那袭套头大氅已是脱下,也是一袭交领青袍,前襟撩起之下,端坐的身子如青松般挺直,配着那白袜云鞋,整个人似有一股空灵之气透出,飘飘然出尘之际,浑不似人间人物。   此刻庄见已是自宫中返回,正自将今天与杨广的问答详细说了一遍。等到庄见说完,慧儿和侯君集都是喜动颜色,大出一口长气儿。李靖也是微微颔首。庄见扫视一眼,这才对着那人才恭声道:“莫老,您看这些安排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能做的我可是都做了。”   那人一捋长须,淡淡的点头道:“侯爷做的很好,不动声色之中,已是将大局布好了。剩下的,就是借势布子了。这个自有老朽去做,侯爷只需安排内卫之人按计行事就是了。只是此事一过,老朽便自去了,不能给侯爷辞行之罪,这里先行谢过。”说罢,微微躬身一礼。   庄见连忙还礼,叹口气道:“唉,我知道你们这些隐士的脾气,这些个破事确实烦人,莫老这次能出来相助,不但亲往齐王府,拖住了齐王暕的手脚,还给我出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小子心里实在是感激的,可惜小子没福气,不能多点时间跟你老相处,这份情分都没法子回报,莫老再说什么罪不罪的,这不是大耳刮子抽我吗。此番分别,莫老身处险地,可要多加小心,一旦安排好,就早早脱身,免得那齐王暕兔子急了,狗急跳墙下,要是伤了莫老,我可没法跟世民大哥交代了。”说罢,唏嘘不已。   这人竟赫然是齐王府新晋舍人,被齐王奉为上宾的放鹤山人,莫离莫不弃!原来,当日庄见将事情始末跟李世民说了之后,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隐藏的危机,只是李家本就遭嫉,哪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帮他谋划,当下就为他推荐了这位隐士。   这莫离早年乃是官宦之家,亲眼见朝代更替之间,低层百姓的疾苦,对那庙堂之上勾心斗角之事更是厌烦。于是举家隐居于荥阳城外的一处深山中。某日因着出外采办,却被恶吏敲诈纠缠。这莫离身负大智慧,实是惊才绝艳之辈。但遇见这些泼皮无赖,倒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眼看着要吃眼前亏,正巧李世民巡街路过,斥退恶吏,免了莫离受辱。相约一谈之下顿时惊为天人。只是无论李世民如何请求,这莫离死活不肯出山,最后只是应承日后可帮李世民做一件事,以还当日情分。李世民在知晓庄见之事后,便想起这位放鹤山人来,这才将他推荐给了庄见。   庄见亲持李世民印信去请,莫离才肯出山,当下给庄见出了一条计策,又亲往齐王府设计,几经兜转之下,终于使得这条妙计得以实施。这会儿,整局棋已是到了收官起网的时候了,这才与庄见约下辞去之言。   当夜,送走莫离,众人又聚在一起,苏烈伍召等人俱皆过来,细细疏笼一番方才离去。澄澈如水的月光下,庄见目注虚空,心中暗暗祷告。一张针对魁首,二皇子齐王暕的大网,已是拉了开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子龙将军的枪   汾阳,位于山西省腹地,西依吕梁山,东濒汾河水。南以虢义河与孝义交界,西依薛公岭与中阳县、离石区为邻,北沿墙板山与文水县毗邻。距省城太原不过两百余里,向属于太原郡治下。   隋大业四年,有术士传出畿语,道是“李氏当得天下”,又言汾水发源之处,有王气腾空,乃主新朝之运。炀帝杨广大怒之下,却也是甚为担忧,遂发民夫于此处修建汾阳宫一座,以压地气。   这汾阳宫虽地处汾阳,却是属于楼凡郡管制。杨广当日修建此宫,一来固然是压制此地王气,二来也是因着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这三来却是因为此地猎物繁多,实是个天然的猎场。   那日,御书房内,得了庄见献计,杨广大喜之下,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处所在,当下传旨,定于月后进行春围,二皇子齐王暕随驾。此旨一下,众臣大哗。不为别的,因为狩猎一事向来都是在秋季举行,称为秋围。春天却是甚少有行狩猎之事的,春天是动物发情期和交配期,此时打猎,既不利于动物的繁殖,也属于不仁之举。   只是庄侯爷哪里知晓这些,就算知道怕也是不会去理会的。杨广虽是知道,但一来儿子的行为越来越是乖张,实在没时间也没耐心去等了,二来,这样子心烦意乱的处理朝政也是心中不得安宁,反而不如出去发散发散。故而,这才直接下旨进行春围。   皇帝春围,却不像普通猎户,扛个弓带只狗的就直接进山。而是要准备一大堆的东西和仪仗。众大臣尚要相随,祭告天地一番方才前往。   等到一应物事都准备齐全,已是阳春四月,虽是还有些料峭之意,但那春风之中的柔和之意已是极为明显了。   这一日,承天门前的校场上,旌旗招展,鼓声震天。两万御林军铠甲鲜明列成四个大阵。皇帝杨广登御车而上,挥令出发。鼓号齐鸣中,众军相继开拔。   庄侯爷一身锁子亮银甲,胯下一匹白龙驹,身披白狐锦缎大氅。亦是列身于众臣之中。只是众人尽皆文官打扮,偏偏庄侯爷大是崇拜三国时期的蜀汉名将赵云赵子龙,却是不管别人如何看,执意让红拂为他选了这么一身行头。   此刻一群紫袍大员中,庄侯爷盔甲鲜亮,意气风发,风光倒是风光,但与周围众人却是怎么也格格不入。惹得众文官都是大摇其头,叹息不已。再看看那只不时的从天上落下来,站到他肩头的凶恶的白鹰,都是慌不迭的离得他远远的。这还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啊。这人如恶魔,养个鸟儿白长那么漂亮的皮相,也是凶狠的紧。   庄侯爷却是满面眉花眼笑,坐于白龙马上,左顾右盼,随着大队缓缓进发。眼见道路两侧,众百姓罗拜依旧,如同上次自己初见杨广之时,心中不由的大是感触。昔为拜下者,今为据上侯。这角色的转变,让他直有种梦里雾里之感,飘飘然大是享受。   众大臣眼见这小无赖满面贱笑,一脸红光的,都是一阵的无语。只盼这位爷就算特立独行也没关系,千万别出别的妖蛾子,让自己等人吃了瓜落就行。   众人心中正自祷告,却见庄侯爷忽的蹙起眉头,左右踅摸,满面的欲求不满之色,宇文化及连忙靠了过来,低声问道:“兄弟,怎么,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他掌太仆少卿之职,管的就是这皇帝出行一应车驾御用之物。庄见此刻身为郡马,自是一应之物也归他管。眼见这位小爷左看右看的,面有不满之色,只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到,故而连忙过来相问。   庄郡马抬头看看他,发愁道:“啊,老哥哥来的正好。你看小弟这身打扮,啥都齐了,却单单少了顶顶重要的一件道具,委实不爽啊。”   宇文化及暗暗头疼,看着他一身亮的刺眼的铠甲就是一阵的头晕,这会儿听他说缺了重要的物件,不由的一惊,连忙打叠精神问他是缺了什么。   “枪啊!当然是亮银枪啊!”庄大侯爷翻了翻白眼,满面不屑的说道:“你看人家子龙将军骑马打仗的,不是都说胯下白龙马,手中亮银枪吗?唉,小弟这没有亮银枪,不伦不类的,可真丢了大人啦。老哥哥,你帮我找杆亮银枪来好不好?”   宇文化及身子在马上晃了晃,险险没一头栽下去。伸手扶住马鞍,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这才睁开眼,勉强笑道:“兄弟,你看,这大军都已出发了,所有物件都打成卷了,且等到了歇宿的地儿,为兄再给你找来好不好?兄弟这一身已是……已是……非常,那个帅了!就……就先将就下好不?”   宇文化及好言安抚,心中简直要抓狂了。你个假把式!亮银枪?给你杆亮银枪你会用吗你。你好好一个文官,堂堂当朝郡马爷,一等开国县侯啊,这整的跟个武夫似的,把老夫忽悠过来,就是给你找枪?我日你奶奶的!难道老夫就那么清闲不成?宇文化及感到自己头上热血直冲。   “啊?不是吧!没有吗?想不到办法吗?那我岂不是要丢人丢一路?那算了,我不去了,我自个儿回家去,咱丢不起那人。”庄郡马很不乐意的嘟囔着,就要勒转马头而回。   宇文化及直惊得魂飞天外,一把拉住道:“别!好,我找我找,我去给你找!”妈的,你回去?这整个大军齐齐前进,突然有人往回走,而且走的还是你这么个岔眼的主儿,等回头大军一乱,皇帝一问,好吗,忠知侯爷,当朝郡马因为有东西没准备好回家去了。这……这……老夫的脑袋还用要吗?!   宇文化及气的牙根痒痒,却也只得凄凄惶惶的兜转马头去为庄侯爷找那拉风的道具去了。   庄侯爷达到了目的,这才重又眉花眼笑,得儿驾驾的催着白龙马,迈着轻快的步子跟上。可怜宇文化及大军行进之中,又哪里去找那亮银枪啊,好歹最后寻了一根大槊扛了来,等到满头大汗的交到庄侯爷手中时,这位庄侯爷直接嘴一撇道:“你多会儿看子龙将军用这破玩意了?丑也丑死了,不要!”说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任凭宇文化及好话说尽,就是不应。到了最后,直接来了一句:“我还是回去好了……”宇文化及直接败退。   于是乎,两万大军不停向前行进中,整个队伍中最忙碌的就数宇文大人了,忙忙碌碌的东瞅瞅西望望,直往那些大兵们身上瞅着。   “兄弟,你看这个行不?顶好的金环大刀,多威风啊!”   “不要,子龙将军不用刀!”   “……”   “兄弟,你看这个,呐呐,钩镰枪,红缨闪动,还带着弯钩,漂亮吧?”   “子龙将军叫白马银枪!不叫白马弯枪!”   “……%……”   “兄弟,看看这个,这个,多帅的造型,枪尖弯曲起伏不定,锋芒闪烁,实是利器啊。”   “第一,子龙将军姓赵!不姓张!第二,你有见过一身黑袍,满脸胡子的子龙将军吗?那是丈八蛇矛!不要!”   “…………%……”   “兄弟,你看你看,哇哈哈哈,我找到好东西了!怎么样?方天画戟嗳,飞将吕布的绝世神兵呐。”   “……我还是回去好了”   “#%¥……%¥……&”   N遍之后,后队辎重队中,赶羊的羊倌儿满面委屈的问伍长:“大人,宇文大人为啥抢俺的烤羊扦子?”   伍长满面庄重的想了想:“宇文大人想吃烤羊了,又觉得你身上羊膻味太重,所以决定自己烤……”   刚奔出没多远的宇文大人扑通摔下马来,随即悲忿的爬起来,再次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看!宇文大人明显是馋疯了,都有些羊癫疯了!”伍长很同情的向一边的羊倌儿解释道,羊倌儿释然。   前队中,宇文化及大人满脸狂喜,对着庄侯爷使劲的招手示意,满头大汗的冲到庄侯爷面前,呼呼直喘,半响方才哈哈大笑,笑声中极尽欢喜之意。眼见庄侯爷以及众人都诧异的望向他时,才微觉尴尬。不过顺即就被因为找到了需要的物事后,那巨大的成就感而代替。   对着庄侯爷一脸的诧异,忽的自背后晃出一杆亮亮的长杆,一头锋尖倒也锐利,只是有些部分稍有些发黄,不仔细看倒也过得去。   宇文化及眉毛胡子俱动,将这满散着羊膻味的“亮银枪”递到庄侯爷的眼前,得意的笑道:“兄弟,看看,蜀汉大将,五虎上将军赵云赵子龙将军的成名神兵——亮银枪!为兄给你找到了!”   庄侯爷探头看了看,伸手掩住鼻子,皱眉道:“老哥哥,你确定自己没搞错?子龙将军干过烤肉串的小贩吗?唉,算了,刚才列位大人说,其实小弟文质彬彬,儒雅有型,更像运筹帷幄之中,料敌千里之外的卧龙先生——诸葛亮!所以,小弟准备暂时先当会孔明先生吧。你看,道具都是现成的。”说着,竟是自袖子中摸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轻摇了两摇,长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起伏高低的吟喔之声中,果是俨然有些诸葛之亮。很好!很强大!宇文化及大人满面堆笑!紧抿着嘴不说话,将一口冲到嗓子眼的逆血咽下,挑起大拇指竖了竖,看着庄卧龙施施然驾着白马而过,扑通一声,已是一头载到马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汾阳围猎   和熙的春日阳光映射下,汾阳宫金碧辉煌,规模壮观,殿宇楼阁,水榭歌台,栈道回廊,应有皆有。   一畦纵深的小湖,像一颗镶嵌在群山之中的硕大珍珠,又似一面平躺在幽谷内变形的银镜,山势连绵,绿树环绕,蓝天碧水,浑然一体,景色瑰丽。   此刻,汾阳宫内外,处处锦旗飘舞,在早春的凉风中扑啦啦作响。两万禁卫军早将整个汾阳宫团团护在其中。   小湖边上,炀帝杨广一身胡服,背背宝雕弓,肋挂雕羽箭,胯下火龙驹长声嘶鸣,摇头摆尾,隐隐有腾龙之势。身旁,二皇子齐王暕一身锁子黄金甲,胯下乌云盖雪追风驹,亦是不安分的频频打着响鼻。   杨广眺望着远方,扬起手中马鞭指着前方幽密的山林,呵呵笑道:“皇儿,你与朕各带一千兵士,绕湖而过,进入围场,各展手段,且看究竟谁的收获更大一些如何?”   杨暕眉头轻轩,满面刚毅,恭声道:“儿臣领旨,儿臣定不负父皇教导,绝不会输给父皇的。”   杨广“哦”了一声,呵呵笑道:“这么有把握?”随即不待杨暕回话,扬手对跟在身边的来护儿摆了摆。来护儿大声领命,转身纵马而出,高声叫道:“鼓手准备!!!擂鼓!”   随着来护儿喊声落下,顿时一阵闷雷般的鼓声已是隆隆响起。远处山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扑簌簌漫天飞起,无数小兽在草野间急急躲避,狼奔豕突。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些动物游走的方向。   皇帝杨广轻轻一拍儿子杨暕的肩膀,大声道:“我儿,且让朕见识下你的手段吧。”说罢,手中马鞭扬起,噼啪打了一个脆响,身后一千武卫同时暴喝起来:“嗬!!!嗬!!!”随即,但见杨广轻踢火龙驹,已是带头冲了出去,众武卫满面兴奋,奋声嘶喊之际,已是急急跟上,宁静的小湖边上,顿时就是一阵的喧嚣尘上。   这边杨暕更不稍慢,几乎与杨广发动的同时,也是大叫一声,带着自己一队亲卫府卫,已是奔逸而去。   两队人马翻翻滚滚之际,霎时间已是去的远了,众武将自是随着杨广而走,文官们却是躬身目送,直待两队人马走的不见了踪影,这才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的各自寻个清静所在,吟诗诵景。这里美不胜收,若是不做出几章绝句来,岂不是太失众才子的身份了。   想来陛下等到回来后,定然也会赋诗以和,自己若是不能早早准备好,到时候丢了丑,那脸面须不好看的。   庄见在杨广启动时,就和队伍中的伍召对了个眼色,见伍召微微颔首,这才放心。自己站在湖边,笼目远望,只见那远处林中边缘,一个青色身影一闪而逝,直往外遁去,不觉心头大松。   身后响起脚步声,庄见刷的展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一阵的寒风便直直的冲进鼻子中,不由的接连两个喷嚏。激灵灵打个冷战,嘴中骂道:“日,真他妈的凉!”这诸葛之亮没扮好,但那诸葛之凉却是先来了。   心中大是不爽之际,却听身后“噗嗤”一声浅笑,庄见不由的一呆,霍的回身来看,却见两个英姿飒爽的小兵,正立在自己身后。一个巧笑倩兮,两眼弯弯如同新月,另一个却是红晕满颊,星眸中漾着柔情无限。   庄见呆愣愣地看着,一时间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那诸葛之亮的风采却是半分也没剩下。这两个小兵,竟然是濮阳君主杨萍儿,和南阳公主杨惋儿!   此刻眼见庄见呆呆的模样,杨萍儿咯咯的笑弯了腰,娇声对着惋儿笑道:“姊姊,你看这呆瓜,可不是跟咱初见他一般模样?”   杨惋儿双眸波光潋滟,精致的脸庞上红霞满面,只顾痴痴看着眼前人,听着妹子的打趣声,心思忽的回到了那个午后的监院,那个青袍少年,卓然而立,神采飞扬间,就轻易的将自己的芳心采撷去了。   庄见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先是大喜,随即就是大惊。急忙向四周看看,却见不远处罗世信和雄大海对着自己微微点头。再转头望望,隔着小湖的另一侧,花石掩映之下,众大臣都是各找乐趣,吟诗唱赋,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长出一口气,急急走到二女面前,笑嘻嘻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怕给皇上知道吗?”   杨萍儿小巧的琼鼻皱了皱,哼道:“才不怕哩。你不知道咱们的化妆术多么高明,又躲在大军中,皇帝叔叔定然发现不了的。喂,大坏蛋,我们来了你不高兴吗?”   庄见心中苦笑这小姑奶奶只道这是来围猎,却不知道这次围猎,猎的却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心中发苦,面上却是嘻嘻笑道:“怎么会,咱家萍儿想夫君了,来看夫君我,夫君我可是高兴的很呢。哈哈。”   杨萍儿大羞,两眼内却满是喜悦,侧着头,一根葱白的指头抵在腮边,哼声道:“才不要想你呢,我和皇姊听说这里有只白色的大鸟,咱们是来看大鸟的。你又自作多情作甚?还有,人家还没嫁你呢,不准以人家夫君大人的样子说话。”   庄见心下温暖,过去轻轻握住她玉手,呵呵笑道:“好,既是郡主这般说了,那啥,咱就不以你夫君的样子说,咱以郡马的身份来说可以吧。”   杨萍儿被他握住小手,早已晕晕的了,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傻傻的点点头。庄见好笑,却转头望向惋儿,温声道:“萍儿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娘娘可知道你来了吗?”   惋儿红晕双颊,低头轻声道:“母亲只是让惋儿小心。我……我是……是陪萍儿来的……”说到这儿,却是觉得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由的双颊更是如同火烧云一般。   庄见眉花眼笑,哪里肯放过这到了嘴边的小羊羔,贼笑道:“了解,了解!是陪萍儿来一起看夫君滴,嘿嘿,很好很好哈。”口中说着,已是伸手将杨惋儿玉手一起拉过。   杨惋儿耳中听到他调笑,竟利用语病讨自己便宜,心中却是又羞又喜。待到小手给他一把捉住,顿时就是心中一阵的狂跳。晕晕乎乎之间,下意识的反手紧紧握住,生恐这是一个梦,就此醒来再不见踪影了。她与庄见之间,相识最早,却是总在朦朦胧胧之间徘徊,从没真正的说明白,又隔着身份这个大大的障碍。故而,她患得患失的心理,在诸女中却是最深的一个。此刻突然如此真实的握住了手儿,如何不让她心旌摇动,不克自抑呢。   庄见眼见此地太过开阔,别人自远处看来,见他握住俩士卒的手,还不定怎么想呢,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旖旎。当下,微一用力,带着二女躲到了一处大石后,这才将二人拥到身边,眉花眼笑的进行着伟大的调情事业。说到情浓处,直让二女心神俱醉,都是红晕满颊。   言谈之下,庄见这才知道,别看二女矫矫弱弱的,却都有一身的骑乘之术,这却是这个时代的显著特点,不论男女老幼,但凡能接触到教育的,御之一道,却是必修之课的。只是随着大军走了这几天,以二女的身份,平日里的娇贵,也是着实不易的。由此可见二女对自己的情分之重,让庄见大是感动。   他三人在这喁喁细语,柔情蜜意,欢喜无限。围场中老杨同志却是眉头深锁,满面铁青。   话说他带着这一队人马直杀进围场,吩咐众人四下驱赶野兽,欲要大显一下身手,也自过过瘾头。哪知道众人一通忙活,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折腾半天,竟是不见一只小兽出现,整个围场中,除了林间偶尔扑簌簌的鸟雀飞过外,竟是再不见半只兽类。   杨广坐于马上,怒目瞪着众人斥道:“怎么回事?为何这偌大的地方竟无兽类,尔等为何不往四处去赶?却尽在这里磨蹭?”   伍召偷眼看看常青,二人对望一眼,这才同时趋前跪倒,叩头沮丧道:“回禀陛下,非是小的们不尽力,实在是……是……”   杨广怒道:“吞吞吐吐些什么?还不快说!”   伍召这才咽口唾沫,艰难的道:“小的们过来时,就见齐王殿下的府卫,将这里的鸟兽尽数赶到他们那边去了。小的们待要也过去赶些过来,却被人赶了回来,不允许小的们进入,小的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还望陛下恕罪。”   杨广听的大怒,骂道:“尔等素日俱为护卫,如何竟肯听人指使了,当朕不知你们素日所为吗?”   伍召趴伏地上,叩头道:“回陛下,那边驱逐小的们的,不是护卫,乃是这宁武县县尊大人,道是奉齐王令,封场围猎,小的们实是无奈。”   “什么?宁武县令?!”杨广大惊,面上已是一片杀气,怒道:“本朝自有规矩,县令不得私离驻地,那宁武县如何进的这汾阳宫?还敢胡说!”   伍召回道:“那宁武县向来于齐王交好,此次,乃是齐王殿下带入的,小的们不敢拦阻。”   杨广听到此处,再也无语,转首望着远处杨暕的方向,隐约听闻欢呼声不绝,不由的暗暗咬牙,面上已是一片杀机盈然……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扳倒   “你看到了!看到了吧!你让朕给他机会,朕给了!可他给了朕什么?羞辱!是羞辱!逆子!这个逆子!为了围猎,居然敢坏我大隋律法,私带地方县令入朕行宫,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还有什么?你说!”御书房里,炀帝杨广彻底失控,如同一只狂暴的困兽,对着庄见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庄侯爷满面无辜,低眉垂首,只是肚中却是乐开了花。这已是自汾阳宫回来后的第三天了。当日汾阳宫中,当老杨同志捂着一颗受伤的心,两手空空的回来后,却见自己那位儿子却是满载而归。足足十几只麋鹿,无数的小兽,让老杨同志那颗脆弱的心,在伤口上再次被撒了一把盐。   于是老杨怒了,最先倒霉的就是那位宁武县令。自以为有二皇子撑腰,却不料到了临头,这位二皇子实是一点用也没有的。在声嘶力竭的哭喊中,被愤怒的老杨同志,当做练习其抽象派艺术的道具,一点点的化作了一堆碎肉。   面对着满心愤怒的皇帝,众大臣无人敢多坑半声。老杨当场剐了宁武县令,下令将齐王暕递解回京。众人大骇,尽皆失语。一队大军来时欢欢喜喜。敲锣打鼓,回去时,个个满面惊凛,小心翼翼。庄侯爷自是闷声大发财,将两个俊俏的小卫兵,假公济私的安排到自己身边,一路上尽情调戏,享尽温柔滋味,对于那位二皇子猎得的猎物,也是毫无顾忌的大快朵颐,让众大臣都是阵阵的无语。似这般没心没肺之人,倒是能活到这个时候,真真是异数了。   只是惋儿丫头对自己父皇倒甚是担心,几次问庄见原因,都被庄见搪塞过去,只说日后自知。杨惋儿无奈,也只得收拾心怀,不去多问。只是庄无赖眼见这个时候再去欺负人家闺女,确实有些无耻了,这才稍稍收敛。倒让杨萍儿凭生许多幽怨。小丫头初尝情爱滋味,正是痴缠时候,又是个粗疏的性子,眼见庄见不来搂抱自己,自是大生娇嗔,庄见只得好言安慰,一再保证回京后定然常去看她,这才让小妮子转嗔为喜。   等到大军回了京城,庄侯爷也不去多问,拖了两只鹿和几只孢子,仍是铠甲鲜明的回了府。此番出击,初战告捷,剩下的事儿吗,嘿嘿,自会找人顶缸去做的。庄侯爷到时候只管稳坐钓鱼台作壁上观就是。   当晚即打发家人往裴蕴府上,递了一封书信。可怜的裴蕴本以为上次的事儿完结了,庄侯爷终是放过了他,还曾经好一顿的背地里嗟叹,自己遭遇到了君子了。等到他收到这封信,看完后,当即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晚上,以惩罚自己见事不明的罪过,并郑重的祷告上天,将那曾经给予过某人的君子称号取回,改而换做另外两个字——恶魔!并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恶毒的诅咒。   而恶魔却是毫无半分损害,第二日即在家里开起了盛大的烧烤大会,与会众人载歌载舞,将引起老杨同志勃然怒火的猎物,统统分食掉了。庄恶魔美其名曰,此乃为君分肉,为君复仇之伟大壮举也。   只可惜等到第三天,这位为君分忧的功臣,就被分了肉的君给请到了宫里了,劈头盖脸一顿的训斥,也就是眼前这一幕的发生了。   庄见满头黑线的忍受着满耳朵的电闪雷轰,心里不由的大骂,奶奶的,老渣,行了啊,差不多行了哈。你们家那小乌龟给你戴绿帽子,抢你猎物,跟老子有屁关系啊,干嘛不依不饶的对着老子喊啊。老子看你可怜,让你发泄两句不跟你计较,可你也不能没完没了啊。娘的,喂喂,够了啊,别再来了啊,再来,我可……我靠,哪儿下雨?哎哟,还夹杂着冰雹!   庄侯爷正自忍耐的上火,猛然间只觉的面部水渍点点,有几颗落在脸上,还很有些疼痛,正自奇怪,抬头看时,顿时吓了一跳。却见老杨同志正自两眼通红的盯着自己,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前。   “朕要圈禁他!这般逆子,胡作非为!再不管教一二,必将做下大恶!”老杨同志依然在说着,随着一张嘴的不停翕合,庄侯爷眼前一片迷蒙,无数雨滴顷刻间当头淋下。   我靠!原来是这样!庄侯爷愤怒了!你骂就骂吧,干嘛喷人啊?吐口水这种运动那是咱们混混的专利,你是皇帝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抢别人的专业吗?不行,要让你见识下,哼。   庄侯爷心下大大的不爽,当下张口“喷”道:“皇上圣明!对于不听话的孩子,该教育的时候就要教育,子曾经曰过:溺子等于杀子!先给他些教育,关他个三五十年,啊,不是,那啥,三五十天的,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至少知道啥叫孝道不是。太过分了,臣也觉得这丫的太过分了!居然一只鹿都不留给皇上。他打别的兽也就罢了,这鹿是可以随便打的吗?那都是皇帝打的。当年不就是秦的鹿跑了,天下都去追,追的满天下跑,结果刘邦那个老流氓追上了,就当了皇帝了吗。唉,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鹿,跑的那么快,居然让人满天下的去追,厉害厉害!”   这厮有心报复,狠狠的酝酿了满口的口水,这一张口,顿时唾沫星子犹如暴雨梨花一般,又似星河倒泻。老杨同志顿时只觉眼前一阵水雾迷茫,大雨滂沱。登时便是抱头败退,挥袖挡住。   本来满腔的愤怒,一肚子的大火顿时给逼了回去。这小无赖一张嘴就让人无语!自己个儿没事找事的,跟他废个什么话啊,直接让他去该干嘛干嘛不就完了吗。唉,还满天下的追鹿。老杨同志突然很后悔,很伤心。自己一颗受伤的小心肝儿还没受到抚慰,却又引出这小无赖的一通废话来受折磨。他抬着衣袖挡着脸面,眉头紧皱,实在忍无可忍了,大恨道:“住口!”   随着这声大喝,耳边的魔音戛然而止,老杨同志大舒了一口气儿,刚刚放缓了面皮,蓦地见自己大袖下探出一张笑脸,张口问道:“咋了?皇上,有事您吩咐!”   随着吩咐俩字的发出,顿时一片雨雾直直喷满了老杨一脸。老杨同志面色木然,半响缓缓放下袍袖,悲忿的道:“你明天上朝,朕有事安排你做。”说罢,转过脸去,恨恨的抹了一把脸,大步而去。他只道庄爱卿是激愤所致,唾液腺发达了些,这才有些失仪,哪里知道那小无赖实是诚心报复,可怜的老杨啊。   庄无赖望着落荒而去的老杨同志,满面的眉花眼笑,得意洋洋的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幞头,这才直起身子,施施然而出。此次唾沫互喷大赛中,庄无赖以二比一的绝对优势,胜出!   第二日,众臣上朝。各大臣眼见瘟神驾临,都是自觉地与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彼此间,却又互相猜测着,哪个倒霉的家伙,被他盯上了呢?   裴蕴站在行列中,心中悲叹,无精打采的低头琢磨,待会儿上完这一本,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打道回府,离开这个让自己收获了无数快乐和财富的殿堂了呢。唉,演出的帷幕还未落下,自己却已经要离开了。裴大人此刻的心态,估计跟那被PK下去的超女定然是一样的。   光华灿烂的九龙宝座上,杨广端身而坐,众臣朝拜完毕,德全高唱开朝议事。裴蕴跪坐在行列中,狠狠的咬咬牙,这才抢身而出,俯伏在地,高声道:“臣有弹劾奏章,恭请陛下过目。”说着,字袖中取出章子,捧于朝笏上,呈递过顶。   太监德全走下玉阶,伸手取过,回身走到御案前,将章子呈上。杨广满面阴沉,看了下面裴蕴一眼,这才缓缓打开奏章,只不过看了几眼,已是呼吸急促,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喝道:“混账!”   裴蕴在下面只听得心头一颤,心中悲呼一声:完了!连忙以额触地,颤声道:“陛下息怒,臣死罪!死罪!”一个身子,顷刻间,已是簌簌而抖。   众大臣都是趴伏在地,心中暗暗诧异,今日不见那瘟神出手,怎的这位御史大夫倒是先冲了出去?而且竟还惹得陛下如此火大,却不知这裴大人唱的是哪一出了。   上面杨广喘息片刻,方才重又坐回龙椅中,沉声喝道:“裴爱卿,你章子中所奏之事,都查实了吗?”   裴蕴心中发苦,心道:那里面记载的事儿,简直就是千奇百怪,闻所未闻。什么强抢人家一只母猪,只为回去收集淫液,又什么迫害人家全家,只为看上人家家里的公狗强壮,欲要切了那话儿进补的,这种种桩桩的,如何去查证?只是那位主儿平日里做的恶事儿,倒也不少,街市坊里的,多有所闻。这会儿自己倒也不怕核实,而且也只能咬牙做下去了。   当下艰难的应道:“俱已查实,均属事实。臣不敢妄诬皇子,请陛下圣裁。”说完,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将自己叉出去,赶回老家算完。   只是等了半响,只闻上面杨广呼吸声越来越粗,却是并无其他言语,不由的心中忽的兴起一阵希冀,暗暗祈祷奇迹的出现。   “传朕旨意,皇二子齐王暕,恣意妄为,坏我法典。所行所为,谮越狂悖之处,不胜枚数。深失朕望!着城管司、御史台联合缉拿,押于宗正寺,不得朕之旨意,不许外出,不许任何人探视。违者斩!着郡马庄见仁、内史侍郎萧瑀查抄齐王府,交验内库。钦此。”耳中,忽的传来皇帝平静中蕴含着无穷愤怒的声音。   裴蕴这一刻,忽的内牛满面。天啊,奇迹,真的出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财其实很简单   齐王暕倒了!庄见这一刻,心中简直欲要高声唱了出来。妈妈的,一直以来,这小乌龟一直在暗算自己,一波接着一波的,自己几番险死还生。这一刻,终是安全了!   通往齐王府的大街上,庄见端坐马上,心头不由的一阵通亮,大是爽利。最大的一块心病去了,幸福生活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了。看着刚刚被宗正寺提走的齐王暕那副落魄的样子,庄见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这捉拿案犯的事儿,庄侯爷自是不会没事找事的往前凑的,只是传了一道手令给苏烈,令伍天赐带一百城管司衙役,随着御史台和宗正寺的人,直接闯入齐王府,就在齐王暕尚在书房中,为着莫离的不辞而别而大发雷霆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手下三总管及众多王府内侍,俱皆成擒。并没费半丝力气。   庄侯爷直到得了消息,这才与内史侍郎萧瑀二人眉花眼笑的上了马,领着一帮子大内侍卫,浩浩荡荡地往齐王府而来,执行那伟大的抄家壮举。   这种大事,庄侯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于人后的。就算用脚趾头去想,这抄家的活动都是一项提高混混素质,发展家财壮大的活动。实在是对人身心大有裨益的一项高品位运动,庄侯爷这么有品的人,又怎么肯放过呢。   身后,已经升为侍卫统领的常青带着五十个大内侍卫,也是满面春风的跟着。话说,打从认识了这位侯爷后,常青发现自己的命运,神奇的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升官发财不说,就因为每次庄侯爷见了自己,常常拉着自己说笑几句,就让很多以前不大看得起自己的大臣们纷纷侧目,家中已是不时的有人自后门投贴求见,送礼拉关系的。其所求不外乎是要自己在庄侯爷面前给美言几句。常青很享受这种感觉,于是乎,对于但凡牵扯到庄侯爷的事儿,常青都是打点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去做。今天,侯爷得了这等美差,果然又是点了自己同行,直让同衙的其他侍卫看的眼红不已。   抬眼看看前面那个紫色的身影,端坐马上,身边那个内史侍郎萧禹老头却是不断的伸过头去,腆着脸说话,满脸堆笑中,竟显一份谄媚。满头早生的华发和庄侯爷那张尚带着一丝稚嫩的面庞相映,让常青心中大起自豪之感。看看,咱家侯爷别看年轻,可这派头,这气势,又有那个不开眼的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放肆。嗯,老人儿说的对啊。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可惜很多人只知道别入错行,谁又能知道,就算入对了行,这样站错了队可也是要不得的。常青很美,心中已是把自己彻底划入庄侯爷一系了。   内史侍郎萧瑀今年不过四十岁,此次之所以能和庄见一起来办这查抄齐王府邸的皇差,却是因着他同属皇亲一系。这萧禹的亲姐姐正是炀帝杨广的正宫娘娘,皇后萧氏。故而,萧瑀虽是官位只是内史侍郎,实则那身份却是国舅爷的。   萧瑀天性心胸不宽,又因自己累世王侯,对其他人就不免有些看不起,多受排挤。但此番在庄见面前,却实在是不敢拿乔。一来这小子也属皇亲一系,二来,萧瑀虽是傲气,但却不傻,眼见着朝中众臣在这个毛孩子手中,被整的哭爹喊娘的,但却没一人能扳动其分毫,这次,竟是连皇子之尊都栽倒在他手中,心中哪能不小心再小心啊。二皇子齐王暕出手对付庄见之事虽说隐秘,但对于他们这些老狐狸来说,自是通过蛛丝马迹能多少猜到一些,然则这位庄郡马至今依然是安如泰山,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故而,虽说论辈分,庄见小着他一辈儿,他却是丝毫不敢有丝毫不敬,这话里言外的,除了透出一份亲热外,那拉拢攀交的意思也就分外明确了。   “呵呵,郡马啊,你即与萍儿结亲,说来咱们不是外人,对此次抄家之事,可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吗?”此刻,萧老头正凑在庄见身旁,低声问道。   “哦?难道皇上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倒要萧国舅多多指点后辈了,这要论起来,小子也是要称呼您老一声舅父大人的,您要知道什么,可要拉巴拉巴咱这外甥女婿啊。”庄见既然知道他的身份,眼见他递来橄榄枝,如何会往外推,顺势也就打蛇随棍上了。   萧瑀听他喊出这一声舅父来,不由的心花怒放,眉毛胡子齐动,满面的阳光灿烂。靠近庄见低笑道:“甥婿啊,咱这称呼在外人面前可是大大不妥的,只消放在心中就是。那,既是你唤了老夫一声舅父,那就是一家人了。我跟你说啊,这抄家之事呢,历来是由大理寺和御史台去做的,今日陛下却单点你我二人来做,这一来嘛,自然是皇恩浩荡。可这二来嘛,却是大有深意的。”   庄见心中一惊,暗中转着念头。他早知这些古人绝不是像后世中人想象的那般厚道憨直。反而其阴谋鬼蜮之术更是后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往往平平淡淡一句话中,甚至一个手势,都包含着莫大的机会,或是危机,或是生机,就要看个人的领悟了。   这会儿听这老头话里意思,杨广派自己来果然是有其他意思,连忙问道:“舅舅啊,这有啥的你老就直说啊,小婿呢,这为人太直,实在是猜不透里面的机关啊。”   萧瑀暗暗鄙视,你个小滑头憨直?靠,那天下就没贼滑之徒了!只是这话也只能在肚子里想想,见庄见问来,这才呵呵一笑,低声道:“你我都属皇亲,二皇子纵然百般不是,但总是皇家之人。自己人在家里怎么折腾都行,但要是给外人看着,于皇家面上需不好看啊。故而,待会儿,查抄数目上呢,你我当好生斟酌,总不能让陛下难做了就是,你可明白?”   庄见心中早已隐隐猜到,这会儿得了萧瑀提点,如何还能想不明白,当下眉花眼笑的道:“舅舅放心,小婿呢,这人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行事低调。这低调不管是对自个儿还是对外,都是一样的。其实小婿只是图个富家翁而已,至于那些个别的事儿,都是一概懒得管的,到时候如何安排,自然是听舅舅的了。只要舅舅安排好,小婿跟着做就是了。”   他这一番话却甚是滑头,言外之意就是,好处不能少了老子的,至于怎么安排,咱不管,有了功劳谁也抹不去,但有了纰漏嘛,对不住的很,您老在前,咱身子板小,只能躲在你后面了,您老多担待吧。   萧瑀哪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是这般老到,还只当他跟自己亲近,不由的大是欢喜。连连点头。二人一路笑语晏晏,已是到了齐王府。当下安排众侍卫按部就班的一间间屋子查抄在册。   庄见并不多管,只是对着抄出来的物件挨件审视,细细把玩。旁边记录的师爷仔细着留心庄侯爷的面色,见他点头的,就将那物件直接勾掉,摇头的,才再誊写到另一册上面。   等到整栋王府抄完封好,庄侯爷单单古玩珍宝一个进项,就是十几万两入了荷包。至于抄出的现银金箔之物,萧瑀拿过来看看,随即提笔微微一划。庄见看的仔细,那上面原本是两百四十五万两。现在被萧瑀一划,却是将前面俩字直接给去了,随即对着庄见笑道:“侯爷,齐王胆子不小哇,居然聚拢了四十多万两银钱,唉,真是我大隋之不幸,陛下之悲哀啊。”说着,深深叹口气,却拿眼看着庄见。   庄见何等人精,眼见这一笔下去,二人名下财产已是蓦然多了百万之巨,不由幸福的快要抽了。肚子里连喊贪财,脸上却满面悲忿的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唉,硕鼠!简直就是硕鼠啊!不过这四十万两倒也能为咱大隋添砖加瓦了。这些个多余的零哩八碎的,就不用记得那么详细了吧。我看众位侍卫兄弟和这位师爷都很是辛苦,唉,怎么也得拿些茶钱慰劳下嘛。这是办公事嘛,自然是由公家出钱咯。大家这就别在意那些小剩头了,各自分了吧,啊,如何呢,您说,国舅爷?”   众侍卫和那师爷听的不由的怦然心动,他们查抄之时,自也不会客气,顺手牵羊自是题中应有之意,但像这样一下子一人分的几乎上万两的银钱,还真是头一回。心中对这位仗义豪爽的郡马侯爷,当真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萧瑀眸中闪过一道奇彩,不由的暗暗点头,这个甥婿大是不凡,如此手段,借花献佛,不但立时收买了人心,还把这些人同时绑上了船,自是不会有人自找麻烦的去多嘴多舌了。高啊!这个甥婿的前途,绝对无可限量!萧瑀心中暗自感叹。   众人既是了结了这里的事情,立时便是打包封门等等,只将各自所分派人各自运回去。萧瑀待分派已定,这才转头对庄见道:“既已弄好,咱们这便将查抄之物送进内库吧,唉,这内库誊录之事甚是麻烦,走走,咱们还是早点办好才是。如是办完时间还早,侯爷不妨去老夫府上小坐,你我也多亲近亲近。呵呵。”说着,捋须而笑。庄见自是笑着应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梁换柱   二人一路押着长长一溜儿箱笼径往宫中而来。将将走到横街处,却见东市门外,一个道士的背影刚刚踏入,不见其人面貌,唯有肩上挑的一个幡子倒是清楚,上面正书着几个大字:文王神卦,开爻显灵。   庄见见了那几个字,脑子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一件事,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的急的额头沁出一层汗来。   正自焦急时,却听得萧瑀嘟囔道:“这些个江湖术士,整日里就会装神弄鬼,几个乌龟壳一扔,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却不知他们一句话,有时候也能惹出一片大祸的,唉。”他这话却是有感而发,自是针对那“李氏当主天下”的畿语而去的。   只是他这无意的自语,庄见那却是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瞬间已是想起,那内库中的第二片爻壳!自己今日差幸能再得入了内库,听闻萧瑀的意思,定是自己二人将查抄的物件要一一誊写清楚,跟内库交验的。自己一手破字,肯定拿不出手,那么,定是萧瑀誊写,自己唱报摆放了。这段时间,若是自己能找到差不多的爻壳,只要到时候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以假爻壳将那真爻壳换出,定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这爻壳平日里不好找,但偏偏刚才那道士写着开爻显灵,想来肯定有那乌龟壳的,虽说不一定有一模一样的,但总是个机会,却不能放过了。   心下想明白了,不由的猛然勒住胯下马,转头对着萧瑀苦笑道:“国舅,我忙活了这一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你们可能稍等我下,我去淘换点吃食,略微垫垫,要不,待会儿一通忙活,再饿晕了可就笑了。”   萧瑀哪知道他另有算计,反正这趟差事差不多也做完了。早一刻晚一刻的,也不差这一点功夫,当下点头应了。   庄见大喜,催马直入东市。门口城管司守卫,眼见自家BOSS突然现身,不由的都是一惊,连忙正身而立。庄见勒马问道:“刚才进去一个道士,可看到往什么地方去了?里面算卦的都在哪个坊子经营?”   门卫一愣,随即躬身回道:“回大人,问卜之人都在街市两侧,并无特定坊子,大人所问那道人好似往东去了,只是很可能会入了横巷,可要小的们去寻他出来?”   庄见摆摆手,不再理会,纵马直入。眼见街市上人流如织,却是不见那道士的踪影。庄见心中大急,驱马顺着中间驭道急行,将将奔过两个街口,却见左边横巷内一角幡影晃动,刚刚闪进一处铺子。   庄见大喜,凝目看去,正是一个饭庄。当下拨转马头,催马直入。到得近前,探头看去,果然正是那个道人,此时正放下布幡,高声唤店家将上酒食。   庄见甩鞍下马,大步而入。直直走到那桌前,就往对面一坐,笑嘻嘻的道:“道士,先别急着吃,生意上门了。”   那道人闻言一呆,抬头看向庄见。庄见见他生的好一张相貌,双眉细长入鬓,二目有神。鼻似悬胆,唇若涂朱。五缕黑髯飘拂胸前,飘飘然竟有股出尘之气。此刻望着庄见的面色却极是迷惑,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念着什么,片刻间,额头上竟是一片水渍。   庄见哪有功夫在这跟他磨叽,拍拍桌子叫道:“喂喂喂,我说道长,拿出你的家什儿啊,那啥,嗯,就是那个字,那个啥叉叉的,拿出来给我瞧瞧,你怎么算命的。弄好了,算对了,赏钱我这大大的有!快点快点!”   那道人正自惊骇庄见的面相,乍闻他这一咋呼,险险没弄个走火入魔出来,再听他把个爻字叫做什么叉叉,不由的顿时额上搭下数条黑线。不由气道:“你这少年好没道理,如何竟这般大呼小叫的,如此饶我心神,贫道就算是神仙也难给你算出啊。你安心静坐,贫道自来给你细细推演一番,那爻卦倒也不需开的,你容貌奇特,实是……”   “我靠,打住!打住!”一声魔音再次不耐烦的响起,将道人的心神再次打断。道人满面怒容,却见这位容貌奇特的少年压根儿就不理会,直起身子来就来扒拉自己道袍,一边扒拉一边还嘟囔道:“你个牛鼻子,甭跟少爷叨叨这些,爷出来混的时候,你丫还一蝌蚪呢。赶紧赶紧,爷就想看看你那啥爻的,看好了就给钱,别的甭说。”   那道人何曾碰到过这种事儿,被庄大侯爷一通胡说,直听的云山雾罩的,只是听那语气,似是也是此道中人,而且貌似很有些道号。所说的术语,自己竟是完全不懂。心中惊疑不定之际,却被庄大少攥住前襟,一只手直往自己胸口摸来。   道人满面通红,连连挣脱,口中急叫道:“无量天尊,客官,啊,前辈,你要作甚?休要乱来,休要乱来。你要什么,小道自己取来就是,快快放手。”他手忙脚乱的挡着,却哪里是庄见大力的对手。   只闻哧啦一声,那道袍前襟已被庄见扯开。此时店中众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喝汤的汤勺掉了,夹菜的筷子掉了,喝酒的也是任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就连那跑堂的小二,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不知所措。   庄见哪里管他们想什么,扯开那道士前襟,却见一个小布包已是掉了出来,伸手接住一捏,不由大喜,一把推开那满面通红的道士,就在案上打开,目光扫视之下,不由的顿时狂喜,那里面却正是自己所见的爻壳。其中一块,竟和那日内库中所见极为想象,只是颜色晦暗,浑不似内库中那块透着一种内敛的乌光。   当下也不多拿,伸手拿起那块,随即摸出一把白钱扔到桌上,回身就走。口中叫道:“牛鼻子,那些钱赔你袍子,这个叉叉的啥的,老子买了,拜拜了您呐。”喊声中,已是跑到门外,飞身上马,吆喝一声,打马就走。   等到那道士和店内众人反应过来,庄大少早已鸿飞冥冥不知所终了。那道士傻傻的看着自己撕裂的前襟,又看看自己面前案上的爻卦,不由的越想越气,自己这才出山就碰上这么个疯子,简直不知所谓。眼见已经如此了,却也只得叹息一声,将那剩余的爻壳收好,将桌上的白钱收了,招呼小二上菜。心中却是暗暗告诫自己,下次若是再碰到这种人,自己定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庄见得了爻壳,大喜之下就要出东市去追萧瑀,才走两步猛然想到自己是来买食物的,转头一看之下,不由大喜,原来正好走到了那大胡子拉登的毕罗店了。   当下也不下马,往前催马过来,哈了一声,叫道:“拉登老伙计,你好啊。”说着话,伸手摸出几个大钱,往案上一扔,随手抓过两个毕罗,再不多言,转身催马就走。   拉登正在坐着假寐,被他这一嗓子喊得,险险没一头栽倒地上。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停。他向真主发誓,这个魔鬼的声音就是打死他也不会忘记的!只是,此刻当他看着案子上几个耀眼的白钱,再看看盘子里少的两个毕罗。拉登呆了半响,突然跪倒地上,两手举天高呼道:“阿拉真主,我赞美你!你终于把魔鬼变成了天使……”   车声粼粼,车队第次而动。队伍最前面,庄大少满手汁水淋漓,端坐马上,大口的咬着毕罗,几口已是把一个毕罗吞下。随即将指头挨个放到口中吮吸了一圈,动作自然流畅到了极点。   旁边马上,萧瑀手中举着一个毕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就是当朝郡马,堂堂的大隋忠知侯爷,正二品大员。那副架势,怕是乡野间的蒙学孩童也是做不出的。   庄见吃完,满足的打个饱嗝,拍拍自己肚子,歪头看到萧瑀满面古怪,不由探头过来,看看那个一直擎在萧瑀手中的毕罗,又看看萧瑀,这才疑惑的道:“咋?国舅爷,你怎么不吃啊?很简单的,张开口,然后,啊!!咬下去就好。味道不错的,尝尝,尝尝。”   萧瑀听的这个晕啊,老夫难道吃也不会,还要你来教啊。看着他满面毫无愧色的模样,一个劲的劝自己吃,不由的苦笑摇头道:“呃,那个,侯爷洒脱。只是这般大街之上,当众而食,老夫,老夫实在是难以为之,侯爷还是代劳了吧。”说着,将那个毕罗又递给了庄见。   嗯?不好意思啊,切!庄侯爷很鄙视,摇摇头,接了过来,大口咬了一半,边嚼着边含混不清的道:“我跟你说哈老舅,这就是自己人我才说,这小吃类的,还就得在大街上吃,才吃的出味来……”   在庄侯爷狼吞虎咽,犹自呜呜啦啦讲解,大街上吃小吃的经验的魔音中,车队已是进了大内。众人都是悄悄与他拉开距离,萧瑀更是臊的满面通红,将头微微侧过,以示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进的内库,那个圆圆胖胖的于一早已跑了过来,远远的谄笑着和二人打招呼。萧瑀眉头皱着,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仰首而入,看也不看他一眼。   于一面色尴尬,搓着手弓着腰,再来迎着庄见。庄见看看萧瑀的背影,微微摇头,却是对着于一笑道:“于大人,你倒是越来越发福了哈,这内库之地看来定是十分养人了,嘻嘻,你定是经常偷偷弄个摞儿环儿啥的,捯饬出去换酒喝了。不然怎么这么胖?跟个大个的硕鼠似的,哈哈。”   于一听他跟自己说笑,先是一呆,随即不由的眼圈一红,微微别传头去,再回头时,已是恢复常态,打躬作揖的道:“郡马爷啊,您就别拿小的取乐了,这要被人听到,还不得把小的吃饭的家伙给摘了啊。”   庄见哈哈大笑,还待再说几句,前面萧瑀已是不耐,连声催促。庄见回声来了,这才向着于一一抱拳,跟了上去。   仍是上次一套程序,当内库大门打开的刹那,庄见的心脏已是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况不妙   御书房内,皇帝杨广翻看着萧瑀和庄见递上来的查抄记录,半响放下,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嘿嘿道:“四十万两,四十万两!嘿嘿,就四十万两吧。”   萧瑀与庄见听着杨广的念叨,心中不由的都是一颤。萧瑀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庄大少很是不爽。太阳的,咋,让少搞些是你丫个老渣的意思,这会儿这么说啥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咱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不成?哼,想都不要想!爷多会儿都不会干这种傻事的,你要是问咱,我就给你来个死不认账,不然要是再给你治个贪污受贿啥的,老子岂不是连哭的地儿都没了。   他也不管杨广想些什么,这里却已经是把瞎话什么的全都编织到位了。君臣三人正各自肚肠的空挡,门外德全进来,躬身道:“启禀陛下,宇文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来奏。”   杨广双眉一轩,面露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对着萧瑀和庄见二人挥手道:“二位爱卿辛苦了,此事到此结束吧,你们回去吧。朕以后都不想听到这件事的一丝半毫。”   萧瑀和庄见对望一眼,同时躬身领旨,这才告退而出。待到走到门外,听到身后德全高声唤宇文化及觐见。   才到门外,就见宇文化及满面忧虑之色,急急往里而来。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二人,连忙拱手见礼。却是身形停也不停的直往里面去了。   庄见眼光一瞥之下,见他虽是面色焦灼,但那眼神中分明有着一丝兴奋,那是一副即将看着仇敌倒下的兴奋,带着丝丝血腥,尚有三分恨意。   庄见微微沉吟,心中暗自推测。旁边萧瑀却是一撇嘴,不屑的道:“这个草包,却不知又寻到了什么人的短处,巴巴的跑来想要害人,哼,许国公一生豪勇,却生了一窝窝囊废。”   庄见听的一呆,怪异的看了一眼这位国舅爷,心中大是摇头。感情这老儿是个刺头儿,看谁都不带顺眼的,也难为他能混的下去。不过对咱倒是很有礼貌的,不简单啊。庄侯爷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下。   他却不知这些个老狐狸的手段,在他面前既是着力交好,那么在他面前同时特意的傲视别人,就会让他生出此人就对我好的感觉,自会心中满意,全力相交了。这般厚黑学中的高端手段,却非他这连大学都没上过的痞子所能揣摩透的。   二人相携而出,到了宫门外,却见除了罗世信和雄大海外,侯君集也是面色沉沉的在蹙着眉头来回走动。此刻听的宫门响动,眼见金色的宫门开处,庄见闪身而出,不由的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庄见道:“老大,有……”话刚出口,却见萧瑀也自出来,立时便停住,后退一步,躬身见礼。   萧瑀疑惑的看他一眼,庄见呵呵一笑道:“这是我几个兄弟,看来是家里有事,急着找我回去呢。老舅,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去您那儿了,不如咱们改天好不好?改天我和萍儿一起去给您老人家请安去。”   萧瑀哈哈大笑,捋须点头道:“好好好,那敢情好。如此,老夫就不耽误你了,如有什么需要老夫做的,尽管使人来告我,我必全力帮你!”   庄见点头笑应,自和他拱手作别,吩咐罗世信将马车取来,拉着侯君集一起登上车内。马车一动,车厢内,侯君集才面色深沉的道:“老大,方才兄弟们来报,道是柱国大将军李浑府上大有异动,往来全是西营内校尉级的人物,且都是改头换貌出现的。西营内没咱们的人,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事儿发生,但原本属于大将军亲卫营的三千亲卫,却是自今日起,纷纷离营,不知所终。还有,左武卫处,郎将李善衡处也是有些不寻常,很多将校不是不见了踪迹,就是给派了出去。左武卫如今几乎从上到下的校尉全部换成了李阀的人代替了。小的们觉得此事大不寻常,怕是这李阀要出什么妖蛾子了。还有,除了这些,孩儿们还发现了另有一拨人,似是也在监视着李阀,那些人极是老到,全是江湖人物,很难查知他们根底,只是不知这江湖中人,怎么会牵扯到军旅中来的。”   庄见听的眉头紧蹙,脑中急速的转着,隐隐的感觉李阀的举动,似是跟二皇子的倒台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及至听到最后,忽的想起方才宇文化及急匆匆的身影,心中不由的狂震。看来皇帝杨广手中,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城管司这样的组织啊。在这之前,早就有了一套监视系统,只是却全是自江湖中寻人组成,要是如此,到不知自己这里,是不是也被纳入监视的行列里了呢?如果是,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老杨同志一清二楚?   太阳的!太阴了!我入他姥姥的!这下可要小心了,想想自己所做的事儿,倒是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儿,除了家里的慧儿,还有一个,就是那送去太原的柳美人儿了。要是老杨同志知晓,怕是自己老爹处大是不妥了。想到此处,登时就出了一身的大汗。   霍然抬头吩咐道:“萝卜,快!加快速度!急速回府!”罗世信在外应了一声,大喝一声,扬鞭催马,马车顿时快了起来。   侯君集面色微变,问道:“老大,怎么?可有什么不对?”   庄见面色阴沉,哼声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谁要敢动我家人,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我管他什么狗屁皇帝不皇帝,皇子不皇子的。”   侯君集大惊,不知他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二人一时无语。不过多时,车马已是入府,庄见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将李靖大哥请来,让所有人都来我书房见我。将大门给我看好了,任何人不准进出。萝卜,你和大海两个亲自守门。但有来访的,一概给我挡驾。”   罗世信和雄大海虽不明所以,但见庄见面色深沉,都是暗惊,同时躬身应是。庄见忽的停住脚步,又道:“萝卜,你亲去跑一趟,给我把尉迟大哥和七叔,还有庄祥都请来。小心些,不要让人发现了。你先接尉迟大哥,到时候听他吩咐。他江湖经验丰富,要是有人盯梢,肯定逃不过他的耳目。”   罗世信应了一声,这才快步跑了出去。庄见带着侯君集一路不停,到了书房,不多时,众人陆续而来。纷纷落座。等李靖过来,庄见起身,拉着他做到自己身旁,这才道:“这次怕是有些麻烦,大家伙再等等,还有几人一会儿过来,正好大家都见见,也免得日后不知道该怎么联系。”   红拂眼见他面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不由的心中一颤,随即深吸口气,手中拂尘一摆,轻声道:“夫君,不需慌张,但有何事,奴与夫君共担之!便是天塌下来,奴也定在夫君身旁就是!”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声。   旁边慧儿、仙儿二人都没说话,只是面色上都是一片坚定之色,仙儿面色愈发冷峻,直似散出一片寒意来。   庄见苦笑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只是防患未然。咱们这儿到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是担心我爹那儿会出事儿。”   众人心头一松,都是轻出口气儿。只有苏烈和众女大惊。苏烈沉声问道:“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伯父处怎么了?”   庄见摆摆手,门外轻轻响起叩门声,庄见扬声叫进。门开处,罗世信已是带着三人进的屋里。   庄见起身迎着,三人同时拜倒:“属下尉迟恭、鬼皇七、庄祥见过老大。”庄见上前一一扶起,让三人入座,给各人一一介绍。众人这才知道,眼前三人正是这大兴城暗势力的三大巨头。青帮、丐帮、聚贤庄的掌舵人。   庄见眼见众人都到齐了,这才将掌握的情况,和自己分析出的事情细细说了,最后道:“今日将大家都请到,就是有一句话要说,要是真有人害我家人,说不得老子就要走一步从没想过的棋,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兄弟,我不想拖累大家,故而把大家请来,就是说清楚,要是没事便罢,大家权当这次是个聚会罢了,以后也好联系起来更方便些。要是有事,嘿,愿意跟老子走的,那啥也不用说了,不愿意的,也不必多说,老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不得只好委屈他在我住两天,将手中的大权先拿出来,等事情结束了,要去要留自是请便。但有一条,要是有谁敢去出卖兄弟,老子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说到做到!”他一番话说出,全是后世黑社会的做派,毫无此时的那种内敛含蓄之意。   众人听的先是一呆,随即却全是满面跃跃欲试的模样。侯君集忽的狂笑道:“好好好,老大!果然是老大!君集服了!老大没像那些伪君子般说什么不愿干的可以退出,而是坦言扣留,就凭这一点,侯某自此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但有半个不字,侯某就不是父母所养!”   尉迟恭只是一抱拳,自往庄见身后一坐,并不多言。丐帮鬼皇七七叔老脸全是皱褶,嘿然道:“老化子老了,够本了,老来能辉煌一次,谁敢不让我干,那就先把老化子命拿去再说就是。”   庄祥却只是淡淡的道:“庄祥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苏烈等人都是点点头,道:“兄弟,你只说怎么干就是,那些个废话就不用说了。”伍天赐两只红眼睛闪着凶光,嘿嘿道:“没关系。谁要退出,尽管说,老子很久没吃人心了,想的慌呢,嘿嘿。”口中说着,眼神却瞄着李靖。   屋内众人一时间都是一静,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眼光齐齐的望向李靖。等他说话。 第一百四十章 叛乱   屋内一片寂静,李靖面色平淡,左右看看,这才对着庄见微微一笑道:“侯爷,你何必紧张,若是我所料不差,老太爷处定然无事。不过,那柳美人儿也定然没到太原。至于侯爷这儿,更是大可放心,安如磐石耳。侯爷发动这般大场面,实是小题大做了。”   众人听的一呆,不明所以。伍天赐嘿嘿冷笑道:“李药师,你把话说清楚,咱兄弟都是粗人,只知道既是跟了老大,那就是一条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李靖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并不多言,只是转头静静的看着庄见,半响叹道:“你有这等势力,这么一帮生死兄弟,可以说俱为绝世难得之将,要是有心天下,定会有一番作为,可惜你生性跳脱懒散,终不是成大事之人。唉,这其中却也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你当日曾问我,你能反吗?今日,我也问你一句,我能抛下你吗?”   庄见看着他,面上一片严肃。旁边众人都是不由的暗暗提气,却见庄见只是静静的看着李靖,只是二人眼中却都是一片笑意,渐渐的,二人同时脸上露出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庄见指着李靖笑道:“药师兄,你这心眼未免小点了吧,居然到现在还记着我那天的话,今个儿在这等着找场子,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李靖亦笑,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抛下你?”   庄见大笑道:“咋?考我啊?切,因为你是李靖!你将是天下传唱的李靖!你将是一代战神李靖!你还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大侠李靖!这个原因,够不?”   屋内众人听的一片寂静,谁也料不到庄见对李靖竟是如此高的评价,谁也料不到这二人虽是认识时间不长,却是如此相知。   李靖听着庄见大笑着说出答案,忽的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眼眶内涩涩的,有些东西想要流出来。缓缓伸出手来,二人紧紧相握,都是会心一笑。   旁边红拂和慧儿、仙儿都是相对一笑,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真的也是很难琢磨,他们不需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不需要斩鸡头拜把子。平常的问候,或许也只是简单的一句好的、我去了、你来了而已,但到了需要为彼此献出性命时,却反而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就那么做了,如此而已。那其间的厚重、悲壮却是让人更加的回肠荡气,感佩天地!   伍天赐一双红眼睛闪闪的看着李靖,忽的道:“李药师!”   李靖转头看他。伍天赐忽的道:“没什么了。”   李靖点点头。   庄见摆手让众人都坐下,这才问道:“药师兄,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啥意思?我听不太懂啊。”   李靖轻叹一声道:“咱们这位皇帝,实是个大才。只是正如你那天所说,他心胸太窄,又有一颗极为脆弱的心。他容不得半分背叛,却又常常的惜花悯时。他的性格中有太多的矛盾性,怕是与他当日龙潜时的压力太大有关。当我知道他让你建立大隋城管司这个机构时,我就知道,皇帝手中必然还有一个机构,否则,以他的多疑性子,如何肯让你掌有这般大的权利?而之所以让你掌有城管司,其实也正是为了牵制另一方的势力,你们两方一明一暗,互有牵扯,却又能相互补充,将所有消息全部掌握其中。此为帝王之术也。”   庄见恍悟,心中不由的暗寒,隐隐的竟还有一丝委屈。自己这般为老杨卖命,这老渣还在算计自己,唉,看来这当官也是个遭罪的活儿啊。   他晃晃头,将那些有的没的抛在一边,奶奶的,反正老子也不是铁了心帮老杨守天下,自己没付出,又何必要求人家对自己付出,这个世界本就很公平的!所有人不过都是围绕着利益在动,只不过利益的分类不同而已,没什么好失落的。这个道理,在他前世就已经早已吃的透透的了。   当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接着问起李靖方才所说的老爹那没问题,和那柳美人儿没到太原的事儿。   李靖微微一笑道:“此事很简单啊。首先,皇帝既然给了你权利,又将郡主尚了你,这本身就是一种暗示,表明一种信任,至少是表面的。再者,此次借你之手运作,一举将二皇子扳倒,除了大患,正是在你将柳美人儿送走之后的事儿。若是你当时将柳美人儿留下,只怕此次清剿对象中,你也是身在其中的。以皇帝的脾性,焉能容忍有人冒犯他的威严。而他此时既是继续用你,自是说明他仍然信任你,那么又怎么会去对伯父动手?那岂不是逼着你跳出来和他作对吗?但他对背叛他的人,绝不会似你一般仁慈,我料那柳美人儿此刻,定然已经魂归地府多时了。这样一来,即全了你们双方的脸面,也不会让你有犯错的机会,说起来,皇帝对你倒还是不错的。既是这样,那你这里可不是稳如磐石吗,你又何必惊得连蹦带跳的,搞出这么一个场面。”说罢,已是呵呵而笑。   庄见长出一口气,张口骂道:“喵了个咪的!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谁又能猜的出来。这老渣,真够阴的!”   众人听了李靖一番分析,都是放下心来,此刻听到自家这位老大竟然把皇帝骂做老渣,都是不由的莞尔。   庄见关心则乱,想想总是放心不下,转头对尉迟恭道:“黑哥,你派几个机灵的兄弟,走一趟太原,将那边情况报我。我总是有些担心。”   尉迟恭抱拳点头。庄见眼见虚惊一场,自己也是惭惭,当下就要安排众人饮宴。李靖却拦住道:“你虽是无碍,但这会儿你却不能什么也不做,否则没事也有事了。”   庄见一愣,李靖道:“你即是皇帝的眼线,已经发现了异动之处,怎么可以不去回禀而在这无动于衷呢?那么,皇帝赋予你这般大的权利,又有何意义?所以,你还当先自安排一番,既是不想参与,不想阻拦,但至少表面的活儿还是要干的。况且,你也不见得是没有事儿做呢。”   庄见大悟,想了想,先自让两帮一庄各自回去,这些个势力,只是为了探听消息所用,多是苦哈哈,非必要时,不需他们出头冒险。尉迟恭、鬼皇七和庄祥抱拳去了。庄见这才与众人细细研究起李阀异动之事。   有李靖这么个军神在,很快便得出了李阀将发的事实,只是李靖叮嘱庄见,面君之时,只需说出疑点即可,不可参与意见,要刻意给皇帝一个感觉,城管司始终不如大内内廷暗探那般,对外部的掌控力强。让皇帝将对内的监控移到城管司,对外的渗透监控移到内廷。这样即符合庄见在朝堂上继续保持超然强势的地位,也可避免危险,更能方便庄大少继续他的发财大计。   庄见大喜。几人谈起李阀的起事,均是认定,不久后的炀帝校验三军,正是李阀等待的机会。杨广早有再次巡视天下的意思,已是定于五月校验全军之事,明旨发于天下。只待大军校验完后,便会起驾巡视。   庄见届时作为皇帝近臣,自会随侍在侧,却要准备一番,免得糟了池鱼之殃。众人计议已定,方才散了。   当夜,庄见连夜进宫,将所得信息尽数报于杨广,其间忧国忧君之情,自是表达的淋漓尽致,只把老杨同志感动的,感觉自己不赏他些什么都不好意思。最后成功的骗了两双玉璧,一斛明珠,庄侯爷才施施然的踏着月色而归。   此刻既是知道变乱将至,众人深觉庄见身无武艺,在皇帝身边太过危险,便建议他应该也选做一件武器,至少凭着他的力气,手中有武器,能多些保障。   庄见想了想,索性让人给他造了一杆长柄大铁勺,乌沉沉的总有百斤重,以他此刻的神力,挥舞起来,虽是不懂武艺,但也绝对无人能近了他身子。他本有心向李靖请教些沙场战阵的招数,奈何李靖虽是枪法卓绝,但对庄侯爷这般奇门兵刃,委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庄见只得罢了,自己暗思,那程咬金自创三斧头,也能名传天下,成就绝世名将的大名,自己一个后世来的高智商穿越青年,何不也自创些招数来用。   想的通透了,遂罢了再去拜师之念,每日里,除了去探看了几次杨萍儿,去赵王府和惋儿幽会几次,便是闷头在家苦思冥想。几日后,倒也给他创出一套招法,只是当他拉着李靖等人来看之时,登时将李靖等人给雷倒了。这位庄侯爷实在是阴损刁钻,所创之招法竟无一招堂堂正正之气,全是刁毒阴损的阴招,让众人看的都是一阵的无语,只是祷告,日后莫要让这位侯爷有上阵的机会,否则,谁要是对上这位主儿,定是祖上没有烧香。   庄侯爷却哪管那些,只是得意洋洋地道,上了战场,一切都为了击败对手保住性命为前提,谁管他什么阴招阳招的?李靖大是赞同,于是,就在庄大侯爷每日里勤练无耻大招的时光中,大业十一年五月的校验大典,已是将将来临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业十一年五月初六日,春风送爽,万物复苏。大兴城处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这一日,炀帝杨广升厚德殿,聚众文武议事,共商三日后大验之事。   十二卫中,除了卫护京师内城的四卫、皇陵一卫外的另七卫将军齐至。柱国大将军李浑踏上宫门台阶之时,正遇上一身紫袍的庄见也自施施然而来。李浑远远抱拳,呵呵笑道:“郡马别来无恙,这多日不见,郡马似是雄壮了许多,实是可喜可贺啊。”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拱手道:“哎呀,劳老将军惦记,惭愧惭愧。本侯这些日子闲着没啥事儿,就跟人学了几手把式,在家练着玩玩,这身子骨嘛自然是粗壮了不少。你老看看,咱是不是比以前威武了不少?”   李浑笑道:“那是那是,侯爷年轻有为,这身体自当是多多锻炼下才好。若还是前些时日那般,对侯爷的形象却是有些干碍的。”   庄见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啊,您老也觉得我现在威武了吗?哈哈,咱那可不是练些花架子,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个啥那叫一个刻苦啊。所以,别看哥们体格小,那可绝对是骨头缝里长肌肉的。”庄侯爷被人一赞,愈发的抖了起来。   李浑心中大是摇头,知晓此人实是不能以常情论之的。别人受了他人称赞,总是自谦一番,但眼前这位却是生怕别人赞的不够,定要再自我标榜一番,才会罢手,委实是个异数。其脸皮之厚,无耻之处非是言语可以尽述的。   他这些日子心中极是忐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大事可为,则李阀一系势必乘风而起,反之,则必是随风流逝,世上再无李阀一说了。望着眼前这个少年,他心中却是矛盾的紧,若非他一手推倒皇子暕,牵扯出一大片的人来,自己何苦要踏出这一步?被人胁迫的滋味毕竟是不好受的。但这个少年在众朝臣中,却是唯一对自己一系表达出善意的一个,实在是相当的难得。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倾巢之下,难免玉石俱焚。届时,且看情况而定吧,若能留他性命,自当护着他就是了。但若与大业有违,说不得,不管什么人,也是可以牺牲的,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他神情这一刻忽的有些复杂,深深看了庄见一眼,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的转头道:“侯爷,老夫发觉这几天气候不是太好,时冷时热的。侯爷身子以前底子太薄,极容易患病,三日后的大验,何不请辞,在府中多将养几日,等得圣上出巡之时再去相随岂不是好?”   庄见一愣,抬头看去,见他目光中大有殷殷之意,不由的心中一动。这老李对自己竟是还有份香火情的,只是可惜,他注定是失败的一方,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糊涂。不过他能点自己一句,自己也当有些回报才好。   当下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哦?嗯,说的也是,不过老将军既然察觉了气候变化无常,何不也修心养性,闭门钓钓鱼,养养花的颐养天年呢?总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脾气如果太暴躁,就容易上火,一上火呢就容易出岔子啊。唉,老年人了,身子骨金贵的紧,出点岔子那可就是悔之晚矣啊。老将军,您说对不?”   李浑面色微变,深深的看向他,却见他依然是笑意晏晏,全无半分异样,心中不由的一阵惊疑不定,不知他是意有所指,还是信口而说。犹犹疑疑之际,已是到了大殿之外。   庄见见他兀自不觉,心中不由暗叹,暗暗想道:老李啊老李,咱可也是尽到了心啦,你仍然执迷不悟,老子可是不能陪着你去发疯。这天下还有大把的钞票等着老子去赚,众多的美眉等着咱去安抚拯救呢,就失陪了哈。   二人各自肚肠,相互打着哈哈,已是迈步而入大殿。进的殿中,只见一片将星荟萃,平日不多见的各卫大将都是盔甲齐全的凛然而坐。皇帝杨广高踞九龙宝座上,面色沉静,高高隆起的眉弓下,一双鹰目闪着莫测的光芒。身旁玉阶下,此时却正有一人,正自闭目而坐,却是一个胡登,比之众人都要高出一头,极是惹眼。   二人注目之下,却同时一鄂,李浑更是面色一黑。二人眼见上面杨广目光望来,不敢怠慢,齐齐上前跪倒唱礼,杨广大袖一摆,淡淡的道:“大将军年高望重,乃我大隋柱国,亦当赐坐。”说罢,自有小监搬来胡登,就在那人对面放了。李浑面上稍缓。   庄见眼见没自己的份儿,也不去争,自顾施施然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只等老杨发话。   杨广左右看看,这才开声道:“今日朕宣各位爱卿前来,便是安排三日后大验三军之事。朕此次巡视天下,意义重大,乃是为天下安定而为。如今中原之地,各处毛贼匪患不断,屡剿不尽,实是地方治理不力,朕当亲去观之。朕此次巡视,不但要巡视中原之地,亦要往边关一行。朕闻突厥境内似有异动,似有欲窥我大隋之心,哼哼,这些蛮族边鄙,竟也敢来犯吾天威,实是可恶,朕当亲去镇之。故而,此番大验极是重要,众卿家当全力以赴,勿失朕望!”   众武将俱皆伏地应诺,大殿上一片铠甲铿锵之音,平添一股威煞之气。杨广大是得意,点点头,正要再说,却听下面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杨广一愣,转目看去,却见大臣中一人步出,跪倒殿中。众人一看,原来却是太史令庾质。这太史令一职其实就是现在的天文台长了,向来是掌管天文天象的官儿。杨广头两次东征辽东之时,此人都有过进言,所见大有见地,但可惜未被杨广采纳。此刻见他说话,杨广只是微微蹙眉,问道:“庾爱卿有何话说?”   庾质先是叩头,方才昂首道:“比岁伐辽,民实劳敝,陛下宜镇抚关内,使百姓毕力归农。三五年间,令四海少得丰实,然后巡省,于事为宜。还望陛下思之。”   杨广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他,半响方才哼道:“你即为太史令,当守本分,将自己所司做好即可。朕此次临东都正是以震三辅,使天下少起纷争。北巡雁门,更是为边患安定着想,非你可能酌量的,你退下吧。”说罢,大袖一摆,竟不再看他。   庾质面色一黯,随即轻叹口气,只得默然归班不再多言。庄见看的大是讶异,他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成想这人倒是个人才,刚才那番话,他虽然不是全都明白,但大体意思还是懂得,就是劝勉老杨同志不要出游,应当先让老百姓休养几年再说。话说老杨同志每次出游,虽是成果辉煌,但排场确实是忒浩大了些,每次相随动辄就是几十万人,民夫更是征集数万。实在是给老百姓增加了无数的重担,这为太史令能看的清楚,还出来谏言,至少庄见是佩服的很。嗯,很佩服。换成庄侯爷,嘿,咱可不会去这时候触老杨的霉头,要救国也可以曲线救国的,像这位这么直来直去的,怕是国没救了,自己已经先搭进去了。这般蠢事,打死庄侯爷也是不做的。   杨广即喝退了庾质,众大臣互望一眼,都是紧紧闭上嘴巴,闷声大发财了。杨广眼见无人再说,这才淡然吩咐道:“此番大验,当以实战为准。故,朕将许国公也是请了出来。众卿家当能知晓朕的心意了。”   杨广此言说完,那个一直闭目而坐的老头,才在座上欠身应道:“陛下不以老臣鄙薄,慨然赐以重任,臣定当全力以赴,不使陛下担忧。”   庄见听见许国公三字,再见了这般情景,这才知道这个老家伙竟是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的老爹,许国公、柱国大将军宇文述。听说此人实是大隋头一号的帅才,战阵之上,也是极为骁勇,大隋之人无不知晓。他上次去宇文府做客,宇文化及都未请他去见,在他意念中,还以为这老家伙早已死了,哪知竟是深居府中,少有外出而已。此次皇帝竟将这老乌龟拿出来,看样子是铁了心要一举平了李浑一系了。   李家和宇文家向来互不对付,众人皆知,此番宇文述突然出现在大殿上,其中含义自是让人深思了。   李浑面色愈加阴沉,嘴唇紧抿,眼中已是闪过一丝狠戾。和那宇文述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不经意的一错之际,庄见甚至仿佛见到如同金铁交击的火花一般。心中不由的大为兴奋,急忙睁大眼睛等着看戏,却见二人只是短短的目光对了一下,就都各自垂下眼帘,不再说话。让等着看热闹的庄侯爷大是不爽。   失望之下,却听的座上杨广已是不断安排下来,各卫各有职司,分担警卫、巡检、督军等职。等到安排到左武卫李善衡时,却让李浑大吃一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突变   “着左武卫李善衡往东都行进,提前安置警戒事宜,此次大验不需参加。即日启程,不得有误!”杨广语音平淡的说着。   玉阶下,李善衡一鄂,随即迅速偷眼看了一眼李浑,没奈何,只得俯身领旨。李浑面色微变,心中已是起了波涛。莫不是事情有变,这昏君已经得了消息了?这可要仔细斟酌一番了。幸好还有三日时间,只要自己不动,有着先帝亲书的手卷,量皇帝也不能将自己奈何了。只是逼迫自己那人处,却要好生计较一番。   当日之所以选在大军云集之时动手,便是依仗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谋逆,只要出其不意,乘其不备,内有武卫接应,外有援军牵制,迅发雷霆,自可直擒贼首,将一干朝中大员俱皆掌握,到时候虽在大军中,也是安如磐石。然而如今,内应先被调出,消息再已走漏,又思及庄见一番话语,看看眼前这番布置,怕是不是好苗头,再要强自动手,那可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他正自算计,耳中却听道杨广接着道:“此次大验,以许国公和李柱国为总管,各领三军,所有一应所需,着令少卿李渊筹备,不得有误。”   宇文述、李浑、李渊三人俱皆应诺领旨。杨广逐一分派安置,众卫领军将领俱皆凛然受命,杨广这才挥袖退朝。   李浑出的殿来,才觉后背已是一片大汗。眼见庄见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想起他的提醒,不由的大是感激,放慢两步,与他走个并肩,瞅着众人不注意时,低声道:“侯爷存我李阀大恩,永世不忘。”   庄见闻言心中一松,面上却诧异的道:“老将军,你这话啥意思?虽然我很喜欢做善事,身具菩萨心肠,但冒领人家恩惠的事儿,却也是不做的。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死?”   李浑面上一僵,随即笑道:“老夫明白,明白!呵呵,其实老夫是说,这天气多变,还是侯爷说的对,人老了,还是钓钓鱼、养养花的比较好,呵呵,图个清静实在比什么都好。”   庄见两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儿,嘻嘻道:“哦,原来您老说这个啊。是啊是啊,钓钓鱼、养养花好,嗯嗯,还是这样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哈。得叻,老将军,咱们回见了,小子这就回了。这皇上大验,咱们城管司也有维持秩序的责任,省的有些不开眼的小贼啥的,惦记着趁机浑水摸鱼啥的,那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拜拜了您呢。”说罢,向着李浑拱拱手,自往马车上而去。   李浑望着他远去的车驾,这才急急而走,一路回到家中,便一头扎进书房中。不多时,手中持一封书信,换来家人,嘱咐急速送出,不得有误。   那家人得了书信,不敢稍慢,贲了匹马,便往城西而去,只是走不多远,方到一处偏僻幽静的地方,猛地只见几个人影围了上来,不等他惊喝出声,早已是腾空而起将他一掌劈于马下,随即几人牵马的牵马,抬人的抬人,顺即走了个不见踪影。   李浑在家中等着那家人回报,直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是不见踪影,不由的心中更是惊疑。有心自己亲自走一趟,但眼见这个时辰了,自己目标太过显眼,若被巡夜的士卒发现,更是麻烦,只得暂时压下烦躁,直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这才草草洗漱一番。欲要亲走一趟。   哪知不待他出门,便被人堵在门上,却是宇文述派人来请,道是让他急速往西山校场,共商军务。   李浑大恨,却又无奈,只得随着那人前去,一番折腾下来,直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等他心急火燎的赶到目的地,城西昭德寺时,却蓦然发现,昭德寺外竟然到处都是重兵守把,道是陛下有旨,明日将要来昭德寺拜祭佛祖,为后日大验及此次东游北巡祈福。已下圣旨,昭德寺暂时闭寺两日,以侯圣驾。   李浑亡魂皆冒,心中直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自铺天盖地的向自己罩来。怔仲半响,方才暗叹一声,转身而回。   暗影处,宇文述闪身而出,望着远去的李浑,嘴角勾起一抹儿冷笑,满脸的阴鹜之气,目光中尽显狠戾之色。   不说这二人各自肚肠,李浑回去也自有一番安排。单说庄大少回府后,急忙将李靖请到书房,将今天的事儿一说,李靖沉思半响,叹道:“李阀完了。”   庄见一愣,疑惑的问道:“为啥?我看那老头今天的意思是要罢手了,怎么还会完?”   李靖摇头道:“皇上受那畿语所惑,早有尽除李阀之心。他就算安分守己,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而已,不过也未尝没有转机。可惜偏偏此次竟是有了异动,皇上准备多时了,好容易抓住他的痛脚,如何肯轻易放过?就算李阀这会儿缩头回去,皇帝也不会容这个隐患留存的。定会想法将他逼入死角,一击而定。况且那李阀身边还有个一直虎视眈眈的宇文阀,那许国公战阵上虽是勇猛,但心胸着实不怎么宽阔。他两家既是早结冤仇,又哪里容得下敌手活命?必然在旁推波助澜,李阀四面楚歌,前即不能,后无退路,战不能胜,降又不准,唯有一死耳。”   庄见想及那老头对自己颇是亲厚,心下不觉黯然,只是这等政治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毫无妥协可言,他虽是叹息,却也不会去傻乎乎的把自己掺和进去。   第三日,西山校场上,高高的点将台上,皇帝杨广一身金盔金甲,端然而坐,两边厢雁翅排开各文武大臣,台上四周遍插十二色旌旗,在东风中扑啦啦的响个不停。台下校场上,十个巨大的方阵整齐排列,十万大军各依一方。   盔甲鲜明,耀日生光,刀枪戈矛密密如林,方圆百里内,鸦雀无声,杀气凛然。十万人虽不出声,但只那股气势,就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心中凭生云霓之气。   庄见一身银甲,手持自己的独门大铁勺,看的不禁是眉飞色舞。这般大阵势,他却是从没经历过的,眼看着眼前的十万铁血之士,脑中却是意淫着,这若是带到后世街头,那可当真是无限拉风了。至于后世街头能不能容得下十万大军,政府又会不会让这十万大军出现,却不是庄老大此刻所想了。   旁边众大臣俱皆面色怪异的看着他,不时瞄一眼这位侯爷的兵刃,都是心里直冒寒气儿。这人处处行事跟人不一样,只看他手里那兵器,就算翻烂了兵器谱你也绝对找不到这么一件儿。   那大铁勺长有丈二,勺子整个就是一个大炒锅模样,只是那炒锅一圈儿不是平整的,俱皆做锯齿模样,打磨的极是锋利,刃光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幽幽的蓝光,整件兵器,说耙子不是耙子,说大锤不是大锤的,再拿在这位满面都是贼忒嘻嘻笑容的家伙手里,那份子怪异,就甭提让人多难受了。偏偏这位主儿却是毫不以为意,不时的左顾右盼,竟无半分安定,那大铁勺看起来颇为沉重,随着他左扭右动的,晃来晃去,让周围的大臣都是心中打鼓,唯恐这小子一个扶不住,那锅砸下来,自己可就遭了大罪了。只是在这大校场上,却又不能乱动,一个两个的也只能提心吊胆的,肚内暗暗咒骂不已。   高台上,士卒看着指示时间的标杆时辰已到,翻身跪倒,大声报时。大将军宇文述、李浑大步上前,恭请皇帝下旨效验。   杨广缓缓起身,双目扫视校场一眼,点点头,道:“既是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二人领命而起,正欲回身下去,杨广却忽的道:“李柱国。”   李浑浑身一颤,回身看来,杨广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半响才道:“柱国年岁已大,便不用下去了,只在这儿观阵便了。”   李浑面色剧变,双目中一阵的厉芒闪过。躬身道:“陛下不需体恤老臣。老臣年岁再高,也不过与大将军相似。如何大将军去得,老臣便去不得?臣请上阵,还望陛下恩准。”   杨广看着他,久久不语。台上众臣也都是莫名其妙。就在李浑额头有些冒汗的时候,杨广却忽的笑道:“李善衡快要到了吧?”   这话问的突兀至极,众人尚都茫然,李浑却忽的身子一震,顿时面色大变。身子晃了两晃,勉强站稳,强自笑道:“嗯,陛下说的是,今日该是要到东都了,想来晚间定会有军报报来的。”   杨广嘴角微微勾起,满是尽是不屑之色,紧紧盯着他,哂笑道:“东都?柱国说的好笑话,善衡将军要来的,怕是朕这西山大营吧!”杨广此言说罢,一双鹰目已是冷冷的看向李浑,那语声虽是在笑,眸中却实是冰寒一片,再无半分笑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心再现   李浑面色瞬间大变,随即却又立即平静下来,直起身子淡淡的看着杨广,平静的说道:“臣不懂陛下之意。李将军乃是奉旨而行,若是望这西山而来,那也定是陛下旨意安排的,此非臣可以猜度的。”   杨广蓦地仰天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人言李柱国当日勇猛无敌,杀阵上单人只槊,杀的敌人望风而逃,其冷厉沉稳处,不让当日令先尊穆公,今日到了此时,柱国尚能言谈自若,果然盖世之将也。”   随着他的大笑响起,台下军中,忽的响起一阵大乱,但见一个方阵中,忽的齐刷刷的响起一片惊呼之声,万人方阵中,血雨横飞,中间的三千骑士不知怎的,竟是被四周围得众士卒齐齐刺于马下,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空挡。随后一阵叫骂之声传来,不多时,李敏已是被一队士卒扭住,浑身是血的带到台上。   李浑脸颊上肌肉抽动,死死盯着杨广,沉声问道:“陛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本不当多说。但臣自问并没违逆之处,更自问对国家稍有微劳,今日陛下遽下杀手,就不怕千夫所指吗?”   杨广冷冷的看着他,嘿然道:“事到如今,柱国尚要抵赖吗?也罢,朕便让你死个明白。宇文卿家,拿给他看。”杨广说完,已是自顾撩袍坐下。   李浑闻听宇文二字,眼中顿时射出狠毒的光芒。旁边李敏更是嘶声怒吼道:“宇文老贼,你谋害我李家,日后必不得好死!”他话方出口,早有军士一拳打去,登时将他打昏过去。   李浑此时早知必死,也不去管李敏,只是瞪着眼睛看宇文述。却见宇文述挥手令人送来一张供词,李浑一看之下,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半响突地一口血喷出,回头怒视着刚刚醒来的李敏,怒喝一声:“逆子,你娶得好婆娘!”话音方落,已是仰天而倒。   李敏肿胀着脸颊,不明所以,挣扎着低头去看那份飘落在自己身前的供词,只看了几眼,就已大叫一声,满面羞红,霍的起身对着旁边士卒的长矛冲去,只闻噗的一声,登时让那利矛自肋下刺了个对穿,双目血红的瞪着宇文述半响,方嘴边冒出大口的鲜血,缓缓咽气。   台上众人只看的目瞪口呆,对这起祸事发生的兔起鹘落直是眼花缭乱。杨广冷冷的扫了李氏父子一眼,举手一挥道:“将此二人枭……”   话音不等说完,忽闻远处一声清啸鼓荡。那啸声初时还在远处,只不过霎那间便已至眼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高台上忽的突兀的现出一个老和尚,一身白色僧袍,一尘不染,满面的祥和之气。   抬眼扫了眼前情景一眼,叹口气,高宣一声佛号,已是夹手将昏过去的李浑夹在肋下。   庄见在此人乍一现身,心头就是狂震,脱口叫道:“无心老贼秃,你还没死!”   老和尚闻声转头,看见庄见,面上那祥和之气顿时不见,忽的转成一片阴鹜之气,但只片刻,便已恢复,长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侯爷尚在红尘,老僧功德未满,不敢先去见如来。侯爷有心了。”   口中说着,却忽的一步前跨,直奔杨广而来,口中道:“陛下杀戮太重,已入魔道,此身不可再留,这就去了吧。”这无心僧身手何等高明,此时忽然发动,直如迅雷疾电一般。   众人眼见他先是去救李浑,又见他与庄见说话,哪晓得竟然都是迷惑众人的手段,只待众人心神微分之际,已是蓦然而至。   众人中,只有庄见与他打过交道,自是知晓这贼秃的厉害,早就时刻提防着了,此时眼见他晃身而至,口中大叫一声:“护驾啊!”   随着这声大叫,却是忽的欺身挡在杨广身前,手中大铁勺已是集齐全身之力,忽的一声,带着一股狂暴的气息对着无心当头砸下。那股气势直如五岳压顶,霸烈无比!   无心僧眼见他这兵器古怪,又是势大力沉,不由微咦一声,不知这小无赖如何竟突然有了这般大力。眼见那锅四周锯齿森森,不敢着力,只得刹住对杨广的出手,变抓为拳,对着那锅中空处一拳捣去,只闻通的一声闷响,随即就听庄侯爷一声怪叫,那大铁锅已是呼的一声直飞上半空。   庄见通通通连退三步,却是堪堪挡住杨广。也不回头,急叫道:“皇上嗳,你倒是快走啊。他妈的你们这些死人,赶紧拦着这秃毛老乌龟啊!”   杨广见了那老僧这般气势,早惊得魂飞魄散,幸得庄见护住,眼见他双手虎口裂开,血迹淋漓,不由的感动。   旁边众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发一声喊已是齐齐围上,这些人却哪里是无心的对手,只闻一阵哀叫之声,但见一道白影晃晃,众人已是纷纷倒跌而出,吐血不已。   无心僧大袖一挥,一掌又再向杨广击来,忽的头顶一声锐利的清鸣响起随即一股劲风临顶,却是神鹰小白眼见主人受伤,不由大怒,凌空袭来。   无心双眉一轩,口中轻叱一声道:“孽障敢尔!”那掌不及拍出,却是忽的向上挥去,半空中一阵柔风袭过,小白忽的一声哀鸣,翎羽齐飞,已是被他一掌扫中翅膀,这白色海东青周身坚于金刚,竟被无心打下羽毛,可见其掌力霸道狠戾之处。   庄见此时扶着杨广已是到了台边,见状不由大惊,忙高声呼道:“小白,快走,不要过来!”白鹰听的主人呵斥,勉力振翅斜斜飞起,直往远处遁去。   无心僧嘿然一声,再次吸气出掌,淡然道:“侯爷竟有这般神物护持,果真不同凡响,只是今日,便是大罗金仙俱至,也救不得那昏君性命了,侯爷就莫要再做无用功了。”   口中说着,一个身子已是一步跨出,便落在庄见身后,正要挥掌拍出,忽听得身后一声吸气之音,不由的心中一凛,不妨此处竟还有一个高手潜伏。不及再伤杨广庄见二人,猛地回身来应。   却见一个老者,一声金甲,正自一步跨到,右手虚握成拳,已是对着他一拳捣出,那拳才出,空中已是通的一声破气之音,显见其速度之快,拳力之猛。正是大将军宇文述赶到,却不料他竟有这般武艺。   无心僧全无惧色,一只手掌顺即变为莹白,对着宇文述那拳迎上,拳掌相交,只闻啵的一声爆响,二人身周顿时一股狂风凭空而起。大风中,宇文述面色先是一红,随即瞬间就是煞白一片,右手仍是保持着一拳击出的姿态,却是一动不动了。无心僧微微一笑,转身不再看他,却是飘然起身,直往庄见身后落来。   庄见护着杨广,眼见宇文述出手,只道能抵挡那无心几招,哪料到竟也不是这老和尚一招之敌,眼见这老僧飘然而至,不由的大叫一声,回声拉着杨广就跑。   只跑出几步,已是闻听身后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陛下,老僧这就超度了你吧。”随着此声一出,一只莹白的手掌已是蓦地出现,直直向着杨广后心拍到。   那掌将将到了杨广后心,眼见就要拍上,耳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叫:“张三大哥,你终于来了!”   无心听的这声叫,不由得心头一颤,他一生未逢敌手,只在张仲坚手下吃了大亏,竟是连其一掌都未能接住,上次受那一掌所击,直到昨日方才恢复,心中对这位张三实是大怵!此刻乍闻此人名字,心中大惊。不及多想,那飘前的身子突兀的说停就停,脚下一个打旋,已是躲了开去。   只是不及细看,耳中却又闻听一声大叫道:“老乌龟!插你咪咪!”随着这声喊叫,却见一件黑黝黝的物事已是瞬间带着一股恶风直直插到胸前,对着自己双乳间已是刺到。他心神不属下,哪敢硬接,脚下再动,已是蓦地倒飞出三丈开外。   回头看来,却见哪有什么张三,只有庄侯爷不知何时,竟是已然捡到他那根大铁勺,此刻一招得手,也不来挡,只是一手拖着他那大铁勺,乞里哐当声中拉着杨广是撒丫子狂奔。边跑边喊:“Good Bye!风紧!扯呼啊……”   无心心头大怒,他几番即将得手,都被这小无赖狡计挡开,实是大动了肝火,不由的轻叱一声,竟不再去管杨广,飘身而起,直往庄见身后落下,哼道:“侯爷既是留恋这三尺红尘,老僧今日索性成全了你吧。”   言罢,掌势突出,如同莲花陡然绽放,已是对着庄见后心击到。方才几番下手,他俱是对着杨广而出,庄见仗着内气之助,总能在旁及时挡住,但此刻真的正面迎上这老僧,他身无半分武艺,如何挡的?不及回身之时,只是勉力挡住杨广,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庄见身子一震,已是忽的向前一扑,顿时将杨广扑倒。   口中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面色已是才霎那间一片苍白。但与此同时,只见他后背处忽的冒起一片黑烟,紧接着就是无心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身形腾空而起,在空中只是闪了两闪,已是瞬息不见。   庄见翻身爬起,哈哈大笑,大叫道:“老乌龟,可知道你家爷爷的厉害了,咳咳……”一句话未说完,已是仰天而倒……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要封赏你   迷迷糊糊之中,只觉的周围无数的人进进出出,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吵着。庄见大是不耐,太阳的!谁在老子睡觉的时候敢来唧唧歪歪的,不知道老子的规矩不成?哼哼,红儿好老婆呢?咋调教的下人啊!   庄侯爷大是不爽,也不睁眼,怒声道:“叽歪个鸟啊!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没点规矩!没人跟你们说,老子睡觉时不准人来打扰啊?滚滚!都滚!老子要再睡会儿!”这厮的起床气极大,此刻只觉尚未睡够,也不知自己在哪,登时就呵斥上了。   只觉得周围一静,刚满意的要再找个回笼觉,忽的却听一声惊呼:“醒了!郡马醒了!快快!快去禀告陛下!”那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喜意,竟至微微发着抖。   庄见才待再要呵斥,忽然听到陛下二字,不由的心中一凛,蓦地记起。自己和杨广今日在西山校场,遭受无心老和尚的追杀的事儿。那么此刻,自己这是在哪儿?   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棚顶,上面绘着祥云百花之图,极尽手工之巧。四周垂下帷幔,皆是上等纱幔,飘淡如雾。靠里面处的木制靠背上,竟是雕着飞龙丹凤之形,在云雾中,搭颈交眠。   庄见心头一惊,雕着这样的图案的床,除了皇帝就是王爷了,自己如今怎么会躺在这么一张榻上,这不是谮越吗!是哪个渣要害自己咋的?   他惊乱之下,哪里还敢多躺,急忙挺身而起,身子一动之际,却忽的感觉后背处一阵疼痛传来,不觉哎哟一声,旁边顿时围过来几张老脸,个个大是紧张的看着他,纷纷出言问道:“郡马爷,可有哪里不对?哎哟,您还是先躺着,不要乱动,这要万一有个闪失,老臣等可是担待不住啊。”   庄见心头一阵迷糊,见这几人都是一身红袍,却做医官儿打扮,已是明白,这些都是太医署的御医了。他身有柔丝甲护持,那无心僧掌力虽是歹毒,却是只略微震伤了他内腑而已,此刻早已平复,只是方才不妨之下,后背处的皮肉有些许瘀伤,才会感到疼痛,此刻却已是不碍了。   当即翻身坐起,扒拉开一众老脸道:“停停停!咱好着呢,再在这儿挺尸,难道还要给你们解剖当白老鼠不成?喂,你们有没有趁机在咱身上揩油的?话说咱一身细皮嫩肉的,看可以啊,不许意淫哈。”   这厮一旦醒了,那嘴便是半刻也不肯停下。乱七八糟的一通胡说,直让这帮老太医个个满脑门子黑线,一张张脸也是顿时转黑。这都什么人啊!咱们几个围着他忙活一宿了,这厮半分感激没有,张口就是淫词秽语的,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几个老朽纷纷暗叹。   便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声大笑,哈哈道:“小见仁,看来你果真是没事了。张嘴就能胡说八道,可见是大好了,好好好,朕很开心,哈哈。”随着这话声,门帘一挑,皇帝杨广已是满面激动的迈步而入。   庄见一呆,随即眼珠儿一转,已是跪倒大哭道:“皇上啊,您可是没事了,要是您有个闪失,臣可就要悔死了。呜呜,看到您老人家无恙,臣……那啥……太开心了,太开心了,呜呜,天下幸甚,万民幸甚,臣幸甚啊!”   这厮也不管有没有眼泪,低着头先自一通干嚎,只听那语气,简直就是万世忠臣之楷模,千古忠君之典范。言语中那一番忧君爱君忠君之意,简直是感天动地至极了。   杨广心中感动,眼眶微红,连忙趋前几步,一把将他扶起,温声道:“好了,莫哭莫哭,朕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孩子,唉,此番朕能得以活命,俱是爱卿之功劳,朕,不会忘得!”说着,以手抚着庄见后背,连声安慰。   庄见努力的挤出几滴眼泪,让它们挂在腮边,这才抬头道:“皇上,臣护驾不周,让您受惊了,都是臣无能,还谈什么功劳啊,也不过就是拼着性命,给皇上挡了几下不痛不痒的攻击罢了,皇上就不要再说了,臣会惭愧死的。”   旁边众人听的这个汗啊,没功劳?没功劳干嘛自己强调什么拼着性命啊?既是不疼不痒的攻击,需要拼命吗?还惭愧呢,可咋看这位现在摆的这架势,就跟那英勇就义的似得呢?简直就差直接说,你赶紧奖赏我吧,唉,无语!很无语!众太医面面相觑,都是暗暗摇头。   杨广却道:“嗳,卿家连续几次舍身相救,朕岂能不知!那贼秃之武艺,就连宇文老卿家都非其对手,可见其厉害之处了。面对这等高手,卿家仍是奋身而挡,就只凭这一点,朕就要重重的赏你!你有何要求,但只说来,朕定会让你满意就是!”   说罢,又转头看着一众太医问道:“你们都辛苦了,此番能救得庄爱卿,尔等大功也,各加官一级,赏金百两,这便都下去吧。”   众太医闻言大喜,齐齐谢恩,这才转身而去,心中对庄侯爷却大是亲切,财神啊!貌似咱们没咋动手,这位侯爷就自己醒过来了,眼见着那主儿也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自己等人呢却能跟着得了这么大个赏赐,嗯嗯,这位郡马爷绝对是个幸运之人,以后要多多敬着才是。   众太医各自肚中想着,于刚才肚中大骂庄郡马无耻一节,却都是自动忽略过去,不再记起了。   这边杨广待众人退去,见庄见这厮犹自泪眼朦胧的,抽抽搭搭的,不觉叹息。只觉此人年纪虽幼,但对自己却是极为依恋,竟如同子侄一般。想及昨日种种惊险处,犹自心头发寒。他曾领千军万马,征战于沙场之上,但却从没有一刻,如同昨日般感觉到死亡竟是离着自己那么的近。当看到庄见一次次的飞身为自己挡住那老和尚时,老杨同志真的感动了。   庄见使劲的抽动鼻子,擦天抹泪的偷偷暗窥皇帝的脸色,眼见老杨一脸的激动,不由的心中暗自得意。昨日他几番相救杨广,却是极自然的举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自他来了大隋后,虽说慢慢见识了杨广这位暴君的手段,也通过李靖的分析,知道了老杨同志对他的一番利用,心头有些不爽。但总的来说,杨广终是对他不错的,在他心中,实是已经把杨广当成一个朋友了。是以,昨天当杨广处身危险之时,他才能不假思索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飞身相救,此刻想来,心中却是大大后怕的。只是既然做过了,就不能白做,怎么也要捞够了本钱,才符合庄侯爷的脾性的。   他此番做作,固然是迷惑老杨,却也是在心中暗暗盘算,能从老杨同志这里,再敲些什么好处来。这等发财的大事,可是要好好计算一番的。   他眼珠子吉哩骨溜的转着,暗打主意,那边杨广已是自沉思中醒来,轻轻拍拍他,叹道:“爱卿忠君之心,朕深知之。此番爱卿只管开口就是,朕定不负你。”   庄见等了半天,却又是等了这么一句出来,心头不由发急。话说自己咋说啊?貌似也没啥可要的啊,你只管将啥,啊,你宝库里的东西,赏下来个一箱两箱的不就完了嘛,干啥这么麻烦啊?我想要什么?老子想要你闺女当我老婆,你丫肯吗?老子说,老子说那不是白说啊,没事给自己找事那是。   庄侯爷心头不忿,这嘟嘟囔囔的最后一句就含含混混的溜达了出来。杨广一时间未听清楚,不由奇道:“爱卿说什么?朕未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庄见一惊,偷眼见老杨并没着恼,显然是真的没听清,这才松口气,抽泣道:“臣说,臣也没啥要的?也不知要啥啊,要不臣上次在内库中拿的那两样物件倒是不错,皇上随便再给几件也就是了。”   旁边德全听的一劲儿的头昏,再给几件?我的爷爷唉,你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呢?还几件,唉,但愿圣上不会怪罪才是。   他在这儿担着心事儿,却不料杨广闻言哈哈大笑道:“爱卿全无半分名利之心,只图做个富家翁,唉,也罢。那些个金银珠宝,朕自会赏你,但除此之外,朕还要赏你个大富贵!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对朕忠心的臣子,朕是不会忘记的。爱卿可先回府调养几日,三日后上朝,朕自有主意。”   庄侯爷闻听皇帝肯给宝物,登时收了抽泣,心花怒放之际,忙跪倒谢恩领旨,这才辞别皇帝,往宫外行去。及至出来后才知,自己昨夜竟是睡的龙榻,这等待遇,简直在这隋之一朝,实是恩隆无比了!只是于庄侯爷来说,那张床,嗯,褥子垫的多些了,有点燥。只是不知老杨同志要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会不会郁闷的直接一脚蹬死他。   回到家中,自是落了众人一通埋怨,花语依人更是哭的泪人儿一般,心疼的直揉他挨掌的地方。庄见自是乐的享受温柔滋味,在家待了三日,这才上朝面君。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因   三日后的大朝上,皇帝杨广颁下圣旨,忠知侯庄见仁,忠勇侍君,德堪仪配。救圣驾于危机之中,冒矢石于万军之前,为嘉奖其功,特赐进爵为三等开国县公,封号为忠,赐开府仪同三司。   此旨意一下,举朝震撼,世人无不知大隋第一宠臣之名。年仅十六岁,便已封开国县公,并赐开府仪同三司,此官位已至从一品大员,实为大隋第一人了。庄公爷顿时身价倍增,炙手可热。   朝中此时,皇子暕已倒,李阀叛乱平息,宇文阀中,擎天之柱宇文述因与无心僧对掌而受重创,时昏时醒,只得卧病在床,只余几个儿子撑着,威势大不如前。庄见至此,在大隋的天空下,终是稳稳的立定脚跟,再无人敢与其争锋。   庄府门前每日里车水马龙,来往拜遏之人络绎不绝,手下青、丐两帮愈发壮大,大兴城中已是各有千余人。丐帮更是因着战乱之故,势力大增,势力触角已是渐渐延伸出去,遍及大江南北,帮众直线上涨,直有几万之众。   城南聚贤庄,却是依旧隐遁不出,但各方豪杰多有依附,自庄中得受馈赠之人亦是不知凡几,虽不归其调遣,却均是感戴不已,暗怀图报之心。多有草莽之士出自庄里,在各处占有山头。庄老大之名不胫而走,为各处山头奉为暗势力地下之王。   庄府内,作为核心人物的庄大少,却并不知晓这些。当日上朝回来后,闲来无事与众人谈起当日西山之事。将李靖和慧儿两方的消息合并起来,这才知道了李阀与宇文阀之间的龌龊事儿。更意外的了解到了当日那元姓偷儿死前口中八柱国的来历。   所谓柱国,原意是北魏的柱国大将军这一称号,始封于尔朱荣,尔朱荣败亡后被废置,到宇文泰再兴东魏时又重新设立。在西魏大统十六年以前柱国大将军这一称号共封给八个人,分别是: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于谨、独孤信、赵贵、侯莫陈崇,当时号称“八柱国家”,其中宇文泰总领诸军,而元欣为西魏皇族,兵权受到限制,剩下的六人每人统领两名大将军,即为府兵中的“十二大将军”。   此八柱国中,宇文泰是李世民外曾祖父,李虎是李渊的祖父,李弼是李密的曾祖父,独孤信却是杨坚岳父,李渊外祖父。   宇文泰首创府兵制,虽说是柱国之首,但地位早已超然。元氏则是因地位尊崇而挂名,实际上是为六柱国,正合周礼治六军之意。六柱国,各督二个大将军,总有十二大将军。每个大将军督两个开府,每个开府各领一军,共24军,这便是府兵的系统由来了。   而这八柱国中,在宇文泰在世时,因其绝对的强势,并无什么大的纷争。但等到宇文泰一死,登时便是乱成一团,相互攻伐算计不停,及至杨坚建立大隋之时,昔日的八柱国几乎已是烟消云散,而被新的各方势力所代替,但也有些旧有势力存续下来。比如宇文述、李密家族等。除此之外,新兴势力中,曾在宇文泰手下为将的昔日小将李穆,也是逐渐成长为一方大豪。   而李浑正是李穆次子。李穆死后,长子嫡孙李筠继承了爵位,这让做叔叔的李浑闷闷不乐,再加上李筠刚刚继承爵位就得意忘形,对叔叔们委实不够尊重,这使得李浑愈加恼怒。于是派侄子李善衡设计将李筠当场咔嚓咯,然后嫁祸给一个堂弟,并迅速杀了这个堂弟灭口。   李筠死了,爵位又空置了下来,李浑开始积极运作,找谁合适呢?他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大舅哥宇文述,他可是太子杨广面前的红人。   李浑找到了宇文述,郑重承诺:假如爵位由我继承,每年拿出一半的采邑田赋税收给你。无利不起早的宇文述觉得有利可图,再加上李浑是自己的妹夫,于是就委托杨广帮李浑争取到了爵位。   继承爵位的头两年,李浑还是重合同守信用的,每年都按时按量地把承诺宇文述的那一半转给了宇文述,然而两年下来,李浑开始不乐意了,凭什么自己家的收入白白让宇文述拿走一半呢?   想来想去,李浑非常不平衡,再加上他本人在朝中也在步步高升,见了宇文述不再低一头,于是承诺中的一半收入就没有了下文。由此,两家仇恨的种子便已埋下了。   等到李浑出任柱国大将军时,皇帝杨广对李浑已经有所猜忌,再加上有杨玄感的例子摆在前面,猜忌成性的杨广对李浑的厌恶已经开始慢慢积累。恰逢此时,街头巷尾不知何时竟传出了流言,道是“名字里带水的对皇帝不利”,“姓李的将当皇帝”。虽然说流言毕竟是流言,不过一旦皇帝信了流言那就不再是流言,而是流感了!   李浑,李穆的儿子,柱国大将军,姓李,名字里有水;李敏,李穆的孙子,李浑的侄子,前朝公主宇文娥英的丈夫,时任将作监,姓李,名字里虽然没有水字边,不过他还有个乳名:洪儿,名字里也带水!位高权重,位置敏感,符合流言,皇帝猜忌。有了这等诸般成熟的条件,李阀的日子岂能好过?再加上一个在旁时时刻刻惦记着报复的宇文述,李阀的下场,已是显而易见的了。   本来若是单单如此,李浑只要继续低调行事,虽说不一定能逃了毁家身死的局面,但却也绝没这么快就完蛋。但好死不死的却被皇子暕的身边人无心僧掌握了。而大隋一朝,向对佛教尊崇,炀帝杨广更是有一位佛教的老师,大大有名,便是那天台宗的开山鼻祖,唤作智凯的。其一生对杨广帮助极大,是故,杨广对佛教徒甚为看重。   于是,无心假借此名,设计对李浑施压,让其扶助皇子暕登上太子宝座。李浑虽不欲参与,但一来眼见杨广对自己家族不信任,本就岌岌可危了,急需一个新主子来扶持;二来,其对于那畿语也未尝没有动过心思,这才半推半就的允诺合作。   而那高德禄,却是无心僧的师弟,只是这二人身份诡秘,究其出处却是无人可知。即便慧儿也只是知道,皇子暕对二人都是很恭敬的。于是,就这样,一张连接宫里宫外、军方、寺院的大网就此张开了。若是没有庄见这个异数突然的闯来,最后鹿死谁手,还真是难以预料。   及至皇子暕因恐自己兄弟威胁到自己的位置,而直接出手对付庄见时,终于惹出大祸,被庄见这个后世来的痞子,毫不按理出牌的乱拳,加上简直算是无敌的运气,终是将这张大网扯得七零八落,寸寸断开。等到再遇上李世民、李靖和莫离几人的帮衬,皇子暕轰然而倒,使得李浑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终于逼得他铤而走险。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盯着他的皇帝和宇文述,早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内,这才暗暗布置,对他发动了突击。   至于李浑最后关头的突然收手,倒也让宇文述大是头疼了一番,但他既是整日算计,如何肯这般轻易放过对头。左思右想之下,终是给他想到一人。这人就是李浑之子,李敏的媳妇儿,自家晚辈宇文娥英。   这宇文娥英是北周皇帝宇文赟和皇后杨丽华的女儿,也是隋文帝杨坚的亲外孙女,长大后嫁入当时恩宠无边的李穆一门。当李浑听了庄见示警准备收手时,宇文述却连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计谋,先使人拿了李浑往德昭寺送信给无心的使者,又让人将李浑调到西山耽误了一天。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内,宇文述先发兵看住了德昭寺,不使人进出暗通消息。   又让人将宇文娥英请到自己府中,恐吓她说,她公公丈夫谋反,要诛杀九族。登时将个宇文娥英吓得六神无主。于是宇文述便给她出主意道:“你丈夫一门谋反已经查实,皇帝肯定要诛杀他们,谁也救不了,而你不同,你是当今皇帝的亲外甥女,你只要坦白,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嫁不到好人家吗?毕竟皇帝是你舅舅啊!”   可怜宇文娥英遇上这么个禽兽长辈,在他一番指导下,新鲜出炉的那张气的李浑吐血昏倒,李敏羞而自戕的证据就此出炉了。终是导致了李阀整个家族的被整族被屠,宇文娥英自己也被赐下毒药毒死。至于走到半路,又悄悄折回的李善衡,也被早就潜伏于侧的内廷中人枭首而回,李阀遂风消云散于历史的长河中了。   这事本来还有个异数,可以施救,就是那潜伏在昭德寺中的无心,奈何当日宇文述兵围昭德寺时,时值无心当时正值复功的重要关头,明知道外面有变,却也只得无奈的看着。   等到他复功之后,赶到之时,已是大事去矣,待要下手除了杨广,将天下大势搞混,却又遇上庄见这个魔星,几番纠缠下,最后中了庄见柔丝甲中的柔丝针,非但将救起的李浑当场弄死了,连他自己也是身受重创,几乎把命搭上。   等到众人把这些事前因后果说完搞明白了,庄见已是瞠目结舌了,哪料到其中竟有这般多弯弯绕绕。而那神秘的天机图,竟是牵扯到了前两朝之久远,更是让他心中暗暗惊凛。   正自满脑子昏昏沉沉的理不清个头绪时,忽的下人来报,飘香院使人来请公爷,众人面上顿时都是一片古怪之色……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浪子回头两万钱   却说众人将前事理顺,正自各自思索之际,下人来报,飘香院使人来请庄公爷,众人都是满面古怪的望着庄见,只道这位公爷又在外面沾惹了情债。红拂诸女满面冷然,并不多言,只是那股子恼怒,却是瞎子也看的出来。   众人眼见不是味儿,纷纷告退,让庄大少大是郁闷。话说自己这阵子简直乖的跟啥似的,为了应付接二连三的事件,哪有出去胡天胡地过?再说了,就算前几次去飘香院,也都是因为公事才去的,根本就未曾在外打过野食儿。可依着他显露出的风流性子,这话就算是打死人家都不待信的。   眼见红拂诸女也是面色肃然的告退,让庄公爷简直有种要抓狂的感觉。太阳的!太郁闷了!老子明明很纯洁嘛,干嘛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个眼神看我?难道老子是淫棍不成?饥不择食到了这种地步,那院里的女人虽说尽多妖娆之辈,但却怎么也是比不上家里这些宝贝儿啊。   唉,庄公爷长叹口气,等到众人走了个干净,四周瞅瞅只剩自己了,只得起身安慰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才黑着脸往前厅而来,只是心中怒火鼎沸,暗打主意,若是没个什么让庄大少满意的说法,哼哼,这院子就彻底充公算完了。   进到前厅,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正自拘谨的立在那里,局促不安的来回张望,显得甚是不安。   庄见也不看他,满面怒气的迈步而入,自往上首一坐,斜眼看着他,不发一言。那汉子见得庄见进来,赶忙堆出满面笑容,跪倒见礼。只是见完礼,久久不听县公老爷发话,暗暗向上偷窥,却见县公老爷满面黑气凛然,正自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由的心中一寒,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却不知实是庄公爷气管炎小小发作了一下,这气正没处撒呢。   正自满头冷汗直冒,心中惶惶之际,却听的那位老爷终是开口说话了。“仆你阿姆的!你们那儿有个屁事儿不能到城管司说去?非要到老子家里来说?跟爷说说,是哪个王八蛋让你来的?”庄公爷冷冷的问道。   “呃!”来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才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也不敢起身,抖颤着道:“回……回公……公爷的话,小的……小的是……奉咱家成三娘子……的吩……吩咐来的。成三娘说,公爷府是……是尊贵之地儿,我等下贱之人不敢上门,只是成三娘子有……有重要的事儿要……要报之公爷,问公爷可能移驾去一下不?”   庄见听的一愣,这成三娘唱的哪一出?她与那二皇子一系勾勾搭搭的,暗中给二皇子搜集朝中大臣的隐秘事儿,自己因为她是条小泥鳅而已,而飘香院又被城管司控制了,这才没去动她,权当用她这身经营妓院的偏才了。她躲着自己都来不及呢,怎么突然的就派人上门来请呢?这死龟婆打什么主意呢?嗯,去看看也好,话说这阵子没欺负人了,这业精于勤荒于嬉。敲诈勒索也是门技巧,应当常常练习才是。   庄大少这边满面不情愿的上车往飘香院来,猜测成三娘的心思。哪里知道成三娘不过是惊弓之鸟罢了。   她与二皇子一系有了挂碍,此番听到二皇子被圈禁,李阀被全族屠了,直吓得魂飞魄散。当日图个依仗,投身二皇子护翼下,为二皇子提供些朝中之人的隐私。但今日跟二皇子但有所牵连的,都是被杀的人头滚滚,成三娘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就怕哪日公差恶狼般扑了进来,将自己押进黑狱。这银子虽好,但却怎么也是不如在这花花世界,好好活着的好。   这老鸨子倒也机灵,左思右想之下,忽的记起这位当朝第一红人,如今贵为忠国县公的董事会老大,庄见庄公爷来。自己只要能转而投身这位主儿门下,那便是安如磐石,自可不用整日受那提心吊胆的折磨了。但想归想,要她亲自往庄公爷府上来见,却是打死她也不敢的,这才寻了个大茶壶来请,故弄玄虚的说有要事告知,其不过也就是当日给二皇子搜集的些龌龊事儿罢了。此番拿出来献宝,指望着能过关才是。她却不知,庄公爷又岂是这般能轻易打发的。   正在房里烧香拜佛的时候,外面大茶壶来报,庄公爷来了。成三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稳稳心神,这才扭着一身肥肉,屁颠屁颠的跑出来迎着。远远的看见那紫色身影下了马车,往大门而来,成三娘连忙满面堆笑的迎上去,口中唱喏道:“哎呀,公爷您来了,奴给您老请安了。快请快请,请里面坐。”   庄见皱着眉头,歪头看看她,道:“龟婆,你吃大蒜了?怎么嘴巴这么臭啊?要知道你这可是服务业!服务业最重要的即是尊重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上帝懂不?就是菩萨了,唉,没学问!你这口气会严重影响客人的情欲,影响客人的情欲,就不会在这院子里嫖咱们的姑娘,不在这嫖,就有可能会因为内需得不到及时的满足,而导致家庭暴力、离婚率升高,甚至社会犯罪率的提高,如此,就会影响到我大隋的安定团结和文明建设,进而发生动乱造反等等诸多负面情绪的爆发,你这可谓大罪啊。”   成三娘脑中一晕,腿肚子转筋,噗通就跪了下去。口中颤声道:“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啊!”她方一见这位公爷,就被庒大公爷安了个老大的帽子下来,直接就喊打喊杀的,如何不让她本就脆弱的心大生惊恐之意呢。话说只不过吃个大蒜而已,至于这么严重的后果嘛。成三娘搞不懂,但她只懂得一样,这位公爷要想让她死,简直比按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庄大公爷很是大度的摇摇头,叹息道:“记住了,下次不可再犯!否则,决不轻饶!”成三娘闻听下次二字,顿时如闻仙乐一般,瞬时回魂。连连点头不已。却听庄公爷又淡淡的道:“这会儿就暂时罚银万钱以示惩罚吧。”说着,这才迈步而进。   成三娘浑身肥肉一阵的猛抖,这还没进门呢,就直接一万钱没了。天啊,今天该怎么过啊?想来定会是最慢长的一天!成三娘暗暗告诫自己,回头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下来,以后每到这天,权当是禁忌日,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吃素好了。   眼见庄公爷已是进去了,连忙哆嗦着赶紧跟了进去。庄见站在台阶上,左右看看,皱眉道:“怎么经营的,看看看看,竟然就没几个客人的说,这没客人,他们都去哪了?会不会去参加啥啥起义军去了?是不是就因为你经营不善导致的呢,如果这样,那”   “停!”成三娘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在庄公爷正要继续他那无敌的推演时,很及时的要求了中场休息。话说再说下去,估计自己又是被砍头的罪过了。   庄公爷显然很是不满,霍的扭头怒道:“干嘛打断我说话?知不知道这样对我的自尊心伤害有多大?我还小呢,正处于发育期,你这样吓我,万一我以后不长了咋办?万一我对说话有了抵触咋办?我不能说话了,得耽误多少事儿知道不?有多少国家大事皇上那儿还要和我沟通呢?这不能说话了,不能给皇上分忧了,皇上万一有个啥的,你就是谋君之罪!哼,要诛九族的!”   成三娘双目失神,噗通坐于地上,泪流满面,哀哀的求道:“国公爷,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吧,奴真的受不了了。”说罢,不由的双手抱头,呜呜痛哭起来。旁边大茶壶看着老板的凄惨之像,不由的潸然泪下,都是同掬一把同情泪。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发现对方眼中木木的。这位老大貌似一时不雷人就很难过去一天似得。唉,为这龟婆祷告吧,祝她早登极乐才是,强似这般被蹂躏致死。   庄公爷微微皱眉,叹息道:“算了,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哈,那啥,罚银万钱吧,稍示薄惩。”   成三娘此时已是木然了,机械的点点头,木然道:“谢谢公爷。”庄公爷这才又举步往里走去,走了几步忽的回头张嘴道:“那啥……”   成三娘点头道:“了解,罚银万钱,谢谢公爷。”庄见一愣,随即嘻嘻笑道:“你这龟婆倒是机灵,不过我有说啥吗?难道本公就是那么粗暴执法之人吗?罚款只是个手段,并不是目的,只是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好好地,我罚你干什么?要知道本公是很讲道理的,这事儿两市的商家都是知道的,你这样岂不是让我很难做?我只是想问你,到底该往哪去啊?你又有什么事儿要见本公?要知道本公分分钟那都是上万的说。”   成三娘肚子中吐血,哀哀的想道,知道,你老人家不是分分钟上万,按照您这速度,那是上百万的说了。只是此时却哪里还敢多说,赶紧躬身引着庄公爷往后房来做,这才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大册子,递给庄见。   庄见入门伊始,已是两万钱进账,那股子恶气总算出了,此刻见这老鸨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斥前非的要投入自己门下,不由的心中一动,顿时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才待说话,却听的前面一阵嚷嚷声传来,侧耳一听,不由的嘴角绽开一丝微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性福”的柴大官人   柴绍这几天很烦闷!非常的烦闷!那小贼竟然又升官儿了!到底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自己运气太差呢?柴绍很想不通。   那天西山校场上,当看到那无心僧刚出现时,柴绍就知道,这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他小心的移动着身子,慢慢的先前靠去。那一刻,他没想别的,脑子中只是一个念头,让陛下看看,他身边那个跟小丑一样的瘪三根本没用!当危险来临时,还是要靠真本事的人才行。   他打算的很好!悄悄的靠近,然后出其不意的抱住那和尚,豁出性命来也要拖住他,只要大军中弓弩齐指,那和尚纵有万般能耐,也是施展不出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和尚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身法似雷霆霹雳,如鬼如魅。自己离得太远,却是怎么也来不及施展谋算好的动作。只是那小无赖不知怎么竟然认识他,貌似二人还有过节似得。柴绍放慢身子,巴不得那老和尚一掌拍死那无赖。可惜,梦想总是好的,那无赖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死的。等到老和尚发动了一轮后,大家齐往前冲,想要挡住他。可是前面是谁啊,真是脓包,只被老和尚一拂袖子就扫了出来,却把自己等人也撞倒了。   那一撞好不疼痛,半响没能爬起身来,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被击伤,陛下却在那小无赖的扶持下逃了出去。等到他终是爬了起来再去救驾时,却见那老和尚早已鸿飞冥冥,却见那小无赖仰天大笑,随即跌倒。接着就是皇帝一连串的呼喊太医的声音,那声音中竟是那么焦急,让柴绍听的很是嫉妒。   为什么?为什么那无赖可以得到那么多宠爱?那原本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荣耀,就因为自己身前几个人太过草包,倒飞过来将自己撞伤,才让那小无赖竟有了救驾之功!不过那无赖究竟怎么将那个高手逼退的呢?要说那无赖功夫高,把老和尚打退的,就是打死柴绍也是不信的。但是当时旁边貌似也没别人,却是极为奇怪。柴绍只得把他归为运气!那小子的运气真好!   就因为这点运气,竟然封公了!柴绍想想就要发狂了,当时如果是自己在陛下身边,那么这个开国县公的封号就落在了自己头上,柴氏一门,也必将因为自己而成为大隋少有的望族。如果不是那小贼整日的巧言令色,迷惑圣上,每次圣上出巡时,自己都是随侍在侧的,如今自己的位子却被那小子占去,不想,这一占,竟是将自己家族腾起的一次机会而给占了。柴绍想到这儿更是牙根紧咬。   这几日看着那小贼门前车马不休的模样,实在是郁闷难当,这才约着几个相好的千牛一起来买醉。唉,为什么就算是醉也不让我消停。柴绍大叫大嚷,嘴中不歇声的大骂小贼卑鄙无耻,惹得几个同伴都是大为头疼。怎么劝也是劝不住,偏生柴绍武艺很是不错,几人不使真功夫,倒也奈何他不得,听着他骂声不绝的,都是禁不住的微微色变。   话说那主儿是能随便骂的吗?这也就是在哥几个面前,这要放到别处,登时就会被众人群殴致死。那位主儿在武卫之中声誉之隆,威望之高,竟是连他们都统都是望尘莫及的。这会儿柴哥儿醉话连篇,一旦传出去,怕是哥几个都要跟着吃亏了。几个侍卫对了下眼光,都是纷纷对着趴在桌上的柴绍抱拳告辞,也不顾柴绍听不听的清楚,纷纷溜之大吉了。   柴绍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云,晕眩中,似是被人扶了起来,然后又跌入了一堆棉花中,暖暖的,热热的,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努力的睁眼看看,却好像是白花花一片,耳边一声低笑,随即一双手臂缠了过来,柴绍就此不知身处何方了。只觉得一个身子好似骑在劣马上,又似身处惊涛大浪之中,忽高忽低的,直直良久方才平息……   耳边啾啾鸟鸣,有微风吹过。柴绍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好似与千军万马对抗过后,很是疲乏,不由得心中一惊。   他自幼练武,身子骨极为结实,这种情形从未有过。脑子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遭了人暗算了,只是尚未及深想,就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一条滑腻腻的大腿,正自攀了过来,正正的搭在自己那紧要所在,肌肤互碰之下,显然自己是赤身裸体的。   柴绍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自然不是初哥了。素日也没少跟人涉足风月场所,这颠鸾倒凤的把戏并没少做,回思之前和几个同僚一起喝酒,貌似自己大醉,后面的事儿可就不记得了,却不知是醉中把那个尤物上了,不过从现在这感觉来看,只怕这位姐儿也是个床第间的可人儿,竟能让自己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当不是凡器啊。   柴绍并不抵触这个,是以虽然醒了,却也一时懒得动,只是微闭着双眼,想要先恢复些元气。可惜的是他这般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只听得耳边一声尖叫,接着就是一通的哭骂之音响起:“你这畜生,老娘虽是开院子的,但却早已不操这营生了,你今日如此用强,奴定要去官府告发于你。呜呜……”   柴绍突然听到这一通哭骂,脑袋一时间尚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醒过味来,这才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豁然睁开眼睛,挺身就坐了起来,目光及处,不由的就是一阵的毛骨悚然。   只见身旁一堆白花花的肉山,满身松垮的白肉层层叠叠,一双硕大的双乳垂在凸起的肚腹上。随着不断的抽泣,一抖一抖的晃荡着,让柴绍一阵的头晕。   再往上看,一张满是涕泣横流的脸上,厚厚的脂粉被冲开,留下道道沟痕。鱼纹纵横,泪水顺着那纹路恣意流淌,犹如江南水泽的水网一般,纵横交陌。血红的大嘴上,厚重的胭脂,因为泪水鼻涕的侵堙,红红的在厚唇上洇成一圈儿,甚至连嘴里的白牙,都有几颗变成了红色。嘴巴张合之下,阵阵大蒜的臭气不绝飘来……   “噗通!”柴绍一头从榻上栽倒地上,定定神这才看清,那女人不是别个,正是这飘香院老鸨子成三娘。此刻,虽是嘴里发狠,只是那眉眼之间,却是春意盎然,此刻斜眼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竟是伸出红舌意犹未尽的添了下嘴唇。   “啊!!”柴绍全身汗毛直竖,惊恐的大叫一声,左右看看,眼见自己的衣裤正在榻角处,慌的急忙探手扯住,七手八脚的就往身上套着。   成三娘大声哭叫,一只肥大的胖脚一伸,已是压住剩下的外衣,哭道:“柴哥儿,你如此对奴施暴,可是准备一走了之?那可不成!若你不给个说法,奴定要告官解决,呜呜呜……”   成三娘哭声震天,门外已是传来阵阵人声,脚步声凌乱,似是往这里赶来。柴绍大恐,哪里还敢多与啰嗦,那外衣也不要了,解下荷包,也不看里面多少钱,往桌上一扔,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外跑。   成三娘哪里肯依,随手抓起一件亵衣披上,就在后面追了出来。边跑边喊:“你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的,强暴了奴就想走,哪有这等道理,还不给老娘站住……你别跑……”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已是前后奔了出来。   柴绍此时满面煞白,只恨不得有个地缝直接钻了进去。双袖抬起掩面,直向外面跑了出去,后面成三娘披头散发紧追不舍。飘香院众婊子和茶壶们,直看得目瞪口呆。多有嫖客探头观望,眼见这般场面,也是个个如遭雷噬,瞠目结舌。   楼下角落里,奉了庄见吩咐,在这盯着的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着眼前一幕,笑的直抽。他二人昨晚跟着来了之后,耳中听的上面柴绍口中对自己老大骂不绝口,诋毁恶语不断,不由的大是恼怒。这二人都是憨直性子,如何肯容他人随意冒犯自己少爷,吼着就要去暴打那柴绍一通。庄见却是将二人喝住,看着和柴绍一同喝酒的都是溜走了,再看看身边的成三娘,顿时有了主意,当下低低吩咐了一通。眼见成三娘先是一惊,看着上面柴绍一身的官服,不由的大是惶遽。庄见自是明白她心思,随即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成三娘闻听之后,微一犹豫,随即面涌桃花,点头应了。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这会儿眼泪鼻涕横流之际,罗世信捅捅身边的雄大海道:“快……快……哈哈哈……快去……去哈哈哈……去通知少爷……角儿登场了……哈哈哈哈……”雄大海捧着肚子点头,不敢稍停,转身出去,随即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后响起,一阵风般的远去了,天际处却是传来难以压抑的狂笑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痴情女和薄幸郎   清晨的大街上,庄大少紫袍金带,端坐白龙马上,领着一队城管司衙役,在伍天赐和侯君集的陪同下,正缓缓往西市行来。一双眼珠子吉哩骨溜的转着,满面都是坏笑。搞得伍天赐和侯君集大是不解。   今日一早就被老大喊来,非要带队上街巡视一番,这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可实在是比那几百年一个润腊月还要稀少的。二人虽是不明所以,却也只得奉陪。这会儿正走着,却见前方一骑绝尘,笑声不断,已是快速奔了过来,远远看到他们,就大声的喊道:“老大老大,角儿登场了,登场了!哈哈哈。”   庄见精神一振,迎上去,一把扯住,贼笑道:“精彩不?”那人正是雄大海,此刻已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剩点头了。   庄见大是兴奋,回头连连催促,让众人快走。伍天赐和侯君集面面相觑,只得快步跟上,伍天赐忍不住偷偷拉住仍自抱着肚子哎哟的雄大海,问起情由。等到雄大海停停顿顿的说完,伍天赐笑的险险没有从马上张下去,侯君集却是满头大汗,不住的摇头叹息,自己这位老大,百般都好,就是这满肚子的坏水,实在是让人那啥,太他妈的无语了。   众人既然知道了缘由,都是急急策马而行,谈笑中已是进了西市大门。走不多远,就听得前面乱哄哄的一片惊咦之声,随后就见一个只穿着内衫的身影,双袖遮面,急惶惶的往这边大门奔来,后面一个妇人却是哭天抢地的尾随不放。   这会儿已近巳时三刻,西市上多有往来行商和购物闲逛之人,眼见这幅场景,都是闹哄哄的跟着看热闹。人群中一个白衫少年和一个黄衫小女正自从一个字画店中步出,眼见这番景象,也是一呆,不由的翘首看去。   庄见等人早早勒马停住,眼见那二人已是一前一后的奔了过来。庄公爷大手一挥,喝道:“这成什么话,简直是伤风败俗。赶紧给本公拦住!”   众衙役心中憋着笑,轰应一声,一拥而上,顿时将那柴绍和成三娘二人全都拿住。柴绍自飘香院中奔出,脑子中已是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先躲回家中再说!至于后面成三娘追来,竟也没有察觉。此刻突然被人一下抓住,不由的顿时大骇,待要挣扎,却哪里是这帮江湖汉子出身的城管司衙役的对手,只微一挣动,肋下便挨了两下狠得,登时疼的弯下身去,不住呻吟了。   后面成三娘眼见BOSS现身,知晓大事底定,当下自发立住身子,却是只顾哀泣,擦天抹泪儿,倒也有那么一股子楚楚可怜的模样。   柴绍挨了两下,正自咬牙,忽的听到一声惊咦,随即一个令他心丧若死的声音响起:“哎呀,怎么回事?怎么竟是柴兄?我说柴大官人啊,你这是搞得哪一出啊?我怎么看着西厢不是西厢,梁祝不是梁祝的,倒有点像棒打薄情郎呢?柴大官人,你可能给咱解释下不?”   柴绍身子发抖,抬头只见一张眉花眼笑的小脸,正饶有兴致的坐在马上,低头看着自己,不是那个无赖小贼却又是哪个!顿时的不由面如死灰。   人群中,那白衣少年和那黄衣小女此刻也是看清二人面容,那少年面色阴沉,小女却是掩口轻呼,眉宇间一片难以置信之色。   庄见坐在马上,听的分明,循声看去,亦是不由的一呆,随即不由的心花怒放。正待出声招呼,却见那少年眼神微动,轻轻摇头,只是呶呶嘴,又往旁边西市门卫署一瞟,随即拉着已成痴呆状的小女快步当先躲了进去。   庄见眼珠儿一转,这才坐直身子,挥手沉喝道:“来啊,将这二人且带到那啥,那小屋里去,这都穿成什么样子啊?成何体统吗真是,围观的,都散了都散了,这种事儿看了,眼睛要张鸡眼的,都别看了,别看了。”说着,当先拨马而走,到了门卫署,甩鞍下马,迈步而入。   众衙役在后应了一声,将柴绍和成三娘二人随后带入,将围观之人驱散了事。庄见一步迈进屋里,对着那少年和小女抱拳笑道:“大哥、秀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这可多日没见了。秀儿妹子,你好啊?几日不见,你可愈发的漂亮了许多呢。”   这二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和李秀儿兄妹。李世民眉头微蹙,沉声问道:“兄弟,怎么回事?柴绍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那般样子?可是你……”说到这儿,陡然停住,两眼灼灼的看着他。   李秀儿满面苍白,怒目看着庄见,猛地插嘴道:“二哥,不用问了,如不是他,柴绍哥哥怎会如此狼狈,定是他害的!你这淫……还不放了我柴家哥哥!”   庄见听的大怒,我你大爷的!看样子你个小娘皮儿对这柴绍好似很关心啊!什么叫你家柴绍哥哥?我呸呸呸!死丫头,居然敢不守妇道,喜欢你老公我的对头!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妈的,老子头上莫非也有点绿油油了?要去跟老杨那老渣作伴了不成?不行!这种事儿却不允许发生!   这厮贼心里早惦记上了李秀儿,已是自顾自的内定为自己老婆之一了。此番听的李秀儿言语中对柴绍极是相护,不由的醋意大发,暗自发狠不已。   正自发狠,却见众衙役已是将柴绍和成三娘二人带了进来。柴绍抬头猛然见到李世民和李秀儿,不由的失声惊叫,随即就是满面羞愧。   李秀儿不由的美眸含泪,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柴大哥,你……”柴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满面痛苦地闭上眼睛,面颊抽动,低下头去。   庄见满脸发黑,不由的嫉妒如狂。心头暗暗发狠,娘的皮的!看样子果然是有奸情啊!老子你个母亲的!柴绍小子啊,这可是你丫自己找的,谁让你偏偏撩拨老子内定的老婆呢,本来想整你一番就算完了,这下,哼哼,老子跟你是不共戴天了!秀儿小丫头,你敢不乖,给老公戴绿帽子哈。哼,老子要是不让你死心塌地的爱上我,老子就枉称穿越青年,花中圣手了!这辈子,老子就跟你死磕上了!   一般人眼见自己喜欢的人爱的是别人,定会黯然神伤,但庄见这无赖痞子性情一发,却是反而相反,此刻竟是斗志昂然,颇有几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   当下面沉如水,对着李世民嘿然道:“大哥,你啥意思?可是以为兄弟是那卑鄙小人,没事闲的蛋疼,去专门跟着他找这些个无聊事吗?好好好,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就当着你面问话,咱们三头六面说清楚最好。话说小弟也很是好奇呢。哼!”   这厮无耻到了极点,正是问君脸皮有多厚,恰似长城无尽头了。他一番手脚之下,惹出这么个场面,此刻却是义正词严,满面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一般的堂堂而言,顿时让李世民大为惭愧,待要说上几句,却见庄见满面铁青,目中直欲喷出火来。转身往案后一坐,啪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死龟婆,你他妈的和这柴大官人搞得什么事儿,给老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清楚了,自有老子给你做主,也让人知道知道,老子究竟有多坏!你要是说不清楚,一切都按你丫的倒霉处理,老子还要治你个有伤风化之罪!你丫的听明白没?”   成三娘心里一哆嗦,暗暗咒骂这无赖,面上却哪敢露出半分异色。这可是新主子交代的头一件差事啊,这要办不好,听这位主子的意思,自己怕是立刻就是个脑袋分家的下场啊。   心中恐慌之下,已是吓得噗通跪倒,大哭道:“公爷明鉴,奴实是受害一方啊!不关奴的事儿啊!求公爷给奴做主!给奴做主啊!”   庄见心中一宽,知道这老鸨子大是上道,点点头才要说话,旁边李秀儿却大怒道:“干嘛要她先说?她要是颠倒黑白,胡说一通,诋毁柴大哥怎么办?”   李世民大感尴尬,他刚才心急之下,已是问的过份了,眼见着庄见发怒,而柴绍竟然什么话也不说,心中就是隐隐猜到怕是柴绍自己德行有亏,否则依着柴绍的脾气,岂能容人这么羞辱他,早就开骂了。正自觉得愧对义弟,自家妹子却又出来多言,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当下一把扯住,低声喝道:“秀儿,且先住口,看完再说!”他的意思自然是等问明白再说,李秀儿却当二哥是心中有数。当下点点头,歪头对着庄见冷笑一声道:“也好,咱们就看看忠国县公如何审案,倒也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李世民不由连连跺脚,心中哀叹。眼见庄见脸色愈发阴沉,这会儿却是没法解释,只得喟然一叹,拉着李秀儿退在一旁。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的口味真特别   庄见身后四将,罗世信、雄大海、伍天赐和侯君集闻听这个女子对自家老大不敬,都是怒目而视,李秀儿却也毫不示弱,亦是狠狠的瞪圆了秀目,努力的回敬着。   庄见心里的不爽简直如同火山爆发了一般。奸夫淫妇啊!简直就是奸夫淫妇!秀儿小娘皮儿,在你老公面前,居然敢这么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哼哼,老子要是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以后还了得吗?这小白脸哪里好?不就是眉毛比咱粗点,眼睛比咱大点,鼻子比咱挺点,嘴巴比咱有型点吗!可他有咱这么可爱,有咱这么喜像吗?而且,咱可是内秀!内秀啊!唉,不识金香玉!不识金香玉啊!   庄公爷竟在此刻不由的顾影自怜起来,一手不停抚着自己脸颊,满面的黯然叹息之色,那股子骚样,让旁观的众人不由的都是一阵的汗毛直竖,毛孔痉挛。   李世民等了半响不见庄美男说话,实在忍受不了这厮那股自惜自怜的模样了,只得轻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庄见这才自迷蒙中醒来,目光落到李秀儿姣好的玉容上,贼眼顺便溜了她一眼胸前的挺拔处,不由的嘴中滋啧了一声。   李秀儿心中羞怒,满面通红,两只白玉般的小手紧紧握起,恨不得上去将这小无赖的两只眼睛打出来。   庄见哪里去管她怒不怒,狠狠的让眼睛吃了一番冰激凌,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哦?秀儿觉得是让被告先说话咯?唉,本来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既然是秀儿妹妹的要求,本公就算拼着受人诟病,也要满足你的要求。好吧,龟婆,你先闭嘴,让这位英俊潇洒,倜傥不凡,风流满天下的柴大官人先说吧。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英雄英雄,美人美人,唉。忍把浮名换了那浅斟低唱吧。”口中说着,眼光却是偷偷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李秀儿眨了眨,里面满是笑意。   这厮摇头晃脑的,满嘴轻佻,只听得在场众人都是一阵的头晕。李秀儿耳中听他满口的胡言乱语,看似是在感叹柴绍,但眼睛却是瞄向自己,实是在对自己调情。不由的心中大骂,这厮哪里有半分朝廷重臣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泼皮无赖!二皮脸!不要脸的淫贼!无耻的下流坯子!   李秀儿觉得自己简直要抓狂了,但偏偏听他说让柴绍先说,又怕自己一怒,惹得这小无赖反悔,终是让柴绍吃了亏。只得使劲的憋着,闷闷的哼了一声,将脸转过一侧,不去看他。只是却仍觉得这厮两道炙热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的,不由的恚怒无比。   此刻,眼见柴绍仍是闭目不语,不由急道:“柴大哥,你倒是说话啊!你说啊,是不是有人陷害你啊?定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说啊。”李秀儿双眸中珠泪滚来滚去,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一颗心却是不由的直向下落去。   柴绍再次睁开眼看看他,摇摇头,轻声道:“秀儿,你莫要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一睁开眼来就是如此了,唉。”   李秀儿心中大疼,顿足转头对庄见怒道:“你听到了!这明显就是有人安排好,陷害柴绍哥哥的,你若是不糊涂就该好好查查这个……这个……女人!”说着,满面通红的指着成三娘。   成三娘站在一旁,心中笃定。她乃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眼看着眼前一幕,自是对主子的心思看的通透。此刻闻听李秀儿说话,顿时泼天价喊起冤来,大哭道:“这位姑娘,你也是女子,怎可如此冤枉奴呢?奴虽是开院子的,但既然已经洗手不做那营生了,就不会再去赚这份银子。难不成奴还能去跟自家女儿抢饭碗不成?”说罢,大哭不停。   李秀儿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如何是这等泼妇对手,又觉得自己确实说的有些过了,顿时满面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庄见嘿嘿笑道:“秀儿妹子,既是柴大官人不肯说,为兄也是无奈,咱们不妨听听苦主怎么说吧,哼,要是真有违律之处,怕是我就怎么愿意帮你,也袒护不得了。”   李秀儿秀眉一竖,怒道:“哪个要你帮来着……”说玩之后,目光扫及柴绍,面上不由又是一白,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咽下,不由一阵的心疼如绞。她与柴绍青梅竹马,早已是对柴绍钟情,此番虽是心恨柴绍不检点,却终是不忍见他去受那牢狱之苦。如果最后真要到了那一步,这开脱之处,却也非得眼前这个无赖去做的。当下,只是咬紧红唇,不再多言。那眸中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不禁潸然而下。   庄见看着,心中又是解气又是心疼,暗暗道:秀儿小媳妇儿,不要哭哈,哥哥总不让你难过就是。但要是让哥哥做乌龟,那可是决计不做的。   当下对着成三娘道:“龟婆,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成三娘这才抽泣着道:“昨个儿这位柴哥儿和几个大人一起来奴院子找乐儿,不知怎的,到了最后都是喝的不少。他那些个伴当都走了,只剩下柴哥儿一人儿了。奴眼见天色已晚,只道他要留宿,便来问他要谁伺候,哪知他抬头看看奴,嘿嘿一笑道:只你就好,上来就将奴扑到,什么也不说,就要来做那事儿。奴自然不肯,但不论奴怎么哀求告饶,他却只是闷头施行,奴没他力大,只得遂了他心意。他直直要了奴一晚上,可怜奴早已多时不做这营生了,竟险险被他要了命去。今个儿一早,他醒了后,尚自不足,只管躺着不动,奴好容易回了魂儿,这才问他说个道理,哪知他却扔下一袋银钱,拔腿就走,奴虽不是完璧之身了,但好歹也要个脸面,这般不清不楚的给他折腾了一宿,以后又如何做人?这才顾不上仪容,自后追了出来,要不是公爷您正好碰上拦住,奴这……这可就……可就被人白糟蹋了。呜呜呜,还求公爷为奴做主啊。”   这老鸨子口舌便给,又不忌荤腥,有心算计之下,一番话固然让李秀儿听的身子摇晃,心头茫然,便连柴绍也当是自己酒后失德,做了这等荒唐事出来,一瞬间,只听得满面通红,羞愧欲死。偏偏此番单单撞到自己这对头手里不说,还让一直钟情自己的秀儿当场撞破。这会儿的状况,于柴绍来说,实是生不如死了。   李世民在旁眼见柴绍模样,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对他如此模样,大是不以为然。这事儿说到这儿,他又没什么能辩驳之处,那自己方才对义弟的言行,却是大大不该了。当下整了整衣衫,很是严肃的给庄见施礼道:“二弟,方才是小兄不对,多有误会贤弟,小兄在此给贤弟赔罪了。还望你能宽宥则个,莫要记恨。”说罢,已是一揖到地。   庄见心中大乐,等到李世民作揖,这才装作慌乱的样子,满面悲忿无奈的起身拦住道:“大哥你……唉,算了,反正小弟在人家心目中,早已经是个淫贼了,就算再坏些,又能坏到哪里去?大哥你也不必多想,小弟也想开了,这天下的人就算都把小弟当坏人,小弟自也全不理会。但小弟在乎的人却误会小弟,小弟心已死,那么再多一人少一人说小弟怎样怎样,我又何必多去管他,唉,罢了罢了。”口中说着,眼光却是不时的瞟着李秀儿。   这厮一番话语满是沉重辛酸,唱作俱佳。让那不知情的人听了,都要禁不住的掬一把同情之泪。李世民听的心中愈发惭愧,倒也知道他言中所指,只是自家妹子的心意,他如何不知,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父亲李渊,也早有招柴绍为婿的想法,这会儿他却是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了,只得长叹一声,苦笑不语。   李秀儿听的那成三娘一番讲述,心中悲苦,痴痴望着柴绍,心底不由的百转千回,即恨柴绍的不检点,又心疼他脾性高傲,此番恐是定然对他打击甚大。眼前这局势,要是那无赖定要秉公而办,怕是柴绍一个淫辱妇女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性命虽是无碍,但他日后前途却是再也不用提了。这对于少有大志的他来说,实是比死还要难过的。自己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沉沦不去管吗?但要想将这事儿平复下来,怕是也只有求那小贼才有转圜余地,但如果那成三娘就是不肯的话,又当如何?别到最后,自己在那小贼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最怕的却是对柴绍哥哥什么也帮不上,那可是真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小姑娘心中左右为难,眸中含泪,竟是一时茫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庄见眼见她珠泪盈盈,满面无助的娇俏模样,忽的心中一疼,不由的暗暗叹气,暗骂自己没出息,就是见不得女孩儿家的眼泪。但若是就这么放过那柴绍,却也绝非他的个性。   蹙眉想了半天,终是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这才叹气道:“龟婆,这说来说去的,其实本公认为也谈不上什么强迫之事吧,毕竟你最后也是情愿的,无非想要个说法就是。那么,这也就是你们俩人之间的情事了,这个俗话说,那啥,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还是你俩慢慢解决去吧,多谈谈,总会有办法的对吧,家吗,还是要以和为贵的,知道不?”说着,对成三娘暗打个眼色。   他左一句右一句的,竟是生生的把个奸污案给说成私情案了,虽是让柴绍免了顶那淫辱妇女的罪名,但却给柴绍牢牢的罩上了一段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情债。想想以柴绍之风流自赏的性子,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被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妖怪般的老女人缠上,说不清道不明白的,以后又有哪家人家敢把闺女嫁给他?这虽是暂时让柴绍仕途无碍了,但那终身大事上,却是再也难以洗去那污点了。这般刁钻阴损的心思,倒也亏得这厮想的出来。   他说完这话,这才走到李秀儿面前,叹口气,轻轻的道:“我这样做,顺了你的心意,败了自己的名声。你可会有半分领我的情意?我只愿你不再流泪,纵使被世人骂死又当如何?唉,算了算了,只要你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唉!!!!”说罢,又是一声长叹,满面说不出的落寞,转身不再看她。   李秀儿听得他判下,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柴绍终是没事了,难过的是二人中间从此加上了这么一个老女人,却不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正自迷茫之间,耳中听到这小贼如此一番言语,一时间竟是忽的也有些感动,不想他对自己用情竟是如此之深,一时间看着他那份落寞,竟不知是该再去恨他还是感激他,不由得就此呆住。   庄见对着李秀儿表演完,这才又走到李世民身前,苦笑道:“大哥,小弟全了兄弟情,却违了国家律法,虽是无人敢找小弟麻烦,但自己这一关却不是说过就过的。冥冥之中,人在做天在看,做兄弟的,对得住你了。至于后面的事儿,唉,兄弟也不能多做什么了,你便要怪,也只得由着你怪了。小弟今日很累,就先告辞了。”说着,对着他躬身一礼,默默回身就走。   李世民心中尴尬,抬手欲要拉住他,只是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又颓然放下。眼见着这事儿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柴绍能得了这么个结果,已是大大的便宜了,这把话都说这份上了,自己又能再去说啥呢?想到这儿,只得轻轻一叹。   庄见带着众将自往外而走,走到柴绍身边时,却是站住。柴绍本当这番定然会被他揪住不放,整死了事,此刻意外的柳暗花明,心中却是复杂非常。有些感激,有些茫然,有些轻松,但偏偏那份妒恨却是更加的强烈了,让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此刻,眼见他站在自己身前,明知道这会儿应该说声多谢,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口来。   庄见歪头看着他,忽的靠近他耳边,轻轻的道:“柴兄,你的能力真强!果然是花丛无敌手,情场大丈夫!这等货色都能搞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一番情,唉,佩服啊佩服!不过,你丫的口味,还真是……特别。”说罢,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柴绍听的面红耳赤,呆呆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由的满面怨毒,脸色阵青阵白,终是“噗”的一口血吐出,大叫一声,仰天而倒。 第一百五十章 清风阁   李渊府内,后书房中,柴绍满面羞愧的跪坐一旁,低头不语。上面李渊面沉如水,平日里一双温和的眼睛里,却全是冷厉的光芒,恨恨的看着他。   旁边李世民满面黯然,摇头不已。他们几个自庄见走后,成三娘倒也不再多闹,只是低眉垂目的走到柴绍身前,轻声温语的,竟似一个小媳妇儿对丈夫一般。直让李世民看的呕吐,李秀儿看的伤心,柴绍却是浑身的毛骨悚然。   门卫署一干人等早在门外听的真切,此刻眼见这幅情景,肚子内简直要笑的抽筋了,哪里敢往屋中去站着,都是躲在外面,抱着肚子低笑不已。   柴绍等人听的外面隐隐传来的笑声,都是羞臊不已。眼见那成三娘此刻一个劲儿的扮演贤惠小媳妇儿,却也不敢去呵斥她,免得惹怒了这女人,再搞出大动静来,到那时候儿,可是想要兜都兜不住了。   柴绍满面苍白的强自忍着成三娘的“款款柔情”,李秀儿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跺跺脚,连李世民也是不再理睬,直接飞身自己跑了出去。眼见的心上人诸般丑态,她便是再有心胸,也是难以忍受的,再不走怕是定要发疯的。   李世民眼见纠缠不清,只得对着柴绍使个眼色,勉强好言劝慰,将那成三娘好歹是打发了回去。等到成三娘离开,二人这才同时呼出一口气,拭去满头的大汗,相对看了一眼,都是黯然一叹。   李世民见柴绍满面的低落,便扯着他先往自己家里来坐,也免得他回去后一个人胡思乱想,再惹出乱子来。而且有些事儿,也实在是到了该敲打敲打他的时候了。   俩人回到府里,正逢李渊下朝回来,眼见柴绍狼狈不由奇怪,问起缘由。等到知道事情始末,不由的大怒,暗恨柴绍的不懂事儿。柴绍自幼与李世民交好,与太原李氏一家很是亲近。李渊也向来拿他当自己子侄一样看待,眼见自己女儿长大,与他互有情意,他也是很欣赏这个青年人,早有招他为婿的心思。但此刻闻听此事,却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你说你去撩拨谁不好啊,干嘛去得罪那个庄见仁!那个人是可以随便得罪的吗?别说他本身就刁钻古怪,阴损刁毒的甚不好斗,只看皇帝对他的恩宠,李家就算巴结还来不及呢,眼前这个自己中意想要招为女婿的傻二,却去主动挑衅,这不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吗?看来这招婿之事,自己要好好在思量一番了,李渊暗暗想到。   “柴世侄,你也累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下,有什么事儿,咱们改日再说吧。”李渊忍着心头怒火,不冷不淡的对这柴绍下了逐客令。   柴绍一愣,李渊对自己向来温颜相对,从未如今天这样冷淡过,心头不由的掠过一道阴影,眼中闪过一道阴霾,不再多言,只是起身躬身一礼,自顾转身而出。   李世民面上微一犹豫,终是没有叫出口来。等柴绍一走,李渊这才阴着脸对李世民道:“以后与他暂且保持距离,莫要为我李家带来灾祸。李浑前车之鉴不远,咱们太原李氏一族实是身处极险之地,万事都要小心才是,唉。”   李世民面皮一动,默然点点头,不再多言。李渊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又道:“明日,你持我名刺,去请那庄见仁过来,众人都忙着巴结他,若是我李氏始终不动,反倒惹人多想,趁这个机会,为父与他好好谈谈,也能为我李氏一族多些底气。”李世民点头应了,自去安排去了。   李渊仰头望着屋顶出神,照着儿子与柴绍所说,那庄见仁显然是对自己女儿起了心思。那么,究竟是趁机推一把,先抱住这棵树安稳一会儿,还是再等等看呢?如今天下之势混乱,这大隋究竟能否支撑下去?若是撑不住,自己这一步可是昏棋了,罢罢罢,一切顺其自然,且再观察观察再说吧。屋子里李渊神思怅惘,暗自头疼。   不说李氏父子这里各有心思,满心彷徨。庄府里这会儿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庄见站在地中间,将上午的事儿活灵活现的说了出来,直惹得家中一干美女笑的直打跌儿,花语依人年纪尚小,已是抱着肚子直叫哎哟了。   红拂亦是忍俊不禁,这等手段,确实也只有自家这位夫君大人干的出来。若说他阴损恶毒也不尽然,每次虽是对人玩尽手段,与其说是算计他人,倒不如说是整蛊来的合适。除了面对真的敌人,倒也没害了什么人的性命。这也是红拂最喜爱这个郎君之处,她天生侠骨义胆,若是庄见为了自己一人之利,遽尔便害人性命,她便是如何也不能忍受的。但自己这位夫郎这般搞怪整人,在她眼中,却不过是玩耍胡闹而已,倒也是乐在其中。   此刻闻听那柴绍一宿没停,不由的疑惑道:“那柴家公子酒醉那般厉害,如何能……能……夫君说笑总是夸大。”说着,面颊已是微红。   庄见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之像。旁边仙儿微微一笑道:“奴若是没记错的话,那飘香院成三娘处有一样物事,唤作‘一壶春’,向日是为了对付一些不肯服从的清官儿的,服了之后,便叫三贞九烈的女子也变为淫娃荡妇,不知害了多少女子清白。以夫君脾性,怕是对这东西不会轻易放过吧。”   罗仙儿生性清冷,在外人前,少露笑容,但在后府与诸位姐妹一起,又因着苦难已去,与姐姐聚在一起嫁了庄见,心中幸福,这笑容便也渐渐多了。这一笑犹如百花竟放,妩媚不可方物。   庄见看的心动,嘻嘻一笑,往她身边一蹦,坐在她与慧儿中间,一手一个揽住,“啧”的香了她粉腮一下,这才笑道:“嘿嘿,看来还是我家仙儿老婆了解我,嘿嘿,这好东西要与大家分享,那才叫好嘛。那小子那么在背后为我宣扬我的威名,我要是不好好感激他,哪能对的起人家啊,你说是不是?”说罢,洋洋自得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附在仙儿精致的如同白瓷般的小耳边,低低的道:“仙儿老婆,要不要哪天咱们也来试试这个?想来肯定刺激的很,嘿嘿。”   罗仙儿吃他搂住,已是娇羞,此刻听他如此无耻的言语来挑逗自己,更是羞不可抑,不由的粉颊通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轻呼一声就要走开。   庄见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搂住,笑道:“怕啥?老夫老妻的了,咱们在一块儿,要是说话也顾忌这顾忌那的,那还不得憋死啊。”   众女闻听这厮说着这无耻之事,仍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不由的都是粉面微赫,摇头不已。花语依人二女却是眼中闪过一抹伤感。她二人今年不过十四,庄见却是打死都不肯与她们圆房,非要等过几年再说。二女虽是得他体贴,但眼见几位姐姐与他和谐,心中却也是难以排遣的。   庄见眼见她二人模样,心中哪会不知道,冲着二女呲牙一笑,嘿嘿怪笑道:“二位女施主不需焦急,只待贫僧修为有成,自会来求女施主布施哈。啊哈哈哈……”说罢大笑不已。花语依人心头鹿撞,却是温婉的瞟他一眼,双双低头,一段粉腻白皙的脖颈都透出一丝儿粉色。众女都是窃笑不已。   罗慧儿年纪最大,和红拂对望一眼,都是摇头,对自家这位夫君直是无语。眼见花语依人羞愧,这才岔开话题向庄见问道:“大哥,你如今既是收服了那成三娘,可有什么打算?难不成你真要也去开院子不成?”   庄见眼珠子转动不停,嘿嘿笑道:“为什么不开?不但要开,还要多开!一直要开到各地都是才行。单单在这大兴城里开有啥用,嘿,不过咱开这院子,却不能做那逼良为娼的买卖就是。如今到处战乱,有多少女儿家孤苦无依的,咱这院子开了,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让那些原本就操持这行业的女子有个依靠的地儿,另一部分嘛,我要把它开成一个会所,收留那些因种种原因无家可归或者走投无路的女子,教授她们一些技能,平日里就专门接待一些文人雅士,只谈那啥诗词歌赋,不卖身不卖笑。大家公平平等,喝喝茶聊聊天,咱提供场所,提供让他们有个消遣的地儿,他们支付银子。这样,咱们更能掌握一些信息,也让那些可怜的女孩儿有个栖身之地,要是谁有了中意的人,咱就当她们娘家,给她们风风光光的嫁了。皆大欢喜,这样不好吗?”   众女听的他一番描绘,都是瞠目结舌。哪里想到平日里总是瞄着漂亮女子不放的夫君,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震动之余,不由的都是一阵的自豪升起。这般行径,颇有些放浪形骸,洒脱不羁。表面上是为人不齿的勾当,骨子里却实是大慈大悲的怜悯世人之心。完全不屑世人诟病,真正的尊重女儿家的,放眼这世间,能有几人?此可谓当世奇男儿!自己能有幸在他身边相伴,却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众女一时间都是痴痴的凝望着他,满是装不下的柔情涌溢。庄见大是享受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即能帮人,又能帮己,还能换来无尽的财富,这等好事,傻子才不做呢。但要说去当救世主,像众女心中想的那样,那可不是庄大少的风格。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儿,打死也是不会去干的。   至于在各地势力交错,庄见却是并不担心,一来他自会安排两帮之人照看,二来,这个时代,不论什么势力,文人或者一些高层,都是很爱惜羽毛的,这种不是为了嫖妓,而只为了有个环境优美,才女相对而坐,做些等而上之的层面交流的场所,更是那些人所向往的,更能标榜他们的身份。故而,看似好像没根,实则稳妥的很。   庄见后世见惯了这种模式,现在拿出来显摆,自是给人一种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心肠的样子。此时见了众女尊崇的眼神,只觉得如饮纯酿,飘飘然的很。心中大赞自己实在是太有才了!   自我陶醉一番,这才左右看看道:“我准备把这个组织就起名叫清风阁。不过倒是需要有人帮我打理。仙儿,你曾经做过这方面的事儿,多少熟悉些,你来总领这清风阁,慧儿聪慧仔细,就做个专门的各类情报分析,帮着你。你们觉得怎么样?”   罗慧儿和罗仙儿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这个年代,肯让家中女人做事的,怕是只有自家夫君这般人物了。对望一眼,齐齐点头道:“夫君肯用奴姐妹,奴定然不负夫君所托就是。”庄见大喜。   罗慧儿想了想,又道:“大哥,你既是有这安排,不妨把飘香四姬一起安排进来,分管各处,一来她们也有个营生,不用整日的以婢仆自居,二来,要是她们不愿随了夫君,也可多见些人,自选夫婿,这样岂不是更好?”   众女之中,以罗慧儿最是多智。她虽不是嫉妇,但又有哪个女子喜欢自己的夫君,有那么多的女人来分享。她此时这么安排,固然是觉得飘香四姬各有能力,又何尝不是希望那四人能喜欢上别的人,也好少分一份自己夫君的宠爱呢。   庄老大闻听这话,面上只得点头,肚子内却是大大哀叹,一个劲儿的大叫亏了。那副万般无奈的模样,自然惹得众女都是一番好笑。   自这日起,大隋境内,先是自大兴城和周边起,慢慢的多了几家院子,那院子分为两块儿,一块儿自是跟原本的风月场所一样,若是想发泄多余的精力,自可花钱去就是。   另一块却是叫做什么雅轩的,那价格高的可是有些离谱,而且里面只是招待些大家文士之类的,并不做皮肉生意。   非但如此,这雅轩对一些有困难之人,不分贵贱,都是能帮则帮,对于江湖上落难救急之事,但凡提出,也是尽量的相助。   多有传说里面女子多才多艺,温文尔雅的,但却规矩明确,里面的女子,大可追求,只要里面的女子自己愿意,随时可嫁做人妇,并无什么赎身限制之说,由是清名渐著。   但若有人用强,或是想些歪门邪道,那不管你什么身份,不但要准备好迎接青帮的报复,还要遭来很多江湖人士的围杀。是以,虽是初时,有几起不信邪的人来讨野火被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后面便渐渐无人再去找那个麻烦了。庄见筹募策划的清风阁组织,便随着这飘香院和雅轩在各地的慢慢开设,而逐渐的丰满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要糟蹋我啊   时光荏苒,在几宗大事过后,大隋在动荡的余波中,缓缓的送走晚春,迎来了大业十一年的初夏。   柴绍在月余之前的糗事虽没有上达天听,让皇帝和众大臣知晓,但多有知情者四下里传播。再加上成三娘在庄见那无赖的指使下,时不时的上门骚扰一番,柴绍的日子简直是有些度日如年了。   最后实在是不堪其扰,只得厚颜往李渊府上躲着。李渊本待不应,但碍着多年的交情,又有李秀儿和李世民的劝解,终是勉强应了。但他留心之下,那民间的一些风闻传说,每每都让他大是恼怒。   他自第二日与庄见见了,以庄见的伶俐,既是存心相交,自是漂亮话儿捡着说,让李渊大是愉悦。本待撮合他与女儿一起,却见女儿根本就不接茬,只得暗暗叹息。对自己女儿的婚事,实在也是有些拿捏不定,但这会儿听了这些传闻,心中却已暗暗定了主意,就算不能让自家女儿和庄见结亲,但这柴绍一头,也是渐渐熄了那招婿的心思。   柴绍本不是个笨人,哪里还能看不明白,心下不由的怨恨。就算对于当日在飘香院之事,也是隐隐猜到其中怕是有些猫腻,只是自己苦无任何证据,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对庄见那股子恨意,却是已然升级到了欲置其死地的疯狂地步了。   李世民冷眼旁观,暗暗担心,劝了几次,见他唯唯而应,却毫无半分真心,而且似是对自己也有些提防,不由的叹气。只能暗中祷告,可莫要再出什么祸事才好。   李秀儿虽仍是不能忘情于柴绍,但却并非那种波大无脑的女子,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兼着中间夹着个成三娘,每每想起总是一阵的恶心,此时对柴绍之心,竟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思了。要再想回到过去那样,两小无猜,却是怎么也没可能了。非但如此,心底深处,竟然偶尔还能冒出另一张面孔,贼忒嘻嘻的笑着,却是那个几次冒犯自己的无耻小贼,让她大是不安。由是,便只将心思放在武艺之上,深居简出。   这让柴绍看来,更是怒发如狂,只觉自己已是被全世界抛弃了。昔日一个尚算正派的汉子,便渐渐的显得阴鹜起来。每每总是在无人时,遥望庄府方向,目光闪烁,不知打些什么主意。   庄公爷这阵子的日子那叫一个快活。心腹大患二皇子终是倒了,无心僧也被柔丝针所伤,按照当日大哥张仲坚的说法,那柔丝针专破内家真气,那和尚当时虽说逃走了,但怕是终难逃得一死的下场。就算侥幸不死,想来那一身可畏可怖的功夫,怕也是要付诸东流了。这天下早已遍布追缉令,画影图形搜捕于他,就算活着,也是断然不敢再来露面了。   至于皇帝杨广,自当日大校场检阅三军后,整日里便是忙着催促各部,准备东游北巡之事,征发民夫,准备粮草,还要应付各地不停歇的,如同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一样的叛乱,自也没心思搭理他。   庄公爷由是大为清闲,每日里倚红偎翠,与红拂等女研究研究人体构造,跑到小弟杨杲处幽会下萍儿惋儿姐妹,摸摸小手啥的,每日里便是飘飘然如在云端之中。间或想起李秀儿明媚的玉容,但想想那小辣椒的厉害处,又闻她似是极少露面,只在自己院中不出,便也消了前去撩拨的心思。自衬来日方长,早晚施展手段,将那小娘皮儿勾搭到手就是。话说这个时代,若论泡妞手法,庄公爷要排第二,那是绝没人敢排第一的,心中自是笃定。   众将初时尚担心二皇子等人有余孽留存,对他不利,及至后来见风平浪静了,便也渐渐放下心来。李靖每日里在府中不是勤练武艺,就是遍翻兵书战策。话说庄公爷自己不识学问,但那装门面的功夫却是着实了得,其藏书之丰,甚至各种冷僻的孤本都能给他找到。只是搞回来之后,直接当破烂往那一扔了事,让李靖大呼心疼之际倒也极是开心。   庄见自己无所事事,便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这哼哈二将,到处晃荡。或在两市混吃混喝,或寻到两帮跟大伙儿一起吹牛,倒也因此使得他在两帮中极得帮内弟子的爱戴。因着当日红拂救难打下的底子,便是寻常百姓有认得这位公爷的,也是亲切的很。庄公爷在这大兴城中,就算横着走,怕也是无人敢跳出来说啥的。   这一日午后,正与丐帮七叔等人吹牛吹得快活,有丐帮弟子不知从哪淘换了些野蜂蜂蜜,庄见想起后世高丽棒子的一道名菜,铁板烧来。就让人去买了肥肉酒水,搞了块铁板来,下面搭个架子,大火一烧,把那肉切开,在上面煎的焦黄鲜嫩时,几人大肉沾着蜂蜜,喝着爽辣辣的三勒浆,只觉这日子便如神仙一般了。   待到一坛子酒下肚,庄见已是有些醉眼曳斜了,觉得尿急,起身解手。旁边罗世信雄大海齐齐起身,庄见一脚一个将二人踹倒,笑骂道:“太阳的!老子去方便,你俩也跟着,万一你们看了自卑致死,以后谁来给老子当小弟啊?都给老子在这坐好,我去去就回。”众人齐齐大笑,罗世信与雄大海想想这阵子都是没事,又见众人哄笑,也就顺势坐了。   庄见自己身形踉跄,直往林子深处走去。待到一处幽暗无人的所在,左右张望一番,但见林深叶密,便是那午后的日光都照不进半点,这才掏出宝贝,口中吹着口哨,畅快的放起水来。   正自身心俱美之际忽的心头警兆乍起,他醉酒之下,这反应和意识都是迟钝了许多。刚觉得不对,只觉得头顶一阵疾风而过,耳中嗡然一声,已是被人自后面一棒打倒,登时就昏了过去。   他全身护的实落,但唯有那头面却是总不能每日没事整个头盔戴着,这一棍子结实至极,庄大公爷哼都没哼一声,已是直接扑倒。   身后闪过几个人影,七手八脚的将他绑缚起来,口中塞上布条,布袋一套,随即就往林密处一钻,瞬息不见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庄见只觉得脑袋上一凉,已是慢慢醒来。脑后一阵阵的疼痛,仍是有些发懵。待要伸手去摸却蓦然发现自己双手竟然被人绑了起来,根本动不了。他此刻刚刚醒来,仍是有些乏力,一时间倒也挣脱不开。   转目打量四周,却是身处一个破烂的屋中,到处都是蛛网灰尘之类的。大门正对着的地方却是一个供台,却不知是供着哪路神仙,显然此处是一个破庙。正待挣扎起身的当儿,却听的外面传来一阵话语声:“给公子的信儿送到了吧,想来一会儿也就过来了,咱们不妨也弄点东西祭祭五脏庙,这他妈的每天跟着这小无赖,整日的看这厮大鱼大肉的,老子这份儿罪可遭大了!妈的,这帮孙子刚才在弄什么吃的,恁的香的古怪。”随着话声,那大门一开,三个下人打扮的汉子已是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满面怨气,一道刀疤自眉头斜斜挂到腮边,更显几分狞恶。后面两个却是面相朴实,于常人无异,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转瞬不见的样貌。三人一身的短打,手中各提着鸡鸭酒坛之类的,都是三十余岁年纪。刀疤脸一身青衣,后面二人一着藏蓝,一着土黄,前后脚的跟着进来。   刀疤脸进来先看庄见,正正对上庄见的目光,不由一怔,随即狞笑道:“小子,醒来的到快啊!不过也好,这样过会儿等咱家少爷来了,整治起来乐趣也大些。”   庄见心中暗暗叫苦,这他娘的是哪路神仙啊?老子貌似没得罪过啥少爷吧?难道是二皇子那小乌龟的手下?不对,要是他肯定会说殿下啥的,而且听这话儿,一会儿还能过来。啊!我操!是柴绍!肯定是!   庄见几乎在一刹那间就猜到了是谁害自己。肚内暗骂之余,口中不禁呜呜作响。那刀疤脸让那两人去将鸡鸭收拾了,自己却走近来,伸手拔出他口中破布,嘿嘿笑道:“小子,呜呜啥呢?在这你就是叫破天也没人听的到,你就不用费事了。哼哼。”   庄见大喘了几口气,这才翻了翻白眼,哼哼道:“谁说老子要叫的?老子那是……”说到这儿,忽的顿住,满面骇色的惊恐道:“喂喂喂,你刚才的台词儿怎么那么耳熟啊?啥叫叫破天也没人听到啊?难道你要糟蹋我的清白之躯?不要啊,英雄,你可以毁灭我,可以殴打我,可以辱骂我,但不要强奸我啊!呜呜呜,人家还是处男啊!我告诉你哈,你要敢碰我,我就这辈子赖定你了!到时候我到了你家,我会将你全家的女性都问候遍的。我不开玩笑啊,你不要逼我啊!干啥?干啥?我靠,不要用这么色情的眼光看着我好不好!喂喂喂,看看就行了,不准意淫哈!”这厮一张嘴刚一能说话,登时就是不停声的一串魔音响起。   刀疤脸听的是满面发黑,恶狠狠的盯着这个无赖,直欲扑上来撕碎了这厮那张臭嘴。强奸你?!操!这厮如此恶心的话都能说出来,一个大男人家的,无耻也不能到了这般地步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中PK   他自是不知道,庄见趁着刚才喘息之际,已是摸到身后似是有片瓦片,不由的顿时大喜,他口中胡言乱语着,后面却是悄悄的将那绳索靠上,慢慢的磨着,只要让他稍微磨开一丝口子,以他的大力,登时就会挣脱,到那时,这逃跑的几率可就大了许多了。此时嘴上胡说八道着,身子向后,装作惊恐的模样,正自暗暗动作呢。   那刀疤脸听的恼怒,瞪着他半响,突地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大骂道:“我操你个兔儿爷!当你家爷爷跟你一般无耻不成!你丫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先割了你舌头来下酒再说!”   庄见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不由得心中大怒,登时发了性子。霍的抬头望去,怒喝道:“好小子,你丫有种,居然敢打老子。好得很好得很,我操你二大爷的,爷待会儿要是让你死痛快了,爷他妈的就跟你丫孙子姓!”口中说着,身后只觉绳索已是有些微松,不由心中大喜。   那汉子哪料到这人如此惫赖,眼见他口中骂声不停,不由大怒,抡起手掌,就要再给他一下。哪知还不等他喝骂出口,就听庄见突地大喝一声,接着身躯猛地一动,霎那间身上那绑缚的绳索已是崩然而断,还不等他惊呼出声,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已是在眼前由小变大,砰的一声,已是正中面门。那刀疤脸只觉得脑中一晕,顿时就昏死过去。   庄见翻身而起,左手探出,拉住脚上的绳索,只微微用力,就将那绳索拽断,挺身而起。就在那边两人惊呼着跑来之际,已是顺手有捡起方才那块石头,迎着二人就直冲上来。   街头打架,靠的就是气势!庄见在后世无数次的PK,这打架经验何等丰富,眼见也不过就是两个人,胆气更壮,仗着力大,那将这二人放在眼中,冲出去的气势直如疯虎一般。那股子煞气,让对面两人心中不由的一惊。脚下不由自主的一顿。   庄见要的就是这个空挡,也不稍停,口中大叫一声,右手的石头已是对着那藏青衣服的汉子打去,只闻啪的一声脆响,正中那汉子鼻梁骨上。那汉子痛叫一声,顿时一阵的昏眩,鼻腔中一阵阵的酸涩肿胀之感随即而来。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没直接坐倒。   旁边那人一惊,连忙上前要待拦住,哪知庄见石头出手,身子不停,眼见他迎来,身子更是加速直冲,那人躲避不及,忙乱中一拳捣出,庄见速度不减,只把身子微侧,让那拳头擦着脸颊飞过,一个身子已是直直撞上那人,只闻一声惊呼,那人被他这蓄势一撞,登时蹬蹬蹬的后退几步,噗通已是仰面朝天的跌倒。   等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看时,却蓦然长大了嘴巴。只见庄见压根就没来追他,反而是一把抓住那个被石头打得有些懵的家伙,双手搂颈往下一按,抬膝就是一阵狠顶,记记都是照着那人面门上招呼。那股子狠辣劲儿,直让后面这人不由的心中一颤。   俗话道,宁挨十拳不挨一肘,宁受十脚不受一膝。那人此番正自发懵之间,却被庄见连连四记膝顶,登时满面流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拼命用手挡住面门了。四记膝顶过后,刚要喘口气儿,忽的耳朵上一疼,却是被庄见一把抓住耳根子,死命的一拽。   那耳根子处极是娇嫩,这般疼痛登时让那汉子不自主的哀叫连声,斜着身子直起,直连脚尖都掂了起来。不等他反应,只觉得下阴处已是一阵巨疼袭来,已是被庄见一脚狠狠的踢上。那汉子叫声只在嗓子中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顿时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直到此时,庄见才松手将他推开,那汉子一只耳朵早已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庄见回身对着剩下一人,嘿嘿狞笑着逼了过来,口中笑道:“操你大爷的,跟见哥玩单挑,啊,来啊,妈了个X的,老子要是不打出你丫的黄来,就他妈的从此退出江湖,自己在道上废了名号。我呸!”说着,狠狠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浓痰,却是被方才那刀疤脸一掌打破了嘴里的嫩肉。   剩下那人,哪曾见过这般狠辣直接有效的攻击,只觉此人简直如同疯子一般,招招阴狠,式式夺命,更兼那股子不要命的架势,让他心中最后一点支撑已是轰然倒塌,大叫一声,转头就要跑开。   到了这个时候,庄见哪里还容他跑了再去送信,两步就已追上,自后抬腿就是一脚,借着惯性,那人一个身子顿时飞起,砰的一声,已是一头扑于地上,直戗的皮开肉绽,满面鲜血,头昏脑涨之际,不待爬起,就觉得顶门处一疼,早被庄见抓住发结,单手一拎而起,嗓子中一口气儿不等上来,就觉得脖子处一震,耳中传来一声脆响,只觉一股窒息传来,咽喉处已是被庄见一拳捣碎,再也进不得半口气来。   头顶一松,噗通倒地,双手使劲的扶着咽喉处,挺了几挺随即断气。庄见啐的一口血痰又再吐出,这才伸手将这人尸首拖起,寻了个隐秘处一塞,等回头再来处理。那里还有两个垃圾等着处理,而且那柴绍眼见的也是快来了,这次要是不好好算计一番这厮,这口气却是绝对出不了的。   左右打量了一番,眼见是个小荒坡,远处密林重重,想来此处应该并没出城,而是在城西的某处。否则,单说出城的检验,这帮人就不敢扛着自己往外走。那一旦露馅,定然是诛杀九族的大祸。   看看前面一条小路自林间通来,乃是来这的必经之路。林中此刻鸟声啾啾,野蜂飞舞,一片静谧安详之气。   庄见瞅着那林间的气象,眼珠儿一转,不由的嘿嘿一笑,已是瞬间有了主意。当下去将那二人尽数携到林中,选了两个位置,左右量了量步子,这才将二人腰间的布绦解下,仔细绑了,将嘴巴堵住。搭了扣儿,将二人倒吊在选好的位置上。在地上又做了几处手脚,这才满面坏笑的拍拍手,左右踅摸一下,选了一处大树,爬了上去,静等好戏上场。   柴绍今天心情很愉悦,愉悦到想起就要禁不住的微笑,让几个千牛伴当都是以为他发了花痴。几天的跟踪下来,终是逮到了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此番连老天都在帮自己,那小无赖居然喝多了,跑到了那么深的林子里撒尿,这让他那只讨厌的臭鸟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会被自己的人一举成功。   想着那个小无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诸多羞辱,柴绍的面色又变得阴鹜一片,只是想想待会儿可以恣意的凌辱那个小贼,看那个小贼匍匐在自己脚下告饶的场面,他就要忍不住的笑。不过,哼哼,就算他求饶,也不会再让他活着回来了。他必须死!为了他所做的一切!柴绍想到凶狠处,不由的眼中迸出一片森寒。   踏着轻快的脚步,柴绍辞别了众千牛,自己直往西城而来。此地人迹少有,原本有个山神庙前些年忽然被雷劈了,于是人们认为这里招了天罚,慢慢的也就很少有人往这里来了。如此一来,这个地方反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草丛中到处可见小兽攒动。初夏特有的带着湿气的微风吹拂下,绿叶微动,沙沙作响,各色野花迎风摇曳,星星点点,多有野蜂忙碌的身影闪现其中,静谧中却有一份虫儿们世界的喧嚣。   柴绍双目闪动,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如此美好,竟有这许多景色都是平日未曾注意到的。   “呜呜!!”,突然,在这份静谧中传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来。声音是自林子中传来的。柴绍心中一惊,霍的停步,双目警惕的四周睃视着。   什么也没有,依然风轻云淡的。柴绍缓了口气,自己实在是有点杯弓蛇影了,这里又哪会有人在呢。放松了提防的双掌,正要举步再走,忽的,“呜呜呜!!”,又是一阵声响传来。   柴绍此番听的真切,那声音确实是从林子里传出的,好像是什么人被人捂住了嘴一般。柴绍面色紧张,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详之感。   借着树木和满地及膝的杂草遮掩,柴绍猫步往前趟去,走了不过三丈远近,便已经看到林子中一棵树上,此际正倒吊着两个人。他凝目细看之下,不由的心头巨震,顿时就觉得一股子冰寒至极的感觉,自头顶直灌而下,顺即遍及全身。   他看的清楚,那二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打发出来跟踪擒获那小无赖的家人。只是此刻怎会被人倒吊在此处,却是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很明确,这番谋划,失败了!   柴绍心头狂震,再也顾不得别个,转身就要向后跑,只是方才跑了两步,便蓦地停步,面色阴晴不定,面色狰狞中,霍然回头看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恐怖的空军   这两个人即被人捉住了,那么那个小无赖会不会知道了是自己做的,这要是报到皇帝处,自己怕是立时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了。不行!即使那小无赖真的知道是自己所做,也不能让他有证据在手。否则,自己怕是整门老幼都要完了。这两个人,留不得!   柴绍面上突然显出一份狰狞,方才来时的好心情此刻已是半分也没了。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仔细观察四周,并无发现什么埋伏之类的迹象。微一沉思,自地上拾起一块石块,抖出,向着那吊起二人的树木击去。   啪的一声响,突兀的响起。树上倒吊的二人中,那个一直扭动不停的似是霍然一惊,顿时停了扭动,支愣着耳朵听去。柴绍打出石子,等了半响见并无动作,这才小心的向前挨去。   等到了近前,却见其中一人满面发紫,竟是早已死去多时。那人被庄见一脚蹬碎了下阴,当时虽未断气却也差不多了。再经过这番折腾,就算九命神猫也是死的透了。只有那个刀疤脸只是面门处流满鲜血,勉力折腾着,此时眼见自己少爷挨了过来,不由的大声呜呜作响,眼中流露出极欢喜的神色来。   他被庄见打晕后,等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倒吊在这儿了。哪里知道庄见在这附近设下了手脚,此刻看到自家少爷来了,只当是救星到了,心中大是欢喜,却不知正是杀星临门,死到临头了。   柴绍挨近了,眼见左右仍是没有动静,这才稍稍放心,先探手试试旁边那人的呼吸,又转头看看刀疤脸,也不急着放他下来,先动手拔了他口中的破布,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擒到了那厮吗?”   刀疤脸满面痛苦,哀声道:“少爷,那小贼好不狡猾,偷偷磨断了捆绑,出其不意的将小的打倒,所以才……才……少爷,先将小的放下来好不好,这般吊着,小的实在是难过的很。”他此刻血流倒灌,已是有些昏头涨脑,哪里注意到自家少爷那目中森寒的杀机,犹自央求着放自己下来。   柴绍口中应着,眼睛却仍是左右睃视着,口中又问道:“那厮可曾问你们什么?柴忠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二人在此?”   那刀疤脸摇头道:“小的被他打倒就昏了,不知后面的事儿了。想是那小贼定然是早就跑了。少爷,您先放了小的下来啊。”   柴绍这才回头冷笑道:“你们此番留下这许多手脚,那小贼如何能不知,留下你难道让我柴氏一门老小都跟着你送命不成?你自放心的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好生照看的。”说着,已是抽出断刃压到了刀疤脸的喉咙上。   刀疤脸满面不敢置信,看着自己这个少爷。正在此时,柴绍耳边突地响起一声轻笑。那笑声入耳,柴绍已是不由激灵灵一个冷颤。那个声音就是打死他也不会忘记片刻的,正是那个无耻小贼的声音。听声音却是自方才自己来路方向发出的,不由的顿时一身大汗冒了出来。   心头巨震之下,哪里还敢多呆,手下用力,在刀疤脸喉咙处狠狠斩了一刀,一个身子已是往右侧方一个空挡处直直跃出。   他方才早看的仔细,除了自己来的方向,左边荆棘密布,人不能过,便只有右边林深幽密,草丛茂盛,当可脱身而去。   庄见在树上看的分明,不由大怒,这厮好辣的手段,自己特意出声吓他,本想留个活口,不想他竟是如此果决。仍是先下手取了那刀疤脸的性命,这才逃跑。尚幸还有个活口,否则自己真个是白忙一场了。他却不知那人此刻已是早就魂游地府了。   柴绍翻身而出,身形不停。借着草丛遮掩,埋头往外就跑。才跑出两步,忽觉脚下一软,已是陷入一个坑中,不防之下,登时将脚崴了,直疼的额头一阵大汗。此刻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牙拔出脚来,往前趟去。   哪知刚刚迈出一步,前面竟然又是一个坑,他脚伤之际,如何还能稳住身子,扑的就是向前扑倒。这一扑,不妨那半人多高的草中竟被人早系了一根绳索,一扑之下,那绳索牵动,不知带动了什么,啪的一声,好似一个大莲蓬似得东西倒扣而下,正正落到了后脖颈处。顿时一股子甜香之气传来,与此同时,耳边似是同时响起阵阵嗡嗡之声,随即,脖颈处、后背上就是一阵的刺疼传来。   柴绍心头大惊,努力爬起来回头看去。这一看,不由的顿时就是面色大变。但见漫空一片黑影扑来,嗡嗡声大作。身后一个脸盘大的马蜂窝刚刚随着他的起身而跌落脚下。无数的拇指大的马蜂正自狂涌而出,头面上顺即便是被接二连三的蛰了几下。   “啊!!!!!”的一声凄厉的大叫声中,柴绍双袖挥舞,连滚带爬的就往林深处跑去。只是一来他一脚受伤,本就跑不利索,二来,那草丛茂密处,被人连连绑了几条青藤,偏生那距离设计的极是刁钻,让他跑出一步跌一跤,怎么也难以跑快。   俗语道:戳了马蜂窝,戳了马蜂窝!这马蜂一物最是护巢!若是被人招惹,定是不死不休。这下子,柴绍这番罪可受大了。头面处虽是极力护住,却仍是被不知叮了多少下。至于身上,早已是疼的有些麻木了。   他心知这蜂毒若是只挨上少许,最多是受点罪,但若是挨得多了,却是足以致命的!此番被这么多的马蜂围攻,那可是事关性命的关头!故而,虽是脚下疼痛难当,仍是拼足了一口气儿,发疯似的狂奔而出。   树上庄见哈哈大笑,得意之下,不由的放声高歌:“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慢慢飞……哈哈哈哈!柴兄,何必走的那么匆忙啊,小弟这空军刚刚成立不久哈,你倒是给几句评价再走不迟啊……”   柴绍远远听到那魔音破空而来,不由得血涌心头。空军?!评价?!我日你大爷的!这般歹毒的手段你都能用出,还用老子评价吗!你是个魔鬼!魔鬼!!!   柴绍凄厉的痛叫声不断,脑子中已是开始阵阵的晕眩袭来,这是蜂毒越聚越多的现象,眼前发花,朦朦胧胧之际,也不辩东西南北,只心中一个意念:快跑!慌不择路之下,但见一团黑雾卷着一人已是远远而去,渐行渐高……   庄见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听着那惨叫声一路不绝,正自开心,却忽闻一声惊呼,随即那叫声已是戛然而止。   庄见一呆,踮脚使劲朝那方向看去,却不防忘了自己是站在树上,一个不留神间,已是怪叫一声,自树上倒栽而下。啪叽一声,结结实实的落到了地上,脸庞触到大地的瞬间,却先和一堆软绵绵的物事来了个亲切的问候。   “老子Fuck啊!!!谁在公共场合随地便便啊!!!给老子出来!!!”庄大少满面带着一坨厚厚的黄金,狼狈的爬了起来,伸手一抹后,不由悲忿的跳脚大骂起来。   草丛中,一只肥肥的大獾闪着亮闪闪的眼睛偷偷窥视着这个奇怪的生物,委实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的便便那么情有独钟。及待庄大少一声大叫出口,却又不由的全身一颤,瞬间已是窜入草丛中,一路波伏草偃的顺即不见……   庄大少恨恨不已,正自跳脚怒斥那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天空中却传来一声清脆的雕鸣。随即白影一闪,神鹰小白已是欢鸣一声,落了下来,只是刚刚落下,却又猛地飞起,停于一棵高枝上,歪着头奇怪的长鸣一声,很是不明白自家这位主人,为何弄一坨大便这么高档的面膜来用,只不过那味道委实让本鹰受不了,还是等他搞定后再过去的好。   随着小白的鸣声,四周传来一阵欢呼声。“找到老大了!找到老大了!老大!老大!可是你在前面吗?呜呜呜,老大,你可莫要出事啊……”随着这阵子鬼哭狼嚎之音,罗世信的身影已是当先奔了过来,后面雄大海带着一帮的人紧紧相随。人群看见庄见不由的同声欢呼,一条黑大汉排众而出,和雄大海一起奔近。躬身施礼道:“属下尉迟恭见过老大!”   庄见解手,罗世信等人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登时大急。发动众人四下寻找,不见他踪迹。就连天上的白鹰也是一无所获。心头大骇之下,连忙使人通知青帮,尉迟恭大惊,立刻发动两帮之人齐齐来寻,终是在林深处找到了蛛丝马迹,这才一路寻来。   只是此刻眼见这位老大模样,委实太过难看了些。一身紫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灰尘泥土的,脸颊左边肿起,右边却挂着臊不拉几的一坨动物大便,满面悲忿,仰天而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秀儿的悲伤   城东李渊府外,罗世信停住马车。后面二十骑城管司衙役在伍天赐的带领下,齐齐下马。车帘一搭,庄大少一身狼狈的自马车上下来,昂首走到门上,对着迎出来的老家人问道:“安叔,伯父与我大哥可在?”   老家人眼见他这般架势,心中不由暗自嘀咕,倒也不敢怠慢,躬身回道:“好叫郡马得知,老爷与二少爷都在,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   庄见微一寻思,也不坚持,点头道:“也好,想来伯父和大哥都不是糊涂人,这事儿该咋办,也不用我多说的,你去吧。”说着,自顾背手站在府外等着。   他跟众人在城西荒庙处汇合,一路顺着追过去,等到了当时柴绍消失的地方一看,却见竟是个小山头,那下面却是个水潭,此时潭水微漾,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闪动着。潭水顺着一侧的低坡,形成一条溪水之下,蜿蜒向远方而去。那柴绍却是半点影子也无,空余几只野蜂兀自在那盘旋飞舞。   众人无奈,只得护着庄见径自先回城管司。尉迟炯和七叔自回各帮。庄见洗漱完毕,也不更衣,便直接点起人马,往李渊府上而来。柴绍府邸处,自有苏烈带人去找。   他每次前来总是直接入府,唯有这次,不但带着一队城管司衙役,竟然还立身在外相候。当老家人报到李渊和李世民处,父子二人顿时大吃一惊,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李渊皱眉不语,暗暗猜测,唯恐是朝堂之上有了变化,只是想及这几日上朝之时,皇帝杨广并无什么异常啊。那此番如不是皇帝所派,却又为何如此阵仗呢?   李世民皱着眉头,忽的想起老家人方才说庄见衣衫不整一事来,心中一惊。猛地抬头问道:“安叔,柴绍少爷可在府中?”   李渊“啊”的一声,已是有所了悟。老家人摇头道:“柴少爷不曾回来。”李世民和李渊对望一眼,都是轻声一叹。李世民低声道:“父亲,孩儿且去将他迎了进来。待得问明白再说。”   李渊点头,叹口气摆摆手,面色却是愈发阴沉起来,心中暗恨那柴绍好不晓事。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迎出门外一见庄见模样,不由大惊道:“贤弟,如何这般狼狈?快!先进府再说。”边说,边让下人将庄见带来之人也都让了进去,自有人安置。   李世民拉住庄见,边往里走,边问缘由。庄见叹口气道:“大哥,我就问一句,那个柴绍回来没?”   李世民看他眉宇间阴霾纠结,面色不虞,不由的暗暗心惊,嘴上却坦然回道:“尚未回来。怎么,可是他犯了何事?怎么搞出恁大的排场来?”   庄见这才轻叹口气,将柴绍如何使人跟踪自己,如何趁自己不备,将自己抓到荒庙,怎么欲要害自己性命细细说了。至于自己如何整治那柴绍一番,却是并不提起,直接展动春秋笔法,删减完事。   李世民只听的跌足长叹,不停摇头。心知此番怕是柴绍断难逃的性命了。只望不要牵累了柴家老幼和自己就好。当下出言试探,庄见正色道:“大哥,兄弟办事的风格,你还不了解吗?只诛首恶,不牵累无辜。柴家是柴家,柴绍是柴绍,本就是俩码子事儿,你又担的哪门子心。”   李世民心头大松,对这位兄弟的胸襟气度倒也大是佩服,当下引着来见李渊。等到庄见再次说完,李渊也是呆住。万没想到柴绍竟是如此胆大,竟真敢对庄见下手。他如今住在自己府上,竟是毫不将自己等人性命放在心上,根本不想这么做带来的后果,这个孽障!李渊心底实是大怒,一张脸已是阴沉的可怕。   正厅中一片安静,庄见想了想道:“伯父,这事你可以放心,小侄办事呢,还是那句话,只拿首恶,胁从不究。要是那柴绍回来了,还请伯父早早来知会一声儿,什么事儿都由小侄来做就是,你老也不必多做担心。”他心思灵敏,自是能猜到李渊的心思,这种卖好的机会哪会放过。   李渊果然面皮放缓,抬头正色道:“贤侄放心,此事老夫自知该如何做的。若是那厮真的回来了,老夫当亲手拿他,送交贤侄处。”这老儿心思果决,霎那间就做出了投桃报李的回应。   庄见心中大喜,方待要谢,却听得外面忽的传来一声娇喝:“你可有真凭实证,证实那是柴绍大哥所为?如若是他的家人擅自为之,你却借机整他,难道不行吗?”随着话音,李秀儿已是迈步而入。双眸珠泪盈盈,恨恨的盯着庄见问道。   李氏父子都是一皱眉,李渊喝道:“秀儿,休要胡言!见仁贤侄为何要去害他?且以你庄大哥的身份,要想害他,哪还用这般麻烦。你还不住口!”   李秀儿玉容惨白,明媚的双眸中珠泪滚滚,强自不让它落下来,只是倔强的盯着庄见。她今日本在后面练剑,听的下人来说,庄见竟带着城管司的衙役上门来了,顿时大惊。这才悄悄靠了过来,欲要听个明白,哪知一听之下顿时如晴天霹雳。   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伤。恼怒的是柴绍不知进退,竟去干这等滥杀无辜的事情,而且竟是用这等不光彩的手段。心伤的是,眼见柴绍如此行事,显然是毫不将自己与李家阖府上下的性命当做回事儿。   少女心中委屈,莫名其妙的,却将庄见当做发泄对象,明知道是自己问的多余,心中却隐隐的希望真是如此,不过一场恶作剧而已。此刻双眸望定庄见,竟是毫不理会老父的呵斥。   庄见大怒,心道:喵了个咪的!难道老子自己没事闲的蛋疼,自己找自己的麻烦不成?他特意不换衣服,就是为了让众人看个明白,这会儿眼见李秀儿还护着柴绍,心中的嫉妒顿时爆发。   霍然起身怒道:“我靠!我诬陷他?你以为他是谁啊?我诬陷他,我用得着吗我?你看看,看看,看看我这脸,啊,我就为了诬陷他,我自己难道没事抽自个儿大嘴巴子玩啊?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但起码的对错是非总还应该有吧?你……唉,算了。”   李秀儿望着他那半张肿起老高的脸颊,心中不由的大惭,听着他最后一句话,更是满面羞愧的低下头去。   庄见眼见她低头,眼珠儿转转,忽的叹口气,走近她,轻声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真的是那么差?他就真的是那么好?我就差到让你觉得做了好事也是坏人,而他却是好到做了坏事也是好人?我知道你难过,唉,我不逼你,终有一日,你会知道,这天下疼你爱你,把你整日放在心中的究竟是谁了。我明知道他住在这里,仍然等着通报才进来,固然是为了伯父和大哥的脸面,但了难过呢?我对你的这番情意,难道也是错的吗?难道也是坏的吗?如果是,那么,就让我继续错吧,继续坏吧。我不在乎,只要你好就好,唉……”说罢,长叹一声。   李秀儿耳中听着他娓娓诉说,心头不由的一阵茫然。自己心中难道真的就是像他说的那样的吗?真的就是那么恨他入骨吗?真的恨到将他做了好事也当他是坏人吗?其实,也不是啊。   从这个人冒犯自己那一天起,自己便多有留心他的所作所为,不知听了多少他的故事。他建商事,救流民,收编城内泼皮给他们事做,让城内再无欺压良善之事发生。   他帮助乞丐团结起来,让他们守望互助,再无被人欺凌冻饿而死之虞;他每次欺负的、整治的,都是那些朝中的奸佞之臣;但对于像大理寺卿郑大人那样的好官,却是从未冒犯过,他驾前问对,言语精辟,斗反贼,护君王,每每彰显一份与众不同的智慧;他那几个俗讲,字里行间总是隐藏着难言的机锋,自己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心中却是佩服的。今日为什么,为什么却有种想要向他发脾气的冲动?李秀儿一时间,即心伤柴绍的绝情,又对自己的心事茫然,不由的就此呆住。   庄见这边却是转身对着李氏父子拱手又道:“伯父,大哥,我这就告辞了,刚才打扰了,你们就多多谅解吧。咱们虽份属至亲,但……国法难容,你们要怪我,我……我也无话可说了。”说完,再一拱手,转身就走,却是未再去看李秀儿一眼。只是临行之际,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心中不由暗喜得计。   李家众人目送着庄见走出的背影,都是轻轻叹口气。李渊双目凝望,若有所思。半响才对着犹自泫然欲泣的女儿道:“秀儿,你……”   李秀儿遽然一惊,明眸中的泪水终是滑落,微微摇头,轻轻的道:“爹爹不用说了,女儿知道了。”说罢,微微一褔,转身向外走去。院中微风吹过,轻絮飘舞,纷乱之间,便如同这少女的心事一般,有着几分茫然,带着一份难言的落寞。少女的身影渐渐融入其间,单纯不再,只剩下越来越多的与丝争乱,难言取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渊有请   庄见回到城管司,苏烈早回,柴家一行,自是毫无所获。这个结果亦在众人意料之中。那柴绍不是个笨人,一旦逃脱,自然会想到庄见定然上门寻他,哪里会往自己家中坐等人家上门抓他。故而,苏烈一行也不过是上门恐吓一番,做做样子而已。   庄见传下命令,命两帮一庄搜索柴绍行踪,哪知一连数天过去,却是毫无所获。那柴绍便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庄见一时倒也是老猫拖乌龟,无奈的很。   只是打从这事儿被杨萍儿知晓后,柴家算是遭了大罪了。这位郡主恼恨柴绍竟敢谋害自己郡马,虽得了庄见嘱咐,不去株连无辜,但就此罢手,这口气却是咽不下的。于是,柴家隔三岔五的总有些禁卫和王府侍卫上门,说是搜查谋害郡马爷的嫌疑人,但进府之后,行的却是那顺手牵羊,捣乱砸抢之事,让柴府上下叫苦不迭,偏偏知道自己一方理屈,又不敢跟这位郡主较劲,阖府每日里就是一日三惊。最终实是受不了了,干脆收拾收拾,留下个老家人看着老宅,其他人陆续回了老家了事。柴府这才消停。   随后的日子又是趋于平静,只是家中红拂诸女自这次之事,怎么也是不肯让庄见再到处乱窜了,但凡出门,每次都是嘱咐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须得贴身随护,须臾不得离开。罗、雄二人上次出了这事儿,差点没被众家兄弟骂死。二人惭愧之际,这会儿哪还敢松懈半分,便是庄见解手什么的,也是背对而立,但要二人离开,任凭庄见说破天也是不干。搞得庄见大是郁闷,直喊着自己就整一个中国地名,扛着枪上厕所——保定。   庄大少就在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日子里,晃晃悠悠的过着,这一日,人报李渊来请,道是有急事相商。   庄见一愣,这段日子来,大概因着柴绍的事儿,李家父子也是惭愧,并没主动邀约过他。庄见虽是自己溜达过去两趟,谈谈说说之间,心思却明明是放在李秀儿身上。李渊和李世民都是人精,哪会看不出来。父子二人各报想法,但对庄见却都是怀着拉拢的心思,自是乐见其成的,便有意的给二人创造些机会。   李秀儿倒也不再像以往般见面就恶语相向,只是言辞间淡淡的,透着一股冷意,让庄见又是欢喜又是恼怒。欢喜的是,总算是往前进了一步,恼怒的是,这样离着摸摸李美眉的小手啥的目标,不知哪日才能得以实现。   不过这厮有个好处就是,既然立下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这烈女怕缠郎的宗旨,在他那里绝对是站得住脚的。故而倒也不会颓唐,整日依然是乐呵呵的往前凑着,倒也让李秀儿心中有些感动。   今个儿李渊的忽然邀约,还说有大事相商,难道是要说终身大事不成?庄大少不禁心头砰然而动,也不多呆,急急叫了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直往李府赶去。   到了府里,一进大厅,就见李渊、李世民和李秀儿俱在,不由的让这厮一呆。话说这时候但要是论及女儿家婚事的,女子多半是回避的,绝不会和现代一样,还来个当面安排之类的。眼前这个架势,不像是说什么婚庆之事,倒似真有大事商量一样。   庄大少满心的失落,勉强冲着李渊和李世民抱拳问好,这才凑到李秀儿身边坐下,转头低笑道:“妹子,这阵子还好吗?你看你整日的不出门,这都有些憔悴了。如今,阳光明媚,山青草绿的,要不哪天得空,咱出去耍耍逛逛?唉唉,对了,要不咱野营去咋样,我跟你说哈,咱去找个有山有水有河流的地儿,自己支个帐篷搭个架子,打两个兔子山鸡啥的……”他坐下来,张嘴就开始滔滔不绝。   李秀儿黛眉微蹙,嗔了他一眼,淡然道:“庄兄,家父有事相求,可否先将大事商定?这些个游玩之事,待以后得空再说可好?”   “呃!有事?求我?”庄大少一愣,这才想起来这儿可是人家老爹叫的呢,自己貌似是忘了这茬儿了。当下,回头对着李渊嘻嘻笑道:“伯父,那啥,你有啥事派人递个话儿不就行了,还整得这么隆重,小侄还以为是要那啥啥呢,这小心肝儿激动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老有啥吩咐,只管说就是,那啥什么求不求的,可不远了吗。”   李渊心里暗暗鄙视,老夫递个话儿?老夫要是只递个话儿,你这小无赖要是能上心那才叫见鬼了呢!要是没咱们家闺女在这儿,怕是你小子几百年都不带上门的。   他心里鄙视,面上却是笑道:“呵呵,老夫自是知晓贤侄之情。只不过既是一家人,这离着又不远,还不如回府来说亲近呢。再说,世民和秀儿都在家,正好聚聚,一来说事儿,二来热闹下,岂不是更好?”说罢,捋须微笑。两只细长的眼睛眯着,倒真是愈发像杨广取笑他,给他起的那外号“老太太”了。   庄见眼珠子骨溜溜一转,心中暗暗嘀咕:这位老丈人可不是像外表那么老实的,这面上笑眯眯,背后掖把刀。干嘛跟老子笑的那么淫荡,还单单把老子媳妇儿提出来,哼哼,有阴谋!一定有阴谋!老子要小心,一定要小心才是!   他满肚子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带出来,眉花眼笑之际,连连点头道:“哎呀,伯父说的是极是极,这要说热闹,不如咱们吃火锅吧。找一铜盆,炖些个大骨高汤的放在里面,下面用火烧的开了,把那羊羔肉,肥牛肉切成片儿,就热汤里一烫,沾着料酱,哎呀,那是美味啊。唉唉,我跟您说哈,伯父,这调理火锅一道,小侄可是绝对拿手,绝对让你老吃了一顿想两顿,吃了上顿想下顿,吃完一次想下次,吃……”   “停停停!贤侄,你且少待。”李渊老人家满脑门子黑线搭下。合着自己这真是请你来就为了吃啊。还一顿两顿,上顿下顿的。老夫就那么馋,就他妈的那么没点水准,没点矜持?这小子精滑精滑的,跟泥鳅一样,自己要是再不直言,怕是他能跟你扯上一天那什么火锅的吃法。   老李同志很郁闷,勉强笑道:“贤侄,你喜欢吃那个什么锅,一会儿老夫就让人按你安排去弄就行。只是今日老夫请贤侄过来,实是有一件事儿,还望贤侄帮着拿个主意才好啊。”   庄见眼看躲不过,转动着眼珠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的问道:“伯父,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就是。小侄虽是年纪尚小,肩窄力薄,但只要伯父发下话了,咱怎么也要去拼一把不是?就算社会上没啥地位,朝廷中没啥人脉,江湖上没啥朋友,不过伯父要是看上哪家的娘子,或是想砍了谁人的手脚,只管说。小侄大不了亲自去动手就是,绝无二话的说。能不能成另说,但咱既是一家人,总得有个一家人的气象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厮唾沫星子四溅,胸脯拍的叮当响,但那话里言外的,却是没一点实诚,只把个李渊听的是苦笑不已。这小子都说的些什么啊,什么叫看上哪家娘子,想砍谁的手脚啊?自己堂堂一个皇亲国戚,竟给他说的成了泼皮无赖了。   好吗,这还没说啥事呢,他这就没啥人脉,没啥势力,没啥朋友的了。还肩窄力薄!你这小子肩窄力薄,老夫用得着这儿跟你废话啊。你小子跟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老李同志突然觉得有些无语,很无语!无奈的拿眼瞄了眼自己儿子。李世民心中暗叹,他当日一时激动,跟这么个无赖小子结成了兄弟,还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了。眼见着老爹败了下来,只得自己接上了。   转头对庄大少道:“贤弟,今日皇帝陛下已是发下圣旨,道是所需之物已经准备停当,不日当启程东游北巡了。只是如今有两件事儿尚未决定。一是这留守监国之人,二是镇太原以定关中的人选。前些日子,到处都是畿语乱飞,又恰逢李浑父子谋反。天下李姓之人不知被牵扯了多少。为兄等亦是李姓,尚幸身为陛下血亲,又兢兢业业的多年,这才没被陛下猜忌。但今日之事,陛下一旦离了中枢,这坐镇之人,满朝之中论及亲近的,怕是只有咱们李家了。但如果真的是我李家监国,那宇文化及、裴世矩等辈必然心中嫉妒,他们整日的随在陛下身边,为兄等怕是最终落下个跟李浑等人一样的下场。有道是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为兄只怕真要如此,那你我兄弟分离之日不远矣,想想实是有些悲伤。兄弟既是觉得自己难以在此事上帮忙,那么今日之宴,只当咱们兄弟分别的欢送宴吧。唉,可怜我与小妹都要去做那无头之鬼,贤弟当好自保重,日后总也能给为兄烧两把纸钱,不枉了你我结义一场了。”说罢,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李和小李的算计   高!真他妈的高!庄大少肚子里竖起了大拇指。看看人家李二同学,这一番话,啊,声情并茂,恳切至诚啊!先是直接点明事情,又引经据典的,嘴上不求咱办事,那话里却将咱逼得死死的。这要不帮,那是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还得绕上咱家秀儿老婆。传扬出去,庄大少别的不说,一个罔顾结义之情的罪名,那是不用跑的。   庄见眯着眼睛听着,肚子里却是暗暗好笑。他别的没记住,这隋末老李同志发家的地儿,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那就是在太原啊。否则,他也不会一开始就安排自家老爹往太原去住了。这老李小李的,感情都想着往外面去,这会子估计,倒是还没造反的心思,怕是避祸的心思更重一些,担心自己个儿被人利用了,给扔在这大兴当了靶子,这才又是红脸又是白脸的挤兑咱去给说情,把他们放出去呢。他们可不知道,历史这位大叔,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位置,他们又何必担心呢。不过,这事儿既是到了庄大少这儿,这等现成的人情,庄大少要是不兜着,大大的卖一番,想必老天爷都会发怒,不定一个雷把他劈到哪个异界去喂怪兽了就。   不过这卖人情呢,也是一门大大的学问滴。卖早了,不值钱。卖晚了,那是找抽!卖多了,那不叫人情,就叫讹诈。卖少了,天打雷劈不说,更是败家子才干的事儿。不过想要买人情就买吧,干啥总拿咱家秀儿老婆说话呢?庄大少听着老李小李话中都是点出李秀儿,心中不由有些恼怒。   偷眼侧目看看李秀儿,却见李秀儿粉面苍白,只是低头不语。这女子明知道父兄是拿她当交易的筹码,以她的一生幸福在当诱饵,一般女子早就黯然神伤,悲哀不已了。但她却依然是坚强的坐在那儿,不为所动。嘿!怕是这妮子自己有主意呢。庄见心中暗自思量,他才不会天真的以为,李秀儿现在对自己千肯万愿,顺从父兄的意愿呢。如今这态度,也不过是配合一下老李和小李的演出罢了。既然大家都那么喜欢当演员,咱怎么也得配合着把这戏演下去不是。   转头看看李世民,庄见嘻嘻一笑道:“大哥说的话怎么小弟听不明白呢?什么银耳花生的,跟大哥和秀儿又有啥关系啊?而且大哥好像担心的太过了吧。这留在大兴就是死路了?宇文化及他们几只乌龟虽不是好人,但总挤兑人,怕也是日子不会好过吧。不过大哥和伯父貌似不愿在这大兴城里呆着是吧?那就跟皇帝说啊,说起来太原那边嘛,也算是山明水秀哈。嗯,去那边呆着也是不错,不错的很。进可攻,退可守,嗯嗯,好得很,好得很。”   说着,摇头晃脑的,大是感叹。只是那言语中,对他们父子点出秀儿之事,又借着宇文化及迸出“挤兑”二字,不满之意了然。李秀儿明眸闪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又垂下眼帘,仍是默然不语。   李世民听到他话里含意,面上亦是微现尴尬。但听到最后一句,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寒光,随即敛去。苦笑道:“贤弟说的忒也轻巧,跟皇帝说?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在陛下面前有那般自由?只怕由我们说了,更是引起陛下的猜忌啊。如今,我等在朝中并无可借用之人,唯有兄弟能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贤弟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吗?”他何等精细,眼见庄见话里有话,那进可攻、退可守六字大有深意,索性便不再躲躲闪闪,直接逼问。   庄见歪头看着他,半响忽的哭丧着脸道:“大哥,要是你们都走了,小弟我一个人在这儿可是寂寞的很啊,那要想你们了咋办?你知道的,小弟很重情分的,就算是猫猫狗狗养的久了,都会很有感情的。更何况咱们兄弟、兄妹之间呢。唉!”说罢,两手捧腮,满是离愁之色。   他心恼李渊和李世民对秀儿不公,说话之间,不但带出些讥讽之意,也暗含影射,倒要看看李世民如何应对。   李世民面色微赫,尚未答话,李秀儿忽的站起,淡淡的道:“庄兄若能说的皇帝,放我父兄离去,秀儿便在此地住上三载,庄兄何时要来,秀儿自当亲手烹茶待客就是。秀儿虽是女子,也自知晓一诺之重,绝不会做那失信于人的不义之事。如此,庄兄可满意吗?”说罢,也不待庄见回答,已是转身而出,自往后去了。   大厅上,李氏父子面面相觑,对了一下目光,却又都将目光看向庄见。庄见耳中听的李秀儿所言,心中大震。这个女子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果断处,不在须眉男儿之下。正自暗自佩服之际,眼见李氏父子看来,不由的嘻嘻一笑,重回那副惫赖之色,笑道:“秀儿妹子脾气真急,我又没说不去,唉,好吧好吧,我就去摸摸皇帝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不过大哥伯父,这要是皇帝真的不让,你们可不要怪我啊。”说着话,站起身来拱手告辞。   李氏父子听到他肯去,都是心中大喜。李渊哈哈大笑道:“贤侄哪里话来,以贤侄昔日护驾之功,郡马之亲,又是陛下最最亲近之臣,若是你都不行,那天下怕是真没人救得咱们了。要是如此,命该如此,老夫自也认了就是。”   旁边李世民却是听的面色微变,连忙将话接过笑道:“贤弟倒也不必太着痕迹。只看陛下心情好些之时,旁敲侧击一下就是了。只要言及京都之地,向为皇家以定四方之地,他人便是再亲,亦不适宜长留,当以皇子居中才是正理。今陛下二子,齐王被禁,只余三皇子杲,贤弟身为赵王舍人,作此言最是恰当,若说别的,却是太过,反而不美。只要能言及这些,哥哥我这儿就承情多多了。”   庄见听的暗暗撇嘴,心中对这位老丈人,已是大大的鄙视。虽然说的好听,话里之意,却是要自己邀功进言,这等做法,心性可不跟老杨同志一般无二了,都是将他人视作棋子而已。也不想想,自己要是真这么干了,老杨那是什么脾气,怕是最后就算准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而且,老杨那智商又不是低能儿,又岂能不更加防备你们,切,看来这位老丈人最后给自己这位大舅哥给逼退了皇位,还是大有道理的。   眼见得李渊听完李世民说完,若有所思,不由的暗暗叹气。这帮皇家之人,个个都是辛辣无情之辈,只顾着算计自己得失,就没一人想想刚刚离去的女儿和妹妹。唉,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倒是真他妈的精准。也不知是哪个牛人说的,有机会,老子定要去拜拜!   当下,也懒得再去多言,向二人再一抱拳做礼,转身而出。站在门口处,远远望望后面李秀儿绣楼方向,微微轻叹一声,这才直出李府,回府而去。   将将回到府中,下人却来报,宫内德全中贵人来了。庄见一愣,连忙往前来看。一见之下,才知是来传旨的。杨广下旨,招忠国县公御书房见驾。   庄见头皮有些发麻,扯住德全问道:“我说兄弟,你跟我说说,皇帝这忙里忙外的,都多少日子没找我了,这突然找我到底有啥事?你提前给我交个底儿啊。”他刚刚才从造反派老大那儿回来,杨广的圣旨就到了,由不得他不哆嗦。想及当日李靖的分析,哪敢就这么跟着去了,怎么也得问明白才是。   德全笑道:“爷爷莫要担心,想来定是好事儿,小的见陛下满面喜意,对着一画轴看了许久,才突然让小的出宫来招爷爷的。想来是跟那画轴定然有些关系,爷爷,小的不敢耽搁,这便先回了,爷爷当快点入宫才好,莫要陛下多等。”说着,施礼告辞。   庄见心中忐忑,画轴?奶奶的,不知道上面搞得虾米东东,该不会是把老子和老李他们画了下来了吧?不过也不对,要是那样,皇帝乐个什么劲儿?难道是看着老子的画像喜相不成。太阳的,不管了,想来也没那么邪乎,只管去看看再说吧。   想的通透了,当下换了朝服,朝宫中而来。待到了御书房外,德全早在外面等着,见他来了,连忙迎上,低声道:“爷爷,江都郡丞王世充也在。”说完不再多言,将他引了进去。庄见一愣,心中暗自嘀咕,这卷毛狗又来干啥?疑惑中,已是踏入书房。   进的房中,果然见王世充正满面恭敬的立于一旁,看到他进来,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急忙见礼。庄见点点头,先来叩见皇帝。他已是月余未见杨广,此刻只见这位皇帝满面红光,双目有神,显见极是高兴,抬头见庄见进来,不由大喜招手道:“来来来,小见仁,俗礼免了,快快来看。朕得了个极大的祥瑞,祥瑞啊!”说着,指着御案上一副摊开的画轴,让他过去看。   庄见满心疑惑,不知什么东西竟让老杨同志这般失态。只是看皇帝高兴的样子,心下却也是大起好奇之心。探头去看,这一看,也是顿时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祥瑞   这御案却是仿照庄见进献的议政殿上的板台而做,杨广此刻用起来大是舒服,早令宫中匠作监,把宫内跪席和案桌尽数换为了桌椅。   庄见眼见皇帝喜气洋洋,不由的心中大松,于皇帝称呼他小贱人一事,这次倒也大度的放过了,没再在肚子里暗骂,诚为不易之事。   只是心中却是不明白什么叫做“祥瑞”,暗暗嘀咕:香瑞?啥叫香瑞?香的吗?看来定是个宝贝,老子可得见识一番,唉,老子真是穷人啊!!!!   心中哀嚎着,凑上前去看,但见桌子上,一张大大的画轴展开,画中一五彩羽毛的鸟儿,正做昂首啼叫之像。庄大少眼见这鸟体型似乎极大,不由脱口而出叫道:“我靠!好大的野鸡!”   心中顿悟,怪不得叫香瑞呢,这般大的野鸡,想必不知是什么变种,很有可能是纯种野鸡遭遇了外面的盲流,被XXOO之后,生下的杂种。这烤来吃的话,自然是极香的,原来那香瑞应该指的是香肉一说了。   这厮没半点学问,加上那图画的也确实抽象点了,倒也怪不得他庄大公爷首先想到了烧烤野鸡一说。   只是当他正自满脑子想着这“野鸡”烤的金黄流油,口角生津之际,却忽然感觉整个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抬头看去,只见德全和王世充满面惊骇,老杨同志却是满面发黑。   莫名其妙之际,不由问道:“皇上,咋了?”杨广心中此时这个格痒啊!你说我这不是自己找虐吗!巴巴的我把他叫来干啥啊?这个小无赖他懂个屁啊,半点学问没有,朕怎么这一高兴就单单想到他了呢?失败啊!太他妈的失败了!老杨同志这一刻,简直要内牛满面了。   狠狠的盯着他看了半响,方才沉声道:“庄见仁,你看清楚,那……那是……是……是那啥……啥……野鸡吗?”老杨同志心头愤怒之际,语音都有些结巴了。   庄见同学满面疑惑,又在低头看看,喃喃自语道:“难道不是野鸡?嗯,也有可能,那么这是……嗯,有点像鸵鸟,唉,不对,嗯?莫非是火鸡?啊哈,肯定是火鸡了,不然怎么叫香瑞呢,话说这火鸡烤来吃确实是极香的。嗯嗯,不过这火鸡倒也漂亮,看这毛色,嗯嗯,快赶上孔雀了……”   庄大少签定完毕,大是得意,脑子中已是意淫出一盘金黄娇嫩的烤火鸡出来,不由的双目放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老饕看见美食的馋像。   杨广简直要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怒喝道:“还不住口!竟敢如此亵渎圣物,朕若不是看你身有微功,此番定然斩你首级!你个不学无识的混账,难道竟连鸾凤都不识得吗?”   啥?鸾凤!我靠,你说这是凤凰!庄大少一时间被老杨同志呵斥懵了,待得醒过神来,已是大脑当即当机!太阳的!你个老渣有学问没啊?这是凤凰吗?哪有这样的凤凰啊!这分明就是大个的野鸡嘛。你个老渣见过凤凰没啊,没学问!没见识!没脑子!你个老渣属于三无产品,签定完毕!   庄大少肚子中暗自腹诽。只是眼见老杨同志额头青筋暴跳,目闪凶光,心中不由暗惊,知晓这位帝王此番怕是真的恼了。我靠了,好好好,你丫说是凤凰就他妈的凤凰好了,反正你个老渣是皇帝,你丫的非要把鸡当成凤凰,谁他妈的敢说那是鸡啊。   庄大少心思电转之下,顿时有了应对,连忙跪倒高呼拜道:“哎呀,皇上啊,您果然是千古一帝,不世君王啊!臣今生有幸,竟能得以伴在圣君身侧,实是几辈子修来的仙缘啊,呜呜呜,皇上请恕臣失态,呜呜呜,臣实在……呜呜……实在是太那啥,鸡冻鸟!”   他这一番作态,杨广顿时一呆,随即压着怒气问道:“你又搞什么怪?给朕细细说来!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朕不与你干休!”   庄见心中暗骂不已,面上却是一片虔诚敬仰之色,恭声道:“皇上啊,这凤凰是啥啊?那是神物啊!是万世难以一见的圣物啊!这种通灵至极的神物,又怎么会现身给一般人识其真身呢,故而,在臣这等凡夫俗子眼中,便会有些似是而非,迷惑臣这样的凡人啊。而只有皇上这样的真龙天子,才能让这神物将真身显现啊。毕竟,龙在凤之上,凤乃是从龙之神啊。皇上啊,这等神物,臣原本就该不识的,可不是正常吗。但吾皇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岂不是该大大恭贺的吗?臣,鸡冻啊!太那个太阳的鸡冻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厮绞尽脑汁一通胡说八道,偏偏却有三分歪理。若是换个明君,早大耳刮子拍了过去,直接午门外咔嚓了事了。但此刻偏偏遇上杨广这么个偏执狂,正为了天下不断的烽火而恼怒上火,实在是太需要这样一个代表盛世降临的祥瑞出现了。心中念兹想兹之下,这会儿就算那是野鸡,在他老人家那儿,也是必须要变成凤凰了!   此际,耳中听着庄大少无耻的唱诵,一连串的圣君、慧眼、神物的词汇涌出。老杨同志那张老脸已是越来越开朗,到得最后,终于是犹如春回大地,百花齐放。哈哈大笑声中,指着庄大少笑骂道:“你这小无赖,朕便知道,你每次遇上事儿,不给朕来点起伏,那心里就绝不舒坦。滚起来吧,莫要把朕这书房里的地面给磕坏了,到时候让你赔些钱财来,怕是你小子能心疼的去上吊。”   他开心之下,竟是与庄见难得的开了句玩笑。旁边王世充看的瞠目结舌,他起先眼见皇帝发怒,心中暗喜,只道此番这小无赖定然难逃一死。前番一顿受辱,终能得报,哪知此人竟有这般口舌,反掌之间,不但化解了危机,尚且让皇帝顿时大悦,不由的心头对庄见又是佩服又是忌惮,哪里还敢再存其他心思。   庄见却是心中大松,一边笑嘻嘻的爬起来,一边道:“不会不会,臣是肉体凡胎,皇上这儿却到处都是之气,磕不坏的。磕不坏的。嘿嘿。”   他心中不爽,自个儿暗用谐音找乐儿,肚内腹诽,把皇帝骂做王八,眼见老杨同志咧着大嘴,很是高兴。不由的心中大是得意,叫你王八你很开心吗?既然你那么喜欢做王八,回头让你的妃子啥的来伺候伺候老子,老子彻底让你变成绿毛王八精如何?   杨广同志哪知道这厮肚子里的龌龊,只道他说的王霸之气,自是大乐。只是乐着乐着,突然想起一事,慢慢的收起笑容,蹙眉沉思,脸上渐渐的堆起阴鹜,眼中也是凶光闪烁。   庄见吓了一跳,暗自嘀咕,莫非这老王八真的成精了,能听到自己心里话?一时间拿捏不准,心中大是忐忑。   正自眼珠子滴里咕噜的乱转,想着待会儿要是真的那老王八精问起,自己该怎么开脱之际,却听王八精问道:“庄爱卿,这事儿不对!”   庄见心头一跳,小心的问道:“哪里不对?”   王八精面色阴沉的道:“按你的说法,既是这神物只对朕这真命天子显现真身,那报说看到这凤凰之人,岂不是也是天命之人了?难道,这世上竟有许多天命之人不成?!”说到这儿,话语中已是一片森然。   庄见暗暗叫苦,我日啊!咋就忘了这茬儿了呢!这老王八整日锁在皇宫里,怎么会看到那野鸡呢,唉,一世英名啊,他娘的个二大爷的!老子咋就忽略了这个茬儿了呢?他母亲的!是哪个衰人搞得这出戏啊?让老子这么被动,哼哼,让老子知道,非要整……嗯?娘的!进献这个啥祥瑞的,定是个大大的奸臣!娘的,整只鸡当凤凰,骗皇帝来发财。太阳的!皇帝的钱财那是谁的啊?是老子的!老子这盯着很久了,谁敢猴视老子的宝贝,老子跟他拼命!嘿嘿,这位奸臣兄,对不住了哈。你既是犯到了老子手里,老子这么正直的有为青年,可是不能容忍滴!这即整治了奸臣,又讨好了皇帝,还能保住老子的宝贝,一举三得之事,要是不做,会被天打雷劈滴!唉,死道友不死贫道,三清道尊啊,请恕弟子要动杀心了!   这厮一通暗祷,这才抬头道:“皇上,您圣明啊!臣料定这喊着见到了这祥瑞之人,如果不是反贼中人,就定然是大大的奸臣!”   杨广目光一凝,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庄大少满面的福尔摩斯状,简直就差个烟斗了。低沉的道:“皇上您想啊,这除了您之外,当是无人能识凤凰真身的,如果那人真的看的真切,怕是已是沾了丝儿贵气了,而今天下乃是皇上所有,这会儿能沾些贵气的,怕也只有那帮反贼了吧,他们整日的妄自尊大,自制龙袍,心存龙意,怕是神物被他们表象一时所迷,也是有的。但如果那人不是反贼,那么,哼哼……”   说到这儿,庄大少微一停顿,故作高深莫测状,仰首向天,一副帷幄千里之态。老杨正听的恼怒,那容他停顿,怒喝道:“继续说!”   只这一嗓子,庄高人顿时一激灵,瞬即高人风采已是消逝无踪,躬身赔笑道:“是是是,说,这就说。那人如果不是反贼,则定然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就为了自己想要升官发财便来糊弄皇上,其人其心可诛啊。试想,此番幸亏是误打误撞的对了,此神物皇上龙目扫视下,已是辨别清楚。但如果这所谓的神物不是真的,在皇上您未曾过目之前,他四处宣扬这祥瑞,那岂不是闹出天大的笑话,更是等于逼着皇上承认这个什么假的神物嘛。皇上如果不施展雷霆手段,杀一儆百,臣只怕这以后天下多有这等无耻之人,有样学样,整天的就是想欺君罔上啊。故而,皇上,此人若不是反贼,就必然是欺君罔上的奸臣啊!”   一番话说的杨广大是点头,双目中已是闪出阵阵森寒的杀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锋官   御书房内,杨广双目杀机隐现。一旁的王世充只听得面青唇白,满头大汗。他眼见一宗原本是要得了大封赏的事儿,被庄见生生的搞成了杀身大祸,不由的心头震颤。对庄见此时的感觉,已是如同对着一条毒蛇一般,便是看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实是在心里对其大是畏惧。   庄见却是心中暗喜。搞这狗屁祥瑞的家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哼哼,好孩子要诚实!老师从小就教育过的,那丫居然撒这种弥天大谎,而且还是冲着庄大少的宝贝来的,当然要受到惩罚了!到不知这倒霉孩子是谁,庄大少心中想着。   杨广怒容满面,忽的一蹙眉头,问道:“卿家说的大有道理,只是如此一来,这圣物降临一事,朕又该如何处置?这圣物之事已是名传天下,若是诛杀了那贼子也没得什么,但杀了他,又怎么解释圣物的真实性?若影响了国之隆运,其罪大也!”   庄见一呆,话说这厮你问他如何小算计,打人闷棍、撒泼耍赖、敲诈勒索,那自是肚中万千机谋,但要说及这般国政大事,庄大少肚子中的墨水实在是半分也没的。此刻听了杨广问起,一时间不由的大是挠头。   杨广眼见他挠头,不由脸色越来越黑。庄见偷眼瞅见,不由大是上火!你个绿毛老王八的!本就是个野鸡,你非得整成一凤凰,这会子想不出法儿圆场,却跟老子这儿红眉毛绿眼睛的,太阳你个老母的!你问老子,老子有啥办法。老子的办法就是把那野鸡拿回来直接烤了,你丫同意不?   他肚子中腹诽不已,眼珠子却是叽里咕噜的乱转,斜眼之下,忽的见王世充,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不由的心中一动。微咳一声道:“那啥,皇上啊,这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啊。您干嘛只问臣啊,那边王大人向来聪明无比,您咋不问问他呢,我看王大人貌似胸有成竹了。王大人,你有好办法,咋不肯说出来呢?难道是不肯为皇上分忧?想看皇上笑话吗?”   这厮一张嘴,御书房里四个人已是一对半满脑袋问号了。啥叫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啊?怎么咋听都不像什么正路呢?只是那迷惑不过瞬间,待到听完他后面说的,老杨同志已是一张脸如同包公了,扭着头看向王世充,眼光大是冷厉。   王世充心中哀嚎,自己这无妄之灾挨得这个冤啊。话说自己没得罪这位公爷啊,咋就瞄着咱老王不顺眼呢?啊,明白了,定是因为老王的孝敬没上啊!唉!看来要赶紧了,不然自己远在江都,不知道哪天就能给这位国公爷玩死了。只是那些都是后话了,眼前这位阎王的事儿,被那位国公爷祸水东引,引到自己身上,却是要解决了先。   王世充满头大汗,连忙跪倒,拜道:“陛下,国公爷误会了。臣下是想到了一法儿,正要献给陛下,但见国公爷方才正在展开思路,只怕以国公爷的智慧,其计策定然要好过臣主意万倍,这才藏拙而已,哪里敢有国公爷所言那般大不讳之事,还望陛下和国公爷明察啊。”   杨广听他如此说方才面色稍斉,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且道来。朕自会择选而用。”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是暗暗叹气,就那个小无赖,指望他的主意好过万倍?只要不是把事情搞坏万倍就烧了高香了!老杨同志还是很英明的,至少在对庄大少能力的判断方面是这样!   庄见哪里知道人家肚子里看不起他,听着王世充的马屁,却甚是舒服,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接着杨广的话头道:“就是就是,皇上那是一代圣君啊,他老人家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年,那啥,那叫一个惊才绝艳啊。你只管说来,他老人家自会分辨的。我那主意不说也罢,总要给大家都留条发展之路,大家共同进步才好嘛,说罢说罢。”当下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   听着他这番无耻的话,王世充差点没郁闷的一头栽倒。噢,感情你老人家这是提携后进呢,你丫压根就没有主意,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只是他郁闷归郁闷,面上却是不敢少露一丝半点。这一来眼见皇帝似是甚为享受这番马屁,二来他心中对这位国公爷实是大大的畏惧,哪敢多有异样。   当下连连点头称是,这才向杨广进言道:“陛下,依臣之意,可让人在发现鸾凤落脚之处建造一座仪鸾殿,让吉兆永驻。至于那进言发现祥瑞的亲卫统领高德儒……”说到这儿,他咽了口唾沫,偷眼看看庄见,却见这位国公爷正自满面黑气,不由的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接道:“陛下可直接下旨斩杀,便道此祥瑞虽是凤凰,然凡俗之辈如何识得,必是欲蒙蔽圣听而投机所为。传旨天下,日后但凡发现异物,可使人画影图形奏报朝廷,自有圣天子龙目御览而定才是,他人俗辈不得妄言,今斩其以警示天下,后辈自不敢再有谮越了。此为臣之策,请陛下和国公爷定夺。”   杨广闻言大喜,拍案而起,喜色连连点头道:“妙计!妙计!就是如此!好好好,王爱卿果然不愧为心思机巧之人,此计大妙,朕当纳之。”随后也不再问,直接令德全招舍人虞世南明旨天下。   王世充心中大松口气儿,只道此番当是遂了这二位祖宗的心愿了,可是当他偷眼去看庄大公爷面目时,却赫然发现庄大公爷满面怒容,怒气中还带着一份悲伤,不由的心中一突,大是惶惑不解。   他自不知,当庄大公爷闻听他提议为了一只野鸡就要建一座宫殿之时,心中那怒气已是勃然不可遏止了。话说那建一座宫殿得要多少银钱啊!我太阳你个老母的!万一皇帝这个老王八钱不够,要去卖了内库中老子那些个宝贝咋办?那可是庄公爷的心头肉啊!   可怜的王世充,自然不会知道,这位庄公爷心中伟大的目标,早已将内库中的宝贝视为自个儿的禁脔了。这番表白只当迎合了庄公爷的心意,却不料实是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自这一刻起,可怜的王世充同学已是被庄公爷,彻底打进了必须要对付的行列中去了。   御书房内,杨广解决了心患,大是开心。他这阵子被天下连番的骚乱搞得实在是筋疲力尽,原本脆弱的心防,已是趋于崩溃,此时神经质的迹象已是多有显露,便只从硬要把一只野鸡当成凤凰来供着,就可窥见一斑了。   看着下面恭立的二人,老杨同志很开心,呵呵笑道:“二卿可谓朕之左膀右臂。朕有二卿这般贤才相佐,何愁大业不展。此番东游北巡,王爱卿当为朕守好后方。庄卿家,你今已成年,自入朝以来,屡建奇功,克敌救驾,勇不让诸将,智不输众臣。朕甚欣慰。此番出游,卿当为朕前部。不知卿家可愿一展骏足?”   庄见正自心中暗恼王世充,算计着这番损失,怎么从这厮身上讨回。耳中忽听得皇帝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将所有算计统统抛诸脑后,大喜问道:“皇上,可是让我做大将军吗?就是那种Very拉风的,带着大军的真正的将军吗?”   话说这厮乃是后世街头痞子出身,对能拉着大队人马,进行大范围PK的无限拉风做派之崇拜,那是根深蒂固了。此刻听的杨广让他为前部,霎时间是双目放光,一个身披亮银甲,胯下白龙驹,大手一挥,暴喊一声:“弟兄们,给老子上啊……”的风光场面,已是顿时充满脑海。至于那句暴强的台词儿,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已是全然不去理会了。   望着这个此刻满面红光濯濯,双目闪动着狂热光芒的爱卿,老杨同志不由的一阵无语。心中突然大是后悔,对于自己心情激荡之下的这番安排,不知到底是对还是错。眼见这厮那副架势,整个就是一副无事也要惹是生非的样子,让他为前部,等到自己大军跟进后,是不是会面对一地鸡毛的景象,心中不由的大是担心。   只是自己身为帝王,这话既然已是出了,再要收回却也大是不妥,微微蹙眉之间,心中不由的大为踌躇。微微沉吟一会儿,方才叹道:“朕给你三千骑军,你只需负责哨探之责就可。朕使武贲郎将费青佐你,你首次领军,不谙军事,遇事当多问多听,切不可自己胡闹,否则,你这前部也不必领了。你可明白?”   庄见听的大是不爽,这不摆明拿自己当摆设吗。那个啥费青的是个啥人,哼哼,等出去后,定要摆平这丫的。这会儿这机会却是不能放过的。话说老子当把将军容易吗,你老母的,带着一大帮人却不能指挥,那算啥拉风啊。庄大少很是恼怒的想着,暗自打着算盘。面上却是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老杨同志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心中暗叹一声,挥手让他们下去。庄见心思早已飞了,当下喜孜孜的谢恩就走。只是走到门口忽的立住,回身肃容道:“敢问大帅,末将的先锋官印却在何处?”   老杨刚刚转身,准备回去休息,闻听这厮拿腔拿调的这一嗓子,险险没一个趔趄摔倒。先锋官?还大帅?朕这一国之君咋就给他突然降了好几级呢?老杨同学手足俱颤的回过身来,定定神,轻轻的道:“你给朕立刻、马上消失……”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开拔前的热身赛   庄公爷这几天很忙,忙得简直是脚后跟直打后脑勺了。为啥?忙着出征准备啊。确切点说,是忙着出征准备拉风的道具!   他老人家此次出征,家中众将俱皆不动,只是仍随身的二将,罗世信和雄大海。红拂诸女本来怎么也是不肯的,但庄见只一句:家里面不安定,你就让咱大哥来护着,我心里也不踏实!战场上,最忌分心,你们看着办吧。   诸女只得作罢。至于李靖,这等无敌之将,庄见自是非带上不可的,李靖也是大为兴奋。沉寂多年,终是可以有一显身手的机会了,就算庄见不说,他也会强烈要求随行的。   庄大少既是将家中安定,便将点军等一干事务俱皆扔给李靖,让他去和费青协商办理。费青本来甚是不屑,他身为大将,曾随皇帝东征西讨,二十年间,战功彪炳。那会将个李靖放在眼中,只是二人只谈了半天,费青便已是心悦诚服。暗暗心惊庄见手下藏龙卧虎,竟有这般人才。眼见那位国公实在是有些不着调儿,自也乐的清静,与李靖同去甄选士卒,准备一应物事。   庄大少自带着哼哈二将每日泡在匠作监里。众人初时不知这位国公爷在忙些什么,只是等到数天后,国公爷眉花眼笑的捧着成果出来后,不由的尽皆绝倒。   只见庄公爷手中新鲜出炉一杆龙胆亮银枪,亮闪闪,光灿灿,耀人眼目。腰间尚插着一柄鹅毛大扇,众人看的直是一阵的无语。   半月后,三千大军集结校场。点将台上,庄大将军一身亮银甲,内衬紫罗袍,手中大扇轻摇,眉花眼笑的高踞虎皮交椅之上,那椅子自是他老人家让人赶制的了。身后罗世信、雄大海扎束利索。自家兵器俱皆背负身后,二人手中一提龙胆银枪,一人手中却是国公爷的独门兵器——大铁勺。那罗世信腰间尚自系着一个大包袱,鼓鼓的不知装了些什么物事,只是看萝卜同学满面的无奈,想来定是那位国公爷又不知搞得什么绝世宝贝了。   鼓号震天,画角争鸣之中,费青检校完毕,回身敦请庄大将军训话。庄大将军满面红光,犹如吃了东瀛大补丸一般,又似刚刚喝完二两鹿血。起身站到台前,放眼四望。   但见台下三千铁骑,排成十个大阵,铠甲鲜明,人雄马壮。长枪戈矛,光寒闪闪。整个校场鸦雀无声中,却有一股漫天的煞气威势,直让庄大将军看的心中又是得意又是紧张。此刻大隋虽是风雨飘摇,政基不稳,但久经历年争战,兵马之犀利,仍为天下之冠。   台下三千军士仰望台上,但见这位主帅,身躯挺拔,盔甲刺目。内衬锦缎紫罗袍,腰系狮子蛮宝带,头盔上红缨随风飘动。若不是手上那柄不伦不类的鹅毛大扇,倒也是威风凛凛。   “小的们!”庄大将军睃视良久,突地一声大喝。扑通扑通两声,随着庄大将军这一声与众不同的称呼,身后费青与李靖同时扑倒。小的们?这位是整装待发的大将军啊,还是坐地分赃的土匪头子啊?费青和李靖二人同时满脑门子黑线搭下,一脸的郁闷。   他二人郁闷,前面的庄大将军却是激情昂扬。“小的们!看清楚了咯!打从今个儿起,老子就是你们的老大了!”庄大将军手中的大扇有力的一挥,随即双手背负身后,宏声叫道:“老子也不说别的话。打今个儿起,有老子一口干的,就不会让兄弟们喝稀的!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敢惹咱兄弟的,敢挡咱兄弟们道儿的,管他天王老子,兄弟们就干他娘的!哪个要往后躲,就他娘的自个儿割了下面那二两肉,滚回家去伺候老婆孩子去,省的给咱爷们丢脸!大老爷们,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马上取富贵!凭的是拳头搏功名!你们现在告诉老子,有没有不敢去的?愿不愿意跟着老子去闯个泼天的富贵来!”   他这一通话说完,费青已是彻底的迷失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大隋的正规军中,还是上错了山头,进了哪个寨子了?他怎么听怎么也不像个正道儿。跟身旁的李靖二人对望一眼,都是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台下三千骁骑尚是首次听到这么一副口吻的主帅。整齐安静的大阵中不由的一阵的骚动。互相看看,都是大觉有趣儿。这位主帅可真他妈的带劲儿!如此战前动员的,还是头遭儿碰上,一时间也不知该咋回答,不由的一阵的低声私语,整个大阵顿时一片的混乱。   费青只看的口中发苦,满面发黑,正待上去呵斥一通,却听那位大将军已是怒喝一声:“咋?就他妈的没一个有卵蛋的敢跟老子去吗?那他娘的你们来这儿干啥?啊?不如他娘的都回家奶孩子去吧!”   台下众军士都是些个厮杀汉,本就是桀骜不驯之辈。听到这话,顿时都是勃然大怒。只闻军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喊道:“将军大人,咱兄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个又曾怕过谁来?大人如何敢如此羞辱我等!”随着话声,一个黑大汉已是纵马而出,怒目相问。   费青此刻已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甩脱李靖的拉扯,大步而出,指着那大汉怒道:“黑熊,某知道你是军中第一勇士,但如何竟敢如此无礼,跟国公爷这般说话,当本将制不得你之罪吗?”   那被称作黑熊的大汉一撇嘴,哼道:“费将军,非是小的无礼,但既是国公爷看不上我等,您又何苦将咱兄弟挑来。咱看这位国公爷怕是只有说的本事,这要带着上了阵,死生之间,弟兄们自个儿脑袋别在裤腰上不算啥,但要给个书生指到死地去,岂不太也冤枉了?与其那样,您倒不如现在就将末将斩了,也免得尸横在外,回不了老家!”说罢,呸的一声,面上大是不屑。   费青大怒,双眉一竖,就要喝令将其拿下。旁边忽的一双大手按住,回头看去,却正是庄大将军。只见这位大将军此刻面上极是古怪,竟是满面的兴奋之色。抬手将那大扇塞到他怀中,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台上台下众人齐齐一呆。   但见庄大将军将身上铠甲解开,哗啦往地上一扔,蹭的跳下台去,走到那黑熊马前,招手道:“丫的挺能耐啊。来来来,别在上面呆着,下来跟见哥耍耍,是你妈汉子,咱就单挑一场,看看你家见哥是不是泥捏的。你丫叫黑熊,倒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是他妈的英雄还是狗熊!你丫敢不?”   众人都是呆住,黑熊也是一愣,只是随即就是满面通红,忽的跳下马来,亦自去了铠甲,大叫道:“好!既然将军向俺叫阵,老熊要是怕了,就他妈的不是爹生娘养的!这就领教了!”说罢,冲着庄见一抱拳。   庄见冲着他古怪的一笑,也不答话,突地猛地就向前冲去,一拳已是挥向他面门而去。   黑熊大惊,哪料得这位将军如此无赖,百忙中不及多想,连忙斜身躲过,方要回身应敌,却忽的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哎哟一声痛叫,一个身子站立不稳,打着旋儿往外跌去。只是尚未跌倒,就觉得一阵恶风扑至,领口处一紧,已是被人紧紧攥住,随即就见一个大头忽的猛撞上来,砰的一声大响,黑熊只觉得鼻根处一阵的发酸剧痛,不由的眼泪鼻血一起窜出,头脑中一阵的发懵。   只是,噩梦才刚刚开始!随着这一下重击,小腹处猛地又是被人用膝盖一记猛击,顿时胃中一阵的翻腾,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弯。泪眼朦胧间,却忽见一个拳头在眼前由小变大,砰的一声,左眼处已是又挨上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发花。   黑熊连番被重击之下,不由的心中怒火勃然,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了。大喝一声,两手向前一个熊抱,就要搂住对手,将他拦腰勒住,让他施展不开。只是他此时的对手,却实是街头打架的好手,万军之中或许不行,但这种单独斗殴,却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只见对方脚下往后一退,随即身子一探,一只拳头已是蓦然自左划至,砰的一声,剩余的一只右眼又是被一拳打中。   此刻,黑熊双眼迷糊,鼻血长流,身子摇摇晃晃间,已是有些不支了。庄见却绝没什么仁侠之风,痛打落水狗,永远是这厮的最高宗旨。   只见庄大将军猱身而上,双手搂住黑熊脖颈往下一带,随即一阵的膝顶脚踢,在一片声的令人牙帮子发酸的砰砰声中,黑熊已是彻底被打懵了。庄见单手揪住他发结,右手一记漂亮的右勾拳,轰然落在黑熊脸颊上。在黑熊长声惨叫中,华丽的结束了这一场PK。   围在一边的众军,直看得瞠目结舌,目眩神迷。便连台上跟下来的费青和李靖也是看的呆住,浑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国公爷,打起架来竟是如此彪悍。这一通组合打击,并没什么套路,但其中凶狠老辣之处,便让费青这样的沙场老将,也是看的不寒而栗,面色微变。 第一百六十章 费青的郁闷   往河东郡的大道上,三千铁骑滚滚而进。万蹄攒踏之下,扬起漫天的尘土。各色角旗飘扬之间,一杆白底红边的大旗,随着夏日的大风,噗噜噜的在空中舒展作响。大旗上,飞金线走金边,几个斗大的大字:忠国公庄。   旗下一员小将满面得色,羽扇轻挥,正是那大隋的郡马,忠国公庄见庄公爷。此时,身旁一个形同猪头一般的黑大汉,正自满面赔笑的一个劲儿的叨叨,鞍前马后的甚是殷勤。直让后边跟着的副将费青和李靖二人,摇头叹息不已。   原来那日出发前,庄公爷别出心裁的搞了一场出征前的PK大赛,直将那黑熊打得如同一个猪头一般,那股子凶狠猛戾的作风,却意外的收获了众军的威服。后续几个自持武力的将校,在看了黑熊同学如同国宝熊猫一样的尊容后,一致决定,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切行动听指挥才是。军中遂定。   等到庄大将军再次站到台上,大声喝问之时,台下三千骁骑已是再无半丝懈怠,无不大声呼应,誓同国公爷共进退,要靠双手搏财富!庄大将军大为满意,随即下令出发,兵进河东郡!   消息传到宫中,老杨同志听完,不由的苦涩一笑,暗暗自衬,完了!后面的清静日子怕是到头了。这次东游北巡,势必精彩纷呈,定会是自己屡次出游最丰富多彩的一次了。   想想这小无赖尚未及出门,就能搞出这么一个大乌龙,险险搞得三军哗变,老杨同志委实是再也难以放下心来。他此次本想使庄见伴在自己左右,但想想这厮那跳脱性子,终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索性让他先往北地哨探,一来给他找些事做,省的他闲的难受,在自己出游之前再搞出什么妖蛾子来。二来他早闻北地似是有些异动,让小子去那边先看看,以他之机灵,当能更容易看出些苗头来。   哪知他这谋划不等伤人,却是险险先伤了自己,让他不由大是懊悔。想想此一路而去,实为紧要之地,可不能让那小无赖搅成一团糟,有心将他唤回,却于大军极是不利。左思右想之下,只得再派一人往太原压住阵脚才是。   将朝中诸将逐个筛遍,老杨同志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是好似没了可以信任之人了。苦恼之中,却突地想及一人,思来想去终是拿定主意。当日,圣旨下,着卫尉少卿李渊即刻往太原就职。领山西、河东抚慰使,赐开府仪同三司,并下官员一应升拔提举之事,全权处置。   李渊在庄见大军离京之时,本已心灰意丧,只道此番谋算落空,这几日颇是失落。哪晓得事情竟是有这般曲折,偷偷打听之下,方知似是与庄公爷大有关联,心中不由大惊。这位儿子的结拜兄弟,竟能于千里之外左右朝中局势,使自己得以脱身,这番本事端的是让他大是佩服。   当下,急忙唤来李世民和李秀儿,将事情说了。李世民大喜,对自己这位义弟,愈发的上了心思。李秀儿却是楞然半响,终是轻叹一声,没再言语,只托二哥代言,自己定会遵守三年之约。李世民亦自默然,只是此刻却非顾及这些事儿的关头,遂按下心思,与李渊收拾一番,随即领大军三万,直往太原而去。这一去,却终是使得一个崭新的王朝诞生。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杨广即派了自家表兄以镇太原,心下稍松,这才陆续安排,自往东都起驾而去。一路旌旗蔽日,排场空前,自不必细表。   却说庄大将军这边,一路逶迤而行。度过渭水,直入河东郡,一路需经绛、临汾、西河、太原、楼凡五郡,才到得雁门郡。路途虽远,但大道休整,行军倒也不慢。不过半月间,已是到了绛郡。   这半月里,要说最劳累的却属副将费青了。不但要分管整个军务、兼管后勤诸事,还要时刻提防着那位主帅搞出的诸般花样来。   费青实在是不解,不知道这位主帅是不是有多动症,竟是没有半分消停的时候,只消一个不留神,便会发现,那位主帅已是霎那间整出N多的古怪命令,直让三千素日整齐严肃的骁骑,变得再无半分严整。不是忽的一阵古怪的高歌传来,就是突然莫名的消失了一个小分队,等到再次出现时,都是嘻嘻哈哈的,挂满各色猎物满载而归。   虽说费青早已远远放出斥候哨探,但这般神出鬼没的举动,实在让他心力交瘁,应接不暇。再不就是半夜睡着睡着,突然的就是一通震天的鼓号齐鸣,玩什么紧急集合,要不然睡着睡着的,就是突然的一桶冷水浇下,让人在夜风中傻呆呆的瑟瑟颤抖着……诸般手法让费青整日里简直是提心吊胆,精神恍惚……可怜的费青,不几日间就有些人比黄花瘦,形消骨毁之态了。   等他实在难以忍受这般非人的摧残,前去进言之时,庄大将军却是振振有词的道,这叫时刻保证军队士气,抓紧一切时机操演实战,其口舌便给,常常无理也能辨出三分来,让费青每每都是张口结舌,瞠乎不知所以。   而这位大将军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单只与众军同甘共苦一项上,却也让费青大是叹服。便是李靖在旁看的也是点头不已。   每逢夜晚扎营之后,庄大将军绝不会自己在中军帐内单独进食,总是捧个大碗,与众军一个锅里捞饭,如同个普通大兵一样,随便找个人堆里一扎,胡吃海塞一通之后,就是一顿神侃。什么山精鬼怪,狐仙妖姬的,直讲的众大兵个个瞠目结舌,神迷意驰。兴致来了,便使人燃起篝火,将那野味烤了,围着篝火或放声高歌,或捉对儿打斗,这的士卒,非但不见半分疲乏之态,反而个个如同吃了春药般,都是精神旺盛的很。   等到夜间熄灯入睡,将军大人却是最后一个才入帐,总要几乎走遍大营,为那些没盖好被子的士卒将被子重新盖好,常常使得很多人惊醒后,感动的几天难以入眠。而将军大人做完这些,还要再看望过哨兵游骑之后,少谈几句问候一番,才肯进帐安歇。是故,这多时日下来,众军对这位主帅,便如同至亲手足一般。估计这会儿便是皇帝要动这位将军,怕是也要踏着这三千骁骑的尸骨才能办到。   原本这些都是极好的现象,但最让费青大为郁闷的是,眼看着这三千骁骑,竟是渐渐有了泼皮无赖的潜质,再不复先前的堂堂之师了。这些人每日里在庄大将军的指导下,白天行军中,时不时的放出两个小队,比赛狩猎,就在林间互相攻击,除了不准伤及性命外不限手段,什么挖陷阱、打闷棍、以多欺少、打了就跑无所不用其极。以最后所获猎物多少为胜负,败者要为胜利一方负重行军一天。到了晚间扎营,在庄老大的带领下,放对儿对打时,什么抓鼻孔、揪头发、插眼睛、掏下阴、撒沙子等诸般手法,更是让费青和李靖看的瞠目结舌。   一众汉子初时尚且有些收敛,但等到有人频频中招后,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切以求胜为前提,哪管你什么光明不光明的,什么招歹毒阴损出什么招,竟是慢慢的乐在其中了,直让费青看的顿足不已,连连摇头。只是军中众人,对他日常命令倒是遵守无误,而一旦涉及这些活动时,却是压根就不鸟他。那黑熊自当日被庄见打成熊猫后,却是对其崇拜无比,死活缠着,非要做庄见的亲卫队员,简直成了庄大将军的铁杆粉丝。更是让费青一阵的无语。   一支军队,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这支三千人的骁骑,落到了庄见这么一个后世的泼皮手中,等到月余后进了西河郡,已是面貌气质大变。个个滑溜无比,阴损刁毒。偏偏之前本是大隋正规军中的翘楚,得了正规军的训练。此刻再加上庄见的影响,这支队伍实是成了这大隋军队中的一个另类,彪悍勇猛之中,满含着阴损奸狡的气息。那些个当兵的面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让费青和李靖有时候看了,心中都是不由的寒气大冒,着实不知道这帮子人已是变成什么样子了。   别看这三千人如今好似有些松散,但那警惕性却不知不觉间不知提高了多少倍。无他,任谁像他们这样,时刻都提防着被人算计,或者时时算计着别人的过着,怕是就算再老实的人,也会变成魔鬼……   就在这种每日里惊吓与刺激中,痛并快乐着的行进中,这一天却是到了西河郡的介休县。依着费青的意思,是稍微一停,便直接赶往下一站平遥再做休整,但午时后斥候回报的消息,却让庄大将军顿时大感兴趣,将队伍停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山贼   这介休此时还是个小县,但在后世却是大大有名。因史出春秋时期割股奉君的介子推、东汉时期博通典籍的郭林宗和北宋时期出将入相五十载的文彦博三位贤士名达,素有“三贤故里”之称。   周代鲁隐公五年时,曲沃庄伯伐翼,晋翼侯奔随,随在今介休城东,当时为晋大夫士会食邑。公元前636年,晋文公返国赏随臣,介子推不言录,与母隐居绵山。晋文公焚林求贤,子推竟与母抱树而死。后,介休即依介子推休于此而得名。   自介休往北直上便是历史名城平遥,平遥之左有山叫做隐泉山,之右也有一山唤作庆合山。这两山均是峰险林密之地,常有山匪盘桓其间。   这日斥候来报,那隐泉山上有一天王寨,寨主吕明星,手下约有五千余人,霸住往来要道,虽说不曾反隋,但劫掠之事却是时有发生。那庆合山上有一飞虎寨,寨主叫做何潘仁,手下更是上万之众,声势极大。   这两处将平遥嵌于中间,常常袭扰,若是遇到大军,便躲于大山深处,要是遇上小股隋军,便出手劫掠一番。平遥城守虽有心剿贼,奈何手下实在无可用之将,只得坐视自保。两处势力遂愈发大了起来。   庄见闻听后,眼珠已是连连转动。这吕、何二人都是大寇,自己此时总共也不过三千兵马,但后续辎重却是着实不少。无他,只因庄公爷在朝中几乎一手遮天,此次出行,那兵备监得了兵部尚书卫文升的指点,哪敢怠慢,那辎重便发的愈加丰厚。此番一路肉食不断,固然是众军所猎,但本身带的也是极多。自己这只肥羊,此刻进了这么两只老虎的地界儿,要说这二人不打心思,却是打死庄见也是不信的。   当下使人请来费青和李靖二人,将情况说明。费青也是挠头,李靖却是微笑道:“既是明知他们定会来打咱的主意,与其等人来攻,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占据在我们手中,这样何时进何时退,便俱在我心。否则,一旦授人以柄,则主客异位,我军本无地势之利,再失了人和,此战必败。还请二位将军明察。”   庄见嘿嘿笑道:“药师兄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小弟也正琢磨着,怎么去搞他们一下,奶奶的,这么多天总是自己个儿折腾自己,忒是没劲了。这会儿能有个对手耍耍,倒是不错嘛。但他们人多,咱们这点人马怎么取胜,可就要药师兄和费将军多多筹谋了。”   李靖和费青听他语气,不由同时翻起了白眼。这厮简直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想来就是没这个威胁,要想让这位庄大将军消停的过去也是不可能的。这会儿既是两边都打着主意,哪有不去招惹的道理。至于能不能打得过,怎么打,貌似这位大将军却是毫不在意的。让费青和李靖二人不由一阵的无语。   三人搬来地图,细细比照。半响,李靖方道:“兵法有云,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今吕弱何强,我等当先集中力量败其一部以寒敌胆。我军皆为骑军,更是久经训练之锐卒。当以我之强以敌敌之弱……”   当下细细将自己方案说了,费青大赞。庄见眉头微蹙,看着地图,想了半响,忽的嘿嘿一笑,道:“嗯,这法儿不错,不过咱们给他再加点料,想来会更精彩滴。”   李靖费青二人一楞,庄见这才探头过去,低低说了几句。等他说完,李靖与费青二人均是面色惨白,费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不用……不用这么毒吧……”   庄见不屑的切了一声道:“得,你们去安排你们的,我去安排我的,咱互不干扰。”说罢,已是兴匆匆的调头冲了出去。   费青看了李靖一眼,喃喃的道:“这手段……这手段……实在是……唉。”说着长叹一声。   李靖亦是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宽慰道:“还好,咱们跟他不是敌人,知足吧。”费青抬眼看了他一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二人自去安排不提。   西河郡永安县往太原郡有两条路,分别绕着浩水两岸而走。这日午后,靠近隐泉山这边的大路上,远远的行来一队隋军。这对隋军一路行来嘻嘻哈哈,显得甚是散乱。人数约有千人,蹄声得得之际,护着一溜儿长长的车队逶迤而来。   车上羊叫猪哼的,一袋袋黍米更是压得那车队行的极慢。草丛中,天王寨大当家的吕明星眯着眼睛看着这队猎物,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泽。   嘿,对面的老何大概眼珠子都要红了吧。没办法,老天帮忙,谁让人家选择走咱这边呢,天要老子发财实在是却之不恭啊。吕明星伸出舌头舔舔干涸的嘴唇,肚内暗爽。   他和对面的何潘仁各据平遥一侧,当日都是被朝政逼迫的走了盗匪这条路子。只是二人倒也明白,这大隋朝虽说摇摇晃晃的,但说要倒那也不是一天半日的事儿。两个人都没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当初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哪个王八蛋愿意跑出来干这营生啊。故而,二人基本不去招惹大隋军队,但要是碰上了可做的买卖,却也是绝不放过的。毕竟二人都是被这大隋逼了出来的,要说没有恨意,那是绝无可能。   早在占据山头的那天起,二人就很清醒的意识到,单靠自己任何一方是绝对斗不过大隋的,但要是两人联合,哼哼,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军队就能拿下的。故而两边早已定了攻守同盟。平日里做买卖,便以这浩水为界,看老天安排,要是走西边,自然是他天王寨的买卖,但要是走东边,却是飞虎寨的。一旦买卖做上了,另一方就负责在一边给对方放风,直到买卖结束。到时候自会派人给对方送去一成,权当谢礼。要是碰上硬点子,另一方就负责攻其后路,助对方一臂之力,等到打退对方,这边自有谢仪封谢。   他二人早早派了探子回报,道是前面来了一队隋军,只千把人,护着一队辎重,显然不少,但那千把人却都是骑兵,瞧那模样战力不弱。这永安东面正是一片平原,最利于骑兵冲突,一旦搞个不好,可是要吃大亏的。   吕明星踌躇良久,又听说那队辎重极是丰厚,看看寨子中一张张忍饥挨饿的面庞,终是忍不住诱惑。当下将全寨青壮俱皆带了,凑足了三千多人,寨中只留了千把老弱守着,这才摸下山来。此番眼见这队骑军虽是个个五大三粗,但队形全无,行走之间,也不见那份威严气势,反而流露出一份懒散的样子,心头不由大喜。这却是合该自己发财了。   默默的算计着对方的步子,吕明星暗暗计算着最佳的出击时机。他虽是农户出身,但这些年来几番争杀下来,倒也有一番自己的把式,向少出错。眼见着那队隋军已是进了弓弩的射程,吕明星双目中闪过一丝森寒,猛地将手一挥,身后众喽啰顿时齐声呐喊,呼啦啦一声已是自各处隐身处显出身形。三百余弓弩手各搭各式弩箭,纷纷指向那队骑军。以这个距离。两轮箭雨是完全可以发出的,剩下的,就需要老少爷们搏命去拿了。   那队骑军在众人方一现身之际,显然大出意外,忙乱中,战马唏律律长声嘶鸣,便在带队的一个大汉的挥手下,迅速调整了队形。只是一看对方的人数,不由的面色一变。摆手挥动间,牛角号声顿时响起,后面的车队已是迅速围成一个大圈,将物资全数围在其中。   吕明星哈哈大笑,纵身跃出,大叫道:“兀那头领,老子乃是这处天王岭上的,你等只需乖乖将那财物留下,我等也不多为难各位,任凭离开。但要多说半个不字,也休怪你家吕爷爷不讲情面。咱这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要是还不知好歹,便尽管放马过来受死就是。”说罢,手中大刀一摆,已是卓然而立。   那边隋军骑军似是已看明白,队中微微起了一阵骚动,随即只见对面一骑飞出,抱拳道:“对面汉子听真,我等奉命所压乃是解往太原郡的军资,尔等胆敢劫掠军资,难道不怕我大军围剿吗?识相的速速离开。”   吕明星哈哈大笑,宏声道:“老子管你是哪里的,只要从老子这地界儿走,只管全部留下,你要再不知好歹,你来看。”口中说着,对着后面一挥手,弓弩手中一个黑脸少年已是手一松,嗡然声中,一箭已是直直射出,直往那人马前而去。噗的一声,深深插入马前半箭之地,那箭极是强劲,飞过近三百步,竟只余半截箭尾露在外面,兀自抖颤不已。   那骑士面色大变,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鸣,踏踏踏的连向后倒退几步。眼见那少年第二支箭又已搭上,那骑士终是变了脸色,急忙喝道:“且慢!你可敢报上名来?咱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吕明星哈哈大笑道:“咱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这天王岭上当家的,姓吕名明星的。咱劝你也甭费工夫了,便是你十万大军赶来,也是不济事的。难不成你们还能跑过咱们土生土长的人不成。走与不走,快快一言而决,否则,便不用走了。”说罢,右手已是高高扬起。只待向下一挥,登时就是乱箭齐发了。   那骑士在马上变了颜色,不再答话,勒马回转,与众人低低说了几句,这才缓缓带着众人后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倒垃圾   发达了!发达了!吕明星看着满满一圈的辎重,不由的双目放光,一张紫膛脸上,已是兴奋的灿然生辉。   “叔,他们走了。咱这就回吧!寨子里老少爷们还等着这些东西回去救命呢。”黑脸少年叫霍小汉,乃是这天王寨的第一神射手,两膀颇有劲力,能开四石弓。此刻眼望着那队隋兵退去,不由焦急的催道。   “哦哦,成!”吕明星自兴奋中醒悟过来,连连点头。向后招呼众人,将那一溜儿车子解开,两三人一辆,连拉带拽的急急推了就走。   远处李靖和费青对视一眼,不由都是一笑。这般山匪毫无军事素养,在大隋铁骑突击下,怕是只一个冲刺,就能尽数剿灭。此番要不是惦记着对面的何潘仁,还需要利用这拨人,早就一举拿下他们了,何须费这么多手脚。   二人此时所站之处,乃是西北处的一个高坡上。这永安的地貌,便是西北高东南低,西北多是丘陵地带,东南则为平原,最宽处也不过四十余里,骑兵只需一个冲锋就可以冲到。   那永安之后却是中阳,四周俱皆是高山峻崖,只有一处可供进出,当地人称为向阳峡,长二十余里直通这边永安驿道。自汉晋之时,便置关而守,域外之异族若要突入中原,便需打通此处方可进入。   当日,三人研究地图时,李靖便是自此地率人进入,趁着吕明星等人在前埋伏之际,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先一步断了吕明星等人的后路。此刻,只等吕明星等人进了伏击圈,两千铁骑突然杀出,方才退却的一千骑军拦于前,吕明星等人也就插翅难飞了。   对面的何潘仁既然见这边已经结束,定然也不会再来救援。那么,吕明星等人唯一可暂避一时的地方,就是左侧一处山谷,那里有处大洞,当可抵挡一会儿。只是二人想及庄大将军准备的物事,不由的都是激灵灵一个冷战。话说宁肯在外被人砍死,也不愿去受那份罪去。   下面远远一阵的噪杂之声传来,斥候来报,山贼已是进了圈子,特来请令。李靖对着费青微微一笑,颔首点头。费青这才沉声喝道:“擂鼓列阵!”   传令兵大声应是,转身去了。不多时,高岭上突的响起一阵如雷的鼓声,西北处的高地上顿时随着鼓音显出一溜儿黑线。两千大隋铁骑已是绰矛催马,缓缓向下而来。随着高坡的渐行渐缓,终是形成如同奔雷一般的气势。   满空的尘土飞扬中,两千骁骑平端长枪,已是望着不远处的拉成一溜儿的山贼冲去。来路处,亦是蓦地升起一股烟尘,正是那离去的千骑也已调头而来。   吕明星正与霍小汉语笑晏晏,谈论如何分配这批辎重,突然听到这阵鼓声,回头一望,不由的顿时面色大变。眼见不过片刻间,已是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身影了,不由的嘶声狂喊道:“快!快!,尽弃车队,急速快撤,快走快走!”   霍小汉满面煞白,纵马而出,也是连连呼唤,让众人尽数弃了那些大车。自己却是唤来所带三百弩手,张弓搭箭,准备稍抵大隋骑军的来势。   吕明星大急,怒道:“小汉,你疯了不成,还不快走,你便射出一箭,又能挡的几何?先带人往困龙谷中去,守住那个大洞,再图后事,快快!”边说边摸起身边一个长号,呜呜的吹了起来,却是远远向对岸的何潘仁求助的号声,只是此刻对方能不能听的分明,却是只有看天意了。   霍小汉忙应了一声,这才恨恨的收了弩箭,招呼着一众人等往那山谷中狂奔。这些山贼多为农民,眼见得到手的粮食拿不到了,不由的都是哀声一片,有那不肯离去的,只不过片刻间就被远远而来的骑军飞射钉成了刺猬。滚滚蹄声之中,哀哭声惨叫声震天响起。   吕明星满面铁青,双目中直欲冒出火来。此番百里行程半九十,却是功亏一篑。对方竟是如此算计,将自己后路尽数封死,便是想回山中也是不可能了。只望对面老何听到这边鼓声,能反应过来,急速来救,尚有望脱身,否则,这次怕是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他这边急急奔逃,却不知外面不过只是虚张声势而已。那冲来的两千铁骑只是一轮奔射,便已是斜斜兜个圈子,直往东南平原处遁去。只有方才那千余骑军急速赶进,先使辎重队套上大车,将物资尽数拖走,这才往那谷中围来。   山谷中的大洞里,吕明星呼呼直喘,在霍小汉的扶持下,下马坐下。四顾看看,三千多人已是不足两千。跑丢的、投降的、死伤无数,一时间不由的潸然泪下。霍小汉亦是双目垂泪,只得在旁低声劝慰不已。洞里一片愁云惨雾。耳中听的外面马蹄声纷乱,有那稍稍往外探看的,便是给一箭射死。此时,双方竟是都以那洞口处为界,外面的不进来,里面的却也出不去。   大洞上方几个出气孔处,数十个骁骑士卒,各自捧着一个大瓮,满面的古怪之色,听着那瓮中的怪声,不由的手臂都是有些颤抖。但却没人敢掉以轻心,都是紧紧抱住,唯恐跌落,伤人不成反伤自己。看着一旁悠然而坐,嘴中尚自叼了跟草根的大将军,在众军眼中,已是生出了双角,长出了双翅,恍若恶魔现世。   黑熊一直趴在一个出气孔处窥视着,直半刻钟后,才直起身子,跑到罗世信身边,拽拽他,艰难的咽口唾沫道:“罗将军,你问问老大,这会儿可要……可要投下去?老黑看那架势,已是没人再进去了。”   罗世信转头看看几个通气孔处那些汉子手中抱的大瓮,不由的面色一白,打了个冷战,点头道:“你等等,俺去问问少爷。”   黑熊点头中,罗世信跑到庄大少身前低声问道:“少爷,没人进了,是不是……是不是……这就扔下去?”   庄大少闻言一蹦而起,满面的眉花眼笑,连连搓手道:“No!No!No!哪能这么不道德呢!话说丢垃圾咋也得跟人家打声招呼啊。真是的,难道少爷没教过你,做人要厚道吗?你个不长进的东西,总是不好好用心记。走走走,少爷我那啥,亲自去做做他们的工作,怎么也得让人家同意咯才能扔嘛。”说着,已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   罗世信抱着头,一脸的郁闷。道德?厚道?你扔那玩意儿,还要跟人家商量,让人家同意?小罗同学很不解,对于少爷的境界,一直是他孜孜以求的,可惜总是赶不上。唉,高人啊。小罗同学很崇拜。   “那啥,Hello!喂——,听的到我说话吗?”庄大少很是有礼貌,很是温柔的冲着孔穴中喊道。旁边众骁骑顿时只觉身上一阵的发冷,恶魔啊!   嗖!一支利箭直直射了出来,庄大少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小脸一阵的苍白。喵了个咪的!怒了!“啥人啊下面?啊?咋这么没公德心呢!扔东西前不知道要先问问有没有人吗!伤到人咋办啊?就算伤不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是种罪过知道不?”庄大少很愤怒,抹去头上的冷汗,跳着脚在孔穴一旁冲着里面喊道。   洞中半响没有声音,许久只听一个声音迟疑的问道:“阁下是谁?我等这里正有外敌,一时不察,致有冒犯,还望海涵。”   “海涵?涵个屁啊!差点没被你一箭开了瓢儿!你出来,让老子宰了你,老子再给你道歉成不?太阳你个老母的!赶紧跟老子道歉!”庄大少很是不爽的叫道。旁边众骁骑齐齐脑门子上挂下黑线,这位将军大人,太坏了!   洞中长叹一声,半响方道:“阁下究竟何人?若是真是路过之人,又何苦跟我等将死之人计较。罢罢罢,算我等对不住了。”   “这还差不多,算了算了。”庄大少很是大度的说道,随即又小心的趴到洞口处叫道:“那啥,我是想问问哈,我有些个垃圾想要倒的哈,垃圾很烦人的,会导致很多病菌滋生,让人生病、痛苦甚至死去的。但我一时没地儿倒,看到这儿这么个大洞,这位置简直太帅了,让我简直是欲罢不能啊。让我倒下去好不?行不行?”   听着他这如同魔音般的声音,众人险险没把手中的大瓮掉到地上。位置帅?他妈的位置有啥帅的啊!众人满头瀑布汗。   洞中忽的一个少年的声音怒喝道:“狗贼,你究竟是何人?胆敢来消遣咱们,信不信咱一箭射穿你脑袋!”   听着里面的叫声,庄大少也是怒道:“香蕉你个巴拉的!老子倒垃圾关你丫屁事啊?你干吗射我?老子又怎么消遣你了?”   那少年显然一滞,随即怒道:“你明知咱们在下面,还问能不能往下倒垃圾,不是消遣咱们,那是什么?”   庄大少嘿嘿一笑道:“啊哈,原来你也明白道理啊。那么你明明知道你抢得东西是老子的,是有主的,干嘛还去抢?扑你个老母的!许你抢老子东西,就不许老子倒垃圾,这天下可有这般道理吗?”   他这番话一出,下面顿时一静,随即就是一通的大乱。“是官兵!快放箭!”随着喊声,几支羽箭已是呼啸着射了出来。   庄大少稳稳的坐在洞穴旁,看着那射上高空的羽箭,落在一边,口中喃喃的道:“看看,看看,素质啊。唉,既然你们往外倒,就别怪我往里倒了。”说完,冲着抱着大瓮的众骁骑嘿嘿一笑,轻轻的说道:“兄弟们,倒垃圾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计中计   困龙谷上,庄见一声令下,数十个骁骑将手中的大瓮陆续抛下,随即用毡垫将孔穴盖住。   隐隐一连串的瓦罐破碎声之后,下面嗡声大作,随即便是无数人的惨叫斥骂之声。洞口外的千余骁骑,面面相觑,都是激灵灵打个冷战,看着时不时飞出的一些野蜂,连忙将身子隐蔽好。只是将手中的弩箭瞄向洞口,有那狂喊着冲出来的,便是直接射毙。   洞中惨叫声中,吕明星双袖护头,大叫道:“快快燃起火把!快快燃起火把!小汉,小汉,速去喊话,咱们降了!降了!让他们莫要放箭!莫要放箭了!”   霍小汉双目尽赤,头脸上已是被叮了数个大包,双袖挥舞拍打间叫道:“叔,咱死便死了!绝不降他!这般手段恁的歹毒,便是降他,又焉能让咱们活着?索性冲了出去,被射死胜过受这活罪!”说罢,转身就要往外冲去。   吕明星大急,袖子挥舞间一把拽住他,怒道:“你只想着自己痛快,可想过这两千多兄弟,可想过山上的叔伯婶子?糊涂!快去请降!”   霍小汉心头一颤,登时呆住,稍过终是大叫一声,回身往洞口处跑去,大叫道:“外面的人听着,咱们降了,休要放箭!休要放箭!”   洞外骁骑统领听的大喜,扬声叫道:“将尔等兵器尽数抛出,然后一个接一个出来,全部蹲到溪水里去,快!”   霍小汉在洞中憋闷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但见无数的枪戈刀矛,长槊短叉纷纷抛出,随即众山贼纷纷顶着满头萦绕的野蜂,噗通噗通的跳入溪水中,索性连头侵入,躲避野蜂蛰刺。直到整条溪水蹲满了人,众骁骑才放起火来,一时间浓烟滚滚,火中不知加了什么,一股子辛辣之气腾腾而上,将满空的野蜂顿时熏得纷纷遁走,不多时,那令人牙帮子发酸的嗡嗡声,终是渐渐不闻。   众骁骑这才分出小队进入,将各式武器收缴归拢,喝令溪水中蹲着的众人次第上岸。早有人将吕明星和霍小汉二人绑起来,押于一旁待审。随即指挥众人立时在入谷大道上挖了起来。这却是庄大将军吩咐的,务必要挖出一个长宽各十丈的大坑备用。里面洒满了淡绿色粉尘,上面覆以宽席盖住,洒上浮土。   众骁骑将一干山贼尽数赶往洞中,不准出来,这些人却寻了处隐秘位置,纷纷隐蔽好身形,静静的等着第二拨儿客人。   何潘仁很郁闷!很眼红!那一溜儿的辎重得多少啊!唉,狗日的隋兵,浩水右岸风光多好啊,路也舒坦,干嘛非得走左边。眼睁睁的看着吕明星那厮欢天喜地的押着车队走了,何潘仁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一成,唉,自己这边家口大、势力大,但他妈的开销也大啊!这阵子到处都是起来造反的,各处城池都是严防死守的,让他很有些老虎抓刺猬,无处下嘴之感。收成越来越少,但偏偏来投奔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眼望着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也不好往外赶,只得留下,但这家口越大,耗费可就让何老大有些头疼了。眼见着仓里马上就要见底了,这买卖却没什么起色,难不成真要逼着自己学那些人,一路杀出去,走一路抢一路?   “唉!”何潘仁叹口气,他倒不是什么心慈手软,这年头,自己活不了那还顾得别人,抢也就抢了。但问题是,自家要出去,那些老弱咋办?这些人可都是手下这帮儿郎的亲属,要是不管他们,哪里还有人帮自己去拼去打。但要带着这么一帮子老弱跑出去,小打小闹还成,一旦遇上像山东的张须陀那样的狠角色,铁定是个被剿灭的下场,连点渣都不带会剩下的,何潘仁了解自己的实力。   本来得了这队辎重过来的信儿,这心里不由的大喜过望。此番要是能将这一票拿下,加上留下的家底,山寨里凑合到年底应该没啥问题。有了时间,再去想办法自然就容易多了。   哪成想他尽起士卒,急急赶来之后,却被告知人家往天王寨那边去了。何潘仁顿时只觉心里哇凉哇凉的,等到那边人声鼎沸的往回赶着战利品的时候,何潘仁已经是心灰若死,沮丧的下令收兵回寨。再在这儿呆下去,他真怕自己个儿一个忍不住,坏了规矩。那车队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的说。   只是等到他走到了半路,忽的隐隐的听到那边好像是有阵阵的鼓角声传来,不由的面色一凛,勒停战马,侧耳听去,却是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摇摇头,叹息一声,或许自己是太急切了,怕是出了幻觉了吧。自己眼见老吕那厮已经得手了的。这会儿又没大军经过的线报来报,那边又怎么会有麻烦呢。他自嘲的一笑,继续催马而行。   不多久,那声音果然已是没了。何潘仁轻叹一声,慢慢盘算着那一成的份子,大约能让自己顶多久,虽说一成不多,但看那基数,怎么也能让自己多支持些时候,这附近已是没什么能收获的了,不行下次自己就往远点的地儿去看看。据说,最近江都郡那边跟大兴这边的物资调动很多,不行的话,倒是可以冒险去看看,要是能捞着个便宜,打上几个空挡也能让自己这万把人够吃的了。   他正算计着,却听得后面一阵马蹄声响起,回头望去,却见是自己义弟帅仁泰。方才他先领着大军而回,这位义弟却是死心眼,非要再等等才走,此番想来万事底定,这才回来了。   他驻马停下等着,却见帅仁泰满面红光,一脸兴奋。远远的就大喊道:“大哥!大哥!快!快!赶紧回去!买卖来了!”   嗯?何潘仁一愣,买卖!身子一震,不由的顿时双目放光,急急迎上,问道:“二弟,怎么回事,说说,快说说!哪来的羊?肥不肥?可是从咱这儿过的?”   帅仁泰喘着气儿,一个劲儿的摇头。何潘仁不由急道:“你倒是说啊,摇什么头啊。”   帅仁泰喘匀了气儿,这才说道:“还是方才那队,只是好像西边干的不太利索,让人家给缠住了。我听着后来那边吹求救号了,这才赶紧来追你。此番救了他们,怎么也能多分两到三成。这可不跟两家一起吃了差不多吗。大哥,快走吧,这般好买卖却是极少能碰上的。”   何潘仁大喜,连忙招呼大队停下,待要下令全军急速杀回,话到嘴边却猛地收住。微一沉思,这才嘿嘿一笑,传令大军后队变前队,向天王寨那边而去。但却是不紧不慢,并没让大军急赶。   帅仁泰大奇,靠近低声问道:“大哥,你这是何意?可是要……”说着,做了个手势。   何潘仁摇摇头,笑道:“二弟,咱不是那种人,既是定了规矩,自当守着规矩办事。但这救援一事儿,却是急不得的。当选对时机才是。否则,你去的早了,太容易将人救出来,人家给你谢仪的时候,心里就别扭,觉得亏了。但也不能晚了,否则那就不是救人是去收尸了。我估摸着西边就算有些麻烦,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吃了大亏去。那边就算回不了山上,但那困龙谷中,可是能藏兵百万的,那个大洞,你当年也看了,只要是守住洞口,别说隋兵都是些骑军,就算是正规步卒,要想攻进去,嘿嘿,那也得个三天五日的。咱们此番只慢慢过去就是。一来保证体力,二来要拿捏时机。等到老吕真的有些顶不住的时候,咱们再去,这才能把人情做到了。”   何潘仁耐心的给帅仁泰讲解着,帅仁泰大悟。他却不知,要是按照以往的正常情况,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但可惜,那位吕明星偏偏遇上个庄大将军这样刁毒的恶魔。   那厮倒也没什么前后眼,能算到这边的心思。只是眼见既是胜了,要是不去捉弄折腾下人家,这心中被打劫的恶气就出不了。这才令人用大布袋套在长杆上,四处去寻了些大蜂巢,一股脑儿的给兜住后,连袋子带满窝的蜂子全找大瓮装了。本来是准备找些抛石器之类的,将那些大瓮当投弹给打进洞里去完事。哪知,众骁骑四处寻野蜂巢时,意外的发现,那困龙谷上,竟有多处孔穴,仔细看了下,才知道这些孔穴半数是天然形成,半数是人力而为,都是通向下面那大洞里的。   这却是吕明星当日思及万一哪一天有了纰漏,总要给自己留下个抵挡拼命的地儿,也能等到救援赶到。故而不但让人在洞内预先存了粮食等物,还利用那些孔穴做成出气孔,却是防着对方用火攻烟熏之法的。哪知,这等救命的预防措施,落到了庄见这无赖手中,却顿时变成了催命的漏洞。   那洞虽大,却是只有一个洞口。要是被人堵住洞口,外无援兵之时,便是个瓮中捉鳖的绝地。但要早有准备,仪仗地势,抵抗上个三五日倒也不是难事,李靖等人虽是算无遗漏,但这等对方内部都极为隐秘之事,如何能知晓。真要按照先前的布置,这等着何潘仁那边自后攻来,两边夹击之下,胜负之数倒也真是难说。   也亏得碰上庄见这厮,真真的是运气无敌,只不过数十窝野蜂,便将吕明星费尽心思准备的绝地给轻易攻开了。那无数野蜂被人连窝端了,封在瓮中,那股子怨气,又怎一个怒字说得,大瓮落下后,数十窝野蜂顿时遍布整个洞中,千千万万的蜂子一涌而出,见人就蛰。这等活物,可不是烟火,可以因势利导,规避就可以的。不但体型细小,更是数量众多,活泛非常。   上面通气孔处被人盖住,外面洞口被人封住,虽说洞中有粮有器物,但如何斗得过这些空军。吕明星深知这些野蜂极具毒性,要是一个拖得久了,众人性命定是难保,这才当机立断,赶紧降了。这让庄大将军事后知晓了,大是得意了很久。   但这事儿,那远来救援的何潘仁如何知晓?一边有意利用速度取胜,一边却是刻意压着速度等着送人情,这么一出一进之间,这西河两处最大的山匪,终是迎来了他们的“春天”。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胜   东北处的高岗上,李靖和费青疑惑的对望一眼,再次向着面前的斥候问道:“你说他们速度不快,一直是缓缓而进?他们的斥候放出多远?大约数量有多少?”   斥候微一迟疑,这才躬身道:“他们没什么正规的斥候,不过是些哨探之类的单骑,只是在大队之前十里左右,总数不过十余骑而已。”   费青点点头,挥手令斥候退下,继续打探。等斥候退下,这才蹙眉对身边沉思的李靖问道:“药师兄,依你之间,他们这是为何?是不是这两方本就存着互争地盘的事情,那何潘仁欲要借我等之手灭了这吕明星呢?”   李靖微微摇头,沉声道:“我曾问过方才的活口,这二人都非那种奸狡之辈。反而很是有些仁侠之气。那何潘仁实力大过吕明星,以往不知多少机会可以吞并吕明星,而至今二人依然互为唇齿,便说明绝非这个原因。若我所料不差,想是那何潘仁认定以吕明星之能,定能顶得住咱们的攻势,此番怕是为了蓄养体力气势而为。而且,看来此人并非是一勇之夫,行事倒也仔细。若如此,那谷内待会的假战,可要逼真些才是,否则怕是难以钓到这条大鱼。”   费青点头,深以为然。二人正自说着,却见后面几骑驰近,当先一人银盔银甲紫罗袍,胯下白龙驹,手中逍遥扇,正是庄大将军到了。   只是此刻庄大将军貌似并不很爽,满面的郁闷悲忿之色,身后罗世信、雄大海、黑熊等人却是一脸的古怪之色,似是憋着笑却不敢笑的模样,极是滑稽。   李靖和费青对望一眼,俱皆一愣,但却没有怠慢。二人齐齐转身,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将军。”   庄大将军口中闷哼一声,左右看看,翻身下马,转头怒道:“那啥,那个刚才拿箭射咱的小子抓住没?抓住了就给老子带过来,老子要审问审问。太阳他个老母的!”   审问?这可不大像审问的架势。以李靖对庄大将军的了解来说,一般这厮现下这种状态,都是心里不爽想要借题发挥,折磨人发泄的样子。   心中想的明白,不由抬头仔细观察,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这位庄大将军面上似乎是多了一样东西。额头处高高隆起一个略带红色的大包,正正位于眉心处,倒使得庄大将军多出一份威严来。   庄大将军眼见他说完,李靖没有动作,却在细细打量他,看他盯着自己额头猛看,不由的面现尴尬,轻咳一声道:“那啥,这阵子关节疼,听说野蜂毒疗效很好,所以,咳咳,小试一下,小试一下。”口中说着,目光游离,却是不再提那审问之事了。   后面黑熊等人听的好笑,这位大将军死要面子,这么烂的借口也找得出来,可真是服了他了。想想方才谷上的一番情景,几人都是面颊一阵抽动,有些忍俊不禁。   话说那些喜欢整人的,或者说总喜欢恶作剧的人,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观看自己施展出手段后,被整的人那副倒霉样子。如果他施展了一番,你却不让他看,那可是绝对的一种折磨,他便千方百计的也是要看一眼才甘心的。貌似对于庄大将军来说,就是属于这种人。   所以听到下面喝骂痛叫之时,这厮不但不怒,反而大是兴奋。满面红光之中,不住的搓着手,等了半天,估计所有大瓮都发挥了作用了,这才迫不及待的凑到那毡垫前,伸手轻轻掀开一角儿,探头向里窥视。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孔穴一路坑坑洼洼的,大瓮不等完全落到下面,就已经碰碎了,大多数蜂子固然是随之而下,却也有几只循着上面透进来的丝丝微风,而停在了那盖住孔穴的毡垫上。   这会儿,庄大将军这么一开,眼见光亮透入,几只野蜂顿时振翅而出。眼见一张不是本族的面庞靠在眼前,许是觉得那上面的笑容太贱,又或是那脸离得太近挡住了去路,顿时就不客气的狠狠蛰去。   庄大将军猛见眼前黄光闪动,嗡声盈耳,不由大骇,慌不迭的将那毡垫合上,一手却是急急挥赶,怎奈单手难敌双翅,双拳不敌六腿儿。惨叫声中,已是被其中一只寻了个漏洞,在眉心处给他种下了一颗大大的将军痣。   等到众亲卫急忙赶开剩余几只野蜂后,回头望来,却见庄大将军满面悲忿,眼泪汪汪的,正自坐在那儿,嘴中不知喃喃低语着什么。   小罗同学最是仁厚,眼见雄大海等人只顾站在旁边看着,不由大是气愤。这帮人真是不懂安慰人,少爷被蛰了,应该安慰下嘛。一个两个的都只看着,太不道德了!话说刚才少爷才教育咱的,做人要厚道的。   于是乎,忙上前扶住少爷,耳中听的少爷念叨的却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小罗同学心中痛惜,轻叹一声道:“少爷,那啥,其实你不必难过的。哎呀,你这大包很漂亮呢。简直就是英武不凡、热情洋溢啊!也就比当年被人乱棍打完后的大包稍稍逊色一点而已,真的少爷,你……你……干啥用这种哀怨的目光看着我呢?啊,少爷,你要说啥?还……还是不要说了吧……”小罗同学温言款款的安慰着,只是说到最后,望着自家少爷想要杀人的目光,实在已是有些心惊胆战了。   “萝卜,你很好!说的好极了!少爷我他祖母的真是爱死你了。从今天起,你一周都不要想吃肉了。因为少爷发现你身上的油太多了!多到舌头都不知该怎么打转了!”庄大将军泪流满面的吼道。   “噗通!”小罗同学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无情的打击,直接晕倒过去。庄大将军翻身爬起,也不再去看自己的杰作了。貌似刚才发现,那毡垫下面还是真有一批存货的。转头四下里踅摸,想要再找点事儿发泄下自己的“热情”。只是众人既然看到了小罗同学的下场,如何还肯给他老人家这种机会,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悄然而立。   庄大将军找不到漏洞,不由有些抓狂,仰天大叫一声,喝道:“上马,咱去看看费老二他们在干啥。香蕉个巴拉的,要是没抓住刚才那射箭的小子,老子就让他当靶子,老子也射两箭玩玩。”说罢,气急败坏的扳鞍上马,直往下面冲来,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李靖心中暗乐,面上却是平静的劝道:“将军,那主事二人俱皆已经擒获。将军要审自是无妨,不过此刻后面山贼援兵即将过来,若是此时你去审问,这一来审不利索,二来也容易打乱计划。不如暂且放放,且等此番擒到后来贼酋,再由将军一并审问如何?”   庄大将军眼珠乱转,虽是心有不甘,倒也知道李靖说的是实情,只得悻悻点头。正要再寻点别的由头,却见一骑驰上高岗,抱拳禀道:“报,贼军已至,据此二十里了。”   费青精神一振,和李靖对望一眼,不再理会庄老大,沉声吩咐道:“吹响号角,擂鼓。传令众军,准备突击!”   传令兵大声应是,转身去了。费青与李靖俱皆上马,对着庄见抱拳道:“便请将军在此观阵,末将等自去擒敌。告辞!”说罢,齐齐呵斥一声,各挺枪槊,纵马而下。   啥?在这观阵?切!啥时候看你见哥熊过!眼见那些傻鸟要落到咱布下的九天十地绝灭网中,这等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居然让咱这儿观阵,哪有这个理儿!傻鸟才在这儿等呢。   庄大少正自心中不爽,这会儿碰上这般发泄的好时候,如何肯轻易放过。当下大喝一声:“抬本将军的兵器来!待本将亲去一会哉!”   后面众人听的一晕,就您?此刻如同独角兽一般,亲去一会!还哉?是去栽吧!连忙纷纷相劝,却哪里劝得住,无奈之下,只得扛着庄大将军的道具亮银枪和独门大铁勺,飞马跟在其身后,也往下面奔去。   谷口处,号角齐鸣,杀声盈耳,箭矢纷飞。一千大隋军卒正对着谷内一个大洞不时的放箭。洞内也是斥骂声不绝,以羽箭还击。谷内一侧,一大溜儿的辎重车挤做一堆,不知几许。   何潘仁和帅仁泰隐在后面,眼见此情,不由大喜。何潘仁双目放光,回首见众军都是满面兴奋,跃跃欲试,不由大笑传令道:“众儿郎,肥羊就在前面,此番抢的多少,就看咱飞虎寨的儿郎有多威武了。且随本寨主冲啊!”说罢,回身吩咐帅仁泰,吹起长号,通知洞内吕明星自己到了。   众山贼大声呼应,在阵阵的长号声中,呐喊一声,已是漫山遍野的随着何大寨主向着谷口冲来。呼喝声中,零散的箭枝也是不停的飞射,至于能射到几人,却是顾及不上了。   远远押在后面的吕明星,顶着满头满脸的红包,和霍小汉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惨然一叹。   谷内众隋军被身后的喊杀声一起,似是惊了一大跳,仓皇之中,乱作一团,纷纷往谷内退去。何潘仁双目放着攫取的光芒,一马当先,大叫着直往前杀来。后面五千多贼兵蜂拥跟上,死命迈开脚丫子,紧紧相随。   方到谷口处,奔不多远,却忽闻连番惊呼响起。先是最先的何大寨主突然的一沉,不见了踪影,随即后面收不住脚的无数贼兵,俱在轰然一声大震中,已是纷纷落入陷坑之中。   五千人只顾前冲,这会儿却不是说收就能收的,推推搡搡之间,已是几近半数跌落,漫天的绿色烟尘而起,随风霎时间传遍自东而来的飞虎寨大军中。顿时,一片声的叫骂喷嚏连连响起。   后面督军的帅仁泰大惊失色,顾不上别的,急忙纵马上前,强忍着肺腔中的不适,连声大叫着何潘仁的名字。半响,一个浑身尘土,满头满脸绿气的人影,在不停的喷嚏咳嗽声中,自人堆中艰难的靠了过来,连连挥手。   帅仁泰定睛看处,却不是大寨主何潘仁又是何人。只是此刻,何大寨主样子着实凄惨了些。眼泪与鼻涕齐飞,眉毛跟胡子共绿。在不断声的阿嚏咳声中,犹如自异世而来的怪物一般,让人又是骇异又是好笑。   帅仁泰不敢稍慢,急忙下马将他扶了上来,不及说话,便突闻四下里鼓号齐鸣,画角铮然。无数的大隋骑军自四面围来,只在那绿雾飘荡外,纷纷张弓搭箭,瞄准各人。羽箭上寒光森然,杀气凛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庄大将军的单挑   飞虎寨后进的众喽啰,眼见前军俱皆落入陷阱,两位头领都是没了踪影,不由的一阵骇然惊叫,一时间乱作一处,有向前去呼兄唤弟的,有在当地呆愣不知所措的。有几个机灵的,却是转身就往跑。只是没跑几步,便是面色惨白的呆在当场。   自西北方奔腾而来的一线黑潮中,几杆大旗扑啦啦作响,迎风招展。漫天扬起的尘土中,一股子铺天盖地的杀气滚滚而来。此时再往前跑,那便是跟寿星公过不去了。   李靖和费青二人驰近,眼望着前面正慢慢沉积的绿雾,不由的一皱眉头,不明所以。这番安排,却不是出自他二人之手。只是貌似那些山贼这会子几乎没有战力了,倒也不必再去冲阵了,当下挥手令众军团团围住,使传令兵去喊埋伏在此的军卒来回话。   不多时,传令兵引着十数骑奔近,到得费青马前,叉手行礼。费青望了一眼那已经落下的绿雾,挥手扇扇鼻端隐隐的辛辣之气,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这绿雾又是何物?可是有毒?”   那为首一人躬身禀道:“回将军,此地乃是奉庄将军之令而为。坑内乃是芥末粉,并无毒性。此刻,敌军已俱被围住,如何处置,还请将军明示。”   费青听的一阵头晕,转头跟李靖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都是微微摇头。费青回身道:“令众军传声喝降,如有反抗者,杀无赦!”   那人大声应了,转身而去。随即一片声的叫降之声响起,众山贼大多只是农家,顺风仗时,自是比谁都勇,这会儿见了这般阵仗,早已唬的大腿发抖。等到隋军两遍喊声过去,已是跪倒一片。   帅仁泰扶着何潘仁立在坑边,满面不忿。何潘仁双目被迷,只觉双目中阵阵的刺疼,泪水不断。耳中听的四周声响,不由的长长一叹。正要发话降了,却听旁边帅仁泰大喝道:“兀那隋将,尔等以这般下三滥手段暗算我等,非是君子所为!便是路边那打闷棍的小贼也是不如。就算我等降你,也自不服。你可敢与某堂堂正正,单独一战?如能胜我,帅某自当负荆请罪!若不敢战,只会仗着这些腌臜手段,帅某羞与为伍,可速斩某头就是!”   费青李靖二人听的分明,面上都是不自禁的一热,这仗本来按着二人策划,当能漂漂亮亮的完胜,根本用不到费这些手脚。可遇上那么一位主帅,便是将这战阵之事,也只当等闲混闹之事,所用手段更是流于近乎无赖,无所不用其极,委实让二人有些窝囊。   眼瞅着这满地的绿色人群,嗅着那不时随风而来的辛辣味道,二人都是一阵的恶寒。那芥末辛辣无比,平时便是一点,也能让人出一头大汗,涕泗横流。如今这么多的分量,也不知那位主帅是从哪儿捯饬来的,想必打从出发时,就没安什么好心思。此刻听着帅仁泰的不屑,一时间倒也真有些无言以对了。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想这些个的时候,战争从来就是以胜败论英雄,管你什么方法。庄大将军所用方法虽是近乎无赖,但却是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两阵,二人心中虽是有些不齿,倒也是佩服的。此刻,却容不得敌将在那嚣张。李靖正欲答话,却忽闻后面一阵蹄声响起,一个跋扈的声音已是远远传来。   “放你妈的狗屁!老子赢了就是赢了!你管老子用什么招了。你丫要单挑,好极了,来来来,就让本大将军来会你一会!”随着话音,庄大将军头顶大包,白马银甲的已是疾趋而至。   费青与李靖大惊,不由的暗暗顿足。这仗都打成这样了,胜负已分,还单挑个屁啊。你作为主将,就这么在两军阵前答应了,要是一旦落败,不但军心士气尽丧,就这些俘获的人又该怎么处理?难不成尽数放了不成!可此刻再拦已是来不及了,二人对望一眼,忽的齐齐抱拳道:“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末将请战,前去擒来此人,壮我军威。”   你们去?切!那老子干啥去?庄大将军最好打斗,而且自己所练的马上功夫貌似还没得着机会施展过,眼看着这会儿明明是一群人殴打一个的时候,这么占便宜的事儿,怎么可以放过。庄大将军哪里肯让,那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一般。   费青无奈,他身为下属,不好多言,只得频频以目向李靖示意,要他去说。李靖虽知庄见那套功夫阴损刁钻,但终是没经过实战,也怕多有意外,遂微微颔首。驱马靠近,低声道:“公爷,这是两军阵前,你身为主将,一旦有个闪失,大家何以自处?这且不说,你并不擅长武艺,一旦败了,难道要放他们走不成?而且对咱们军心士气的打击也是极大,还是让我们去吧,保证不给你丢人就是。”   他自觉说的到位,哪知庄见听的两眼一翻,不屑道:“我叉!谁说老子打败了就要放他们的?这会儿老子人多,摆明就是吃定他们了。老子一个人打败了,就一群人打他!他又没说明白单挑是挑咱一人,他一人挑咱一群人,对他来说也是单挑啊。要这样都能败了,那老子也没啥说的,拦也拦不住他,他当然可以走了。再说了,药师兄啊,你就对兄弟这么没信心?真觉得咱打不过他?我却是不信,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溜溜再说。得,你在一边给我观阵,那丫的就是,我不自然就没事了吗。行了,就这么说了。”   说罢,也不再理已是听的瞠目结舌的李靖,回身抓起自己的大铁勺,纵马就冲了出去。   费青在后眼见李靖跟他低语,正自稍稍安心,突然见庄老大已是纵马而出,不由大骇,急忙靠近李靖急道:“药师,怎会这样?”   李靖满面的无奈,看他一眼无语摇头,自己却是一摆手中大槊,纵马向前,为那位庄大将军观敌料阵。只要发现不好,纵使坏了自己名头,却也不能让他受了损伤就是。只是刚刚勒住战马,听到那位大将军的叫阵声,却是险险没从马上张下来。   但见场上,庄大将军单手控缰,丈二大勺背负身后,待到了场中,白龙驹前蹄腾起,唏律律长嘶声中,庄大将军手中大勺一指帅仁泰喝道:“小子,你很拽啊。竟敢要求单挑!来来,先跟你家见哥来切差切差,要是赢了咱,再来挑下一个。等你把咱一群人都挑败了,你丫大可走人,要是不行,就少他妈的在那唧唧歪歪的,丫还是个爷们不?”   李靖这个汗啊!这位主儿这么无耻的打法都敢明目张胆的喊出来,其脸皮之厚,恐怕那大兴的城墙也是远远不及的!这且不说,那啥叫“切差切差”啊?那明明是切磋好不好,这学问,唉,李靖很无语。   四下里围着的众隋军听的自家主将言语,都是不由的一阵哄笑。他们只当主帅是调侃对方,哪知道他们这位主帅本来就是这么个德行。那后世道上武斗,人多一方打人少一方,傻子才跟你玩单挑呢,不趁你病要你命,打得你屎都出来那叫个对不住你!庄大将军久在那种环境的磨练下,这种思路却是根深蒂固了,哪还管你什么磊落不磊落的。   帅仁泰耳边听的众人的哄笑声,不由的气的满面通红,放开扶着何潘仁的手掌,将头面上的芥末粉一抹,翻身上马,提起大槊就来迎战。心中恼得已是恨不得一槊将这小贼刺死才好。   庄见眼见对方冲来,心中兴奋。大叫一声,催动胯下白龙驹直直迎上。两边厢众军齐声呼喊,助威声震天动地,号角锣鼓之声响彻苍穹。   眼瞅着双方越来越近,却见庄见堪堪双马马头刚要靠近,已是大叫一声:“削脑袋!”手中大勺自右至左,对着帅仁泰的战马马首就狠狠斩去。   帅仁泰本来攥着一股子劲儿,待要奔近了,给这厮下狠的,哪成想对面这人如此卑鄙!这种单挑之际,不待靠近,却上来就害人家坐骑的打法,简直就是无赖无耻下作到了极点!更是自古至今从未有过的手笔。   这马上征战,战马就是大将的双腿,但凡是大将,无不对战马极是钟爱,少有对战马下手之人。而且马上将的招式,大多需依赖战马的高度和速度来施展,战马一旦被害,那大将便如同失了双腿,还怎么抵挡敌手的攻击?   帅仁泰大惊之下,口中大骂无耻,却也不得不手忙脚乱的控马急速闪躲。只是如此一来,那方才满蓄的气势顿时便全数泄了。这且不说,双马对冲之际,速度何等之快,他这么控马急闪,战马固然是躲过一劫,但双马对冲已是变成双马交错了,那手中兵器因着突然的控马,也是递不出去了。   庄见却是蓄谋已久,大勺划至左边,劲力方位正是合适。口中已是又一声大喝道:“叉咪咪!”。那大勺在双手急送之下,已是呼的便已送到了帅仁泰的胸前双乳之间,冷森森的铁勺锯齿边缘泛起的冷气,直激的帅仁泰全身发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西河郡守   困龙谷外的开阔地上,庄大将军大勺战铁槊,只出两招,便将帅仁泰逼得手忙脚乱。此刻眼见大勺带着一股恶风插到胸前,帅仁泰却是除了躲避再无他法。仓促间一个铁板桥,仰身而倒,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招。   话说这帅仁泰一身武艺端是不凡,更兼一身勇力,平日里便是遇上隋军名将,也是不逊半分,就算不敌,但要说战个三五回合,也自是不在话下。哪知今日这仗打得却极是郁闷,手中竟是一招半式都未递出,就被逼得几次躲闪,心中那股子怒火已是勃然至极,直欲大叫发泄出来才是。   身子仰倒之际,暗思这第一回合过去,圈马回来再战之时,定不能给这无赖再施展那些无耻的手段了,一定要先出手才是。   他自盘算的清楚,却是太过低估了庄大少的智商了。哦,或许不叫智商,而是无耻的程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就在二马交错即将分开之际,耳中却听得那魔音再起:“我爱鸡大腿!”。帅仁泰一阵的迷糊,他仰躺之际,看不到庄见动作,听到这叫声,正自琢磨这是啥招呢,却听得自己的爱马一声痛嘶,身子一颤之际,似乎是努力的向前窜了一步,便忽的向后歪倒。   轰然声中,帅仁泰只觉得一个身子顿时被甩了出来,砰的重重的摔落尘埃,不等他醒过神来,只觉身旁一声大震,胯下战马庞大的身躯已是倒卧在了一旁。   帅仁泰昏头涨脑之下,一时爬不起来,等他晃晃头,定下神来,却觉得胸腹间,冷森森的一个重物压着,寒气砭骨。大惊之下,抬头看去,却见庄大将军满面的眉花眼笑,正自得意的瞅着自己。手中那把说不出是什么的怪兵器,正端端正正的顶在自己胸腹上。   早有小军过来,麻肩头拢二臂的将他捆了起来。帅仁泰直到此时也是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败了,努力挣扎着,回转头去看自己战马,一目扫去之后,顿时气炸了胸肺。   原来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看到自己战马的后腿已是不知何时,被生生斩断。断掉的两条大腿和马躯离着足有一丈多远。想来战马吃痛之下,最后努力的一跃,实是拼尽了全力,可惜却仍是未能逃脱那无赖的魔爪。   这无赖与人对阵,不去想着如何战胜对手,却从一开始就时时的算计人家的坐骑,这般手段,直让帅仁泰气的是五内俱焚,三尸暴跳。自己输的这叫一个怨啊!   帅仁泰破口大骂,在两个小军的拳打脚踢之下,仍是频频回首,大叫无耻!庄大少端坐马背上,不屑的撇撇嘴,哼道:“无耻?无耻你个老母!老子赢了!这就是实力!有种你丫把老子打下来啊!来啊!切,就你丫这水平还单挑!我呸!告诉你,老子还有大把的手段没施展出来呢!唉,高手寂寞啊。”最后一句,仰天而叹,竟似带着无限的落寞,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接着就是扑通扑通一片声的落马之音不绝,显然都是被庄大少雷的在马上实在是坐不住了。   费青身子颤抖,满面通红,立马在李靖身旁。半响才回头颤声问道:“药……药师……将军……将军……这般手段,你……你可能……可能……应付的了?”他方才看的清楚,庄大将军最后一招,只是利用那大勺回招之际,顺势后拖而已。只不过这拖得方位却是低了很多,直直的将那刚刚错身而过的战马的后腿整个给斩了下来。怨不得他大叫什么“我爱鸡大腿”呢。却让一般人如何想得到!   李靖喟然一叹,轻轻一叹,低声道:“他这套招法,这三招乃是前面的开胃菜而已,你若是见到了后面的那些招式,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我当时看过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费青面青唇白,颤声问道:“何事?”   李靖抬眼看看他,轻轻的道:“焚香感谢老天,我不是他的敌人。”说罢,自顾调转马头,自去安排人将一众俘虏收押,打扫战场。   费青呆立当场,半响忽的面现悲痛之色,喃喃的道:“陛下,非是末将违旨,只是这等绝才,真不是末将能看的住的啊。您就不要怪罪末将,让他去看着折腾吧……”   平遥城中,西河郡首张世铎面色木然的坐在一旁,耳中听的大堂外传来的阵阵喧闹之声,仍是不能回过神来。傍晚之际那副震撼的场面,实在给他的刺激太深了!可怜他今年已是年近六旬了,实在是经不起这种惊吓了。   话说张郡守本不是什么大家族之士,只是因着行事安守本分,恪律职守,历经二十多年,方才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当日自来的平遥,便知道自己这城外两边有两处山匪,极是奸猾狡诈。自己也曾尝试着派兵去剿,怎奈每次大军一到,便是人去寨空的局面,那些个山匪早已远远的躲进了深山之中,让他空耗军资无数。等到他大军一回,那山匪便又像蚂蚁一样聚集起来,不时的骚扰周边县城,只弄的治下之民怨声载道。   等到皇帝陛下几番东征高丽之后,情势又是一变,昔日抱怨自己剿匪不利的民众不再有了,但山贼的数量却是急剧的多了起来。好多以前绰着长矛扶着刀叉,前来请愿剿匪的汉子,此刻摇身一变,竟全都入了贼伙。要不是他在治上尚算清廉,多有爱民之策,又兼着那些山匪也似并没造反之心,怕是这平遥城早不知给打开了几回了。   及至后来听说了皇帝谴三路大军平定匪患的结果后,张世铎算是看的明白了,这世道,什么剿匪平乱的功劳还是最好别想,大家相安无事,各守本分互不侵犯,平平安安才是真。你们只要不举造反的大旗,不来攻城夺寨的占我大隋城池,咱也不去讨那没趣儿,自找苦吃的干些赔本的买卖。   在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下,双方倒也是相安无事。虽说周边时有劫掠之事,但相比各处造反的事儿,却是显得微不足道了。张世铎在这儿郡守位子上坐的极是安稳。   但就在今个儿傍晚,当衙役来报,远处尘头大起,似是有大军而过之时,张世铎心头就是大惊。匆忙之中,连忙令人将四门紧闭,严加防范。等到那大军渐渐驰近,一队骑军打着大隋旗号而近,张世铎凝目看时,当即腿就是一软。   那大旗上写的分明:忠国县公庄。这五个字,下面之人或许不了解,但对于一郡之守的张世铎来说,却是并不陌生。   他不知多少次的听说过朝中的情形,这位国公爷不但贵为当朝郡马,更是陛下眼前第一红人。朝中不知多少权臣在他手中吃瘪受挫,就连贵为皇子之尊的齐王暕,最终也落得个被圈禁抄家的下场。张世铎老人家自己都不知道偷乐过多少回,烧香拜佛的庆贺自己身在外郡,不用在朝中提心吊胆,不知哪日落到这位爷手里遭罪。哪知不知是念叨的多了还是咋的,这鬼却是终于上门了。   战战兢兢中问清了下面的来历,听到国公爷竟是扫平了自己两侧的山匪,大胜而归之时,张世铎只道是那些个兵丁谎报战绩邀功而已,并没放在心上。只是一面吩咐开城迎接,一面在心里盘算,自己该怎么打发那位蚊子腿上劈精肉的公爷满意才是。   可等到大军入城,一眼看到那些个战俘时,张世铎险险没直接晕过去。不为别的,那些究竟是人是鬼啊?一个两个的,都是灰头土脸的不说,还都是浑身绿毛融融的,鼻涕眼泪的像丧尸一般。这位公爷究竟是去平匪了还是去抓鬼了啊?张世铎心头既是惊骇又是诧异。   等到他迎着了庄公爷的大驾,往衙门里请的时候,蓦然回头看到四个如同鬼怪般的人,被一起押了进来时,忽的觉得自己的心都似乎不跳了。那个时侯,太阳已是渐渐西沉,光线黯淡之下,陡然看见这么四张脸,就算是好人也会吓成神经病的。   那是四张什么样的脸啊,两个满头满脸鼓起无数的红包,龇牙咧嘴的已是看不清面目,剩下两个,一个从头到脚都是绿色,连那眉毛胡子都是绿的,喘气声呼噜噜的好似拉着风匣,两眼紧闭,面上肌肉似是都纠结在一起。剩下一个倒是有些人模样,只是那面上肌肉抽搐狰狞,目光狠戾,似是带着无限怨念一般……   张世铎直到被两个大汉架着进屋后,方才稍微有些回魂,等到知道那就是两处山匪的头领,而之所以变成那样,就是因为他们得罪了,那位看起来一直眉花眼笑、贼忒嘻嘻的少年公爷,被公爷整治的之后,张世铎已是彻底崩溃了。好容易趁着国公爷要审问要犯的空挡,赶紧退了出来,一面让差役给外面众人安排酒宴,一面回到自己房中,呆呆而坐。这位国公爷的到来,给自己带来的究竟会是什么呢?张郡守不由思绪万千。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来自草原上的商人   平遥城中的郡守府里,庄大将军笑眯眯的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一字儿排开的四个俘虏,心头不由的大爽。眉心处被野蜂蛰刺的大包,越发显得朦然红亮。那股子郁闷却是早已飞的不知去向了。   看着四人中,两个老的都是满面的颓丧无奈,一副认命的表情,两个小的,却是都恨恨不已的盯着自己,简直恨不得扑上来咬下自己一扣肉来。但是庄大将军不怕,因为不但自己身边保镖环绕,而且这二人脖子上还被栓了一根铁链,紧紧的箍住,系在厅中的柱子上。   自打收军回来之后,这一路上,庄大将军没少过去找乐子,吕明星、何潘仁二人已是心灰若死,只道此番怕是绝无生路了,唯一惦念的就是如何能使留在山寨的老幼免了一死,逃过此劫。   那霍小汉和帅仁泰二人,却是被庄大少折腾的又是愤恨又是惧怕。话说肉体上怎么折磨,这二人自认都是铁打的汉子,就算再痛也绝不会哼出半个字来。但遇上这个魔头,却是别走蹊径。人家对你根本就是绝不动你一分半毫,但那精神上的摧残,却让这两个自认铁打的汉子有些崩溃了。   一路上,这个变态的无赖总是随在二人身边,不停的问些奇怪的问题,什么作为一个山匪,自己有何感想,而作为一个被俘虏的山匪,此刻最想的,或者说第一个想法又是什么?又问自己,当山匪时,是不是时常也会有些梦想,自己二人的梦想曾经是什么之类的等等等等,絮絮叨叨的如同老和尚念经,直让二人简直一听他说话,就有种要崩溃了的感觉。   这还不算,这厮满嘴的奇言怪语,什么现下道上的规矩是啥?自己等人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堂口撑着?老大又是谁?手里有啥洗白的生意没有?搞得二人昏头涨脑的,不知这厮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当自己二人发怒时,这厮却比他们还怒,道是不肯实说,就让他们尝尝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他二人听闻刑罚,开始均是不屑的撇嘴。但等到这人将每种刑罚笑眯眯的细细描述了一遍,二人却是听的满头大汗,心颤不已。那些个闻所未闻,千奇百怪的刑具和办法,只是听听想想,就不是个人类所能想到的。二人自衬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宁肯直接撞死,也不愿去尝试哪怕其中一样的。   只是当二人都有此念的时候,那恶人却又和声细语的说并不会这般对待他们,更说其实还是蛮佩服他们的,言语间,对这当山贼的倒没有其他官府中人那般不屑,反而隐隐感觉很有些向往之意,让这二人大是诧异。   就这样,这一路来,便在这恶人时而温柔,时而恐吓的叨叨声中,二人那坚韧的神经已是快要到了极致了。耳边就如同有千百只鸡鸭一起刮燥,直让他们心促气短,两眼发花,耳鸣心颤,终于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   等到了平遥城,那恶人下车去接受迎接,二人终是耳根子清静了,一时间突然觉得世界竟是那般美好,这一番历程,犹如自地狱游历了一圈后又重回阳间一般,让二人首次生出了对生存的无限渴望,当然,前提是没有那恶人的魔音响起!   可惜好景不常,这才多大一会儿啊,此刻却又要面对那个恶魔。看着那张笑的如同百花盛开的面庞,二人心中却只有冰寒和恐惧,再无半分暖意。   “嗯嗯,那啥,我说老几位啊,这一路上呢,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哈。都说那个啥,山不亲水亲的,咱们往近了说,怎么也算同道中人。你们都说说,这事儿该咋了结呢?”恶人笑眯眯的张口道。   身后李靖、费青等人顿时就是一脑门子的黑线搭下,什么叫也算是同道中人啊?咱是兵,他们是贼,这同道中人四字他搭界吗?他们却不知这位将军大人说这话时,想的却是后世街头混混的身份。   不管李靖费青等人怎么想,下面跪着的四人却是听的更加新鲜,瞠目结舌之际,心底却是不由的升起一丝生的希望。貌似这位恶魔,哦,不对,这位将军大人似乎没有处死他们的想法。那么这样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要赎金?天,可是自己等人穷的几乎是叮当乱响了,又哪里能筹措赎金呢?   四人既是有了生的念想,那股子恨意啥的,也就突然不见了踪影,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想办法换条活路了。   吕明星皱眉苦思半天,忽的记起一事,面上不由一喜,抬头问道:“这位大人,小的们自知冒犯了大人虎威,罪该万死。若是大人能不计前嫌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小的们日后自有一番孝敬就是。但是眼下兵荒马乱的,小的们便连糊口的粮食都难,那金银之物实是难以筹措。不过,小的这儿却有一个人,或许能对大人有些用处,不知大人可感兴趣?”   “嗯?一个人?”庄大将军微微蹙眉,看着吕明星问道:“那是什么人,我要个人来干啥?他能下蛋呢还是能打鸣啊?还不如只鸡有用呢。”   吕明星听的一阵头晕,心头大是郁闷,只是此刻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住气道:“大人,此人乃是前些日子,我等自官道上劫来的,当时混杂在一个商队中,拿住他后,却发现这人是个蛮子。不停的要求咱们放了他,道是他乃是什么可敦的使者,有大事要去见皇帝。说是只要咱们放了他,就算要座金山也能给咱办到。当时,因小的们正打听到有大买卖来往,便没再理他,只将他囚了起来。如果大人肯放过小的。这人自当是咱们孝敬大人的,大人乃是官身,如果那人所言属实,想必对大人定是有极大好处的,也算小的们的赎身之资如何?”说罢,双目不由期待的望向庄见。   庄见听的大是感兴趣,只是对那什么所谓的可敦却是不明所以,心中不由暗暗猜测,难道那啥的可敦就是皇帝另一帮人手的老大不成?这他们有啥消息,要告诉那个老乌龟,哎呀,这万一是真的大事,万一那老乌龟一高兴,再赏了什么宝贝给他,老子可又要亏了。这可不能让他见了皇帝,可也不能杀了他,这万一被那个老乌龟知道了,还不得咔嚓了老子啊,要是能知道他说的啥消息,然后再由老子告诉那个老乌龟,应当是最好的办法。   这厮心中想兹念兹的就是那些内库的珍宝,但凡有点事儿就往那上面靠去,不由的又是担忧又是欢喜。正自冥思苦想之际,却觉得袖子被人扯住,愕然望去,却见李靖满面的严肃,向着自己打了个眼色,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庄见一呆,随即起身道:“咳,那啥,你们等会儿先,老子去茅房清清脑子,一会儿回来接着说。我说老吕,你好好想想,还有啥事儿,别遗漏了。”说着,起身自往外而去。   众人听他要去茅房清清脑子,都是一阵的头晕,费青等人已是习惯了这位将军大人的说话方式,自是自动忽略过去。吕明星等人却是心里忐忑,一劲儿的纳闷,不知道这清脑子跟茅房有什么关系。   庄见出的门来,只见李靖负手立于院中,正自满面凝重之色,紧蹙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庄见一愣,走过去问道:“药师兄,咋了?什么事儿这么纠结啊?”   李靖闻声抬头,看他一样,这才缓缓问道:“你可知方才那吕明星所谓的可敦是什么人吗?”   庄见一听,不由心头一震,左右看看,这才低声问道:“什么人?难道真是皇帝那边内廷的老大不成?”   李靖一呆,忽的苦笑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可能是内廷之人。若是她是内廷之人,那指挥下属一次,岂不是要半年之久。”   庄见一呆,诧异的问道:“为什么要半年?他又是什么来头?势力很大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人啊?”   李靖看着他摇摇头,笑道:“她势力大不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皇帝的妹妹,居住在遥远的草原上,乃是今日突厥可汗始毕的妻子。你久在京都,又不问外面的政事,如何能知道呢。”   “啥?皇帝的妹子?!突厥老大的老婆?!我太阳的!貌似很大哈。”庄大少显然是吓了一跳。微微一寻思,这才抬头问道:“那个……那个啥的可敦,她大老远的派人往咱这儿跑,而且只是一个人,还跟着商队一起走,怕不是回来探亲吧?这里面大有问题啊!”   李靖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极西的天空,那里正自燃起一片红红的火烧云,当真便是残阳如血,绚丽中却隐藏着无穷的杀机。李靖目光悠远而深邃,静立不语,一股子森然之气不觉弥生,半响方才喃喃的道:“异族,异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探亲闻变   平遥城头上,西河郡守张世铎望着渐行渐远的骑队,不由的抬手拭去满头的大汗,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儿。可算是走了!   庒大公爷驻留平遥不过一天,但给张世铎的压力却是空前的巨大,自我感觉便是面对着皇帝,怕也没像对着那位公爷的感觉深刻。虽然人都说天威难测,面对着皇帝,稍不小心便有掉脑袋的危险,但终归是个痛快不是。但对着这位主儿,却是一种钝刀子割肉,让你整日的痛却就是不死的感觉。   张世铎这一夜一日之间,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整日里笑眯眯的,偏偏这心中总是发寒。想想那日晚间,四张满含惊惧的面孔,心中就是一阵的颤抖。   那四个人究竟怎么处置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昨天一夜之间,七八千号俘虏突然消失了,无声无息间没了踪影,想想传闻中几个剿贼的将军的手段,张世铎就是浑身汗出如浆。他是个纯文官,从没上过战阵,平日里连只鸡也没杀过。眼见着七八千号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他要不哆嗦那才叫个怪呢。   这次,那位国公爷倒没难为他,他搜肠刮肚的准备的千把两孝敬,庄大少也没要,只是看着他笑笑,说了句他算是个好官儿,倒让他心中大是起了知己之感。对于朝中的传闻,一时间倒是不知是该不该相信了,望着远去的队伍,一路感叹着自回府中去了。只是他却不知,只因这一面,只因这一句好官儿,对他之后的影响竟是多么的大。   他这里心思平静的过去了,队伍中费青却是紧蹙着眉头,心中反复的挣扎。这位国公爷当真是大胆至极,那些个贼子说放就放了,竟然还资助了他们。这般做法简直如同反叛!但这位公爷所言却也大有道理,让他实在生不出反对的心思。但自己身负皇命,有监督之责,对于这事儿到底是报还是不报呢?费青很是为难。   抬眼看着前面依然是那副痞子像的将军,浑不在意的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是监军的事儿,而且凡事都不瞒他,费青心中倒也很有些感动。至少,这说明这位公爷是拿自己当自己人看待的。费青轻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自己心中暗道:罢了罢了,皇帝也只是让自己看着他别把大军葬送了而已,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吧,这事儿,自己不知道,没看到,如此而已。   心中有了决断,费青忽然感到很轻松,不由自失的一笑。自己这般年纪了,在这个小子面前竟也有些失措,想想倒也好笑,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那些个手段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简单却是有效。看那几个人走的时候,面上那副表情,怕是让他们立即去死也是甘愿的,到当真是好手段。   庄见哪知后面费青的心思,他正消化着自吕明星那儿得来的消息呢。至于那个可敦派来的人,自是安排了一伍骑军亲自送去见杨广去了。既然知道了那是皇帝的妹子,又远隔千里,这厮自是不担心内库的宝贝被人家分去,这般报信之功就也不必去争了。   至于说那两处山寨,对他来说自是大为简单。庄大少最擅长啥?最擅长的就是打感情牌!几壶浊酒,一盆炖肉,围坐一起忆苦思甜一番,只将自己幼年所受之苦,变变花样,拿出来引发几人的共鸣,然后再充分体谅下他们的不易之处,给予极大的理解和同情,就让那原本对这厮极为仇视的霍小汉和帅仁泰,同掬了一把辛酸泪。   等到最后,将大队物资中抽出一半赠给他们,又暗示自会让人来接济他们,让他们莫要再做山贼,只做山民之举,却是彻底让四人死心塌地了。四人咬指为誓,俱认庄老大为总瓢把子,但凡庄老大所命,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晚,便暗使人将他们送到城外大营,借着天黑之际,悄然而走。两方人马自此尽数退往深山,不复出现。   庄见收服了这两伙人,倒也没什么想要造反之说,只是心血来潮,觉得自己应该在京城之外也经营几处巢穴才是。本着这个想法,也就不经意的留下了这两颗种子。不曾想,正是这两颗种子,才使得他日后脱了一大劫难,遇难成祥。此事后话,表过不提。   大军一路而行,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便如同游山玩水一样。只是那每日的花样却依然是层出不穷。众人在经了与两寨一战,体会到了山野丛林间追逐的好处后,自是更加喜欢。费青眼见军伍大长本领,也不再多言。何况既然连那么大的事情都压下了不去多管,这些个事情此刻更是如同未见了。   倒是李靖对庄见这种操练之法大感兴趣,只觉其间包藏无数机巧。与庄见几番谈论,欲要好好学习下,哪知庄见这厮毫无学问,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过是看着后世很多桥段,他便胡乱拼凑起来,一半出于好玩,一半出于恶作剧的心思,哪里能说出个道理来。每每被李靖问的瞠乎不知所对,大是尴尬。到了最后,不由恼羞成怒,只道自己天生绝才,自己大大自夸一番,却是再也不肯与李靖说这个话题了,让李靖大是莞尔。   如此一路平静,等到出了平遥地界,已是踏入了太原郡。太原郡乃是这河东界的大郡。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秦汉之时,便极为重视,三国时划为并州,飞将吕布便是出自此处。   后几经历朝经营,至开皇年间,此地已极是繁华。十里八里一村,二三十里一镇县。民风淳朴彪悍,因着皇帝重视的缘故,少有为官的敢在此地捯饬,倒也太平的很。   庄见大军过境,虽说这厮一身痞性,但总算知道军队也好,小弟也好,必须有纪律规矩约束,故而传下几条严令,却是把后世知道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自己演绎了一下,结合着评书里听来的岳家军的桥段整合一起。让李靖和费青大跌了一回儿眼镜,觉得这小无赖倒也不是肚中全无墨水,由是佩服。只可惜佩服的时间不长,便在这厮入了太原城后,让李靖费青二人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无赖变成大侠,那是一件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原来这日大军终是到了太原。庄见不是大禹,所以永远不会有那种为了公事而过家门不入的觉悟,哪怕是身负皇命。自将大军悄悄的驻扎城外,带着罗世信雄大海黑熊并一干亲卫,邀着李靖费青同往家中一坐。   费青本待不去,恐怕军中无人照应,有事不能照应,却经不住庄见那张利嘴,几人便青衣小帽往城中而来。等到寻到了家中,庄见眼见自家府门仍是当日大兴城中模样,知道老爹一生节俭惯了,心中倒也微有些酸意。   站在门外,让罗世信上前叫门,直过了许久,才见大门打开,小棒槌满面小心的探出头来。先是看到罗世信,就是一呆,等到再往后看,见着庄见正自笑眯眯的打量自己,不由的浑身大震,呆立半响,突地哇的一声大哭,直扑过来,就于庄见身前跪倒,大哭道:“少爷,你可是回来了。呜呜,咱被人欺负惨了啊。”   庄见先是一呆,随即大怒,骂道:“我操你个大爷的!谁?谁敢欺负咱家?丁健那厮呢?难道是吃干饭的不成?让他来见我!还有,我爹呢?你彩荷姐呢?他们可好?”他口中的丁健,就是当日派来随护的侍卫头领。   小棒槌呜咽道:“丁大哥和那些大哥们都被太原府抓了去,下到了大牢里。老爷不忿,去找他们理论去了,彩荷姐不放心,便陪着一起,这还没回呢。”   “啥?太原府?!我日!这个狗屁太原府是谁?我爹去理论?理论个屁啊!丁健他们为了啥事被抓,你他妈的别给老子嚎丧,起来跟老子说清楚!香蕉个巴拉的,敢玩到你爷爷我头上了哈,你娘的,老子要不扒了他的皮,老子就跟这孙子姓!”庄大少此刻满头青筋暴跳,已是彻底暴走。旁边罗世信雄大海黑熊等人俱皆满面杀气,费青看的大是惊骇,他可是知道这位主儿是个啥德行,那个太原府不知是何人,怎么就惹到他头上了,别说区区一个太原府,就是大兴城中的京官儿,这位爷也敢立刻调兵来平了他。   他这会儿心中直是暗暗祷告,那位太原府别太过分,不然城外那三千痞子兵,这会儿可是不会听自己嚷嚷,只要这位主儿一声令下,这乐子可就大发了。心头大急之下,只得悄悄扯扯李靖袍袖。   李靖微微颔首,上前拍拍庄见肩膀,沉声道:“且先进去说话,问明情况,谋而后动才是!你在这儿再是喊叫,不过惊吓了旁人,徒让人早有了准备,反而不美。”   庄见被他一说,这才按捺住心头怒火,左右看看,果然见来往之人俱皆面露惊骇之色,都是绕着他们而行,话说这帮人都是经了杀阵的,那股子杀气一发,这空中便似透着股子血腥味儿,如何不让人心惊。   当下一手拎起小棒槌,领着众人进了大门。到得厅中坐下再来问过,小棒槌这才抽抽噎噎的说出了一番话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怒   大厅中,庄大少满面怒容,听着小棒槌说着。原来,庄乐生知道儿子固然是身居高位,但多年宦海生涯,也明白名高遭嫉的道理。当日,儿子安排自己等人往太原来住,想来就是怕朝中政敌从亲属身上下手寻找攻击的漏洞。   故而,自打来了太原后,便极是低调,每日里深居简出,从不张扬。这太原一地儿,却是少有人知道,朝中那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庄大公爷的老爹,便隐居在这太原城中。庄乐生却不知道,庄大少当时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几年后,大兴的战火才做出的这般安排。而且,依着那厮的脾性,又怎会怕人找事。他不去找别人麻烦,人家就烧高香了。   老庄同志想的虽然倒也不错,但他却是忘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他不去找麻烦,那麻烦可是会找他的。而且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永远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话说这太原城中除了老庄这位隐居的外,还藏着一个人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隋御史大夫裴蕴的公子裴爽。   说起这位裴大公子如何在这儿,可要提一下当日的杨玄感之乱了。当日杨玄感受到了了师太的算计,又得了李密的攒动,在杨广兵进高丽之际,起兵叛乱。开始时,攻城拔寨,气势非凡,天下无不震惊。   而当日几乎所有朝中重臣,都随着皇帝在前方打仗,这便使得这些大臣们家中的衙内不安分起来。这帮子太子党平日里无半分本事,但那闯祸的本领却极是不小。而且个个眼高于顶,自觉都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之才。当日闻听杨玄感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只道这大隋便要完蛋了,惶遽之余,却也大是心动。道是乱世出英雄,大丈夫成名之机便在眼前。   于是乎,一幕极为滑稽的大戏上演了。他们先是响应政府号召,各引家丁前往洛阳听令,欲要一显身手,为老爹争光。哪知到了洛阳后,听说了一件事儿,却把这批公子哥吓着了。   原来,当时的洛阳留守乃是现在的户部尚书樊子盖。这樊子盖当日实是并不受皇帝待见,十余载为官,也只不过最后方才坐到了洛阳留守的位子上。可因为他是地方官起家,洛阳的官员们对他并不感冒,他的命令到了洛阳官员那里总是要打些折扣。   此刻洛阳告急,樊子盖正自郁闷之际,却是巧巧的碰上了一个倒霉蛋儿。这人乃是当时负责工程建设的匠作监裴弘策。   当时,大隋劲卒几乎空巢而出,俱皆随着皇帝出征了。杨玄感一反,国内已是无兵可用。挡在杨玄感大军前进路上的裴弘策赶鸭子上架,只得胡乱拼凑起一支队伍抵挡,却哪里是杨玄感的对手,几番接战,结果被打的是丢盔弃甲,拼凑的八千人马,最后只剩下十余骑,狼狈的逃入了洛阳城中。   按照樊子盖的部署,裴弘策需要接着带兵出战,可裴弘策就是不执行,他几战之下,已是被杨玄感打怕了。此刻,樊子盖和裴弘策级别是一样的,裴弘策心里又怎会把樊子盖当回事,这却是给樊子盖提供了大好立威的机会,当场二话没说,咔嚓了事,如此一来,直唬的洛阳众官儿方才惊凛,纷纷凛然听命。   而就是这件事儿,被自后面大兴赶来的这帮公子哥儿打听到了,他们可不知其中的细节,只听说那是个败将而已,登时就怕了。擦!这打败了还要被砍头啊?!哥哥兄弟诶,咱还是都回吧,该回家洗白白洗白白,洗洗睡了得了。只是眼见得到了这洛阳了,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又着实有些不甘心,左右估摸着之际,却不知是哪个出了个馊主意。   “要不咱投杨玄感吧,没准成功了咱都是开国元勋呢!”就这么着,原本立志为国杀敌的公子哥们转身就参加了起义军。他们的爹老子正随着皇帝在前边征战,后边这帮儿子却投身于伟大的造反运动了,简直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当皇帝得报之后,形式便急转直下,时任刑部尚书的卫文升佐皇孙杨侑领四万大军驰援洛阳,皇帝麾下大将来护儿、屈突通帅大军自辽东杀回,洛阳城里樊子盖也是极尽攻杀之事,如此不多时,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就此烟消云散了。   等到反叛平定后,那帮子公子哥儿俱被各自老爹绑了来见杨广。老杨同学当日刚刚平定了大乱,心中正自舒畅着呢,平日里也知道这帮子纨绔子的德行,只做一笑责令一顿鞭笞后领回家去各自教育去,教育完了,统统赶出大兴都城,不得诏谕不准回来。等于是变相的流放了,但这流放却是交给下面大臣自己安排,算是一种恩典了。   众大臣自是大喜,暗暗松气。回家后,裴爽被一通臭骂。裴蕴自当日大儿子被了了老尼姑害了,唯余眼前这个儿子,自是珍爱。虽说此番又是扭送又是斥骂的,终还是心疼的。皇帝让将人赶了出去,却往哪里赶好呢?裴大夫向来心眼活泛,这眼珠子一转,倒是给他想起个好去处——太原!   那太原城守乃是自己昔日好友达奚莫善,这些年因着自己在皇帝面前很是得意,平日也没少照顾他。那达奚莫善可算是自家人了。自己只需将儿子送到那里,也只当是让儿子住到亲戚家了,自不会受到半分亏待。就这么着,当日造反派的革命小将裴爽同学,就从此安家落户到了太原城了。   要说这野心一道,实是害人不浅。裴大公子此番虽是经了这么一劫,倒也心思活泛了起来。每日里反思当日杨玄感的失败,总结出N条经验,不由大是嗟叹。原来他们当日离着成功竟是并没多远,如果上天再给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定会是另外一番模样的。   心中既然存着这么个念想,这位纨绔平日里便多了些关注。某日寻思起那个此地有王气之说,不由的心痒起来。如果自己能找到那王气的穴眼,将其趁别人不知之时霸了过来,那么时机一到,咱老裴家也未尝没有一登龙庭之机啊。   就这么着,这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只因接触过杨玄感、李密等邪功头领的蛊惑和洗脑后,已是不觉沉沦了,每日就是派人四处搜寻风水师,满城乱看。   这日却也合该有事,他正在城中溜达之际,却正碰上一个道人。眼见其仙风道骨,姿容不凡,便隐身暗处观察。当见那道士给人推算命格极是精准之时,心中大喜,当下上前刻意结纳。   那道士刚出山不久,因在别处遇上一件尴尬事儿,这才到了太原,此番遇到这么一好客的主儿,虽看他面相不妥,隐有凶灾,但也发现此人不似好人。待要脱身而去,奈何却被裴爽死死拖住,只道给他指点出城中地气旺盛之所,便放他离去。道士无奈之下,只得粗略看了看,随手指点几处,那庄府便在其中。   裴爽大喜之下,却不肯轻易放他,只将他安抚在自个儿家中,每日里便是使出诸般手段,将几处田宅尽数拢到自己名下。但到了庄府这里时,却是遇到了阻力。   想那庄府之人,虽是得了庄乐生嘱咐,行事低调,但那些个侍卫本是来自伍天赐的山匪一伙儿,又知道自家老大的实力。平日不去惹事,就已经极为不易了,这会儿居然被人撩拨到头上了,欲要强买自家老大的房产,如何肯依。几次推拒不果后,遂下手狠狠教训了一通那裴爽的家丁府人。   裴爽在这太原城中,有达奚莫善罩着,又觉得自家老子乃是皇帝眼前红人,何曾将一个小小富户放在眼内,眼见自己家人吃了亏,登时大怒,当日便寻到达奚莫善,狠狠的哭诉了一把。   达奚莫善听的竟有不开眼的,得罪了自己好友兼老大的爱子,这等拍马屁的机会怎能放过,当下细细安排一番。借了个由头,污蔑丁健等人聚众闹事,突发府兵,将丁健等人尽数拿住,直接打入大牢之中。丁健等人虽勇,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只得俯首就擒。只是被擒之时,冷笑连连,毫不在乎之意,却也让达奚莫善心头暗起疑虑,终是不敢做的太过,只将他们关起来了事。等裴爽大少爷顺利收了那宅子,自会将人放了就是。   这会儿在府衙内,一边打着官腔,应付着眼前这个老头儿,一边却在心中暗暗审视那老头身后的小娘子,这妇人生的倒是好看,也不知有没法子回头搞到自家来,好生呵护一番。   他心中此刻犹自不觉,只觉自己所想实是面面俱到,又哪里知道自己实是惹了一个天大的魔头上门,不但是他倒霉,就算他身后那位老大见了也是腿肚子转筋的主儿,此刻已是在家里暴跳如雷了。   “太阳的啊!竟然想搞老子的钱?啊?竟然猴视老子的家产?给老子下套,抓老子的人!哈!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竟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时候。娘的,黑熊!”庄大佬在厅内听完小棒槌一番哭诉,已是暴怒欲狂,回身喝令。   他此时还不知这裴大公子是哪个,要是知道了,怕第一时间就是传令大兴那边,把裴大夫直接拎了过来了。可怜裴御史在家中浑身发颤,喷嚏不已,竟还不知大祸将至了。   黑熊听闻老大呼喝,豪应一声,叉手听令。庄老大面色狰狞,冷声道:“去!给老子传令三军,分批开拔进城,将那个什么狗屁的太原府,还有那啥狗屁公子府统统围了,许进不许出,哪个敢多废话半句,直接给老子咔嚓了!”   黑熊面露杀气,大叫得令,转身就往外而行。直唬的旁边的费青面色大变,豁然而起。 第一百七十章 大闹太原府(一)   庄府内,庄大少一声令下,便要兵进太原,把个身旁的费青吓得魂飞魄散。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传到了皇帝那儿,这位国公爷恩宠无限,当不会有事儿。可自个儿这小命儿,怕是再难留住了。   不为别个,一个监军不严,拥兵擅闯公衙之罪,就够灭了自己九族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领兵大将,擅自动兵行私事,更不要说是冲击府衙了。   当下苦苦拦住道:“将军不可啊!这万万不可如此行事!这事儿一旦这么做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在陛下面前参咱们一本,拥兵乱政,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将军欲要接回老太公,讨回属下,末将不才,愿亲自往太原府,为将军平了此事,只是那大军可是万万动不得的。”   “嗯?”庄大少蹙眉看着他,心中嘀咕。感情他娘的还有这一说?转头看向李靖,却见李靖微微颔首,意是不假。   庄大少眼珠儿一转,忽的嘿嘿笑道:“好!那也成!就麻烦费兄走一趟吧,你先去跟那个狗屁太原府说说,老子随后就到。至于那大军吗,嗯嗯,咱这公家的军队跑去确实不合适,那就算了。”   费青大喜,深深一礼,这才火急上房般的往外而去,直往府衙去了。等着费青去远,庄大少这才对着黑熊道:“黑子,你听明白了?这公家的军队咱可不能随意调动的,不然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这么着吧,本将军看大家这一路走来,实在是不易啊,你去传令,放假一天,大家那啥,没事的,就都进城逛逛,买点啥好吃的、好玩的什么的,轻松轻松。那啥,有些有意思的地儿呢,也不妨多去转转,看看。可有一条,那就是要记住了,咱们可是好兵啊,这个可不能欺压百姓什么的。但是也别被人欺负咯,毕竟咱们是代表皇上,代表政府出来的嘛。这要在外被人欺负了,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哈。等大伙儿逛够了,聚齐了,就都去府衙找我,跟咱汇报声就行,你明白不?”   旁边李靖听的一阵的皱眉,这厮分明是假公济私,换汤不换药嘛。什么放假啊,这不过是免去了用军兵的名头而已。还有意思的地儿,估计眼下在庄大将军眼中有意思的地儿,就只有两处,一个是那太原府衙,一个就是那位裴公子府邸了。   至于说什么好兵,不欺负百姓之类的,又什么也别被人家欺负了,掉了皇帝的颜面啥的,纯粹就是说反话。那帮兵痞早被这位将军训练成一批无赖了,李靖坚信,他们肯定、确定以及一定会找到借口,被那个什么裴公子府上的人欺负一下的。   无奈摇头下,黑熊已是双目闪着异彩,点头领命而去。庄见安排完了,这才回身又对着雄大海道:“大海,你可不是啥军兵哈,选几个兄弟,你也跟着小棒槌出去逛逛去。如果被人欺负了呢,记住,要相信政府!一定要去政府门前喊冤,请政府做主。作为受害人呢,正当自卫当然是可以的,但要注意,出了人命可就是防卫过当了哈。啊,对了对了。老大我呢,很信命的,要是看到啥算命的,会瞧看风水的大师之类的,可要一并请来。咱也请教请教才是,懂不?”   雄大海大嘴一咧,连连点头。心中这个佩服啊!老大就是老大!这要整人,还不忘给人家泼些脏水,先拿兵势压人,再让人去喊冤,最后他老人家抖抖官威,嘿嘿,那位太原府这下乐子大发咯。   当下,立时躬身应了,回头指了几个可心的,搂着小棒槌自往那裴爽府上而去。小棒槌早已是兴奋的小脸通红,眉飞色舞之际,只觉少爷一回来,果然是扬眉吐气。只听少爷呼喝那意思,竟是在城外都有大军相随,哼哼,这下看那个什么鬼的公子还怎么拽。耳中听的少爷吩咐自己领人去找茬,不由的大是兴奋,不迭的点头之际,领着雄大海几人连蹦带跳的冲了出去。   李靖在一旁看的心中叹气。庄大少左右看看,眼见安排已定,这才对着李靖和罗世信等人道:“嘿嘿,药师兄,这会儿,咱这苦主也该去亲自接自己老爹回来了吧。走走走,萝卜,带人跟上,驾上车,唉,老百姓啊,咱也不容易啊。”叹着气,这厮已是转身向外行去。   他们在这发付安排,此刻离着太原城二十里处,新任山西、河东抚慰使李渊的大军也已到了。   按理来说,庄见他们人马较少,又启程早过李渊,这会儿应该早已过楼凡而入雁门郡了,和李渊不会这么前后脚挤到一处。只是,庄大将军一路游山玩水的,又跟西河两处山寨做了友好访问,这速度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李渊同志既是得了皇命,出的京都,却犹如鸟出樊笼,龙入大海,心中唯恐有变,一路只是急急催促而行,恨不得一步踏入河东治所。这么两下一赶,自是碰到了一处。   当在平遥城守张世铎处知道庄公爷刚刚走了没多久,李渊立时决定,让儿子李世民先率一队人马去头前安排,做好迎接国公爷的安排。此番这般恩德,或者说见识了庄公爷的手段后,李渊同志已是暗下决定,怎么也要跟这位国公搞好关系的。这虽说自己在后,但既是有了这等机会,那迎接之礼可是一定要尽的。   达奚莫善此刻很费解,看着眼前这个人,肚子中千回百转,闹不明白这事儿,跟堂堂一个正四品将军能扯上什么关系。   方才他正在与庄乐生扯皮,满口官腔的应付着,但对于放人一说却是不肯松口,只说既是有苦主报案,说是庄府之人聚众闹事,殴打了人家,这事儿就当查上一查,查明之后,自会放人。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必会秉公办理云云。   眼见的庄乐生满面的气愤,偏偏有理说不清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之余,却听衙役来报,说是武贲郎将费将军来访。达奚莫善一鄂,话说他并不识得这什么费将军,但这官衔倒是明白的,自己虽说是从三品,但毕竟是外官儿,这位费将军官衔虽比自己稍低,可却是京官儿一系,倒也不好轻易得罪。   当下让庄乐生稍坐,自己起身往后面来见费青。等到双方见过礼后,问起来意,费青婉转说起庄乐生之事,那话里言外虽是客气,但其中隐含的强势却是让人一听就明白。   达奚莫善心头隐隐觉得不对,便要出言探问这里面的门道。只是不等二人说上几句话,就听得前面传来阵阵的喧闹之声。达奚莫善眉头一蹙,正要呵斥下人去看,却见门房小跑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达奚莫善不由的面色一变,霍然起身。   费青一愣,随之站起问道:“怎么,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达奚莫善疑惑的看他一眼,缓缓道:“费将军,本官接报,说是前面来了几个军汉,状告城中富户聚众闹事,殴打了他们,不知道此事与费将军手下之人可有关联?”   费青闻言心中一颤,面上却不露声色,问道:“末将来时,大军皆在城外,不曾入城,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口中说着,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估计定是那位国公爷搞出的妖蛾子。   达奚莫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不如请费将军与本官一起到前面一看如何?若是将军部下,还望将军予以约束,当然,本官自会秉公而断,不叫将军失望就是。”   费青心中比他还急,当下点头应了,二人急急往前而来。到得前堂,费青一眼看到前面那个黑不溜秋的身影,心中便是不由的呻吟了一声。那人不是黑熊却又是哪个。   此刻这厮正自满面得意之色,领着一帮子小校,揪扯着几个家丁服饰的人正自大声叫骂着。那几个家丁满面青紫,眼歪口斜的瑟瑟而抖,哪敢和这帮兵痞顶嘴。旁边庄乐生在彩荷的搀扶下,正自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幕,只觉世事变化无常,眼前情景,和昨日发生在自家府上的事儿,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主客却是易位。那几个昨日随着衙役来的裴府家丁,今日却是被别人揪扯而来。   他尚不知自家宝贝儿子驾到了,但眼见这等变故,心中却是爽气,自是静静站在一边看戏了。   达奚莫善见费青本是为了庄乐生之事而来,但此时见了,却好似二人并不相识,不由的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就坐,让几人上前陈情。   黑熊眼见费青看来,嘿嘿一笑,毫不理睬堂上端坐的达奚莫善,只笑呵呵的对着费青行个军礼道:“将军,咱们得了大帅的恩典,准咱们一天假,进城松散下。这会来这,却不是以骁骑营的身份而来,乃是普通的大隋臣民的身份哈。大帅吩咐过,不得以公事身份搅事,咱们可是本分的很呢。只不过,好像这城里的某些人对咱并不友好啊。咱们不过是在他们府前多看了几眼,便要打要杀的冲了上来。如果不是兄弟们都有些拳脚护身,唉,只怕是要丢下几条性命的。费将军既然在此,那是最好不过了,可定要给兄弟们做主啊,咱们可是被人欺负的狠了,唉。大帅曾说过,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果然不假啊。”说罢,不由一连串的唉声叹气,一帮子骁骑士卒都是连声附和,大堂上顿时乱成一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闹太原府(二)   费青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这帮子渣!明明把人家打成了猪头,这可好,却来个恶人先告状,说人家欺负他们。娘的,大隋武官休说在这太原城,就算在大兴京都之地,也不是个普通富户敢随意去招惹的。人家欺负你们?你们他妈的不去欺负人家,人家就烧高香了。这黑熊原本是多么淳朴的一汉子啊,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无赖了呢?!费将军很郁闷,很伤心。   听着满大堂一片声的嚷嚷声,费青这会儿却是不能不给自家人撑面子了。回头看看达奚莫善,微微叹气道:“大人,我等奉陛下圣旨,为陛下头前开路,如今在这太原休整,却出了这等事儿,还望大人能给末将个交代,不然引起军营哗变,影响了大军开拔,陛下降罪下来,末将可是不好分说啊。”   他几句话说来,并未说哪方有错,却先把皇帝搬出来,又将自己一行所奉圣旨说明,已是将达奚莫善直接逼入死角了。这般手段,等他自己使完,也是不由的一呆,如此惫赖无耻,可不正是那位主帅大人的惯用手法嘛。唉,费青这一刻,终于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早已是被同化了。只是当初委派自己来监军的皇帝知道了这般结果,会不会也直接的郁闷而倒。   达奚莫善耳中听的黑熊和费青的陈说,再看看下面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却不敢多做一言,只是哀哀的看着自己的裴府家丁,心头不由的一片怒火。只是他知道这骁骑营可是皇家禁卫中最是骄横的一群人,实是随着皇帝不知征战了多久的老兵了。深得皇帝信任,而且刚才那个无赖的将军一番话,虽是无耻,却也有道理,这事可不能处理的大意了,否则,自己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休说这太原太守做不下去,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也在两说之间呢。至于自己那位好友,如果此时在此,想来也定会明白这些,想来不会怪责的。   心中打定主意,这才抬眼看看下面几个裴府家丁,随即眼光划过,张口就要判下。哪知尚不等他话音儿出口,只听得堂外不停声的叱喝和哀叫之音传来。   “贼死鸟,咱们不过是看那宅子建的有趣儿,想要随便看看罢了,又有何大罪了!你这兔儿爷却纠集这么多人来殴打爷爷,欲要害了咱的性命,这天下还有王法吗?走走走,且去见官,定要太守大人重重的治你这刁民的罪才是。”   “啊!不要打!好汉不要再打了,我随你去就是,哎哟,别怒别怒,啊!达奚叔叔救我啊!!!”一连串的呼痛哀告之声不绝。   听那叫声,达奚莫善不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可不是裴大公子吗!这却是怎么回事?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将这位堂堂御史大夫的公子打了。这可如何得了!   达奚莫善面色大变,霍的起身,喝道:“堂外何人,不可行凶,快快进来回话!”说着,对着左右使个眼色,早有人跑出去,领着一帮人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   等到众人上的堂来,却听得堂上几人不约而同的同时都是惊呼了一声。达奚莫善是看了那位裴大公子被打的如同熊猫一般惊得。费青是看到了揪着那位裴大公子的雄大海吓得,而庄乐生和彩荷却是看到了,在雄大海一旁正自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小棒槌楞的。   二人方才正看得过瘾,眼见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那位欺负自家,欲要强买自家产业的裴大公子,这番不知是得罪了哪个强势人物了,竟惹得军方都有人出面了。正自盘算是不是去拜访一下,一起给这个昏官点压力,将此事平了,却陡然发现自家的小童儿竟然跟这帮子大兵混在一起,一时间不由的又惊又喜又是疑惑。   彩荷冰雪聪明,心中电转之间,已是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的双眸发亮,急急挥手让小棒槌过去,自己却回身对庄乐生低声道:“老爷,想是少爷到了。”她虽嫁了庄见,但这称呼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庄乐生和庄见纠正了几次,见没有效果,也便随了她去。故而,此时彩荷才会这么称呼。   庄乐生听得彩荷所言,不由猛省。只是他不知自家宝贝儿子什么时候又和军方扯上了关系,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让老庄实在是瞠目结舌了。   小棒槌眼见彩荷相招,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满面眉花眼笑。彩荷待他靠近,这才低声问道:“可是……可是……少爷到了?”她心头激动之下,话音儿已是不觉有些颤抖。问话之时,紧紧盯着小棒槌的嘴,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害怕,唯恐那嘴巴一张,吐出个“不”字。   小棒槌嘻嘻一笑,打躬作揖取笑道:“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正是咱家少爷到了。”他与彩荷时间最长,庄见又说过收了他做小弟,是以跟彩荷之间倒是常常笑闹。此时打趣完了彩荷,这才转头对着依然有些云里雾里的庄乐生道:“老爷,此番您放心吧,少爷来了,还是带着大军来的,咱们少爷这会儿可是威风的紧,又做了大将军了呢。”他唧唧咯咯的说着,已是满面的兴奋之色。   彩荷听他打趣自己,轻啐一口,心中却是欢喜的如同炸开了一般。眼见庄乐生仍然满面迷茫,连忙扯住小棒槌问起详情。小棒槌听他问起,不由的双目放光,口沫横飞的讲了起来。   原来他随着雄大海等人出来,虽说有了依仗,但听的雄大海一出门就直接要往裴府闯去,还是不由骇了一跳。心想少爷身边这帮兵爷倒是直接,人家那大门大户的,哪能说进就进啊?咱虽是找事去的,但怎么也得技巧些吧。   他却不知雄大海跟了庄见这么久,还真就没什么时候低调过,别说此刻一个区区富户,当日那御史大夫的府邸,自己和罗世信还不是说进就进,那前厅所在,自己二人照样挺胸抬头,毫无半分掉份儿。   当下只是问明路径,带着小棒槌和一干亲卫,直奔裴爽府而来。到了门前,也不答话,抬脚就进,刚进院中,耳中就听的裴府上一片鸡飞狗跳的,院子里,一个少年贵公子正自暴跳如雷的训斥下人。却正是裴爽闻听有人将自家门房上的下人打完,给拉到府衙去了而恼怒不已呢。   裴爽正自大怒,忽见一个黑大汉领着一大帮子人闯了进来,不由的一呆。等到转头看到一旁的小棒槌,不由的大怒,登时明白,原来竟是那自己算计的人家找了人来捣乱。这些人当真不知死活,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吧,竟敢跟自个儿玩横的。   裴爽很不爽!转头怒喝,便要指使人将这帮无赖汉乱棍打出,只是等他话音才落,就被那汉子一把叉住,两记老拳下去后,登时就让这位大公子没了脾气。旁边几个家丁不等反应过来,早被随着一起来的亲卫上前,三拳两脚就全部放倒了,随即一人一个的拎了起来,直喊着要去见官评理。   这般手段,直让一旁的小棒槌看的目瞪口呆,这帮人那作风,很好很强大!还真是少爷的兵,竟是像出了神来。尤其那个打完了人家还要倒打一耙的做法,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嘛。   小棒槌何曾这般扬眉吐气过,此刻眉飞色舞的给庄乐生和彩荷讲完,把庄乐生和彩荷也是听的一阵无语。   他们这边讲的过瘾,那声音也没刻意压低,把个一旁扶住了裴爽的达奚莫善听的是满头大汗。这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正道上的,该不会是那些反贼兵痞妆扮成官军混了进来了吧!否则如何敢这等大胆,丝毫不将自己这个太守放在眼内。而且行事作风,毫无半分规矩可循,直如天马行空,肆意为之。还有,还有那个眼神,我的个天天,一个两个的都是杀气凛凛,看自己便如同看个死人一样……   达奚莫善越想越怕,想到凶险处,不由的满头大汗如雨落下,面色已是惨白如纸了。话说要是官府之人,他还可仗着官职兜旋,实在不行,只要报出裴爽老爹的名号,那些人自会琢磨,不敢乱来。但要是碰上反贼,那……那……达奚莫善不敢再想下去了。   只是他不想,这帮人却是不肯放过他。费青在雄大海进来后,便直接不语了。庄大公爷的随身亲卫都到了,自己就是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后面只祷告莫要搞得不可收拾,牵累自己一家老小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雄大海和黑熊对望一眼,各自心领神会。雄大海这才对着达奚莫善嘿嘿笑道:“咱说这位大人啊,您倒是给个话啊,这事儿咋解决啊?,这一进来,您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的蹦了下来,打从扶住了这位聚众闹事的大公子,就不停的擦汗,话也没一句的,这样把咱爷们放这儿,可不是个事儿啊。”   他怪声怪气的说着,把个达奚莫善吓得愈发断定这些人不是好路数了。颤抖着嘴唇,半天嗫嚅道:“诸……诸位……位好汉,本……本官……”他这里话不曾说完,却听得门口处又是一阵的喧闹声传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闹太原府(三)   众人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左一堆右一堆的,也不知多少汉子,嘻嘻哈哈,推推搡搡的拥着数十人直往这大堂而来。裴爽早已吓得裤裆里滴答滴答的尿了,和达奚莫善对望一眼,都是不由的颤栗不已。那前面这些人,竟全都是他府中的下人家眷,竟不知怎么给这些人全部弄了来。   看着越聚越多的厮杀汉,个个横眉冷目的,都是口口声声的喊着,这些人聚众闹事,殴打自己,再看看那边和庄乐生站在一起的小棒槌,就算达奚莫善是头猪,也知道了这事儿和自己抓起来的那些人有关了。   纵目看看自己府衙,这会儿众衙役都是身子发颤,个个面现惊惧之色。那外面的汉子,足有上千人之多,个个虽是懒懒散散的,但隐隐的已是将自己的府衙团团围住,端的是飞鸟难进了。   达奚莫善身子哆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走到庄乐生身前,躬身道:“庄翁,先前下官不知究里,也不过是听闻他人误传,致有此番误会,您看是不是先让这些个兄弟们,呃,暂时安静,下官这就让人去将贵府中的好汉送出。这事儿咱就此罢休可好?”   庄乐生抬眼看看他,苦笑摇头道:“府尊大人,非是老夫不肯,这些人实是不是老夫认识的,老夫根本指挥不动啊。您可是找错人了。”   达奚莫善听的简直要哭了,只是看着庄乐生不像是胡说,也不敢多做逼迫,转眼看到那位武贲郎将正自默然站在一边,不由的精神一振,连忙走过去,作揖道:“费将军,您看这事儿……”   费青正自满心忐忑,愁闷不已呢,见他这会儿跟只哈巴狗一样的德行,不由的一腔子怒火都转到他头上,怒道:“你这会儿还说什么!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没用了!除非你能马上请的圣驾到此,否则,你就……哼哼。”话说到一半,不由怒哼两声,转身不再理他。   达奚莫善听的一呆,请的圣驾来此?难道这些人真是官军不成?可……可这哪里有半分官军模样啊。而且,为啥非得请圣驾来此啊,你不就是这些人的头儿吗?唉,咋到了这时候还要来消遣人啊。   达奚莫善很委屈,话说欺负人不带这样的,咱都低头任你欺负了,干啥还跟俺装样呢?太过分了简直!达奚莫善心中悲忿不已。只是眼见这架势,要是再不拿出办法来,怕是真要出大乱子了。外面也不知究竟咋样了,是被乱军已经控制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兵马司也不见发兵呢?啊,对了,没自己的命令,兵马司又怎么会擅自发兵呢?但自己被围在里面,休说没法下令,就算能下也不敢啊,总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命才是啊。   达奚莫善心头郁闷,却是只得再次忍耐,又向前靠靠,对着费青低声道:“费将军,不知贵属是哪路好汉?若只是路经此处,但要军需粮草,下官自当全力发付就是。还请莫要难为下官啊。下官也不过是奉朝廷之命,守城而已,向日并无得罪各路好汉。这太原比不得别处,一旦被占,朝廷必然震怒,想来将军举义旗行事,也不过为了个财字而已,与其打生打死的,何不双方谈谈,下官自当尽力使将军满意就是。如此,将军得利,下官买个平安,岂不是好?还望将军三思。”   他一番话说的倒是诚恳无比,推心置腹的竟是为叛军想的周到。费青初时听的不明白,及至听懂之后,不由的啼笑皆非。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这人,心中竟是有些黯然。大隋何时竟有这些样的太守!如果天下郡县之守俱是如此,那社稷当真是危矣。而陛下不知修政养民,犹要一意东游北巡,这天下,唉。   他心中又是悲忿又是难过,看着眼前这个无耻的官员,忽的只觉索然无味,面现烦恶之色,转身径自走了出去,不再理他。   达奚莫善看的双眼发直,心头已是掠过不详。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究竟是直接降了,还是该再装装门面,死撑一下再降呢?眼前这些人又到底是要干啥啊?怎么也不见人来招降呢?难道真只是为了抱打不平吗?他心中一时间竟是也自迷糊了。   正自不知所措之际,却忽听得外面长街上一阵的蹄声震天,一个声音远远响了起来:“行人闪避!山西、河东抚慰使李大人到!”随着那喊声,蹄声齐整,已是顺即便到了府衙门前。   达奚莫善耳中闻听这声,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几乎要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找到组织了!咱们政府的部队到了!太守大人竟是觉得从没一刻,如同此时对大隋,对皇帝陛下这么热爱了。   他身躯霍的挺直,望着大堂上下众皆愕然的面孔,忽的感到生活简直太他妈的美好了!这帮反贼!破落户!我大军已至,你们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啊?!达奚莫善大人很牛叉的抖抖袍袖,轻轻咳了一声,抬目冷冷扫视了一圈众人,这才回身往案后一立,负手观望。乍一看,不知内情之人,只当这位大人傲风铁骨,在众敌环伺之中,却是如此不畏不惧,真大英雄也。   外面马蹄声顿住,听那号角之声,当是足有数千之数,但蹄声整齐,如同一人。随即只见堂下众人纷纷避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面沉如水,身后紧随数十人亲卫,自外间直趋堂上而来。   只是让达奚莫善看的不解的是,不论是那些“反贼”,还是这位少年将军,似乎都对对方视若无睹。直等到那少年走至身前,才见那少年探手取出一道黄绫,看了众人一眼,大声喝道:“圣旨到!众人接旨!跪!”   随着这一声喝,堂上众人齐声应诺,齐刷刷的跪倒,再无半个站立之人。达奚莫善看的一阵头晕,眼见那少年面色冷厉,正自盯着自己,不由的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只有自己没有跪倒。慌忙噗通跪下,口称接旨。   耳中闻听少年抑扬顿挫之音响起,这才知晓,皇帝指派李渊大人出任抚慰使,总督山西、河东各郡政事。这个少年却不是别个,正是李大人的二公子,李世民!   此番快马赶来,非是为了别个,却是闻听当朝郡马,忠国公庄见仁,庄公爷亲领骁骑为陛下开路,路经太原。李渊大人遂派二公子提前赶来,准备接风事宜。   达奚莫善此刻只觉自己头脑实在混沌,尚自懵懂。起身之后,便向李世民躬身道:“公子,下官太原府守达奚莫善给公子见礼。还请公子先将此地众贼寇拿下才是,不然如何安排去接忠国公大驾?下官方才被这些贼寇围住,令不能出,只得权与委蛇,还望……”   他说了一半,便突然打住,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已是不觉一阵晕眩袭来。只见李世民听他所言,只是冷冷一笑,却是转身走到那庄乐生身前,躬身恭敬的行礼道:“敢问伯父,可是庄公爷尊翁?小侄世民给伯父请安了。此番使得伯父受惊,世民之过也,还望伯父看在忠国公与小侄结义之情上,多多恕罪才是。”说罢,躬身一礼到底。   庄乐生眼见今日之事,简直眼花缭乱,真有些无所适从了。见了李世民行礼,慌忙扶住,温言道:“不敢当公子大礼,老夫正是庄乐生。公子所言与犬子结义之事,却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起身微笑,亲扶庄乐生坐下,道:“伯父先不忙问,且待小侄将此间事情了结,自当给伯父一个交代就是。”   说罢,这才回身对着手下亲卫,一指早已瘫软在地的达奚莫善和裴爽喝道:“来啊,都给本公子拿下,等抚慰使大人到了再行处置。”众侍卫齐声应命,上前就将二人拿住。达奚莫善哪里料到自己祸从天降,竟是得罪了这么一位尊神。眼见此番怕是性命不保,不由的浑身发抖,眼光瞥见一旁的裴爽,不由的心头忽的闪过一丝希望,忍不住嘶声对着裴爽喊道:“贤侄救我!贤侄救我!”   裴爽本早已被连番变故搞得痴痴呆呆了,此刻听达奚莫善呼喊,猛地惊醒,不由的使劲挣扎起来,大呼道:“我爹乃是御史大夫裴蕴,你们哪个敢动我?还不快快松开我!快松开我!”   李世民满面冷笑,瞥了他一眼,毫不理会。唤人过来。吩咐先往大牢里,将庄府护卫丁健等人放出,这才转向雄大海沉声问道:“大海,你家公爷现在何处?为何不见他现身?”他自进城后,眼见满街乱哄哄的,一问之下,才知情况,顿时大急。此刻眼见大事底定,却不见那位最难缠的兄弟现身,心中大是不安,连忙问起。   雄大海抬手搔搔头,摇头道:“这个咱也不知,老大只要我等先来,他说随后就来,却不知为何没到。不过萝卜在他身边,还有药师大哥在,应该没事的。”   李世民眉头一轩,疑惑的问道:“药师大哥?又是哪个?”雄大海一愣,方要张口回答,却忽听远处街上传来一阵的大呼小叫……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赌   “牛鼻子!死道士!你他奶奶的别跑!再跑,老子让人放箭了哈,日,还跑!我抓……”随着这声声怪叫响起,大堂上众人不由的都是吁出口气来。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咱伟大滴庄公爷。   只是这会儿听他虽说中气十足的,但却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不由的都大是奇怪。耳中闻听那意思,貌似是在追一个道士,李世民更是诧异,雄大海等人却是已然隐隐猜到,怕那位道士,就是给那裴爽指点风水的那位吧。   这会儿既是被咱家老大盯上了,唉,可怜啊,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咯。不过这位庄老大竟然连出家人也不肯放过,只不过因人家指点了几句风水,还是被逼而为的,就这样满大街的撵兔子一样追人家,是不是那啥啊,也有点太过分了啊。   雄大海和黑熊对望一眼,都是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向外跑去,指挥众人纷纷往前拦截。话说二人虽是大不以为然,但既是听着老大非要逮住人家,自己这些做小弟的,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众人心中好奇,都是一股脑的跟了出来,及待看到远处一幕,倒也都是不觉诧异。只见远处街头,正有两人追逐不停。只是看那架势,二人不似追打,倒像是在做游戏一般。   整个外围俱皆被军士围住,远处李靖、罗世信等人都是含笑而立。那道士也并不往外跑,只是兜着圈子,脚下似乎踏着一种奇怪的步子,忽焉在左忽焉在右的,直趋横拐的躲避着后面庄公爷。只是满头的大汗不停的低落,让他显得分外狼狈。   而后面的庄公爷也是袍歪帽斜的,衣衫不整。但满脸的不甘之色,嘴中兀自大呼小叫,倒是显得气息悠长,大有余力。双手前伸,五指张牙舞爪的,不停地探出,欲要抓住那道士,怎奈那道士身法端的古怪,总是差着分毫而过,让庄公爷空自暴跳如雷,忿忿不已。   众人围拢过去,雄大海扯过咧嘴大笑的罗世信,诧异的问道:“萝卜,老大在干啥?”罗世信头也不抬的盯着追跑中的二人回道:“少爷跟人打赌呢。抓住他就让他打,抓不住就不准再找他麻烦,哈,有趣有趣。”   雄大海一呆,不知这赌的是什么。待要再问,却见罗世信只顾咧着大嘴傻笑,不由的无奈。   旁边李世民目光一扫之下,却是将目光聚在一人身上,若有所思。那人似是身有所感,回头向他看来,见到他看来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微微颔首,便不再看,只是回头看着庄见。这人却正是李靖。   雄大海眼见罗世信缠夹不清,身边小棒槌挤过来,拽拽他衣袖道:“大海哥,我家老爷让你去问药师公子,少爷究竟在干啥。”   雄大海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笨蛋,去跟罗世信个混人问个屁啊。当下走到李靖身边问起,李靖微微一笑,这才说起。   原来,庄大少带着众人最后出发,却是并不着急。他此番安排众军卒一拨一拨的前往,将那裴爽满府的家人尽数捉了,全部都是一个理由——聚众闹事!然后都送往太原府去。既然太原府帮着那狗屁公子谋夺自己家产,只是用了个那么烂的理由,那很好,咱庄大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说咱家家丁聚众闹事,就要逼咱变卖家产不是吗,好啊,咱就抓上几拨人,一拨一拨的送,要是不让你个太原府最后连衙门都卖了,庄公爷就妄称大隋第一混混了!   他料定那太原府最后没有办法,肯定会以官压人。等到那时候,才是他忠国公登场的时候,比官大不是,可以啊,看看是咱国公爷大,还是你个屁的太守大。他这番痞子性情发作,也不管这么做会让太原城乱成啥样了,哪里还有半分当日约束众军不得扰民,什么又是纪律又是注意的了。那些条条框框全是让别人去遵守的,到了庄公爷这儿,就剩一条了,老子不能吃亏!这样李靖实在大是无语,只得苦笑相随。   等到他们几人施施然走到那裴爽府上时,已是众军陆续得手走了。庄大少来此自然是欣赏下自己的战果,顺便显摆显摆的。只是不想等到走近之后,却见大门处忽的探出一个头来,左右踅摸。   等到抬头猛然看到庄见,不觉突然一呆,蓦地惊呼出声道:“怎么又是你?”他这一叫,庄见也是乐了,呲牙笑道:“嘿,道士哥,咱俩可真是有缘哈。咋你也跑太原来捞世界了?大兴不好混吗?是不是觉得那边税太高,就走穴到这边,准备偷税漏税啊?不过,你捞你的世界,可是为啥偏偏跟咱过不去呢?你给那个啥狗屁公子指点的什么狗屁风水,搞得老子家里鸡犬不宁的,嘿嘿,你说我该怎么招呼你好呢?嗯?”   这道士原来不是别个,正是那日被他抢去了算命爻壳的那位。当日在小店中,他被庄见当众扯破衣服,抢走了自己吃饭的家什,不由的大感晦气。眼见庄见面相不凡,暗暗掐指一算,不由的更是皱眉。卦象中显示,此人虽不说是自己的克星,但对自己却是绝无什么好处,整一个“破”字就可诠释了。也就是说,自己但凡遇上此人,怕是总要被他牵扯的丢失些什么。   道士自负他们昆仑宗的推演之术天下无双,既得了此卦,又刚经历了一次破财,如何还敢在那大兴中多呆,当日便急急收拾了下,自往别处躲了。只是此时天下大乱,各处都是乱民盗贼,他左右闪躲,最后终是进了太原城。   哪晓得在城中刚做了没有几笔买卖,就被那裴爽看到,死活非要求他帮忙给指点风水穴。他早自这人面相上看出,此人面相大凶,怕是近期将有祸事临身。本想指点他趋避,哪知裴爽只顾着野心膨胀,哪里还去听他啰嗦。他修为不低,也自明白天道不可强力而为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欲要离去,却被裴爽死死拽住,怎么也不肯放他离去。   他既是算到这人没有几天蹦头,眼见他要死要活的,也就顺了他心思,自思等此人祸事一到,自己大可从容脱身,也不必搞得在这无端树敌。这才勉为其难的留下了。   今日,眼见府上变故突生,略一算计,估摸着怕是那变化就在今天了,当下往早就准备好的地方一猫,安心等众人都去了之后,这才悄悄溜了出来,准备离开。可惜,这古往今来所有算卦的都总是容易忘一件事儿,那就是给别人算的时候,总是忘了先给自己算算。   此时,一眼望见庄大少那满面淫贱的笑容,道士心中不由的哀嚎一声,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咋就没先算算今个儿适不适宜出门呢?唉,简直就是悲剧啊!   耳中听着庄大少后面那番话,心中更是不由的悔的肠子都要绿了。原来,那个倒霉裴公子的霉运是要应在此人身上啊。自己咋就没算出来呢?唉,要是能早知道这些,贫道咋也得早早避开啊。这会儿可好,被他前后堵住,可是想跑都没地儿跑了。   道士前后左右的看看,眼见自己身前身后的都是持刀挎剑的彪悍军卒,知道要硬闯是不可能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稽首道:“公子一看就是贵人,何苦跟贫道一个方外之人见识呢?再说贫道也是被人胁迫至此,公子不会为此就为难贫道吧。这样做怕是对公子名声也是一种损害啊。不如公子放过贫道这遭,贫道保证日后见到公子就退避三舍,如何?”道士肚中暗打主意,甚是诚恳的说道。   嗯?死道士!干嘛这么低姿态,看到老子就退避三舍?老子是瘟神吗?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庄大少什么人啊?眼珠子一转,就在脑子里转了N个念头。   “那啥,也别说老子不给你路走哈,不管你是被胁迫也好,还是心甘情愿也好,总之因为你的一通胡乱指点,搞得咱家里是一塌糊涂了。连咱老爹都给气的不轻,你说他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这要万一有个好歹的咋办?啊?你么这些人整日里的只管胡说八道赚钱,啥时候想过别人被你们一通忽悠,最后的悲惨下场啊。放过你嘛,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你让老子狠狠的打一顿,打完之后呢,也不用你再见着老子退避三舍十舍的,只要让老子见一次打一次就行,还不准逃,咋样?”庄大少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架势,满面的戏谑说道。   道士一听,不由的鼻子差点气歪咯。这就是你说的放过啊!你这是放过吗?你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见到你就要给你打,还不准逃,贫道天生犯贱是咋的。   道士很郁闷。眼瞅着这小无赖是铁了心要欺负自己了,眼珠儿一转,忽的笑道:“要是这样,不如这样吧。贫道想和公子打个赌。只要公子胜了,贫道自当遵从公子之意,便是被公子见一次打一次就是。但要是贫道侥幸胜了,那么就请公子以后不要再纠缠贫道,直接放过贫道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衍神步   嗯?打赌?靠!当老子秀逗啊!庄大少仰天大笑,不屑的看着他,啧啧道:“死道士,玩你家见哥是不?老子明明已经把你围在当中了,想打你就打你,你丫还能跑得了不成,这样子胜券在握了,还要傻不拉几的去跟你打赌,你丫是猪,老子可不是。”   道士面色通红,想了想才道:“公子说的不对,这次自然是公子已经围住了贫道,但是下次公子还能围住贫道吗?贫道如果答应了公子,公子也不过是得逞这一次而已。何谈后面之事?再说,贫道甚是不明,为何公子定要见贫道一次就打一次?贫道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不成?好像贫道上次在大兴,是与公子首次相见吧,而且那次也是公子强抢贫道的物件,公子却没什么损失。贫道百思不得其解,公子可能为贫道分说分说?”   “嗯嗯,不错不错!思路蛮清晰嘛,还知道问问。”庄大少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赞道,只是笑完突然一变脸怒道:“太阳你个老母的!那你为啥一见老子就要跑?那又是什么道理?别说那是尊敬哈,老子不信那个!你分明是当老子是瘟神,你见了老子肯定就在肚中这么诋毁老子一次,老子自然要打你一顿出气了。你骂我,我打你,天经地义的,又有啥不理解的?还有,下次抓不住你,你咋就知道老子抓不住你?为啥你又能知道就肯定能和老子遇上,你是不是准备报复老子,所以就准备一直偷偷跟着老子,找机会害我啊?哼哼,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想跟老子跑啊,门都没有。你提出这么个办法来,无非就是想要溜之乎也,当老子白痴啊!”   道士听的他一番道理,不由的登时瞠目结舌。这话听起来貌似很有些道理,但又似乎全然没有道理。难道自己躲着他走就不能是怕了他吗?就非要是骂他?就以这种理由,就要打自个儿一顿,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嘛!道士很纠结。   而且这人说话透着古怪,他咋就知道自己把他当瘟神呢?哎呀,他可不就是瘟神吗,那卦象显示自己遇上他就要倒霉,可不是自己的瘟神是啥吗。咦?他说什么?溜之乎也。啊,原来他是怕我跑了啊,嗯嗯,要是这样,似乎可以试试这个法子。   道士心中打定主意,这才稽首道:“公子差矣。完全误会贫道的意思了。贫道非是要跑。公子可依然让人将四下围住,贫道只和公子在圈内追逐,只要公子能捉住贫道,贫道自当听从公子所说。但要是公子抓不住贫道嘛,还请公子放过这遭,公子可敢一试?”   庄见斜眼瞅着他,突然问道:“死牛鼻子,你打的什么主意?为啥非要少爷跟你打这个赌?你有什么依仗?我跟你打这个赌又有啥好处?没好处的事儿,你丫趁早闭嘴免谈哈。”   旁边李靖等人听的这个臊啊!这丫还是当朝一品的国公吗?都这身份了,一张嘴居然就直接跟人家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儿不做!很好很强大!貌似庄老大一直也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这般明说出来的,而且振振有词,毫不惭愧的,也只有他庄大公爷一人而已吧。   那道士也是惊诧的看看他,不由的暗暗点头,这人倒也是磊落,至少行事不藏着不掖着,坦荡荡的即便算不上个真君子,称个真小人可是当之无愧的。   此人言里话外的并不信术数,自己便跟他说明真相,怕是也定会被他当做借口。眼下想要脱身,从此摆脱此人纠缠,只能诱他跟自己赌上一赌了。道士想了想,这才缓缓的道:“贫道有一门步法,极是玄奥,是贫道师门传下的绝技。贫道自觉与公子多有相克,自是想离着公子远些。若是公子肯应下赌约,若公子胜了,贫道便将此身法传了公子。这个好处,公子觉得如何?”   “嗯?身法?是武功吗?”庄大少自被上次告知不能习武,虽是放下了心怀,但要说不遗憾,那也是胡说八道。此刻听说身法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不等那道士说话,又接着问道:“我听说武功都要有相关的内功配合才行,你这种功夫可是也要?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是学不了,跟你打赌又有什么意思。”   那道士呵呵笑道:“公子放心,贫道这身法只是个步法而已,这步法对养生之道大有裨益,只要公子能持之以恒的修习,自可延年益寿,增加寿元。贫道自己就不会什么内功,并不需要。公子大可放心了吧。”   “延年益寿啊!这个貌似可以考虑哈。”庄大少听着有些心动,话说这些个道士和尚的,在这方面倒是真有些个道号的,这一点,庄大少倒是相信的。眼见的这道士老神在在的,不禁起了好奇心,这才应了道士的要求。   就这样,二人一路你躲我追,外围却是始终被众人围住,一直到了这里。李靖笑眯眯的说完,雄大海再看看圈子里的两人,不觉也是大笑。此时不但是众军卒在围观,便是太原城中往来的百姓客商,都是驻足观看,眼见一个少年在后张牙舞爪,边骂边追着一个道士,都是大感滑稽。   人群中一个头戴斗笠的大汉被声音吸引过来,微抬目光向里扫了一眼,不禁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向前一步跨入。他这一步跨进恰到好处,却是在人群缝隙中一晃而过,直直站到最前面。斗笠下的眸子精光闪烁,不见其面貌,只见满嘴的虬髯……   圈外的众人看的滑稽,圈子里的两人却是各有思量。那道士此刻心中不由的满是苦涩,一肚子苦水没处倒没处泻的。后面这个瘟神哪来这么好的体力啊!本来以为自己仗着步法的玄妙,自会让他知难而退,那么自己也就终于摆脱此人的纠缠了。哪里知道,这人虽是身无半分功夫,但这耐力却是极为惊人,竟是从东头一直追到西头,绕了太原城半圈,仍是毫无半分力竭的迹象。追的人没事,这被追的自己可是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此刻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只是机械的按着步法的方位踏出。便连步法中的那种意境都已走不出了。这样下去,不用多,再奔上个百八十步,自己不用人追就会直接跌倒了。   庄大少此刻却是越追越是上火,这个死道士,这步子什么是养生之道啊,明明就是一种武功嘛,却来骗自己说是延年益寿,增加寿元的。原来是打着用这步子拖死自己的打算,等到自己累的受不了了,自然只能放他走了。   日你个香蕉巴拉的,老子拼了,就跟你丫的死磕!看看是你个渣的体力好,还是老子的体力好,咱别的不行,咱就跟你玩耐力。太阳的!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里!咱还就不信了,非拼死你丫的不可!   他痞子性发作,哪里还顾得其他,也仗着体内那股子内气的支撑,每每有些乏力的时候,总是又有新力生出。他双掌成爪,紧紧相随。只把个道士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在此时,耳边突地传来一声轻笑,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响起道:“兄弟别怕,只管追他!”   庄见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忍不住便要停下,却忽觉得一阵清风吹过,一个身子似是被轻飘飘的吹了起来,直直的向着前面那个东倒西歪的身影迅速靠去。   那道士此刻却是忽的身子一顿,霍然回身,满面惊骇的转头望来。原来他此刻耳边却是也传来一声语声:“嘿嘿,大衍神步,果然是玄妙无方!昆仑宗绝学再现,可喜可贺啊。”   道士被人一口喝破自己绝技,心中如何不惊,本就快到了强弩之末,此刻忽的一顿一转身,却忽的眼见庄大少已是一个身子如同鬼魅般飘了过来,其速度竟被方才不知快了多少,再要躲闪已是不及。   眼中只见庄大少双目放光,满面惊喜之色,堪堪到了身前,竟是想也不想的大喝一声,双手急速探出,狠狠抓来。   于是,旁边众人便在一声震惊太原的“咪咪爪”的大喝声中,同时的一阵头晕。庄大少满面狂笑,双手终是狠狠的抓住了道士,用力之下,直让那道士惨叫一声,已是被当场成擒。   庄大少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猛然觉得不对,怎么感觉周围一片静寂。打住笑声,转头看去,却见众人尽皆瞠目结舌,都是满面古怪的盯着自己和手中的道人。再回头看这道士,却见他满面通红,嘴角抽搐,满面的羞愤欲死,额头上却是大汗滚滚而下。   庄大少莫名其妙,等到顺着众人目光一瞧,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此刻正自紧紧的,抓在那道士的胸前,用力之下,道士胸前的衣襟已是被抓出几个破洞,大老爷们平坦的胸部,却被自己抓成了一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喜相逢   泽湖居,太原城最大的酒楼。蜿蜒的泽湖水穿城而过,酒楼便因正面迎着一汪清亮的泽湖水而得名,是这太原城高官大贾宴请宾朋的不二之选。   此刻,泽湖居的二楼上,临窗的桌子上,庄见和李世民、李靖几人团团而坐。坐中此时有两个岔眼之人,一个正是那个跟庄见玩追逐游戏的道士,这会儿满面痛惜之色,唉声叹气。   另一人身形魁伟,貌相粗豪。颌下一部虬髯根根见肉,赫然是与庄见在大兴分手的虬髯客张仲坚。   庄见此刻眉花眼笑,跌坐席上,两只眼睛滴溜骨碌的转来转去,满面的兴奋之色。他得了张仲坚的暗助,终是抓住了那道士,心中大是爽快。虽说那手法过于龌龊了些,但于庄公爷来说,管你黑猫白猫,捉到了老鼠就是好猫!   当下也不管周围众人满面尴尬的样子,先是公然抬手,给道士头上一通爆栗,这才笑嘻嘻的将那道士提起,扔给罗世信和雄大海,让将先看顾好。这才转头来寻张仲坚。   人群中,张仲坚将斗笠推起,看着自己这个兄弟,微微而笑,眸光中,大见爱护赏识之意。   庄见大喜欢呼,向前一把拉住,大笑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兄弟可是想死你了,走走走,先跟兄弟去了结了一事,你我再去喝上一杯,好好唠唠。”说着,拖着张仲坚就要走。   张仲坚宏声大笑,微微摇头道:“二弟,你怎的还是这个脾气。你我兄弟相聚不急,还是先将你那些部下安顿好再说吧。”说着,向正跟过来的雄大海和李世民一指。只是看向李世民之时,面上不由的一怔。   庄见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这才发现李世民赫然在后面对自己微笑,不觉一呆。再看雄大海,这才反应过来,先对着李世民一抱拳,笑嘻嘻的道:“世民大哥咋来了太原城了,你等等我哈,等小弟先完结这边事情再说。”说着,却是不待李世民回答,转向雄大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交代你办的事儿,都办好了吗?”   雄大海躬身道:“回禀老大,都办好了,不过也亏了世民公子到得快,却是并未费咱兄弟什么手脚。老太公也已经来了,正在后边等着呢。”说着,向后一指。   “啊?我老爹来了!在哪呢?”庄见闻听,转头看去,果然在远处,彩荷扶着庄乐生,正自抿嘴而笑。只是老爹似是满面尴尬之色,眼中微有些怒意。   庄见嘿嘿一笑,自然是明白,肯定是老爹被自己空前强大的咪咪爪雷到了,觉得儿子当众施展这等惊世骇俗的绝技,实在是那啥,太过那个强大了。当下,回头对着张仲坚和李世民抱抱拳道:“二位哥哥,你们可要去见见咱家老爷子?”   张仲坚和李世民齐声应道:“正该拜见。”当下,兄弟三人齐来向庄乐生见礼。庄乐生眼见儿子,施展那下流手法取胜,很是觉得脸红,只是眼见众人虽是面色有异,却无人敢说什么,不由心中感叹权势二字的威力。此刻见儿子引着二人来见,都是以子侄辈行礼,不觉惊疑。   那李世民方才在太原府大堂见过,这个貌相雄壮之人却又是哪个?庄见见老爹疑惑,遂将前事大略说了,庄乐生这才了解,受了二人之礼,再说话时,言语间大是亲切。   庄见当然不去理会那些个狗屁规矩,趁着二位兄长与老爹说话的空儿,扯住彩荷说话,这才知道李渊得了圣旨,果然如同历史记载一般无二,出掌河东之地,将太原这个发家之地握在了手中,但对其中起因却是不明所以。知道那太原府和裴大公子俱皆被下了狱中,而那什么狗屁公子竟然还是御史大夫裴蕴的儿子,庄见不由的目光闪动,暗打主意。   话说家里爱妻红拂虽是不说,但庄见可是知道,妻子心中终是藏着一个心事,那就是要为其师父了了老尼讨个公道。别看了了贼尼姑对红拂多是利用之心,但终归是对红拂有过栽培之恩,又因自己夫妇二人而丧了性命。人死为大,不管那贼尼姑生前如何歹毒,于红拂而言,只有帮那老贼尼报了那仇,方能安心。庄见心思机灵,又哪能不知。他见红拂从不说起,知道是红拂对自己体贴,但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可也不能全当什么不知道。为老婆了结心愿,那是义不容辞的。这会儿碰上这么个机会,心中已是暗暗盘算,裴家父子的命运便因为他这一念,而就此注定了。   眼见诸事了结,庄见这才回身唤来费青,让他将各军全部带回城外安置,又嘱咐他安置好后,再到城中寻自己一起庆祝就是。费青眼见自己一个看不住,险险搞出大事来,哪里还肯轻易再离开,只是摇头推脱,打死也是不肯离了军营半步了。庄见见他模样,心知肚明,暗笑不已,倒也不再勉强,遂点头应了。   等到诸军纷纷施礼离开,庄乐生也觉得有些乏了,不肯随他们去闹,便与众人相辞,自带着小棒槌和彩荷,领着丁健等人回府去了。庄见这才回身和张仲坚等人叙话。张仲坚早在和庄乐生说话之际问明事情经过,又听了雄大海在旁的补充说明,心下已是了然。见庄见不知那道士的高明,便暗暗扯过他来,让他赶紧去将那大衍神步学了来。   庄见闻听大哥甚是推崇那个步法,问起来才知,那道士的门派大有来历,那步法更大是不凡,又因施展这个步法不需内力相助,自己也可练习,实是多了一项保命的技能,大喜之下赶忙应了。张仲坚又嘱咐他当以礼相待那道士,庄见点头应下。   当下,让李靖将那道士提来,自己便向道士索要那步法之秘。道士哪知其中机关,虽觉得自己最后输的实在诡异,但也知道单以体力来说,亦不过是能多拖延点时间而已。此际既是打赌输了,只得垂头丧气的应了。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又让庄见发下重誓,绝不外传第三人,这才寻了处背人的地方,将那大衍神步细细传了庄见。   庄见天资极高,不过三两遍,就已经全数掌握,只是那步法奥妙无方,繁复无比,若要熟练应用,却不知要到何时了。庄见倒也不急,知道但凡是奇功绝艺,要没个长时间的练习应用,要想一蹴而就那是绝无可能的,这厮性子又是能偷懒就偷懒的,虽然知道这个什么步法是门绝艺,可要他整日勤奋去练那也绝无可能。如此心性,倒也暗合道家无为的心法,反倒让他大是得益。这种情形落入那道士眼中,直让他心中叹息,这大衍神步竟是如同为此人量身定做一般。   庄见既是得了好处,心中欢喜,拉着那道士,直接就称兄道弟了。自说自话的说二人不打不相识,这会儿既是又得了他师门的不传之秘,咋也算半个同门了,言语之中,倒是拿自个儿不当外人了,让道士又是憋闷又是无奈。   他二人这边忙活的时候,李世民那儿已经安排好了酒宴,便差人来请他过去赴宴。庄见欣然答应了,想起张仲坚嘱咐的话,遂邀请道士一同前往,道士本待不去,但听了这半个同门之说,也自有一番感慨。他修为有成,常能感应别人感应不到之事,隐隐觉得天道循环,眼前这些事冥冥中似是早有定数,自己还是顺其自然才是,这才应了。二人相伴,一同到了这泽湖居。   等到众人齐聚,李世民提起酒杯,起身对着众人敬道:“诸位英雄,小弟今日也算添为这太原城的地主了,此番庄贤弟尊翁遭遇此事,本是恶事,不想却也给了咱们兄弟一个欢聚之机,这其中机缘委实不小,兄弟这心中也是大为欢喜的。今日便借着这薄酒一盏,相敬诸位,以表心意,饮胜!”说罢,已是仰头饮下,将空盏对众人一亮。   庄见自是笑嘻嘻举杯相和,李靖性情沉稳,亦不多言,只是默默举杯,一饮而尽。张仲坚却是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缓缓探手举杯,面上暗藏杀气。   旁边那道士眼光在二人面上转来转去的看着,却是越看越惊。此时,对张仲坚心生杀机忽的隐有所觉,不由的手一颤,轻轻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一愣,尽皆注目看向他。张仲坚眸中光芒一现,忽的道:“某知昆仑宗有一项秘法,堪称神术!向来不为人知,但其中天机之测,大是不凡。道长既是能得了大衍神步之辈,此法当是已获传授。既如此,可能为某一测,事可能为乎?”   他问的极是突兀,众人都是一愣,但偏偏道士却是面色一变,惊呼道:“原来方才在我耳边说话之人是你。”   张仲坚傲然一笑道:“自然是我,你当是哪个。”   道士面色阴晴不定,半响问道:“你如何知我宗派之名?又怎么知我派中秘法?”   张仲坚面上淡然一笑道:“我本扬州人,因出生时貌丑,险被杀之。后被吾师收留授我武艺学问。吾师自号昆仑奴,于你昆仑宗大有渊源,知道你们昆仑宗之事有何稀奇。”   道士听了昆仑奴之名,不由大惊,默然半晌,才叹道:“既是有此渊源,贫道便直言了。”说着,看看张仲坚,又看看李世民,才轻轻的道:“世事如棋,棋到此刻,已是全输之局,救无路矣,又何必问?你欲要行逆天之事,实不智之举,当速离,自有一番机遇。”   张仲坚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默然半晌终于是轻叹点头。众人听二人问答,都是满头雾水,不知说的什么。唯有庄见心中暗凛,隐隐猜到些端倪。眼见这道士神神道道的,席上气氛有些沉闷,便插话笑道:“我说那啥,小道士啊,咱俩打了这么久,倒是忘了问你丫的名字了。这会儿既是大家成了朋友,你跟哥哥说说,你叫啥名字?还有,我跟你说哈,我大哥可是天下名人啊,你知道不?今个儿你能得了我大哥称赞,那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个儿搞个镇得住的名号,这样才符合我大哥的身份,你先报上你的名字听听,要是不好,正好由我这才子来给你改改就是。到时候一准儿让你丫的名传天下。”说着,满面的闷骚之色。   道士听到他说话,不由心中来气,他人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的,怎么到了这厮面前,却是全没半分敬意,还让他改改,听你说话就知道,你又有个屁的学问了。只是他对这小无赖大是忌惮,肚中腹诽,口中却是不敢不说,只得淡淡的道:“贫道名字乃是师父所赐,也不用公爷费心品评了,贫道姓袁,草字天罡。”   “哦,姓袁啊,嗯嗯,天罡啊,这名儿,还行吧,行,凑合着……啥?!你说啥?你叫袁天罡?!”庄大公爷等把这名字捋顺了后再念一遍后,突然一声怪叫,随即,扑通一声已是掉落桌下。   太阳的,老子居然暴打了袁天罡!老子的咪咪爪,居然抓了袁天罡的咪咪,老子……太牛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人斗法   袁天罡是谁,或许别人不知道,尤其这个时候,袁道士更是个小虾米。但庄见可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一代神人啊!算命的祖师,看人基本就没出过什么岔子,一看一个准。尤其是后世流传的给武则天看相的段子,更是让无数后世人耳熟能详的事儿。而且貌似还留下很多算命的书,牛逼很!   庄大少坐在马上,思绪犹未停下来的想着。此时,他们已是启程开拔,走在往雁门郡的路上了。只是一路上,庄见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出什么奇怪的命令,一个人便是蹙着眉头,想着心事,倒让费青心中大是不安。不知这位主帅是不是在寻思什么更加恐怖的想法。   忐忑之余,眼光是半刻也不敢离了左右,唯恐一个看顾不过来,又给自己来个大大的惊喜。他却不知庄见此刻满脑子的,都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自己正在努力的捋顺呢。   昨天,他在泽湖居上乍闻这牛叉道士的名字,那过激的反应倒是吓了众人一跳,都是疑惑的看着他。等他从桌子下再次爬了上来,再看向袁天罡的目光时,让袁天罡不由的毛骨悚然,不自然的直向后躲。   那是个什么眼光啊!满含着狂热和攫取,如同狼看到了羊一般。袁天罡心中哀嚎,已经是不知多少遍的向三清道尊祈祷,让这个小魔星能离着自己远些!再远些!   “哈哈,那啥,袁道长是吧,哈哈,啊,道长这名字简直太那啥,啊,太有才了!起的好啊,是你师父给你取得吗?哎呀,那位老人家真有眼光,咋就挑了你这么个牛叉徒弟呢?嗯嗯,有学问有学问啊,简直就是有五车的学问,嗯,五大车!”庄公爷张开一只手,狠狠的比划了下,有些缠夹不清了的道。   众人听的都是一阵的郁闷。五大车?!那叫学富五车!太阳的!袁天罡满脑门子的黑线。什么叫挑了自己这么个牛叉徒弟啊?说的自己师父跟个商贾似得。话说袁道士对自己师父那是很尊敬的说。   眼下听的这厮虽是言语混乱,好在还是夸赞之语,袁天罡决定不和他多言,以免给他发挥的空间,嘴中再爆出什么让他抓狂的话来。   只是他不说,却不代表庄大少不说,扯住袁神仙的袖子,媚笑道:“那啥,天罡兄啊,我知道你的强项,你从事的职业绝对是大有钱途的!不如你给我看看,看我啥时候能完成心愿,还有我能活到多久,能有几个老婆?能有多少钱财?怎样才能泡尽天下美女,成为天下首富呢?”   袁天罡听的一阵头大,暗自腹诽。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能活到多大,还多少老婆,多少钱财呢!这预测演算之术,只不过是个手段而已,而且也是要依赖自己超人的感应力而为的。哪能次次都准,要是真能那样的话,自己恐怕离着成仙也就不远了。   袁天罡很鄙视,同桌的其他人却是个个很无语。话说这厮的理想也忒强大了!泡尽天下美女,成为天下首富!那你去做皇帝好了,只怕也只有皇帝才能跟你这理想搭上边了。   李世民目光一凝,看着庄大少若有所思。李靖却是一怔,随即又是自失的摇摇头,这席上怕是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这位公爷这话,是真的在问美女和金钱。其他人嘛,嘿嘿,怕是要想的多了。   张仲坚明显也是一愣,看着庄见不语。庄大少不知自己一句话问出,已是犯了大戒。见众人除了李靖面不改色之外,都是面色有些古怪,不由奇道:“干啥干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看着我?我不能问吗?”   李世民轻轻问道:“贤弟,你可是有鹏程之志吗?”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庄见。   “鹏程之志?干啥用的?我没有,貌似没有。那是个啥玩意儿?值多少钱啊?”庄大少愣愣的问道。   李世民一窒,随即苦笑摇头道:“当我没问。”   庄见却是嘿嘿笑道:“世民大哥当我真没学问了吧。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想当皇帝而已。嘿嘿,那个职业不适合我,那是天下最没前途的职业之一!咱没兴趣!我想问的就是除了当皇帝外,可有可能实现不。”   李世民一呆,不由问道:“贤弟说那个职业是最没前途的,不知何解?”   庄见面现不屑,摇头道:“这有啥不可理解的?当皇帝有什么好?要拼死拼活的去抢不说,好容易抢到了,那是要当个好皇帝啊还是当个昏君啊?”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心中一动,微微眯了眯眼,笑道:“古来为君之人,自是都想为明君的,这又何必问。”   庄见拍手笑道:“照啊,想当明君,那就得累死累活的干活!天热了得想着别闹旱,天下雨得想着别闹灾。天冷了得想着别冻死人,时时的得想着跟下面的大臣斗心眼儿,别这儿出个贪官,那儿出个污吏的。回头再给整出个造反啥的,什么狗屁事儿都要去操心。这还不说,还得遵守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那还用活啊?直接转生当驴行了,跟个牲口有啥区别?咱是人,咱可不当牲口,咱还要享受生活呢!咱老百姓享受生活,那叫惬意,当皇帝享受生活那叫啥?那叫昏君,那叫腐败!所以,以我这么有才、有远见的人,怎么可能去干那种没有前途的职业呢?不干!打死也不干!”庄大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李世民听的一阵的无语,只是想想这厮所言,倒也真是那么码子事儿,不由的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李靖自是早知这位爷的心思,自是波澜不惊。张仲坚却是目射神光,湛湛的看着自己这个兄弟,心中大是赞赏。   庄见哪管别人怎么想,说完那通名言,这边又扯住袁天罡,逼问实现自己伟大理想的途径。把个袁天罡问的瞠目结舌,瞠乎不知所对。最后被他逼得急了,只得道:“公爷,小道能力有限,你的题目太大,贫道实在不知。不过公爷一定要问,贫道对公爷的命格倒是可以说两句,公爷可要听听?”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应道:“要的要的,你说你说。”言下不由得大是期待。话说后世传闻这位神仙可是很有法道的。   袁天罡看看他正色道:“公爷生俱异相,实是死中带活,阴阳相依之局。单以命相来说,公爷当是已经三魂不在,七魄已散之数。但此刻公爷偏偏红光直透华盖,命理之数一片混沌,不在三界之内,跳出五行之外。让贫道大是费解,公爷此生一切都不能以常情度之,祸福寿元皆在公爷自己所修。贫道唯一可说的就是,公爷这一生,似是多有惊险之事相伴,至于能否化解,又或那惊险处是不是其实就是机会,实在难以分辨清楚,还请公爷见谅了。”   高!实在是高!太阳的!这牛鼻子果然有些道号啊!庄大少听了袁天罡这一番话,不由得大是佩服,单从面相上就看出自己不是此世中人。虽说他分辨不清,但能说到这份上来,绝对是牛叉至极了。   至于他后面所说的什么惊险机会之类的,庄大少则自然将之归到了神棍骗钱术语之中了。哪个神棍如果不能最后来上这么段话的,那肯定是没有前途的。只是这贼牛鼻子说来说去,却是说不出自己以后的发展来,让庄大少不由的大是泄气。   眼见这位神仙说完这番话,老神在在的,一副你逼我说的,信不信随你的样子。庄大少心中忽然很不爽,香蕉你个巴拉的,貌似你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嘛。虽说确实看出了些自己的不一样之处,让他开始很是有些佩服,但凑巧之事说不定也是有的。   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庄大少忽的撇撇嘴道:“死道士,干嘛那么拽!咱后面到底能成啥样,为啥你说不出来。哼,你说不出咱的,咱却能说出你的,你信不。”庄大少决定客串一把神棍,震震这丫的。   袁天罡一愣,不信道:“公爷难道也精通相人之术?那不妨给在座的都说上一说,看看对与不对。贫道相人却不能相己,单说贫道却是难以分辨的。”   “可以!不过咱要是说的对了,有没奖品啊?总不能让我白出力吧?”庄大少很是那无赖的问道。   “那公爷想要什么奖品?贫道身无长物,便是银钱也没几文的。还有,若是公爷说不对却又如何?”袁神仙大是紧张,不由紧紧的护住自己的胸前,心神却是不乱。旁边众人闻听二人谈论自己的前程,都是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就连李靖也是停下酒盏,疑惑的看着。   切!庄大少不屑的看看他,护啥呢?就你丫那点破家当,老子还没看在眼里呢。不过这赌注选什么好呢?庄见眼珠子一转,忽的想到一个点子,对着袁天罡双眉一轩,贼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百七十七章 驿道闲话   “我要说对了,那就证明比你厉害,你就拜我为师,以后见了我就要行礼,我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要是我说不对,以后老子就遂了你的心愿,也不用你对我退避三舍,我但凡见了你就绕道而走!咋样?敢不敢赌?”庄大少得意的问道。   要是能骗到这么个牛人当徒弟,然后命令他出去算命赚钱,不说那收成如何,单是这份荣耀就让庄大少的虚荣心很是满足了。此时笑眯眯的看着袁道士,庄大少满眼都是狐狸一样的目光。   袁天罡面色一窒,不由犹疑。这个小无赖一脸的笃定,难道真的有什么手段不成?要是那样,刚才怎么还要自己给他答案。虽说相师不给自己问卜,但大体的方向也是能知道的。他要真有那个手段,干啥不自己算上一算,显然有诈。但要是真的能行,那自己可真要沦落到他手中,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袁天罡很纠结,面色来回变幻不停。这小无赖方才说一旦输了,以后就再也不来纠缠自己,这个提议无疑对袁天罡来说,又是极大的诱惑。话说若能选择的话,袁道长是怎么都会选这个条件的。他先前诸般手段,都是想离着这小魔头远些,这会儿机会是一半儿一半儿,哪有退缩的道理。嗯,不如这样,让他先说,就算说对了,自己也说错,自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哈,就是这样。袁天罡突然想到了法子,不由的眉头舒展,大是开心。   当下点头应了,伸手指着李靖道:“如此,就请公爷先从李将军这儿开始吧。”说罢,微笑等着,只等他说完,就大摇其头,否定了再说。   切!想玩我?门都没有!庄大少仰天翻翻白眼,不屑的道:“那可不行,咱们这个游戏可得有个裁判才行。而且要咱们俩一起来评论,要不万一我说对了,你非要说错,我能奈你何啊。我大哥的事儿你刚才已经说了,咱自是不用再去说了。对于其他人,咱们同时写下来,交给我大哥,就让他当评判,咱俩对照,这样谁都骗不了谁,这才公平!怎么样?行不?”   袁天罡听着他这一番话,险险没一头栽倒,得,这下自己一番心机全部白费了。有心不应,方才又已经答应了,这会儿再反悔,那可是太落痕迹了,只得咬牙点头。   庄见大喜,让罗世信去找店家要来纸笔。两人各自拿了,看了看李靖,同时在纸上写了起来。   等到写完,张仲坚将两人所写拿到手中,只一打眼就是愣住,面上大现古怪之色。李靖奇怪,想要探头去看。旁边袁天罡急忙止住道:“李将军,贫道与公爷所赌,实是泄露天机之事,单只我二人知晓也自没什么,但要你自己看了,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二人,都是大有关碍之事。还请多多谅解,不要多问。”   李靖一呆,随即点头应了。袁天罡和庄见这才一齐探头去看,只见袁天罡写的是:位极人臣,一代良将。另一张纸上,如同蟹子爬一样的写的却是军神、国公。袁天罡看的面色微变。庄见写的内容虽与他差不多,但其精准性却在他之上,不但说出他的地位,更是连爵位都明确标出了。   袁天罡心中惊慌,不由的暗暗叫苦,难不成真要半路再拜个师父不成!想要罢手,此刻庄见又哪里肯停,扯住他嘿嘿贼笑道:“嗯嗯,天罡啊,咱们继续,来来,且看看对下一人的预测如何。”说罢,又抽出一张纸塞到他面前,自己也是拿过笔来埋头就写。   袁天罡听他的称呼,不由的身上一阵的汗毛直竖,激灵灵打个冷战,额头已是渗出汗来。眼见这个赌注是怎么也跑不了了,只得咬牙拿起笔来,微一沉吟,便挥笔而就。   旁边虬髯客张仲坚暗暗偷眼打量李世民,却见李世民面色如常,一张面庞如光风霁月,毫不见半分紧张,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二人,便如同真的是看一场有趣的游戏而已。这等明知暗点自己往后的命运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和胸襟,让张仲坚心里轻轻一叹,终于是暗下决定,不复再有他想了。   庄见二人写完,张仲坚与二人一起再看,却是同时面色微变。袁天罡更是面如死灰,两眼呆滞了。那纸上袁天罡写的是:皇命之身。庄见却是极为简单的两个字:天子。   张仲坚微微摇头,双掌轻轻一合,再分开时,已是化作一团纸屑。庄见满心得意,笑眯眯的拍拍袁天罡的肩头,温柔的叫道:“徒儿,还不来拜见为师,更待何时啊?啊哈哈哈。”这厮简直要兴奋死了,便是再装上一装都等不及了。   袁天罡手脚颤抖,半响终是满面苦涩,长叹一声,拜了下去,口称师父。庄见哈哈大笑,抬手阻住,指着袁天罡大笑道:“你个死牛鼻子,真来啊。靠了,跟你丫开玩笑的,不过,虽是玩笑,你丫可得记住了,你可是欠着咱老大的人情哈。”说罢,哈哈大笑不已。   袁天罡先是一怔,随即满面感动之色,深深一个稽首,口中诚恳的道:“公爷存天罡颜面之恩,天罡绝不敢忘,请受天罡一拜。说罢,已是深深一揖到地。”旁边张仲坚、李世民、李靖都是暗暗点头不已。他们却不知庄见对于人心之道何等精熟,这杀人不过头点地,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的原则,他可是深知的。这会儿虽说没形成真的师徒,但反而这样,自己日后如有什么要求,这袁天罡必然会极力相报的。而且,今日之事一旦传开,自己虽没真的做了老袁的师父,天下可也定然是知晓的。等到日后老袁名动天下时,自己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了。这厮算计已是到了骨子里,又哪里肯吃半点亏的。   当下众人都是一片欢声,袁天罡心中存了感激,一席酒吃的自是宾主皆欢。到得晚间,李渊大军入城,众人才尽欢而散。袁天罡和张仲坚都要辞去,庄见自是亲自相送,到了城外,李世民身有军务,自是与众人先自辞别,庄见这才拉住张仲坚,悄悄问起爻壳之事,道是若他仍有心天下,自当将爻壳赠送。   张仲坚眉头紧蹙,想了半天也是不得头绪,闻听他要送自己爻壳,摇头笑道:“二弟,你当大哥何等人也?既是命不在我,某又已明言退出,自当守喏才是。那玩意儿也不见得就有那么邪门,你自收好就是。为兄今日便不再留于中国之地,你与三妹日后有暇,可直来东海寻我就是。咱们兄弟自此分别,山高水长擅自保重了。”说罢,转身就走,一路高歌而行,渐行渐远,甚是洒脱。   庄见李靖目送他离开,李靖低声赞道:“这位兄长豪爽粗犷,实为天下奇人也。你能得此人为兄,实是大机遇。”庄见老脸一红,话说这话要是别人说了,他自是欣然收到,单单李靖说来却让他感到极为怪异,遂诺诺而应。又再想及那爻壳竟是连虬髯客也不知其中隐秘,不觉甚是烦恼。   既是将张仲坚和袁天罡送走,已是再没有别的事儿了,便来与李渊等人见了,直让将那达奚莫善和裴爽在大狱中安住,等到过几日杨广到了再说。李渊自是应下,当夜与李氏父子辞别,又回家陪了老爹和彩荷,第二日这才挥军北上。   此刻,坐于马上,于路想起分别之际,李世民转告的李秀儿的言语,庄见不由得心头浮起一张俏丽的面庞,暗暗叹气不已。这个女子如此刚烈,一诺既出便毫不退缩,大有须眉男儿之慨,可谓女中丈夫了。   感念李秀儿之时,又不经意想起昨晚李渊透露的消息,庄见怎么也没想到,李渊终于得以入驻太原,却是自己一时胡闹顽劣,让杨广心下忧虑,才导致的结果。眼看着这大唐朝的诞生,竟是自己提供的温床,不由得让庄见一阵的失神。想想后世时,又有谁能知道其中竟有这么个插曲?只是历史记载之时,自己并没有来啊,那又怎么影响的这隋末的时空呢?   庄见一时间神思恍惚,突然有些分不清,究竟自己的记忆是一场梦呢,还是自己此刻身在梦中,懵懵然之间,前世今生混在一起,终是再也分不清楚了。   “将军,前面就是雁门郡的淳县了。”沉思中,耳边响起了费青的语声。将庄见终是拉回了现实中,感受着北地秋风的凉意,庄见在马上欠身远眺。但见群山延绵,山河壮丽。蓝天白云之下,一片空旷,三千大军逶迤行进在旷野之上,盔甲铿锵,蹄声得得,心中不由的凭生一股金戈铁马之气。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庄见喃喃自语,一时间,这名句竟是不期然的浮上心头。   “将军好文采!”费青行在庄见身边,耳中乍闻此句,只觉一股子豪烈之气凭生,身处这燕赵之地,本是行伍之人,这句子却是最易引起共鸣。当下不自禁的大声叫起好来!   庄见精神一振,遽然而醒。晃晃头,将一杆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抛开,仆你阿姆的!管他前生今世的,自己活的滋润快活才是最重要的!庄见心境恢复,对自己刚才悲春伤秋的感叹大觉可笑。自个儿什么时候如同个哲人一样了,可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传了出去,就是见哥自己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   此时耳听得费青称赞,不由的满面得意,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有心要再剽窃几句,却是一时半会儿全然记不得了,深感遗憾之际,只得故作姿态的谦逊道:“嗯嗯,那啥,费将军,低调低调!淡定淡定!本公向来不愿张扬,诗词小道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费青大感佩服,点头不已。心中暗想,都说这位公爷没有学问,怕是人家一直藏拙呢,只看这等激人热血的句子,人家却是全然不想宣扬,就可知一般二般了。正自暗暗佩服之余,却听庄公爷回头对着罗世信吩咐道:“萝卜,以后你要随身带着笔,听到少爷吟诗颂词,就赶紧记下来,一定要注明是少爷我做的哈,话说咱先占个专利,不然,哪天被别人先做了出来,咱们可没得显摆了。”见罗世信点头应下,这才得儿驾驾的施施然而行。   费青身子在马上晃了晃,一阵的无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边关风云   雁门,东临隆岭、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闹门,每年大雁往飞其间,故称雁门。春秋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始设雁门郡。   雁门关此刻却不叫关,而是称为雁门塞或者是西隆关。其地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一直到了唐朝时,才更名为雁门关。向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北地边鄙,又因与异族接壤,自古便是征伐不断,故而人烟稀少。往往行上百余里也是难得见到一户人家。   庄见率大军一路缓行,沿途只见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山脚之下,数百座汉墓封土堆状若丘陵一般,高者15米左右,低者约有4米,透透迄迄,散落在旷野荒郊之上。   在这些汉墓中,埋葬着无数个汉朝守卫雁门关将士之忠骨,此地人烟虽少,但那拱墓周围却并无杂草。乃是往来之人,路过此地,自发凭吊英魂,扫墓拜祭所致。   众军士行至此处,全都自发的静默而行,多有士卒跪地叩拜一番,才再上马而行。整个军伍之中,到了这里,竟是难得的显出一份肃穆庄严来。便连庄见这等无赖,也是感受到了那份厚重的沉凝,面上惫赖之色收起,端容而行。   大军不停,不多时进入一条狭谷,正是当地人称为雁门险道的所在。两侧峰峦叠蟑,怪石凌空险恶,翻过一道陡峭山梁,雁门关已是蓦地映入眼帘。   此际,关上号角长鸣,无数劲卒已是绰矛持戈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庄见这支骑军。那目光中散着一股子冷冰之意,浑没半分生机。饶是这骁骑营也是多历战阵之士,此刻面对着这些边关守卒,也是不觉的短了许多气势。   庄见坐在马上,左盼右顾。眼见这些边卒凶恶,身上也是阵阵发冷。知晓他们几乎个个都是百死余生之人,身上带着死气倒也是可以理解。心中不由暗暗比较,但见自己身边众骁骑,虽说那股子视死如归的气势不如对方,但却并没人显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隐隐透出的一股刁滑之气,让自己这支队伍多了几分灵动之气,心下想到这都是自己一手带出的,遂大是得意,于那气势不如人家的事儿,倒也不再挂怀了。   这边费青早出,上前交验了关防凭验,这才引着关上守将来迎接庄公爷。这雁门守将姓郭名达,本是大将鱼俱罗麾下偏将。当日鱼俱罗回师中原剿匪,他便顺势接了这边关守卫之责。其虽无鱼俱罗那般本事,但好歹是久在边关之地,遇事稳重,这边关之地倒也平安。   此番闻听国公爷亲自领兵到啦,自是慌忙趋前拜见。庄见后世生于沿海之地,对这塞外草原不知听过多少回,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只是从当日的课本上听过。这会儿亲临其境,不由的满心欢喜。眼见郭达对自己执礼甚恭,心下不由欢喜。想来在这关上,自己的官儿却是最大的,那么假公济私的游览下美丽的草原,应该不会有什么难事了。   欢喜之下,不由的眉花眼笑,连忙下马扶起,好言抚慰。不停声的赞赏边关将士的辛苦和功劳。以他后世得来的手段,和无数从电视上学来的首长慰问边关将士的词语,自是让郭达等边关守将大是感动,只觉这位公爷当真是自己等人的知己,每一言每一句都是暖人心之至的,心中初时眼见这公爷年幼的不屑,瞬时转为无限的赞佩和亲近。   看看人家,说话做事那叫一个到位啊,要不怎么年岁如此之轻,便能身居从一品大员之列呢。单就这份见识,那就让人没有话说。郭达等人满心暖洋洋的想到。只是若要知道这大尾巴狼不过是为了将他们摸弄舒服了,好满足自己为所欲为的阴暗心里后,会不会直接郁闷致死,倒是天知道了。   众人到了关上府衙坐定,自有费青领人巡查关上城防等诸多事宜。庄公爷却是稳坐厅堂之上,和郭达聊起这草原风光来。   郭达大是奇怪,这位公爷明明是为皇帝打前站,肃清沿途匪患,探查边关形式的,怎么坐下后不关心军务敌情,却来跟自己讨论草原上有什么猎物之类的,让他实是大为疑惑不解。   他却不知,庄见自当日得了那位突厥可敦的密使,知晓那突厥始毕可汗欲要犯驾刺阙之事,估计皇帝自不会轻身涉险再来了。自己这趟行程,其实不过只是公费旅游罢了,既有费青去走那形式,他庄公爷当然是不用再多去费那些个心思了。只管吃好喝好玩好就是,哪里还去多问什么军情之类的。   等到费青将一干军务料理妥当,已是申时末牌了。庄见当下安排将随军牛羊宰翻,犒劳边关众将,众将士大喜。请庄见坐了上首,众将团团而坐,觥筹交错,席间大赞公爷厚道,体恤士卒,颂词不断,让庄公爷大是欢喜,眉花眼笑,一席酒直吃到月上中天才停。   一夜无话,第二日,庄见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便往关上而来,欲要看看这草原的日出。关上众军士哪知道他的心思,只道这位公爷心存众军,早来巡视。都是感动不已,举手行礼。庄见一一回礼,倒也似模似样。   立于关上,罗世信雄大海叉手跟在身后,极目远眺。草原上并不是人们所想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色草丛,相反,也是有山有树的,只不过在极远的地方而已。只是因着那份开阔,却又恍若便在眼前。   便因着那份开阔,草原的日出便有了一种循序渐进的感觉,不似在内陆所见那般蓦然而现。天边先是泛起一阵红霞,丝丝缕缕的,犹如被人用笔不经意的轻描了几下,带着一份随意。   远处天地交接处,渐渐出现一抹儿亮光,便在那耀目的闪亮炫起之际,一抹儿光辉恍如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如惊鸿一般短暂,似夏花一样绚烂,随即便是那红彤彤的圆盘慢慢浮起,艳丽无方却不再刺目。细心的染红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茎,晨曦的微风适时的欢唱,暧昧的抚过所有生灵的肌肤……   庄见与罗、雄二人都是初次见着这般美景,不由的都是心神俱醉,目驰神迷。身后脚步声响起,李靖与费青二人正疾步而来,橐橐的足音,顺即便将那份清晨的静谧踩碎。   庄见不由微微蹙眉,回头来看。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不由一怔,原来二人此刻面上都是一副担忧之色。   庄见诧异的问道:“怎么了?干啥一大早的就愁眉苦脸的?”   李靖微微摇头,神色间大是忧虑。费青轻轻的道:“将军,今早回报陛下的信使返回,道是陛下听了可敦的传信,并不在意,执意往边关而来。只说大隋兵强马壮,数十万劲卒相随,正要威吓一下始毕小儿,此刻,离着这雁门郡已是不足百里了。”   “啥?”庄见闻听大惊,不由的叫了出来。我Fuck你个老母的!你丫个老渣就是想死,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吧。明明知道人家要袭击你,还巴巴的送到人家嘴边。我日了!庄见这一刻简直要抓狂了。方才赏日出的大好心情,顿时已是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这个老杨不知咋想的,怎么自大到这种地步了!你丫要死,滚远点死啊,老子这还想在草原上逛逛,打些个野味啥的呢。你个老乌龟不来,那突厥人自是没什么兴趣来骚扰,但你堂堂一国之君跑来,这不是吊着人家来吗。   我的假期啊!庄见不由的哀叫一声,这个老渣非要来,自己可是消停不了了,昨天席上就听说这附近有着两股盗匪,乃是异族人敬盘陀和母端儿所率,都是一些马贼,来去如风,多有对各处窥伺。这会儿,老杨过来,外有突厥图谋,内有马贼肆虐,一旦出点什么岔子,自己那还用玩吗!庄见很恼怒。   只是怒归怒,怒完了这活儿却是还要去干的。气急败坏之下,想想那突厥隐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又已经报知了杨广,倒是可以暂且放一放。但那关内的盗匪可不能任他们存在,不然一旦冲撞了老杨,那自己可是要受大瓜落了。当下与二人商议一番,便由二人带着骁骑营,接连太原李渊部,先剿了那两路盗匪再说。庄见自己却要在这边安排具体的接驾事宜。   李靖费青二人接令,自带三千骁骑去了。只将黑熊等五十亲卫留下,与罗世信和雄大海护着庄见。   庄见回头看看已经升的老高的日头,空旷之下的草原,水气蒸腾,隐隐间,风云激涌,已不复方才那般平静。这边关之地,只因杨广同志一念之下,已是风声鹤唳,暗流涌动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云起   公元615年,隋大业十一年。这一年,历史上发生了几件影响极为深远的事件。七月,著名的古玛雅帕伦克国王巴加尔二世登基为王,时年十二岁。自此,东征西讨,创造了极为辉煌的玛雅文化,史称“帕卡儿大帝”。   也是这一年,日本圣德太子丰聪耳利用佛教影响,一举奠定了以天皇为中心的政治体系,并遣使入隋,首次提出与中国的平等地位的要求。隋炀帝杨广虽是不喜,但迫于国内形式的紧张,只得默认。日本由是进入飞鸟时代,野心逐渐显露。   大隋国内首个真正的割据势力,有名的吃人魔王朱粲称帝,建元昌达。中国版图再次分裂,鄂西脱离大隋政治统治,使得各地造反势力声气大振,大隋形式日趋落暮。   也正是这一年八月,大隋皇帝杨广罔顾庄见等人传警,正率十万大军进入雁门郡。隋忠国公庄见,在派遣大将李靖和费青与山西河东抚慰使李渊,共同剿灭盗匪母端儿,收服敬盘陀后,无奈的在雁门关将皇帝杨广迎入,并出了长城畅游草原。这一天,正是八月十二日。   夏日的草原上,骄阳似火,大隋皇帝杨广的行宫内却是凉爽如秋。巨大的冰块丝丝的散着凉气,将帐内的暑气驱除的半丝不剩。忠国公庄见满面悻然的立于皇帝房内,看着满面笑容的皇帝杨广,直恨不得一个老拳捣他个二比零。   “爱卿等传警说那始毕小儿欲要袭击朕,此番朕十万雄兵以临,那始毕小儿却在何处?哼哼,卿等忠心朕自知之,然尔等却忘记一事,那便是朕乃千古一帝,文治武功何等强盛,始毕小儿若知晓朕御驾亲至,又怎敢妄动。”老杨同志神采飞扬,不屑的喷散着唾沫珠子。   香蕉你个巴拉的!你丫就拽吧,你大爷的,老子倒霉,这次算是给你个老乌龟拉下水了。但愿如同你这老乌龟说的,那始什么毕什么的家伙不来。要是来了,就以人家那整天在草原上的本事,不把你个老渣整成零碎了,老子就跟你丫个乌龟姓!庄见心中大叫倒霉,肚内腹诽不已。   他这半月以来,为了迎接杨广,实是累的够呛,别说当日抱着出来游玩的心思没了,就算有,也是玩不动了。好在李靖等人传来消息,已是靖清后路了,此刻正扎营在淳县候命。双方合力之下,将敬盘陀和母端儿肃清了,不然这会儿庄公爷真是要跑去上吊了。   耳中听着老杨自吹自擂的,只得强忍着恶心,满面堆笑的点头称是不已。只是心中却是隐隐觉得极是不安,便如同四周有无数恶狼窥伺,总让他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为保自己小命,他早将黑熊等人远远派出哨探,唯恐给人打了闷棍,这会儿不见众人回转禀报,却被老杨叫进宫来问话,心中却是腻歪的透顶。   此刻,老杨同志一通吹嘘之后,那面色却是有些不虞。不为别的,放在平日里,不用自己说,这小无赖也会大把的奉承送上,今日怎么好似心神不属的样子,虽是满面堆欢,但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且在自己说完后,除了一通是是是,皇上圣明后,就再无下文了,让老杨大是不爽。   眼见他眉间犹是轻锁,心里也失了兴致,只得轻咳一声道:“爱卿可去安排下,明日朕要再往北二十里,赏玩这塞外风光。令众将各带弓矢随行,朕要在这草原上纵马行猎,让世人知晓,非只中原是朕的天下,便是这千里草原,亦是朕的围场。”   啥?还往北二十里?!庄见心中打了个突儿,抬头看看杨广,藏在袖子中的双手使劲攥了攥,真想就此向前直接捏死这乌龟。喵了个咪的!在这儿已经很危险了,还往北进,这厮典型是寿星公吃砒霜,活腻歪了。不行,你疯老子可不能陪你疯,明天咋也得找个借口不去才是。不然的话,一旦有事,把小命搭上可是得不偿失了。   眼见杨广双目寒光闪闪,面上赶紧做出一副敬佩之色赞道:“哎呀,皇上果然是英勇无敌,机智勇敢哈。嗯嗯,也是,以皇上的王八之气,那个什么屎屁可汗肯定是远远闻到了,就要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这股子无敌之气伤到。臣这就去安排去,不过那啥,臣这几天为了迎接圣驾,忙得跟头把式的,唉,已是闹肚子闹了几天了。而且,皇上明日大展神威,肯定是满载而归。这野味烧烤一事儿,可是有章程吗?”   杨广听这小子终是肯拍自己马屁了,对于这厮言语间的陷阱,却是毫无所觉。一张脸不由的由阴转晴,眯着眼睛很是舒服的享受。听到他问什么烧烤之事,不由的一怔,疑惑道:“朕自然是只管围猎,那侍弄猎物之事当有光禄寺随行之人料理,朕又管的什么烧烤?”   庄见大摇其头道:“皇上,这怎么可以呢?要知道这捕猎的乐趣,不单单是猎取的时候,那最后享用,亲手烤制的过程,更加是其乐无穷的,而且还必须要各种器具完善,光影氛围到位才行,光禄寺那帮吃货又怎么能了解呢。不如这样,臣虽然是弓马娴熟,但跟皇上一比,可是差了不是那一个两个档次的,明天就不去跟着受虐了,就在家为皇上把这烧烤大餐的器具啥的给准备好,这样等皇上满载而归的时候,也可亲自感受下那种氛围,皇上您看咋样啊?”庄公爷转着眼珠儿,瞬间已是想好了脱身之策。   “哦?爱卿要亲自出手给朕准备?”老杨同志大感兴趣的问道,话说自上次二人同桌而食后,老杨同志已是知道这家伙对吃之一道,貌似极为精通,此番听的他说的稀奇,不由的怦然心动,微一寻思,便自应了,庄见大喜。   辞别杨广回到自己营帐,一进门便见黑熊几人满面焦急的来回走动,眼见庄见进来,急忙上前叫道:“老大,怕是形式真的不妙啊。”   庄见一惊问道:“咋?赶紧说说,发现了什么?”   黑熊喘了口气,这才道:“小的今日带着十个弟兄,直直往北走了三十里,只是一路上,那常见的牧人却是一个也不见了。有几个营地,看样子根本就是刚刚离去不久,那些地方都是水草丰美的地儿,没有道理就那么弃了。小的暗暗盘算,怕是定然被人遣散所致,要真如此,想来那个消息恐是不假。草原铁骑突袭之能极是快捷,三四十里转瞬既至,这可不能不妨。我等眼见情势不妙,也未敢再往前去,万一遇上敌方斥候,一个不好,引得他们立时来攻,怕是咱们走也走不脱了。还望老大早拿主意,咱们该当怎么办才好。”   庄见心头一沉,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半响忽道:“你们赶紧收拾,悄悄的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不妙,咱们直接溜之乎也就是。那个老乌龟要发疯,由得他自己疯去,咱们可是不陪的。只是收拾的时候,千万小心,可不要给人家看到了,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了。老子可不想当那个什么杨修,别没得最后自己个儿给人当鸡翅膀啃了。而且最好别让人知道咱们已经发现了不对,找个法子让别人顶缸去。”   黑熊心领神会,嘿嘿一笑,点头应道:“老大放心,咱们兄弟做事绝不会给你丢脸。正好今天听的下面人说宇文大人要的一些好酒要送来,咱们便可说去接应就是。再将这个消息稍稍露丝口风给他们。以内廷的力量,自会去看个明白,那到时候,一旦有事儿,顶缸之人自是有了就。”说罢,一阵的干笑。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让他赶紧去准备。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的一阵无语,话说黑熊同学原本是个多么忠厚之人啊,现在咋就变得这么奸诈了呢?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啊。   当夜,整个行宫一片笙歌,唯有庄见的亲卫营如临大敌,各自扎束停当,神鹰小白也自振翅在高空往来盘旋,以防万一。   翌日,晨曦初露。大隋御营内一片喧哗,埋锅造饭,洗刷扎束。众人都是轻衣皮甲,挎弓挂箭,准备跟着皇帝一展身手。   等到庄见等人出来,众人看的却是一愣,这帮人似是总与他人不一样。这种时候,本是该轻松的,他们一个两个的却是重盔厚铠,各提兵器,俨然如临大敌一般。甲叶子哗啦啦作响之际,纷纷扳鞍上马,虽只五十人,但却自有一股子煞气弥漫。   众人正自窃窃私语,暗自议论之时,却忽听的营外一阵蹄声响起,随即就见几个面生之人,对着营门外手外扬起一块牌子,便急匆匆而入。不多时,但见宇文大人帽斜衣歪的,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嘶声大叫道:“速速戒备!速速戒备!有敌来袭!有敌来袭!”喊罢,也不理众人愕然模样,已是急惶惶往行宫内奔去。   等到众人醒过神来,忽觉地面微震,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急速滚动一般。刁斗上的哨望士卒眼见极远的天边似是忽然扬起一线黑云,尘头大起。骇然之下,已是拼命的敲响金锣。   行宫内,杨广正自慢条斯理的更衣,耳中忽闻金锣之音不觉一愣,正要开口问时,却见宇文化及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嘶声大叫道:“陛下!陛下!速速躲避!突厥反了!突厥反了!”   杨广心头一颤,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将桌上铜镜带动,一声大震落于地上,君臣二人同时一惊。杨广面色铁青,转头怒道:“慌些什么!究竟怎么回事,速速给朕报来!”   宇文化及艰难的咽口唾沫,颤声道:“回禀陛下,突厥始毕反了。此番率铁骑三十万,正往吾皇这里杀来,相距不过百里,还望陛下急速避之,迟则晚矣!”   “什么?三十万!”杨广乍闻此言,心头不觉一阵的狂跳。他此番北巡,本带了四十万大军,只是多为民夫后勤之人,真正的士卒不过十万而已。本来接了妹妹安义公主,也就是嫁了突厥始毕可汗为妻的那位可敦的信息,并没将始毕放在眼内。只道那始毕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哪晓得这位老朋友早已等这机会很久了。这次不动则已,一发竟是三十万控弦之士来袭,看样是铁了心要反隋自立了。自己这十万士卒,立于这空旷的草原上,如何是这帮草原人的对手。   杨广霎那间面色一片苍白,再也顾不得帝王尊严了,急急下令全军速速撤往关内。也不去乘那玉撵了,略一收拾,奔出宫外,翻身上了一匹御马,便往外冲出,一众禁卫急急护着,紧随而出。   到得营外,忽见前面几十骑迎面而来,个个人如虎马如龙。虽只数十骑,俨然有万马千军的气势。心惊之下凝目看去却是不由大喜,为首之人正是手提大铁勺的庄见庄公爷。   此际眼见皇帝奔出,急急迎上,行礼道:“皇上不用慌,臣来了。”说罢,却转头对跟在杨广身后的宇文化及道:“宇文大人,这行宫内的军马都奉你之令才动,还请你殿后抵挡,小弟这就护着皇上先走一步了哈。咱们关上再见啊。”说罢,也不理宇文化及已经面青唇白了,挥手令亲卫护在众禁卫一侧,拨转马头,几百骑已是泼剌剌直往雁门而去。   宇文化及满面铁青,哪晓得庄见这个关头摆了他一道。只是这会儿眼见皇帝根本顾不上他,只得咬牙跺脚,转身喝令众军急速准备应敌。行宫内众仆役也顾不得收拾了,只将行宫匆匆拆卸完毕,留下一地的旌旗仪仗,由仓促摆好阵势的大军护着,急急的往雁门撤来。   茫茫的草原上,呼哨声漫天,苍凉的牛角号不绝而响。突厥铁骑狂奔急追,呼!嗬!的呼声震天动地。如同一波波的黑色浪头,翻涌而进,向着前方不远处的赤色人群扑去。雁门之变,爆发了! 第一百八十章 困守雁门   隋大业十一年夏,八月十三,突厥始毕可汗先是悄悄将兵马潜至雁门附近,等到大军云集,突然发动,奔袭皇帝杨广行宫。   炀帝猝不及防之下,又兼兵力悬殊,只得仓皇退回雁门躲避。等到雁门关大门终是缓缓的合上后,杨广方才大松口气儿,在庄见和德全的搀扶下,立于城头北望。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尸横四野,不知多少随从军士落在后面,顺即成为了那草原的肥料。后面黑色的浪潮波涌翻滚,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漫山遍野之间,俱是胡骑奔驰。呼哨声,号炮声,马嘶声,铺天盖地。尘头直直扬起数十丈高,天地间杀气凛冽,声势好不浩大。   杨广满面苍白,呆呆而立。一时竟是不能相信,自己堂堂千古一帝,竟要面临这么一天。眼见胡骑呼啸而至,最前排众马疾驰,突厥骑手个个弓身贴于马背之上,临近关前,忽的齐齐举弓,嗡然声中,万千箭雨已是如骈而下,天地间霎时间一阵阴暗。   这却是胡人最擅长的骑射之术,后世一个伟大的霸主,曾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出令他的敌手闻风丧胆的奔射之术,横扫欧亚大陆。此刻,这种奔射虽是尚未至尽善尽美,但胡人的长弓蛮力却是依然让这种攻击显出莫大的威力。   城头众军纷纷躲于女墙之下,举盾遮挡,那箭如雨般落下,“笃笃笃”之声不绝,直似雨打芭蕉,箭雨密集处,登时响起一片的惨叫声。却是那未曾躲好的隋军中招惨呼。   庄见此刻面色如土,双腿忍不住直是发抖。他虽是后世几番出生入死,就算来了这隋末时空,也是经了一番战阵的,但终归是从未见过这种数十万人争战的大场面。一时间,满目放光之余,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浑身血脉贲张,竟是不知是因激动发抖还是害怕发抖了。   眼见漫天箭雨降下,城下那胡人狰狞的相貌更是瞧了个清清楚楚的,胸中那股子泼赖性子不由的再次抬头,热血冲动之下,不由的仰天大叫起来,手中大铁勺挥舞之间,已是将射向杨广和自己的箭枝尽数挡住。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等人,都是各挺兵器纷纷挥舞拨打箭枝。   杨广此刻兀自难以从这种震惊中醒来,直等到一支弩箭带着恶风噗的射到黄罗伞盖上,才让他蓦然而惊,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却正正拂上一支被庄见挡下的羽箭,刷的自袍袖穿过。直吓得杨广心胆俱颤。   心慌胆怯之下,哪里还敢在这多呆半刻,急急的就往城下退去,只是走出几步,回头看时,却是又气又急。只见庄公爷满面兴奋之色,双目闪着狂热的光芒,仗着身上手上的宝甲护持,只将那只大铁勺舞的如同风车一般,明明只是抵挡射来的箭枝,又不是杀敌,这位爷却好似是乐此不疲,大呼小叫的玩的不亦乐乎。别人都是躲在城墙下,用兵器拨打空隙中漏来的箭枝,只有他老人家却是挺身立在城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只是就算有那没被挡住的羽箭落到他身上,也是对他毫发无伤,让这厮大感拉风,倒也把城下射箭的众突厥兵看的傻眼,不知此人是神是妖,竟然箭不能伤。眼中望向他时,不觉大有惧意。   “庄卿,你不下来保护朕,在那乱忙些什么!”耳边忽的传来大BOSS气急败坏的声音,庄公爷这才如梦初醒,手中大铁勺挥舞,将射向他零散的几支箭拨开,转身拖着大铁勺回身跑来,嘴中应道:“I e,I e。皇上不用慌,咱这就来了。”   等到奔到皇帝眼前,却见这位昔日的君王,目光散乱,竟是有些恍惚。庄见心中一惊,连忙和众人护着他急急往府衙中躲去。   到得衙中,后面各大臣陆陆续续而来,君臣相见,自有一番悲凉。除了那位庄公爷之外,人人面上都是一片犹急之色,对关外胡骑的突袭,议论纷纷。   杨广耳中听着下面一片刮燥之声,想及当日妹子给自己送来的密信,自己却是毫没在意,只道天下间无人敢与自己争锋,此番来看,却是大大的错了。这会儿,外面大军将关卡紧紧围住,如何应对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想到这儿,不由长叹口气,开口问道:“众位卿家,如今突厥作乱,兵围雁门,你等可有良策退敌?”   他开口问来,殿上忽的一静,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无语。杨广心中烦躁,不由恼怒,拍案怒道:“往日尔等言语何其多耶,怎么此刻竟无一人说话?难不成都是哑巴了吗!”   他这一怒,众臣不由的都是惊惧。正自大眼瞪小眼时,外面郭达来见,跪地请罪。杨广急问道:“贼退否?”郭达叩首道:“托陛下神威,胡骑已退,只是却并未远离,只在关前扎下营寨,将这关卡围住了。”   杨广大惊,半响方才摆手让他起身,问道:“你既是这雁门守将,朕来问你,可能出战,将贼击退?”   郭达一惊,慌忙跪倒道:“回禀陛下,突厥大军此来几有数十万,我雁门兵力不足,便是加上陛下所率之军,亦不足其半数,兵力悬殊甚重,实无胜算。再者,此刻胡骑士气正盛,若是冒然出关,臣只恐必是失利之局,还望陛下三思。”   杨广烦恼道:“如此,将之奈何?便如此坐困愁城不成?”   郭达微一踌躇,方又禀道:“陛下,此番城中共有大军十五万,而此地粮草只堪旬日之用。若是不能另出谋算,便是坐守也不可得。臣以为,此时当先设法激励士气,胡骑利在突击,攻城却非其长。我等只要坚守关隘,再请陛下发召,使各地勤王之军来此救应,方为上策。”   杨广闻听大惊失色,旬日?!二十天!!二十天后要是不能召来救兵,自己等人岂不是束手就擒了!惶遽之下,不由问道:“离此最近之地是何处?可能召来救兵?”   郭达黯然摇头道:“离此最近之处乃是淳县,臣早已派人打探过,那边也被突厥围住,幸赖忠国公麾下费、李二位将军所带三千军士在彼,堪堪守住。想要突围来救却是不能,至于其他地方,雁门郡下四十一城,除淳县外,尽皆陷了。胡骑往来,道路不通。”   杨广闻言楞然而坐,面色木然。郭达回完话,不听叫起,心中忐忑,只得跪着不动。庄见眼见杨广神思不属,似是吓得呆了,不由心中鄙视。话说咱就是让人打死也不能让人吓死啊。你个老乌龟亏得还是皇帝呢,不知道当老大的不能慌啊,你丫的一慌,那下面的小弟们还混个屁啊,铁定是一哄而散,各奔前程的景儿了。   他见众大臣都不出声,知道这会儿自己可是不能藏拙,否则,外面那些长的跟牲口似得家伙不走,这城里困住的可也不光是皇帝,还有咱见哥呢。   当下探身轻轻拽拽杨广衣袖,俯身低低道:“皇上,先让人家起来啊。您不说话,吓死了他咋办,守城可靠他盯着呢。”   杨广被他一扯,这才醒悟,低头一看郭达,果然见他满头大汗,面色惊慌。心中不由微微一叹,温声道:“郭卿家,快快请起。此番朕能得存,卿当首功也。且起来说话,不必再跪。”   郭达早见方才庄见动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谢恩而起,站在一边。杨广左右看看,皱眉道:“方才郭卿家所献之计,众卿可有异议?若是没有,又当使何人突围出去?”   宇文化及眼见皇帝面露难色,料得皇帝怕是对这条计策不是很看好,心思微微一转,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郭将军此计太过保守。倘若一旦此人冲不出去,岂不耽误了时间。臣以为,我大隋军卒强劲,可选几千精锐勇士,先护着陛下冲出去才是。”   杨广听的目光一亮,大是意动。庄见也是心动,话说这个办法要是能成,那雁门之围也就不解自解了。正是如同偷儿要偷的物件不在了,自然不会围着转悠了是一个道理。正自暗暗点头之际,不妨旁边转出一人怒喝道:“此计乃害君之计也!断不可行!”   宇文化及面色一变,转头看去,却见乃是纳言苏威。苏老头此刻满面怒意,颤巍巍的躬身道:“陛下,此刻我关中军卒守城有余,攻击不足。更兼那马上突击正是胡骑长项,我军便只数千,如何能护的陛下周全?陛下乃万乘之主,怎可如此盲动?此计绝不可行!”   宇文化及满面羞惭,待要再说,旁边民部尚书樊子盖亦出班道:“苏纳言所言有理,陛下身处险境,不可存侥幸之心,否则一旦有失,大势去矣。今陛下只需许下承诺,重赏军中士卒,众军必效死命。胡骑虽利,却不善攻城,我等虽困于此,却安如磐石。如此,再派精兵冲突,将陛下诏书传出,只待各地勤王之兵到了,胡骑无能为矣。郭将军方才所言实为万全之计,望陛下思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突围求援   樊子盖一出来说话,旁人再无言语。毕竟这位民部尚书当日曾参与杨玄感平乱,对那军伍之事比之旁人却是更有发言权的。只是这三人所言都是当守,可城中粮草却是有限,要是一旦拖延时日,那始毕可汗随便宰两只羊,喝几口奶就对付过去了,但这城里可是拖不起啊,众人一时间都是皱眉。   庄见站在一边,也是低头苦思。他并没学过什么兵法,也不懂军事,不过想想在后世那个信息爆发的年代,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走的。只要将电视上,书本上一些耳熟能详的军事战役拿过来改改,岂不是既是现成的计谋吗。   心喜之下,挖空心思的将自己所知一一过了一遍,可惜,庄大少肚子里的墨水实在少的可怜,费了半天心思,愣是没想到一条可用的计策,不由的颓然放弃。   唉,要是外面那些牲口能少一半就好了!庄大少不由的暗暗念叨,刚刚念叨完,却忽的呆住,脑中灵光一现,却是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玩过的一款三国游戏里,每当自己大军围拢电脑城池时,总会有那么一支两支的军队,中了对方的假命令而被迫撤退。此刻,这雁门的情节几乎和那个情形如出一辙,若是能也给那什么屎屁可汗来个假命令啥的,将他的军队调回去一些,等他兵力一弱,这边自然可以一冲而出了。   想到这儿,不由脸上现出微笑。脑中已是好像代入了电脑之中,一个个假命令发出,外面一排排的胡骑不断无奈的撤退,他这正自意淫的欢快之际,旁边宇文化及早见,思及方才城外,庄见摆了自己一道,要不是自己手脚够快,怕不将性命就此交代了。这会儿眼见众人皱眉,唯独这个小无赖一脸的贱笑,不由心下一动,遂出言道:“陛下,臣观忠国公面带笑容,可见定是胸有成竹,陛下何不问之。忠国公向来足智多谋,想来必不让陛下失望的。”说着,嘴角不由勾起,大是得意。   杨广啊的一声,转头看来。他心中一直将庄见看做一个孩子,实是并未指望他能有什么法子。此时听的宇文化及提起,忽的想起这小无赖每每行事总能出人意料,或许真有什么好点子也不一定,当下不由的大是期待,望向庄见道:“庄卿,你当真有好办法吗?可说来听听。若能行的,朕定不吝重赏。”他知道这小子脾性,要是不说重赏,那是绝不会真心出力的。   庄见一呆,哪料到自己意淫也能出了祸事,瞥眼看见宇文化及嘴角的浅笑,心中不由大怒。喵了个咪的哈,宇文老乌龟,丫的玩咱是不?老子只不过刚刚想出了个可能,哪有什么好办法啊,你这厮要报复咱刚才让你殿后,居然给老子上眼药,行,这账老子记下了。回头要是不让你这老乌龟再脱一层皮,老子就跟你丫的姓!不,跟乌龟姓!老子改姓龟!   他满肚子怒火,只是这会儿却是发作不得,眼见老杨满面期待的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呐呐的道:“那啥,皇上啊,臣倒是有些个想法,只是还不太成熟,这个……那个……要不臣再想想再说好不?”   杨广听他真有想法,登时大喜,哪里还容他再想,当下不迭声的催促道:“卿家何须过谦,就算不成熟,自也可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详参详,强过你一人苦思。卿家只管说来,快快!”   庄见被逼不过,只得将自己方才所想吞吞吐吐的讲了,等到讲道假命令一出,敌人军队一队队的被调离之时,这厮已是满面兴奋,完全代入了游戏之中。只是他讲的唾沫星子四溅,手舞足蹈之余,对于这怎么施展那假命令,又由谁去施展,却是完全不知所云了。   杨广初时听他讲的头头是道,不由的心中大喜,不成想自己这个侄女婿倒还真有点偏才。但等到最后也没听到这厮说出如何施展那假命令时,终是悲哀的发现,狗肉就是狗肉,那是怎么也上不了大席的。眼见着这厮犹自手舞足蹈说的高兴,不由的长叹一声,挥挥手让他打住,却是连去问他也懒得问了。   庄大少被人打断,心中大是不爽,勉强咽下话头,心中却是不由暗暗鄙视。话说自己咋也算给大家指引了个方向啊,你们自己没学问,想不到好招,却枉费老子一番脑细胞,也不说给点补偿啥的,不厚道!忒他妈的不厚道了!庄大少狠狠的在心中比了下中指。   杨广此刻已是满心失望,正待要先允了激励士气,守住城池再说,却忽闻一人拊掌大笑道:“忠国公果然才思敏捷,此计大妙也!吾皇不必忧虑,臣保一人,定可让那城外胡骑仓皇而去,片甲不留。”   众人闻言不由精神一振,循声看去,却见班中走出一人,正是当今国舅,皇后萧氏的弟弟,内史大夫萧瑀。   杨广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位内弟,轻轻问道:“萧卿,你欲保举何人?又如何让城外胡骑撤去?跟……跟庄卿这个……这个妙计又有什么关系?”   萧瑀笑道:“陛下,忠国公方才所言假命令实是妙策,之所以不能用之,只不过缺少一运作之人罢了。只是陛下怎的忘了一人呢?陛下当日得了何人传警?那传警之人想必此刻还在陛下这里,只要让他回返,使那人再使假命令,只言北方乱起,想那始毕可汗得知老窝不保,如何还敢在此逗留,如此,我等只要待其兵动,从后击之,此战可胜也。如此来说,忠国公所献,岂不是大大的妙计吗?”说罢,目光微微一瞟庄见,捋须微笑。   杨广闻言,不由的霍然站起,满面豁然之色,连连点头喜道:“朕竟忘却她了。亏得萧卿提醒,否则几乎误了大事!此番若能成事,庄卿萧卿当记首功!”当下,急使人去唤当日突厥可敦派来传警的使者来见。   庄见在萧瑀提及那报信之人时,也是恍然大悟,暗暗佩服这老儿头脑好使。眼见他对自己瞟来的眼色,自是知晓这却是当日自己那两声舅舅换来的回报。当日二人共同查抄齐王暕府邸,临别之际,萧老头曾言,以后有事,定当全力帮助自己,当日只道他是随口一说,却不料今日竟真的得了回报。   庄见心中感激,对着萧瑀微微颔首,二人相对一笑,已是尽皆默然于胸,这舅甥二人的攻守同盟,就此签订了。   庄见看完萧瑀,却又突然回头对着宇文化及看去,宇文化及哪料到事情竟有这般变化,这小无赖的运气也忒好些了吧,这样都能给他掰扯上,他心中实是大感丧气。这会儿眼见庄见向他看来,只得勉强对着庄见微微一笑。却见庄公爷忽的一敛笑容,紧接着一眼闭起,一眼斜视,张口吐舌的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宇文化及只觉心中一突,险险没一腚直接坐倒,慌忙将头转过一边,心中已是砰砰直跳。话说上次这无赖敲诈自己时,貌似就是这般模样的。宇文化及忽然感到后脊梁一阵的汗毛直竖,似是隐隐听到了自己的钱袋在哭泣……   他二人这边做着小动作,那边德全已是将当日那突厥使者带了上来。杨广待他行过礼后,这才问道:“使者远来,朕上次政务多驽,未曾细问。此番唤你来,实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可能答?”   那使者面色沉凝,毫不以杨广谎言为忤,只是淡然道:“陛下有言尽可问来,小人但有所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广大喜,赞道:“好,不想皇妹身边竟有你这等人才。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那使者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小人名叫沙里巴吉,乃是可敦帐前内侍统领。”   杨广点头,又道:“今你突厥汗王谋逆,你身为突厥之人,是当效忠你们汗王呢还是效忠你们可敦呢?”   沙里巴吉面色一凝,起身伏地道:“回禀陛下,小人虽是突厥人,却是巴勒族。我族人昔日遭启民汗屠戮,已是百不余一。剩余族人尽数移往龟兹。小人当日被俘,若不是可敦收留,早已是枯骨一具。是以,小人心中只有可敦一个主人,他人便是天神,小人也只效忠可敦一人。”   杨广恍然,原来这人竟是原本东突厥都蓝可汗之人,如此倒也放心了。当下便将欲让他回见安义公主之事说了,沙里巴吉毅然点头应允。只是说起返程之事,却是为难道:“小人虽是知晓一条密道,可绕过大军回到王庭,但一来那道路太过难行,二来那处也有突厥士卒守候,只恐这会难以通过。若要回去,还请陛下派人护持,倒也正可一同前往,面见可敦,则所求之事更易成功。”   杨广大喜,只是听闻要派人同去,一时不由皱眉,不知何人可去。旁边纳言苏威出班奏道:“此行人数不能多,而面见可敦之人又必须机变灵活,更要身具护身之力,如此,纵观我朝之中,也只一人可行了。”说罢,老头的目光已是转向,正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庄公爷身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入草原   “我爱你,我滴家,我滴家,我滴天堂!!!!!!”无垠的草原上,一阵声嘶力竭,如同便秘般的声音飘荡着。   四匹马正踏着小步,在绿波中行进。便在沙里巴吉和罗世信、雄大海三人的满头黑线和一脸古怪之中,庄大少双臂张开,微闭着眼睛,正在面红脖子粗的狂放高歌。只是那歌声实在让人憋闷,恨不得找个地方恣意的排放一通。   这已是他们出了雁门的第三天了。当日在城内,老纳言苏威一言出口,顿时引来几乎所有在场之人的赞同,就连那位舅舅也是微笑点头,颇有非此子不能为也的样子。如此局面,让庄大少不由的瞠目结舌。话说自己的人缘当真就这么“好”吗?庄大少很郁闷。   于是乎,在老杨同志万般期待的目光下,庄大少悲忿的挺身而出,承接下了这一伟大的历史使命。   带好老杨的亲笔诏书,连半刻也未停顿,庄见便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和沙里巴吉出发了。只在临走之际,嘱咐黑熊等人转告李靖一声自己的去向,这边事情一了,让他先回家中照应着就是。黑熊虽是极想跟着一起去,但也知此行人数不能太多,只得垂头丧气的应了。   四人出得城来,在沙里巴吉的带领下,直奔山间而去。城外突厥人,眼见方才城头上,那个箭射不死的怪物跑了出来,倒也不敢过分逼迫。更何况几人去的方向乃是塞外,显然不是去搬救兵的。更因要抓的人乃是大隋皇帝,貌似庄大少这样的小杂鱼,终究还是不在意的。故而,只是稍稍抵挡,便放了他们过去,自顾收队回去了。   沙里巴吉等三人眼见如此简单的跑了出来,都是满心欢喜。唯有庄大少大是不乐。为啥?因为他老人家感觉自己不被重视!很不被重视!于是,在突厥人收兵往回去的时候,这位国公爷做了一件让沙里巴吉和罗世信、雄大海当场从马上栽倒的事情。纵马冲着收队的突厥兵士赶上几步,解开裤子,狠狠的撒了一泡尿,大骂了一通。这才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施施然而回。   看着那些突厥人莫名其妙的表情,庄大少很惬意。这帮傻子,哪里能了解咱中国语言的精粹,骂了你丫的都不知道,鄙视!鄙视这没文化的一帮牲口!只是回头想想,自己和一帮牲口生气,大是有失庄公爷的身份,这才收拾心情,吹着口哨招呼众人赶路去了。   只可惜,庄公爷的口哨并没吹多久,就不得不停下了。不为别的,因为没有人能在攀爬山崖的时候,还能分出一口气儿去吹口哨,除非,他对生活厌倦了。   等到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在深山老林中穿行了两天后,终是来到了突厥境内的一个边镇——富昌。   饶是庄见几人都是强壮汉子,这两天两夜的穿行,也让众人累的跟狗一样了。马匹等物早在入山时统统抛弃了,这会儿既然到了这镇子上,可是怎么也得买上几匹马代步才行。好在庄大少身上别的不多,那银钱等物却是从来不缺的,这些东西自有沙里巴吉去安排添置了。   这镇子叫富昌,却是既不富又不昌。镇上只得数十户人家,大多都是开着门店经营些物品。原本因着地处边境,往来商贾倒也不少,小镇倒是颇有些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此次两边突然的开战,虽说战争双方都是绝不会为难商人,但总是让很多人改了主意,不往这里来了。故而,此刻小镇便显得有些萧条了。   几人本就有事,也不多留,只选了个干净的小店,进了些酒食,稍事洗漱,便纵马往西而行。不过一天功夫,已是踏上了大草原。几日来,先是在阴暗浓密的老山林里穿行,后又是在满眼荒凉的边界路过,此刻,一踏上这蓝天辽阔的大草原,让庄见登时便是爽的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不由的身心俱畅。   欢愉之际,哪管旁人是否能享受了他那狼嚎,这厮便立时放声而嚎,恣意而叫。沙里巴吉这三天跟着,已是多少了解了这位大隋贵人的脾气,此时,也只能摇头报以苦笑。雄大海却是外粗内细,少有多话。唯有小罗同学憨直,此刻实在是听的毛孔痉挛,汗不敢出了,当下上前拉住庄大少,小心的道:“那啥,少爷,我听巴吉说,这草原上狼是极多的,若是碰上狼群,就算三五百人也不是对手,您这般叫法,万一召来狼群可就不妙了。要不,您先歇歇,喝口水啥的?”   嗯?有狼群?庄大少嚎的正爽,乍听到此言,也是不由激灵灵一个冷战。娘希匹的!这要碰上狼群,确实是麻烦的很。嗯嗯,不唱了不唱了。咦?我香蕉你个巴拉的!死萝卜,你啥意思?说老子的歌喉是在招狼吗?要教育!一定要教育!   庄大少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大怒。霍的回头,抬手就在小罗同学探过来的头上,连敲两个爆栗,怒道:“你丫懂个屁啊!这首歌叫《天堂》!名曲啊!腾格尔那丫的成名作呢!懂艺术不?奶奶的,让你听简直是侮辱!是侮辱艺术!今晚你没肉吃了!等你啥时候有了艺术细胞,再给你恢复待遇!”   “啊?不是吧,少爷啊,你不会这么残忍吧。那俺岂不是再也捞不着吃肉了!换个条件行不,一天吃五斤肉好了,行不?”   “不行,没得商量!嗯?慢着!啥叫你再也捞不着肉吃了?你的意思是永远听不懂少爷的歌声咯,哼哼,少爷要考虑把白面卷子也控制下。”   “啊?没有的事儿啊,少爷,冤枉啊。你不能这样对俺啊,俺可是一直忠心根根啊。少爷,要不改成一天吃两顿行不?”萝卜同学咬咬牙,很悲痛的说。   “猪!那叫忠心耿耿!不是根根!唉,没文化真可怕,不用说了。一顿!只能吃一顿!”庄大少有机会给别人修正成语,心中大爽,终于慈悲了一把。   主仆二人一路吵吵闹闹,直让旁边的巴吉看的目瞪口呆,对二人之间的这种情谊,他很难理解。主人是天,仆人怎么可以这样呢?巴吉只是摇头叹息。   “喂,我说,傻了吧唧啊,咱离着你们那啥王庭还有多远啊?”耳边忽的响起那位奇怪主人的问话声,却让巴吉额头顿时又挂满黑线。这位主儿貌似很喜欢给别人起别号,只是水平实在太差。自己好好的名字,那是历经考验的意思好不好,怎么就给叫成傻了吧唧了呢!   巴吉很郁闷,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这位主儿压根就没有半分愧然之色,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回道:“回禀尊贵的大人,这里离着我们王庭,还要走三天的路程。”   “啊?还要三天啊,唉,没近路吗?啥密道之类的,一天什么的就能到的那种。”庄大少在草原上走了半天,已是失去了开始的新鲜感,眼见着放眼四望都是一片绿色而已,甚是无聊,便有些心急了。   “尊贵的大人,那是不可能的,草原是最公平无私的,他不会向山林那样隐藏着机密。要想快,除非我们有着您天上那只神鹰般的双翅。但天神赐予了我们擅于创造的双手,已经收回了我们飞翔的能力,所以我们只能依靠忠实的伙伴——骏马,载我们奔驰了。”巴吉伸手一拍坐骑,诚恳的回答道。同时,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直飞在他们头顶上的小白,话说他很是钦佩这位大人,他一定是神的使者,竟能驭使这样神骏的飞鹰。   “OK!OK!不要给我上课,我知道了。”庄大少对这些外族人一说话,就产生丰富的联想很是吃不消,连忙拦住。“既然还远,咱们就加快点速度吧,不然这样走下去,老子早晚变成羊,这一天三餐的都吃羊肉,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啊!”庄大少苦闷的摇头说道,随即扬鞭催马,当先纵马飞奔起来。   巴吉愣了一下,不明白吃羊肉和变成羊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雄大海哈哈一笑,提马跟上,到了他身边,伸手一拍他肩膀,笑道:“巴吉兄弟,不用想了,咱家老大的话向来高深莫测,你又怎么想的透,还是走吧。驾!”随着一声叱喝,亦是飞奔起来。   巴吉楞然,随即微微一叹,也是催马而行。话说汉人的学问确实太深,不适合咱草原汉子的,巴吉如是想到。   四人叱喝声相继响起,四匹马已是伸颈展足,飞奔起来。迎面劲风激舞,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奔驰,没有两边的参照物,人的感觉便犹如自己飞起来一般,庄见这会儿才又体验到了草原的妙处,不由的兴趣大增,连声喝叱之间,那马愈发奔的急了起来。巴吉等三人急急跟上。   四人一直往西,随着渐渐的深入,草原上已是时不时的能看到些牧人的蒙包和成群的牛羊了。有时候还能看到大批的野马群,自天边驰过,蓦地又在齐声的欢嘶中,翛然隐于天地交接处,草原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狼群   等到下午时,四人已是驰出了两百余里。胯下马匹浑身是汗,肌肉抖动,庄见等人这才紧了紧缰绳,将速度慢了下来,让马儿缓缓踏着小步行进,休息一下。   远处几顶白色的帐篷显现,如同开在绿野中的花儿,成群的牛羊在毡帐不远处,惬意的享受着上天赋予他们的鲜美青草。天边忽的传来一阵银铃声,东边的地平线上现出一队马队,和庄见等人平行的行进着。   不一会儿,一阵美妙的歌声响起,是一个异族少女用他们独有的语言,在欢唱着什么。那歌声清凉高亢,婉转回旋,虽是简单几句,却是被那女子唱的百折千回,让人听了不由的回肠荡气。   庄见勒停坐骑,侧耳听去,虽听不懂歌词,却觉那歌声似是一首情歌,热烈奔放,一遍遍重叠而上,眼前似是忽的显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执着而又热情的在追逐着自己的爱人,心中不觉柔情大动,想起了家中诸女,一时间嘴角含笑目光迷离了起来。   那歌声犹如阳关三叠,清丽绝俗,几声反复之后,方才渐渐隐去。几声粗犷的男声响起,似有人在大声叫好,随之而起的,却是那少女咯咯的娇笑声,如同珠溅玉盘,听来甚是得意。   那马队走的极是迅捷,不多时就已隐在地平线之下。庄见听的那女子笑声如此好听,心中便起了好奇的念头,暗暗猜测那女子的样貌,不由的极目眺望。耳中传来罗世信的喃喃自语:“这女子的声音真好听,唱的歌儿可比少爷好听多了,最起码招不来狼是一定的。”说罢,不住的摇头晃脑,似是陶醉不已。   庄见恼羞成怒,方要开口驳斥他一番,回头间,却见巴吉正自满面异色的望着那女子远去的方向,脸上分明是一种爱怜横溢之色。   庄见心中一动,眼珠转了两转,突然开口问道:“那女孩是谁?”   巴吉下意识的答道:“那是额根特勤,我们突厥的……”说至此,突然住口。转头注目看着庄见,见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只得接着道:“听声音像是我们额根特勤,但小人不敢确定。”   庄见听的大是疑惑,问道:“那啥额什么根什么的勤,是个什么东东?是官吗?还是名字?她是做什么的?”   巴吉听他言语大是无礼,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却又平复道:“额根是封号,特勤便是王子之意。对于女子乃是上国公主的意思。”   庄见大感兴趣,满眼放光的探头问道:“哦?你是说刚才那是你们突厥的公主咯?嗯嗯,她歌儿唱的倒是真不错,几乎可以赶上我了。只是不知道她长相如何,可能跟她那小声相配吗?”   巴吉面色涨的通红,抗声道:“大人怎可如此猜测!要知道咱们额根特勤乃是突厥第一美女,她的美貌就算是高山上最美丽的花儿也要羞愧,她的声音,便是最擅于唱歌的百灵也不敢媲美。她是我们突厥的凤凰,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月一样,世间却是再无什么言语能描述她的美丽的!”   巴吉一通话,如同放爆竹一般滔滔而出,只把个庄见和罗世信、雄大海三人听的目瞪口呆。打从认识这位傻了吧唧以来,一直见他都是淡淡然的,对什么事儿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哪成想,今日不过是问了句那啥特勤的面貌,竟惹得他这么激动。   庄见满面古怪之色,不停地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沙里巴吉目光毫不退让,紧紧的迎向庄见。于他心中,那位小公主实是如同天人一般,怎么也是容不得别人有半分的亵渎之心。如今,庄见那句话显然对公主的容貌大有猜疑之意,沙里巴吉觉得简直是忍无可忍了。若不是这人乃是可敦的客人,自己定要与他一战,为特勤讨回这不敬的公道。   庄见看他目光中弥现一份坚定,不由的大是惊愕,半响忽的笑道:“嘿嘿,我说傻了吧唧啊,你可是偷偷喜欢你们这位公主,但又不敢跟她说,对不对?”   沙里巴吉本是满腔的愤怒,这会儿猛然听到庄见这句话,不由的一窒,满腔的气势顿时泄了,摇头叹道:“大人莫要取笑巴吉,巴吉只是个黑民,又怎么敢对特勤有着非分之想呢。其实,部落里又有那个不对特勤爱慕呢,她是那么美好,美好的让世间的一切,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巴吉能在远处一直望着她,看着她如同太阳般的笑容,听着她犹如拉姆河清澈如水的声音,就已经很满足了。”说到这儿,不由的目现痴迷之色,满面的爱怜之意却是浓的化也化不开。   庄见一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是引得他长吁胸怀。他却不知,草原上的儿女,对于感情向来便是直言而述,并不遮掩,便比之后世之人也是毫不稍逊。庄见在大隋呆的久了,这番可是有些大出意外之感。只是觉得此人磊落豪爽,爱便爱了,毫不掩饰,大对自己的脾气,不由的欢喜。   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别灰心。喜欢就去追,见到喜欢的姑娘,只要她还没嫁人,咱就有机会!就算她嫁人了,咱也可以让她离婚再嫁给咱的!怕啥,我支持你!”   他这一番话说出,顿时让旁边三人听的都是一阵的头晕。话说草原上虽说开放,但那等搅黄人家婚姻,就为了娶人家老婆的事儿也是做不出的。这个无赖自己龌龊,却是不教人学好。   巴吉听着他这一番话,不由的大感无力。眼见这厮想法龌龊,又怎知自己心里虽是喜欢特勤,其实更多的,却是如同长辈对可爱的小儿女的关爱之情。但自己这番心思,倒也不必去和这位主儿多说的,当下只得苦笑摇头。抬头眼见日已偏西,遂岔开话题道:“大人,此时天色尚明,若是大人想要快,咱们就再赶一段路。若是保险起见,咱们便往前面毡帐借宿一晚,不知大人如何决断?”   庄见“唔”了一声,手遮凉棚抬头看看,摇头道:“咱们就再赶一会路吧,这会儿大白天的,停下也没事干,反而闲的难受。咱们都带着帐篷呢,等到天黑了,赶得累了,走到哪儿算哪儿,扎营睡就是了,何必在这浪费时间。走!再赶一程!”说着,已是提鞭喝叱,纵马而行。   此刻,几人坐骑都已回复了体力,也不虞马力不支了。沙里巴吉张张嘴,待要说什么,却见庄见早已蹿了出去,只得紧上一鞭,急急赶上。   几人一路无话,堪堪天色暗了下来,已是到了一处林子附近。庄见这才叫停,准备在此过夜。   几人下的马来,自有巴吉帮着将各自帐篷扎好,罗世信和雄大海去林中砍些树枝来生火。等到二人回来时,却是欢声不断,竟是顺了两只獾回来,让庄见这个吃腻了巴吉准备的羊肉的人大是兴奋。   当下,将那獾剥皮洗净,将内脏都给了小白,便架上篝火烤了起来。月色下,篝火上獾肉烤的吱吱流油,阵阵香气飘散开来。庄见想及此时尚在雁门中等着救兵的皇帝等人,定然享受不到这般悠闲的心情,一时对于自己此番突围送信的差事,倒也首次感到值了。   等到几人吃饱喝足,分配守夜。雄大海和巴吉先守着,庄见和罗世信便先自睡下。这几日白天铆足了劲儿赶路,在马上颠簸一天可是累的狠了。倒下不久,就酣然入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庄见忽的感到被人推醒,心头不由大怒。他方才正自好梦连连,梦到了自己见到了那位唱歌的特勤,一见之下,果然是天香国色,艳丽无双。正自眉来眼去,勾搭上手之际,却被人此时叫醒,怎不让他怒上心头。   只是睁开眼不等他说话,就见雄大海和罗世信早已是握紧了各自兵刃,神情紧张的盯着四周。巴吉也是握着一把弯刀,一手犹在推着自己,眼睛却也是看向外面。帐后几匹马不时的嘶鸣不已,显得甚是不安,踏踏踏的不断刨着蹄子。四周隐有阵阵腥风传来。   庄见一个激灵醒来,翻身而起,几步冲到坐骑前,将自己的苗刀拿在手中。他那独门兵刃大铁勺,却是未曾带出。一刀在手,不由胆气一壮,这才走到巴吉身边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   巴吉沉声道:“大人,你仔细听。恐是咱们怕什么就来什么了。”   庄见一愣,忙侧耳听去,一听之下,不由的毛骨悚然,失声叫道:“是狼!”   巴吉微微点头,并不多言,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弯刀。庄见眼见罗世信和雄大海,正自撅着屁股向外张望,想想这厮从昨天上午就满嘴说自己招狼,不由的心头火起,抬脚对着罗世信就是一脚。   可怜的小罗同学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回头来看,却正迎上庄老大恶狠狠的目光,不由的大是委屈,低声嘟囔道:“干嘛又打我?”   庄见怒道:“香蕉你个巴拉的,你这张臭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白天三番五次的叨念这些牲口,这下好了,待会儿要是跑不迭,少爷就把你当大礼送了出去,想必那些狼收了老子这份大礼,定然会大大开心,就此让我们走了也说不定哈。”   罗世信大是不服,还待要说,巴吉却沉声喝道:“不要声张!那些狼好像不是冲咱们来的,林子那边不知有什么,这会儿好像都是围在那边,咱们只要别出声,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事,多拖一刻是一刻,等到天亮了自然无事。”   庄见微一沉思,问道:“咱们现在走了不行吗?”   巴吉摇摇头道:“在这旷野上,这几匹马根本跑不过它们。它们是夜晚的神灵,主宰着一切!它们是天神的使者,我们只能尽量不去惊动它们,躲避着它们才是。否则,一旦咱们的动作被其察觉,定难逃过神的惩罚。”   巴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虔诚,在凄冷的月色下,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主别怕   月夜的草原上,温度比之白天差了好多,如同突然从酷暑进入了寒冬。夜风透过林间缝隙吹来,呜呜咽咽声中,巴吉这一番话,让人更加的冷了三分。   看着他那虔诚的模样,就差跪地膜拜了,三人都是骇异的看着。他们却不知草原上的突厥人,崇拜的就是这狼图腾。他们自号乃是苍狼的子孙,认为是苍狼在护持着这一片草原。   庄见很鄙视,切,封建迷信!没文化!狼养熟了那就是狗!你们崇拜狗不?回头老子找只藏獒来吓死你们。嘿嘿,雁门关那边其实根本不用找救兵,让人牵一溜儿狗往城头上一蹲不就得了。   这厮肚子中没半分墨水,压根不懂那种精神上的象征。自个儿便在那无极限的意淫起来,想起雁门关上一排排狗狗蹲坐,下面众突厥望而止步甚至顶礼膜拜,庄大将军在后从容指挥的拉风时刻,不由的眼睛眯起,嘴角带笑。   正自想的高兴,忽听巴吉轻呼一声,满面骇然的向北面望去。几人顺着他目光望去,不觉都是一愣。只见透过林梢的一座高岗上,映着那圆盘般的明月中,不知何时竟是现出一只浑身灰色的巨狼来。   那巨狼身形极大,比之普通的狼几乎大出一倍有余,此刻蹲坐在高岗之上,仰首向天,整个身影犹如嵌入那圆月之中,顾盼之间,彰显一派王者之风。   “嗷!!!!唔!!!!!”一声苍凉的嚎叫,随着它引颈向天之际,已是豁然而出。随即,只闻林子那边顿时一片声的相和之声,群狼同时引吭长啸,霎那间,腥风大作,狼嚎之声震于四野,草丛中,小兽狼奔豕突,四下乱窜,惶惶不安。   庄见几人帐后的马匹顿时唏律律的一阵长嘶,不时的前蹄腾起,左右挣动。踏踏踏的刨地之声不断响起。巴吉面色大变,轻声道:“糟了!那是狼王!”   庄见抬头看去,却见那高岗上的苍狼似是不经意的瞅了这边一眼,眼中神色竟是带着一丝的不屑。庄见不由大奇,这牲口,他奶奶的,居然连人都不放在眼内了,还这种神色,倒是有趣的很啊。   不过庄公爷这种有趣并没维持多久,很快就有些毛骨悚然了。原来随着狼王那声长啸,林子那边,群狼似是发起了攻击。很快那边就响起了一片声的斥骂惊呼之声,不多时,只见几个人影正急火火的往他们这边奔来,后面一片绿光莹莹,竟不知跟着多少只狼,嗷唔之声不绝,腥风大盛。   庄见四人面色大变,巴吉大声呼喝,让罗世信赶紧先把后面的马匹看好,他和雄大海将火堆向外急急的推了推,把几人团团围住。刚刚摆弄好,只见那被追的几人已是跑近了,只是当他看到中间那人时,不由的惊呼一声,慌忙直直迎了上去,恭声叫道:“特勤,王庭内侍沙里巴吉恭迎特勤。”   庄见早在那几人奔近时,就已在闪目打量。只见奔来的五人中,四个汉子各提弯刀,其中三人披发左衽,腰系蹀躞七事,身体雄壮,胡子稀疏,颇有几分凶恶之气。   三人紧紧护持的两人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却又在紧紧的护着一个小女。男子身形伟岸,身穿小口袖圆领褶,头戴卷檐帽。脸型细长,浓眉大眼,此刻双目精光爆射,不时的挥刀,将透过三人拦挡冲进来的恶狼击打出去。只是围上来的狼群委实太多,几个人已是呼呼直喘,险险已是呈不支之态了。   四人中间那个小女年约十四五岁,一身水红色大襟长袍,外套银丝花坎肩,金带束腰,脚下蹬着一双鹿皮小蛮靴。满头结满小辫,用一金环箍住,容颜如雪,明眸若星,清丽不可方物。   此刻,看着几人身上的血迹和外面的群狼,面上大见惊悸之色,雪白的小手中,却也紧紧握着一般装饰精美的银饰弯刀,跌跌撞撞的随着几人往后退来。他们正是眼见这边有火光闪耀,这才过来求助。此刻听的巴吉喊话,不由的面上一喜。   只是方要回话,却猛见一个人影一闪,面前忽的显出一张眉花眼笑的笑脸。耳中已是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啊哈,小妹子,不用怕,来,你们到哥哥后面休息下,看哥哥们来对付这些牲口。那啥,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是不慢,一把长长的窄刃大刀,挥动之间,便将一只漏进来的青狼连头带爪的砍为两端。   那小女一呆,不知该如何回话,后面巴吉也是大楞,话说这位大隋的贵人,速度也忒快了吧。刚刚还在自己身后,这咋的就一下子晃到自己身前了呢?居然还直接跟自家特勤说笑上了。也不看看这都啥时候了,你老家倒是先打狼啊。   巴吉很郁闷,没奈何,只得和系好了马匹的罗世信一起,急急冲上前去,将几人接了进来。几人都是猛士,手中兵器挥舞之间,已是将狼群击的翻涌后退。   嗷!!!唔!!!,一声凄厉的狼嚎再次破空传来,众人百忙中回头看去,却见那高岗上的狼王已是长身立起,正自狠狠的瞪视着这边,显然见自己臣民损失惨重而大怒。那嚎叫声中颇有愤懑之意。   群狼闻听狼王发怒,众相回应之际,扑击愈发的急了。只闻最外圈响起几声惨叫,那最外面三个突厥汉子已是被拖入了狼群之中。少女啊的轻呼出声,口中不由急急的说了几句什么,满面的焦急之色。身旁大汉却是面色沉肃的摇摇头,但那目光中显然满是悲痛之色。   少女珠泪盈盈,紧紧抿着樱唇,泫然欲泣。庄见尚是首次听这女子说话,只觉果然语音清凉婉转,直如夜莺歌唱,便是此刻焦急之音,也别有一番动人心魄之处。眼见外面三个汉子虽是长声而叫,却兀自勉力挥舞手中弯刀,死也不肯多退一步,紧紧挡住那边缺口,心下不由的大是敬佩。   心头热血一起,也顾不得再去和那小女调情,迈步向前冲去,口中却呼喝着罗世信等人赶紧点起火堆,将缺口堵住。   他这一动,众人均是脸色大变。罗世信和雄大海是担心自己少爷安危,巴吉却是知道这位贵人的身份,三人都是惊呼出声,慌忙跟在身后。眼见的庄公爷已是身子三晃两转之间,已然出了火堆圈子,只得赶紧随后将柴火点起,在后面将营地围住。   罗世信和雄大海想要跟出,却被庄见呵斥而回。他二人知晓庄见身有护持,应可自保,自己二人虽勇,却难有他那般变态的防御力,贸然出去,反而是给他多加负累,只得急的跺脚立住。   那护着小女的突厥汉子此际也是双目大睁,面上显出一份激动之色。一把拉住巴吉,望着火堆外的身影,低头细细问起。   庄见此刻哪里晓得后面众人心思,他最见不得自己兄弟在前拼命,此刻虽是萍水相逢,但见那三人至死不退,忠义至极,心中实是佩服,以他混子脾性,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自是热血澎湃,挥刀直上。   这会儿突入狼群中,只见四下一片绿光点点,刚一冲进就有无数的狼爪巨口探来。庄见痞子性子一发,口中力喝一声,将苗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脚下自然而然的踩着大衍神步而进。他上身又是柔丝甲又是乌金手套的,除了头面需要防护下外,根本不惧攻击,手中苗刀只紧紧护住下盘,大是轻松。但有那跳起来攻击他面部的,便以空着的左手或是挥拳打出,或者直接用劲抓住捏死。以他的大力,再加上乌金手套的强横,群狼霎时间在他手中已是死伤一片。   脚下突进极速,只两三步间,已是到了那三人身边。转头看去,却是骇了一跳,口中大叫道:“我靠,几位兄台,莫非是终结者转世。”原来那几人,因拼死不退,身上多处早已是白骨森森,被群狼啮噬的皮肉不存了。   三人此刻满面悲怆,两眼早已是目光散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此刻不过只是下意识的挥动着兵器抵挡。只要一停下,怕是立刻就是油尽灯枯的局面。   庄见暗暗叹息,心中却也大是佩服。这般汉子,虽是救不了他们性命,但怎么也得给他们保住尸身才是。当下,不再犹疑,脚下大衍神步展开,已是抢入三人弯刀的圈子内,一边挥舞着苗刀,将围到身前的群狼砍翻,一边一手探出,依次抓住几人,大喝声中,将三人凌空抛入火堆圈子里。   他如此一动,登时让半边身子露出空隙,等将最后一人扔进圈子中后,一头青狼已是觑准时机,霍的跳起,一口咬到他右臂上。圈子中那小女眼见他神勇无敌,在群狼中奔突而走,如入无人之境,不由的目眩神驰,此刻乍见他被青狼咬住,不由得掩口惊呼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额根特勤   庄见刚将三人救出,就觉得臂上一紧,等看到那咬在胳膊上的凶恶青狼,也是一惊。正在此时,耳中却忽然闻听女子惊呼声,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女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大喜。小美女在关心咱呢!这厮得了美女关注,顿时心花怒放,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   哈哈一笑,也不管那咬在臂上的青狼,先是对着那小女,极尽骚包的一笑,这才探手一把掐住那青狼脖颈,劲力到处,那青狼顿时呜咽一声,立时给他捏碎喉咙,随手丢在一边。只是刚想摆个造型拉风一下,四周群狼已是又扑了上来。庄大少大怒,香蕉你个巴拉的,没看咱这正泡MM吗,居然还来打扰!坏人好事等于杀人父母!老子跟你们丫的不共戴天了!庄大少发狠,却不曾去想,他杀了人家多少父母兄弟,人家早就跟他不共戴天了。   此际周围再无他人,手中苗刀便抡圆了,左右横扫,众狼一时不敢靠近。庄见不由大是得意,正欲回头挑逗下那美丽的小姑娘,却忽见众人面现紧张之色,罗世信和雄大海更是大声呼喝他小心。   庄见一愣,及至回头,却只见一条灰线,直往自己脖颈处袭来,如同迅雷闪电一般,不由大骇。慌乱之间,不急多想,左手已是迅速挥出,只觉一股大力猛地撞上,一个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直往后退去。   心头大惊之余,闪目看去,却见竟是那狼王不知何时冲了下来,方才趁自己不妨之间,趁机偷袭。这会,嗷唔之音响起,不待他站稳,那狼王已是又一次冲了上来。   这狼王狡猾至极,一直躲在后面,耐心的等着最佳的时机,直到庄见方才得意忘形之下,这才一击而发,端的是凌厉绝伦,不给人一点反应余地。   庄见此刻身子不稳,不由的手忙脚乱,正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的一声清脆的雕鸣之声响起,但见白影一闪,神鹰小白已是自空中探爪下击,直往狼王攻去。   此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神鹰自开始狼群显现,就在高空看到,只是因着本能,感觉到狼王的存在,也不屑于去对付那些狼子狼孙,没得失了自己鹰王的身份。直到此刻,眼见狼王出击,更是对着自家主人攻击,这才振翅而出,直接迎上。   自古以来,这地上的野兽便对空中的猛禽有着一股天生的畏惧。狼王虽是强悍,但突然觉察到小白的气息,也是不由的颈毛竖起,大是惊凛。庞大的身躯,矫健的一扭,已是避让开了,呜呜声中,仰天而啸,双目中幽光大盛,凝神戒备。再也顾不得去攻击庄见了。   庄大少狼狈的稳住身形,心中大感不爽。太阳的!太掉份了!太没面子了!竟被个牲口差点得了手去,搞得自己在美女面前大失面子。有心要找回场子,却见那狼王已是躲在了群狼之后,正和天上的小白对持着,众狼此时也是舍了众人,俱皆仰望小白,大是惊惧。   庄大少伸手掸掸衣袖,仰头怒道:“小白,给老子把这条大灰狗撕咯!老子想吃狗肉了!”庄大少找不到发泄对象,不由暴跳如雷的仰头吩咐道。   天上小白长鸣一声,似是应答庄见的喝声,双翅一敛,忽的如同箭一般俯冲之下,对着狼王双目啄去,狼王嗷唔一声,霍的向后一跳避开。旁边一只青狼却是没那好运,老大一跳开,顿时将它显了出来,被小白随即探爪抓住,只一下登时便将面目抓了个稀烂,哀嚎一声,已是倒地死去。众狼大恐,纷纷夹起尾巴,急急闪开。小白折翅斜扬,身躯霍的冲天而起,再次寻觅机会。狼群中,狼王长啸一声,带着众狼缓缓向后退去。   庄见看的大喜,拍手叫好。他这正爽气,后面却传来一阵哀哭之音,愕然回头看去,却见那美丽的小姑娘正自抚着被自己扔回来的三人,哀哀而唱。语音悲婉,令人闻之不由怆然。那个雄壮的大汉立于一旁,和巴吉都是满面黯然之色。   庄见眼见此刻众狼群渐渐散去,令罗世信和雄大海小心提防,自己返身走过去,探头一看,只见那三人果然已是死去,不由轻轻一叹,摇了摇头。这三个人真是好汉子,可惜却死在这里,没能跟他们喝上一杯倒是遗憾的紧。   大汉眼见庄见过来,连忙收拾神色,单手抚胸弯身道:“尊贵的大人,感谢您的仁慈,您救了我们的特勤,并帮助我们的勇士抢回了他们的遗体,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回归草原,请接受我,桑铎,特勤侍卫长最衷心的感谢。您将得到我们圣狼子孙最真诚的友情。”说着,已是深深的弯下腰去。   庄见心中鄙视,还圣狼的子孙呢,你们的爷爷带着人家的直系亲属,把你们当开胃菜呢,貌似就那没当你们是啥子子孙吧。你们还在这儿巴巴的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唉,愚昧!太愚昧了!   庄大少很有些优越感,只是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双手一拱道:“客气啥,小KISS了。那啥,别说那三位兄弟如此仗义,咱要不救岂不是坏了见哥的名头。你也甭客气了,既是跟傻了吧唧认识,那就都是自己人了,回头咱烤了这些死狗,多烧几只给三位兄弟,也算帮他们报仇了。”   桑铎和巴吉听他满嘴的新词,都是瞠乎不知所对,只是对他的大体意思倒也明白。眼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倒也极是感佩。他们这边相互介绍认识,那边那小女已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唤过桑铎和巴吉,用树枝搭起个台子,将死去的三人架上去,火化了事。   庄见眼见三人将同伴火化后,已是不复先前悲色,反而隐见一份释然,不由奇怪。巴吉与他相处多日,知道他的想法,便细细解释了。原来这突厥一族,对战斗而死认为是非常吉祥的,要是死在床上,才是最悲哀的。开始虽然为了失去同伴而悲痛,但做完这些仪式,他们认为同伴的灵魂已经回归了草原,无时不与他们同在,自是没了悲戚。   庄见听的大是呆愣,这般自欺欺人的手段,真不知道当日的突厥老大是怎么想出来的。但不可否认,这种意识的传播,却让这些草原人对争战之事,极具热情,生生造就了一批天生的战士出来,这却是中原汉人怎么也没法比拟的。   此刻诸事完毕,众人眼见天已朦朦亮,但小白追逐狼王未回,也便不急着上路,便将四周收拾利索,将满地的狼尸掩埋。罗世信眼见这许多大肉生生浪费了,大觉可惜,自去割了两条狼腿背着,等到少爷再有罚自己不准吃肉时,也可自力更生,不至断了口粮,让众人看的都是一阵无语。   那小女此刻已是恢复了神采,趁着大家坐等小白之际,不由的围着庄见直转,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至极的打量着庄见。   庄见心中大喜,这般好事于他来说,自是多多益善的。便是这美丽的小姑娘不来寻他,这厮也会想方设法的去搭讪的。此刻眼见小美女对自己感兴趣,自是眉花眼笑。双手将头发拢拢,微咳一声,这才抱拳道:“啊,那啥,这位妹妹不知芳名怎么称呼?今年多大啊?可曾许了婆家?哥哥我呢,年方二八,家中略有薄财,几亩田地。家中虽说已有几房妻室,但哥哥心胸广阔,很富有博爱精神。不如你我坐下聊聊,畅谈下人生理想,展望下幸福生活如何?”   这厮一番拿腔拿调,搔首弄姿的,直惹得那少女先是一呆,随即大感有趣,咯咯的娇笑不停。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却是满脸臊红,深深为自己少爷羞愧。话说前面的话虽说有些无耻,但至少还能让人接受,但等到那句年方二八一出,二人顿时同时被雷!   晕死!那是形容女子芳龄的好不好!少爷啊,您既是要发展泡妞大业,咋也得有点学问行不?这且不说,你当着人家属下的面,就这么直接的公然勾搭人家公主,是不是也太彪悍点了啊?罗世信和雄大海大是不安,偷眼去看巴吉和桑铎的面色,却见二人只是微笑看着,并无任何异色,心中不由大奇。   他们自是不知道,草原上的儿女,对感情之事甚是开放,男女之间若是喜欢对方,便当直言而告,大胆追求,从无中原人那般遮遮掩掩,欲语还休的含蓄。庄大少此番举动,在草原上根本就是正常行为,巴吉和桑铎哪会多管。   那少女闻听庄见一番表白,虽是听不太明白,却也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表达好感,咯咯娇笑之际,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已是欢声唱道:“汉人的英雄啊,你的武勇如同草原上最凶猛的狮子。你的仁慈就似天上明媚的太阳。你从狼爪下救出冰儿,冰儿也很喜欢你。可是勇敢的英雄啊,你要想做冰儿的额附,却还要经过很多的考验,你可愿为了冰儿,去翻越那最险峻的高峰?你可愿为冰儿,去趟过最冰冷的河水?最美丽的花儿哟,总是生在高山之巅,最坚贞的情感哟,总是要经历苦痛。勇敢的英雄阿哥,你可愿意去做?”小姑娘明媚的眼睛扑闪着,透着一股狡黠的可爱,欢快的歌声盈盈而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冰儿的好办法   庄大少脸红脖子粗,看着眼前的小美女,亭亭玉立,巧笑倩兮,明媚的眼波儿流转,心中直如一百个猫爪儿挠一般。只是偏偏人家是歌唱而出,若要他也回歌相合,却是委实没有那个能耐,这一刻,庄大少搜肠刮肚,也未能找出一首合适的歌来回应,不由恶狠狠的想道:我恨唱歌!   旁边巴吉和桑铎看到庄见面红耳赤,不知所对,不由的纵声而笑。对自家那位特勤的顽皮,又是无奈又是疼爱。这位特勤总是行事出人意表,更兼机灵古怪。她平日向慕中原繁华,总想去看看汉人地方,跟各处部落的汉家商人,打得火热。自然知道汉人不擅对歌,此刻,却是故意如此,调侃庄见呢。   桑铎起身对着庄见笑道:“庄英雄,你不要介意。额根特勤总是喜欢唱歌,她的歌声在我们草原上,可是会让很多小伙子倾倒的。她肯跟你对歌,要是让那帮小子知道,可不知要多嫉妒呢,哈哈。”   他只当庄见面红是羞愧所致,殊不知庄大少那是憋歌憋不出来急的,至于羞愧二字,在庄大少的字典里,几乎是很难查到的。此刻听了他来劝导,更是有了台阶。当下很是大度的挥挥手,故作深沉的道:“嗯嗯,那啥,咱知道。了解!话说这歌声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咱不是对不出,而是觉得吧,这别的歌拿出来对,实在是亵渎了这么清纯唯美的歌声而已。”   说罢,也不管桑铎当场被他的皮厚雷住,自顾凑到那少女身边,眉花眼笑的道:“嗯,小妹子,你唱的真好听。你刚才说你叫啥?是冰儿对不?那,冰儿啊,其实你情哥哥我呢,对这情歌那是大大拿手滴,只是怕唱出来,太惊世骇俗了而已。等回头咱俩单独在一起时,哥哥再唱给你听哈。”   他这一番言语说完,还不忘自己摆个甚为拉风的POSE。少女冰儿听的一呆,她何曾见过这般皮厚之人,只觉此人说话大是有趣,绝不像平日所见的少年一般,在自己的绝世容颜下,只一句话就会让对让手足无措,心中对这个汉家少年不由大感兴趣。   美眸盈盈的看着他,已是弯成月牙儿一般,歪着臻首,一根葱白的手指抵在如同白玉般的腮边,想了想,嘻嘻笑道:“你是汉人的大官儿,姓庄对不?那么冰儿就叫你阿庄哥好不好?”   庄大少闻言心花怒放,话说,这尚是首次有人不称呼他什么贱人、蟑螂之类的。当下不由连连点头道:“好极了!你叫的真好听!就是阿庄哥好了。嗯嗯,以后叫情哥哥就更好了。”   冰儿哪肯上当,嘻嘻笑道:“不要!还是叫阿庄哥好些。阿庄哥,我听说你们汉家地方好大,部落里的人多的像草原上的羊群一样。你们都住在用金子打造的房子里,穿的都是用珍珠作成的衣服,冰儿很想去看看,你带冰儿去好不好?”   庄见心中大喜,暗暗道:好啊,咋不好,等你以后给哥哥当了老婆,老公自然要带你回去的。眼见这小美女体态丰盈,娇憨可可的,只恨不得立时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只是心中却也明白,此刻刚刚认识,这般龌龊想法却是不能露出的,当下,悄悄抬手抹去嘴角的哈喇子,故作沉稳的道:“嗯,这样啊。唉,冰儿啊,你也知道哈,哥哥做人呢,是很有责任感的。你这样很突然的向哥哥要求,唉,哥哥实在是很难答复你的。要知道,你要跟着哥哥走,那可是要名正言顺滴,不然哥哥岂不是成了拐带妇女了吗。就算哥哥答应了,你爹爹和娘亲也不会答应啊。没有他们的许可,你又怎么能走出草原呢。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哥哥走啊?”庄大少谆谆善诱着,身后已是露出了大灰狼的尾巴。   旁边巴吉和桑铎听的目瞪口呆,虽说草原上不介意对情爱的表达和追逐,但像这位庄大人这般,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诱拐自家公主,教唆人家欺瞒自己父母的,这份子无耻,可谓空前绝后了。   冰儿听他说起父母,先是一怔,黯然道:“冰儿的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同不同意的,却要看王兄和可敦了。”秀美的眉毛微蹙,又苦恼道:“只是王兄和可敦定不肯让冰儿走的。除非你是冰儿的额附,那就可以了。可是……”小美女很犹豫,很纠结。   哈哈,对了!对了!回答正确啊!小美女真聪明!真上道!庄大少双目放光,这么快就能领悟到哥哥的心意,嗯嗯,有前途!很有前途的说。那还犹豫啥,去跟你那啥王兄说啊,就说你是如何如何仰慕哥哥,简直爱到了骨头里。没有哥哥陪着,你简直就要生不如死了,他若不肯,你就给他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啥的!哈哈,这不就成了吗。   庄大少满面红潮,恨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办法教给小美女,只是碍于人家的属下在,这般教唆终是不大妥当。不由巴巴的等着小美女自己领悟,却听小美女又摇头叹息道:“唉,还是不成的。王兄说你们汉人对不起咱突厥人,派人使坏挑唆咱们突厥人互相打架,他是不会同意冰儿嫁给汉人的。”   啊?怎么会这样?香蕉个巴拉的!是谁?是谁干的这缺德事儿,却让老子来顶锅!庄大少这一刻不由的勃然大怒。转头望向巴吉和桑铎,等他们解释。   巴吉和桑铎对望一眼,都是轻轻一叹,桑铎这才道:“庄大人,贵国可是有个叫裴世矩的大官儿?”   “裴世矩?我靠,那个老乌龟!这事儿跟他有关系?”庄见闻言一愣,点点头问道。   桑铎点点头道:“正是此人。当日我可汗嗣位之后,本是衷心耿耿对待上国,曾亲至上国,拜谢天可汗皇帝陛下。哪知,上国大官儿裴世矩却不愿我部强盛,奏言我部强盛会威胁上国安定,唆使上国皇帝另赐汗位与我可汗之弟咄吉设为南面可汗,欲要使我突厥人兄弟相争,但他却不知我大汗何等英武,咄吉设哪敢妄受尊号,遂遣人报于我家大汗。时有我突厥智者史蜀胡在侧,一眼便看破此计,遂将此事挑明,这才让我家大汗恼怒。但其时并未有反叛之心,只是担心如此下去,终有被征讨一日,自然是更加大力整顿兵马。那裴世矩眼见咄吉设不肯受封,计策不成,几番打探之下,始知我突厥智者史蜀胡之名。心下记恨,遂设下毒计,假意交纳,更借欲使两国交好为由,邀请史蜀胡前往一唔,哪知史蜀胡人在半路,便被其设计暗算身死。他当日只当手脚利索,却不知仍有三人得以逃脱,回报了我家可汗,自此,我突厥与大隋才有今日之事。唉。”说罢,不由长长一叹。   喵了个咪的啊!老裴啊老裴,你丫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这没事你搞啥事啊!就算要搞,你也手脚利索点啊,这会儿可好,让人抓住这么个大漏洞,事儿都摆明了,人家可不是要跟你翻脸了。如今,皇帝被围,老子找老婆,这两件大事儿,可都给你丫的毁了,我太阳你个老母的!老子跟你丫没完了!这厮脑子中毫不以国家之事为重,已是将自己泡妞之事和皇帝被围一事等同份量了,心中对裴世矩已是怒到了极点。   越想越怒之际,又想起了裴世矩家那个小乌龟裴恪与自己之间的恩怨,貌似这裴家跟自己总是不对付,一个裴世矩父子,一个裴蕴父子,这姓裴的难道跟自己犯冲不成?想到恼处,不由的破口大骂起来。   这厮骂起来秉承了后世的诸多词语,愤怒之余更是骂的天昏地暗,精彩百出。旁边几人眼见这位庄大少面色阴沉,忽的暴怒狂骂,都是不由的面面相觑,耳中听的这厮骂人的词儿简直花样百出,更是大感汗颜,深深的为自己民族语言的匮乏感到惭愧不已。   庄见一通狂骂,直骂了一刻钟,骂到了再也找不到新词儿了,才停了下来。这一通骂直让他心中畅快,骂完不由得哈哈大笑,大感痛快。旁边冰儿眼见他如此又怒又笑的,只道他因着自己不能嫁于他而有些失常。虽说方才自己说嫁给他,不过是为了哄骗王兄和可敦的,但见庄见为了此事如此激动,心中也是颇为感动。   此刻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安。正要出言安慰,忽的一道灵光显现,眼珠儿一转,不由的欢声叫道:“阿庄哥,你莫烦恼,冰儿想到办法了。定可以让王兄同意!”   啊?庄见笑声戛然而止,满面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啥办法?”   冰儿得意的一耸琼鼻,娇声道:“我常听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生米做成熟饭,说的是先把事儿做了再说。不如,就跟我王兄说,咱们已经有了孩儿,既然都有了孩儿,我王兄便再反对也是没用了,这样岂不就成了?”   这女孩儿对夫妻之事根本不知到底是什么,只是听人说起些典故来,此时便拿来用了,全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此言一出,只听身旁噗通连声,几个大男人已是纷纷仰天而倒。   彪悍!太彪悍鸟!庄大少仰躺在地上,望着那蓝天白云,不由的内牛满面。话说你这法子能不能让你王兄改变主意不知道,但你王兄立即下令,将老子斩成十七甘八块儿,扔到草原上喂狼的几率,却是极大的。丫的你个小娘皮儿,这种馊主意,不是活生生的害你家老公我吗。庄大少又是悲忿又是无奈的想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冰儿家的   庄大少正自想到恐怖处,忽觉头顶一暗,只见一颗美丽的臻首探了过来。冰儿小美女的声音响起:“阿庄哥,你怎么晕倒了?可是欢喜的吗?啊,你先莫欢喜,冰儿只是用这个法子骗骗王兄和可敦的,你可不要当真哟。要做冰儿的额附,可没那么容易的。”小美女得意的说道,如同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嗯!”庄大少不由的呻吟了一声,喵了个咪的!太过分了!我欢喜?我欢喜个屁啊!被人斩成一块块的很好玩吗?还欢喜。还有,就算是假的,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明白啊,不知道这样会严重打击俺的自尊心吗?死丫头,老子哪里不好了,这英雄救美老子都做了的说,你咋也应该回报咱个一见钟情嘛。   唉,杯具啊!庄大少很是郁闷的翻身爬起,眼看着小美女颇有些紧张的望着自己,知道她定然是怕自己趁机要挟,不肯答应,不由得大是无语。勉强冲她摆摆手,这才艰难的指着巴吉和桑铎二人道:“美女,不用这么看着我,您这高招能不能过的关,自己去问你那二位属下吧。”说着,脚步蹒跚的自往一边站着,不由的长吁短叹,感慨自己的苦命,直让一直在旁看着的罗世信和雄大海暗笑不已。   冰儿大是不解,倒也听话,这边立即拽着巴吉和桑铎问了起来。二人大是尴尬,却又不能不回答,只得将小美女拉到一边,三人低声说了起来。直到半响之后,方才在冰儿美女的一声惊呼中结束。只是,此刻,冰儿美女已是玉脸如同煮熟的螃蟹,红的直连秀气的小耳朵都带着粉色了。   话说原来竟是这般羞人的事儿,唉,汉人的话怎么会有这么龌龊,字面上听来却偏偏蛮有道理的。冰儿偷眼去瞧庄见神色,心中大是不安,草原上的儿女虽然开放,但终究不是无耻。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头次跟人家见面,就搞了这么个大乌龙,冰儿很是担心会被阿庄哥看不起。   几人一时间都是无语,正自尴尬之际,天际忽的传来一声清脆的雕鸣,神鹰小白已是自远处翩然而回,雄劲的钢爪下尚自抓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振翅之间,已是落于众人面前。   此刻天已大亮,庄见眼见小白凯旋而回,心中大喜,方才那点郁闷已是瞬间抛诸脑后,上前轻抚小白羽毛,眉花眼笑的道:“好小白,乖小白,可是把那个大灰狗打败了?嗯嗯,回头定要好好犒劳犒劳你哈。你这是给我带回来什么东西了?是野味吗?”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才低头去查看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众人都是围拢过来,庄见伸手一扒拉那团物事,但见那毛茸茸的一团忽的展动,豁然竟是一只狼崽儿。一身长毛油亮乌黑,腹部呈白色。这狼崽儿显然是刚出生不久,眼睛尚未睁开,感到有东西触碰自己,立时呜呜出声,伸出舌头舔舐。   庄见看的有趣,这狼崽儿毫无成年狼的狠戾之气,毛茸茸的倒大是可爱。旁边桑铎看着这狼崽儿的模样,忽的惊呼道:“天,这是草原黑!”冰儿小丫头此刻正伸手去抚摸那小狼,闻听桑铎的惊呼,身子一颤,不由大惊抬头。   庄见疑惑的问道:“咋了?这狼叫草原黑吗?很有名吗?”   桑铎面色沉凝的点头道:“这草原黑当之无愧的可以称为草原之王,狼群居而生,一个群体最多不过三十余只,再多便难以让狼王掌控了。但这草原黑却是极为特殊的,它可掌控上百只甚至数百只,草原上,便是狮虎等辈,如果碰到草原黑也要退避三舍。我等草原之人更是视其为狼神之后。”   庄见听的双目放光,欢喜道:“这么说,我是捡到宝了。这小家伙还没睁眼,想必肯定可以养熟的,到时候,让它带着一大群的狼子狼孙给咱看家护院,倒是拉风的紧啊,哈哈。”   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听的一阵的头晕,咱家少爷的想法果然和别人是不同的,让狼王带一群狼看门……想象着,大宅门门口一群的狼排排蹲坐,看门护院……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二人不由的同时无语。   庄见正自满眼放光之际,却忽见旁边伸过一双雪白的小手,已是将那小狼直接抱过去,一个娇憨的声音同时响起道:“不行!这个小狼你不许带走!这是属于我们的!”   “什么?为啥?”庄大少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立即蹦起来嚷道。居然有人敢半路打劫他庄大少,话说这种活儿一向可都是庄大少的专利的,什么人竟敢抢咱家买卖?太大胆了!恼怒中抬头望去,却顿时没了脾气。   只见冰儿小美女此刻将那小狼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护犊子的小母鸡一样,正自怒视着自己。   “呃,那啥,冰儿妹子啊,你看哈,这小狼明明是我家小白抓回来的,小白是我的鸟儿,啊,不是,是我的鹰。所以呢,它抓回来的猎物自然也就是我的了,对不?你这么突然说,它是属于你的,那个嗯咳,是不是有些不合道理啊?”庄大少很有耐心的开导着。   他自认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想来这小姑娘当然要乖乖听话才是。哪知他说完之后,冰儿小嘴一瞥,不屑的道:“才不要听你说,你说的不对!”   嗯?不对?我日!庄大少很诧异的看着小姑娘,心中不由的大大的不爽。话说阿庄哥不去打劫别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这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半路劫了,自己还肯好言好语的解释,这是多大的面儿啊,你个小娘皮儿居然不领情。那啥,虽然说你是美女,但也不能依仗美色,这么得寸进尺吧。   “你说说,咋不对了?难道这不是我家小白抓来的?还是说这小狼是你养的宠物啊?”庄大少不无讽刺的问道。   冰儿小美人好整以暇的抚着小狼光亮的皮毛,连眼睛都没抬,张口便道:“小狼是你那破鸟抓来的没错,但你说这小狼是冰儿养的宠物,也可以这么说。”   啥?庄见登时瞪大了眼珠子。我靠!嚣张!太嚣张了!眼睁睁的跟阿庄哥这儿胡掰扯是不?你养的宠物?还可以这么说?眼见这小狼肯定是昨晚那狼王被小白击败后,自狼王那儿得来的。要照着这小丫头的说法,昨晚他们那是被自己家宠物袭击了?这小丫头,以为这是拍电影《宠物凶猛》来着吧。这瞪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忒大了吧,真要跟阿庄哥一较长短怎么着。   眼见阿庄哥两眼大瞪,冰儿小美人小嘴一瞥,委屈道:“你那么凶干啥?你说不过人家,就要打我吗?”说罢,回头对着巴吉和桑铎哭诉道:“他要打我哩。”   巴吉和桑铎面面相觑,互相对望一眼,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庄见眼见这丫头小嘴一瞥,豆大的泪珠含在眼眶内滚来滚去的,不由登时败下阵来,连忙摆手道:“打住打住!OK,你说你说,我不瞪眼,我听着。”   冰儿这才转嗔为喜,展颜笑道:“冰儿自然是讲道理的啊,阿庄哥,你看啊,你家小白是从哪里抓到的小狼狼的呢?是在这草原上,对吧。这本来是没错的,但是这片草原可是我们突厥人的,是我王兄的,自然也就是冰儿的咯。草原就是冰儿的家嘛,那么草原上的所有东西,就都是冰儿的咯。草原上的山是冰儿的,河是冰儿的,牛羊是冰儿的,小狼自然也是冰儿的。你家小白在冰儿家里,抓冰儿家里的小狼狼,然后硬要说成是你的,可有这种道理?”   小美人款款而言,理正词严的说来,登时让庄见瞠目结舌。这是啥道理?这转来转去的,难道说但凡在这草原上的东西就都是你家的?就都是你冰儿大小姐的?照这么说来,那现在老子现在也在这草原上,难道连老子也是你冰儿大小姐的不成?   庄大少忿忿的想到,正欲反唇相驳,哪知冰儿却似知道他心意一般,手中摩挲着小狼的毛皮,眼睛却是闪闪的看向,正自站在庄大少肩头的神鹰小白,轻轻的道:“你这大鸟儿也在冰儿家里,也应该算是冰儿的。”   庄大少身子一晃,额头上青筋已是蹦起,气急败坏的道:“那是不是连我这人也是你的啊?我可也在这草原上呐。”   冰儿歪头看看他,打量半天才道:“嗯,如果阿庄哥要想找这个借口当冰儿的奴仆,自然可以咯,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你那大鸟儿就一定要给冰儿才行的。不然,冰儿是不会答应你的。”   噗通!扑棱棱!两声次第响起。正是庄大少气愤填膺,仰面而倒,那立于肩上的小白已是振翅飞到一边的树上落定,正自好奇的看着自己主人,实在不明白,那地上有什么好,干嘛一次次的非要躺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突厥王庭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蓝天寥廓的草原上,远远的传来一阵歌声。曲调廻异于此时的调子,唱的正是后世的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随着歌声的飘扬,几骑快马已是自地平线远远而来,不多时已是奔驰近前。当先两骑都是一身突厥人打扮的汉子,此刻面含微笑,扬鞭催马,神情轩昂。两人身后的四骑,左右各分一骑,一身汉家打扮,神情彪悍,各自身背一双大锤和一对大斧,其中那个紫红脸膛的汉子,手中尚自提着一根鹅蛋粗的紫铜棍。二人紧紧护着中间的两骑上,却是一男一女。   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那男子满面悲郁之色,这首曲调怪异的歌声,正是出自他之口。旁边马上,一个如同粉妆玉琢的小女,容颜清丽,怀中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满面的嫣然巧笑,一双明媚的眼眸中,波光潋滟。年纪虽小,骑术却是娴熟无比,单只靠着双腿驭马,紧紧的跟在男子身边。   双手抚弄怀中那团毛绒,毛绒抬头之际,竟是一只草原狼。这几人正是往王庭而来的庄见等人。   那日遭遇狼袭后,为了此刻冰儿怀中的小狼的归属问题,庄大少与冰儿小美人的数次交锋,终是因冰儿一口咬定草原是他们家的,以失败而告终,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冰儿将那只草原黑每日抱在怀中,视为禁脔。   庄大少有心上诉,最后说来说去,竟是险险没把自己当奴隶给卖了,让庄大少事后大是郁闷的叹息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大有道理的事儿。”罗世信和雄大海兄弟俩却是暗暗偷乐,此番出来,恐怕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见到了让自家少爷缚手缚脚的人物了。   这位冰儿小姐也不知有什么魔力,竟是让自家少爷屡次吃瘪。这不,就因为骑乘之术,二人打赌,冰儿说单用双腿控马就不输于庄大少手脚并用,要是不行,那么小狼的归属,就可以再议。但要是如此能胜得大少,那么大少就要给冰儿大小姐展示一下,他曾自夸的上了天的歌喉。   庄大少闻听有这种好事,登时大喜,忙不迭的应下,只是他只顾欢喜,却是不曾注意到,当巴吉和桑铎听到这个打赌时,满面露出的怪异模样。话说,这位额根特勤有一项绝技跟她的美貌一样出名,那就是骑术!这位庄大人居然跟她比这个,唉,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同时为庄大少默哀了三分钟。   一番比试后,最后的结果就是,庄大少一路行来,歌声不断,冰儿小美人言辞凿凿的说开始打赌时,并没限定说庄大少败了只唱一首歌,那么何时说停,自然应该由胜方,冰儿公主来说咯。   于是乎,庄大少直唱的嗓子眼冒烟儿,将后世自己拿手的几首歌儿唱完,眼见某美女仍自不肯叫停,便特意将这首歌儿唱出来。其中自是有他心里一番意淫。你不是说这草原是你家的,是你的吗?切,就让你听听,在后世,这却是咱汉人的伟大领袖罩着的地儿,看你们还有啥可拽的。至于他这番发泄,人家知不知道歌词里的人物说的是哪一个,却已经不在庄大少的考虑之内了。   骏马奔腾之际,这般换气纵歌,一路不停的,倒也亏得庄大少体内有内气支撑,否则,单是那个颠簸,就能让他岔气无数回了。   这会儿一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将将唱到收尾,却猛听的前方牛角长鸣,随即远远只见数十骑骑士已是飞奔而来。只在离着一箭之地处,纷纷一提缰绳,生生将马勒停,随即就是一阵的喊话之声传来。   庄见歌声戛然而止,转头愤愤不平的看了眼冰儿,问道:“那啥,这可不是我违约哈,这是你家的人在你家大喊大叫的,打断了我的歌声,这么做就是不尊重客人!不尊重一个艺人的表演!是亵渎艺术的表现!并且已经严重伤害到了我的心灵,所以,公平起见,赌约作罢了,你没意见吧。”他言语中,口口声声点出你家二字,忿忿之意显然极是明了。   冰儿咯咯一笑,低声道:“阿庄哥,冰儿没意见。嘻嘻,有意见也不能说咯,咱们已经到了,可敦若是知道我又偷偷溜出去,定会狠狠训斥冰儿的,你这般大声唱着歌冲了进来,可敦就知道来了汉家贵客,自然不会再来训斥冰儿了。那啥,嘻嘻,冰儿就先回去咯,等到可敦设宴招待你时,冰儿再来寻你啊。”口中用了个,从庄见那儿学来的“那啥”,做了个鬼脸,已是拨马一路小跑的往一边窜去。至于突厥兵士见到自己特勤,自是不敢多问的。   庄见在马上不由的一顿气结,原来这一路上,这个小丫头想方设法的非要自己唱歌,打的却是这么个算盘,可怜自己还以为她是崇拜自己的歌喉才致如此,空自陶醉一番,哪知到头来,竟又是被她算计了一番。   眼见那边巴吉早迎上对方王庭守卫,这边小丫头已经如同个兔子般窜的不知踪影了,只得颓然而叹。暗自宽慰自己,这世上实是没有常胜不败之将,自己一时落于下风,不过是因为客场作战,不熟悉地形导致的,心下遂平。   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直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不敢笑出声来,唯恐召来自家这个无良少爷的打击报复,只是那肚中可是早已笑翻了天,暗暗打定主意,等到回去后,定要大大宣扬一番,让侯君集、伍天赐等人狠狠的羡慕一番才行。话说能看到少爷被人整蛊这等千年不遇之事,那可不是谁都有这份机遇的。   庄大少哪知身后两个夯货,竟然存了这么份心思,犹自轻咳拂袖的拿捏着姿态,借以维持自己光辉的形象。眼见前面桑铎对自己一抱拳,圈马而走,似是有什么急事儿一般,也未在意。见巴吉自己打马而回,连忙迎上,问道:“那啥,我说傻了吧唧啊,咱们既是到了,是不是先安排个地儿,让咱梳洗梳洗,进点吃食先。这一路的嚎……呃,唱来,实在是累的紧啊。”   巴吉满面沉郁,目中闪着莫名的怒火,勉强对着庄见一笑,道:“也好,庄大人请随巴吉来吧,可敦那边现下有些不便,你们先自住下,等可敦将琐事处理完了,自会召见大人。诸位,这就请随巴吉来吧。”说完,也未管庄见答应没有,已是拨转马头,领先而行。   庄见心下起疑,眼见这傻了吧唧貌似心神不属的,说到那可敦之时,也是言辞闪烁,怕是绝非像他所言有什么琐事要处理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暗警惕。   一路随着巴吉入内,但见这突厥王庭,说是王庭,也不过就是帐篷比之寻常所见更加大了些,华丽些罢了。整个王庭依着一条河水而扎,四周以夯土垒砌起简易的围墙,比之中原最差的县城,都大是不如。庄见心中不由的大是鄙薄,登时就对这突厥人很是看不起。什么王庭,说的好似多威风一样,只不过一群乡下人凑钱围个土围子而已。   巴吉只顾低头领路,眉宇间紧紧蹙起,并没留意庄见神色。四人一路向里,沿途但见多有商队往来,其中竟有不少汉家服饰,倒是让庄见大感意外。   几人正自闷头而行之际,忽的听闻有人“咦”了一声,随即就听有人迟疑的唤了声:“国公爷……”   庄见一鄂,在这个地方,叫国公爷的,貌似除了叫自己外,应该没有别人了。但这称呼,却是在中原之地不觉奇怪,但在这塞外草原上,可是透着古怪了。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一身青袍的汉子,年约四十余岁,正自满面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眼见自己勒马看他,顿时面上透出一片惊喜来,立即快步走来。   庄见端坐马上,疑惑的看着他,却是并不认识。那汉子走到马前,躬身施礼,恭敬的道:“国公爷,小人廖通,是江南廖家之人,家父廖公,讳上宏下远,曾与公爷在大兴飘香院花魁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日蒙国公爷不弃鄙薄,慨然使家父得以与当朝诸位贵人同为评判,使得我廖家因之而兴,此番恩德,我廖家无时或忘,今日竟能于此处得见公爷,实为廖通大幸也。”   这廖通一番话说完,庄见才陡然明白,原来这人乃是当日自己大闹飘香院时,那位廖老爷子的儿子。那位廖老爷子是叫廖宏远咯。庄大少毕竟来了大隋几近一年了,有些个言语已是能听的明白了。   看这廖通感激的模样,不想当日自己一时的游戏之作,竟是得了这么个善果。当下也是呵呵而笑,翻身下马,抱拳见礼道:“哦,原来是廖大哥。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又不是京师朝廷,廖大哥也不必称呼什么公爷了,异地他乡的,能碰上乡人就是一份难得的机缘,怎么,廖大哥这次是来走商的吗?”   廖通听他说话豪爽,心中既是感动又是佩服。自己老爹曾说这位公爷实是一位豪侠仗义之人,果然未曾说错。眼见庄见问起,这才躬身道:“廖通不敢放肆,焉能当得公爷称之为兄。我廖家商队南下北上,这突厥王庭倒也不是常来,此番正是有宗货物前来结算。不知公爷怎么到了此处?”   庄见笑笑,口中道:“我这次可是公事来出差的,也没什么。对了,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发生,怎么我见这儿的气氛不大对啊?”   廖通闻言一愣,问道:“敢莫公爷还不知吗?这里确实刚出了件蹊跷事儿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羊、牛、蛇   庄见原本就是随便一问,他自见了巴吉的神态,心有所疑,哪知一问之下,廖通还真的说出一件蹊跷事儿来,庄见不由的大感兴趣。正欲再问,前面巴吉已是发觉他们停了下来,便又回转身来。   庄见不欲让他知晓底细,低声嘱咐廖通一会儿到他休息处来说话,廖通也是心思灵敏之人,微微点头,便施礼离开,庄见这才转身迎上巴吉。   巴吉犹疑的看了一眼廖通离去的背影,问道:“大人认识那人?”   庄见假作不在意的道:“以前在大兴认识的一个故人之子,招呼两声而已。我说傻了吧唧啊,你们这儿咋看着一个两个的都愁眉苦脸的呢?谁欠你们钱吗?”   巴吉听的一窒,摇头苦笑,这位大人貌似对金钱极为上心,不论什么事儿,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钱,有心解释下,想想那事儿本是突厥的家事,而且自己刚刚回来,也没搞清楚,还是不说为好,当下只是勉强笑笑,伸手一引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小事情需要处理下,大人还是先随小人去休息下吧。”   说罢,不再多说,转身领先而行。庄见眼珠儿一转,也不多言,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跟上,随着巴吉往西南角一处帐篷走去。一路走来,只见这突厥王庭内往来侍卫巡查不断,个个面色沉重。间或一些下人模样的人,都是一路小跑着,来往不停的往中间一处大帐而去。   庄见踮脚看去,只见那大帐占地极大,周围几株大树围绕,团团间正好将大帐遮掩住,他们此刻离得稍远,也只能看到那大帐顶端露出的帐顶。   正自打量间,却见前面转出一队卫士,当先两人都是五十余岁,白帕包头,一撮山羊胡子,花白相间,飘洒于胸前。左边一人略瘦,面目阴沉,右边那人却是一副悲苦的神色,便如刚死了爹娘一般。   眼见巴吉领着庄见三人过来,便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巴吉面上微一迟疑,随即上前躬身拜见,口中道:“巴吉见过羊伽、牛伽二位大人。”   这突厥一族,官位设置常以六畜为名,这所谓的牛伽、羊伽其实就相当于民部和工部,伽就是一部之长。但相对中原来说,草原上最大的事儿,莫过于生存,故而这二部的地位却是远在其他几部之上的。   此刻,那面色阴沉的羊伽大人抬眼看了看后面站着的庄见三人,看到他们一身汉服,面目不由的更是阴沉,沉声问道:“他们是何人?为何会到我王庭重地来的?此事可有通报俟利弗设?”   巴吉抬眼看看他,面无表情地道:“回禀羊伽大人,这几位乃是可敦的客人,可敦并未让小的通报俟利弗设。”   羊伽面上闪过一丝阴鹜,声音愈发低沉,脱口道:“可敦现在……哼!别忘了,俟利弗设也是咱们特勤!可敦不便之时,自当有俟利弗设接待!你别以为有可敦撑腰,就敢跟老夫在这人五人六的。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有变,看你还有何依仗!”   他这话说的极是阴狠,巴吉面上闪过一丝怒色,却是并不多言,只是沉默的将身子又弓了弓。旁边那个哭丧着脸的牛伽却在一直打量庄见等人,此时听的羊伽发怒,不由慢条斯理的劝道:“算了,羊伽大人,咱们自去禀告俟利弗设吧。不过……”说到这儿,抬眼看看庄见,缓步对着几人走了过来。   庄见一直在冷眼旁观,眼见这两个老家伙耀武扬威的,心中大是不爽。什么玩意儿嘛,又是羊又是牛的,整个俩老牲口。干吗一个两个的看着见哥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太阳你个老母的,你们俩牲口该不是得了口蹄疫吧,眼斜鼻歪的。瘦的跟营养不良似的,拉去宰都没几两肉,嗯,估计也就那筋,兴许还能值上几个大钱。   这厮肚中想的邪恶,面上便是带着一丝坏笑。直到那牛伽走到眼前,这才发现。当下斜着眼看着眼前这个老儿,眉头轩轩,挑衅的看着他。   牛伽看着这小子歪肩斜背的,歪着头闭起一只眼来看自己,心中不由来气。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突厥王庭又有何事?”   庄见撇撇嘴,伸伸懒腰,慢声道:“我靠,你丫哪一只啊?你是可敦吗?貌似可敦是女的吧?你是女的吗?看你丫那小胸脯,整个就一飞机场,该不是去泰国没整利索吧?死人妖,你凭啥问本公啊?知道你家见哥是干啥的不,你够资格不?靠!什么小蚂蚁也来跟我问话,老子岂不是要累死!喂喂喂,我说那谁谁谁,你过来,跟这老牲口讲讲,老子懒得理他。”   他眼见这羊伽、牛伽二人面色不善,想必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如果一旦软了,那可是就被人家吃死了。这会儿既是到了对方堂口,见哥那股子后世去人家地盘上谈判的架势,就不自觉的带了出来。这话说,后世道上谈判,越是到了对方堂口,这架势越是要端足咯,不然铁定吃亏。这可是见哥混迹道上多年的经验。   至于后面发展,是跪地求饶还是握手言和,自然别有理会,没到最后谈判破裂,这架势是决不能轻易放下滴。而且这俩老牲口,明显不是老大嘛,大可不用屌他们的。故而此刻,见哥那架势绝对是牛叉轰轰的。   牛伽被他一通话说的不由的瞠目结舌,眼前这厮说了十句话,到有八句听不懂。什么泰国?什么飞机场的,简直是不知所云。不过这厮对自己的蔑视倒是一目了然,显然是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内。而且最后那啥“老牲口”三字,牛伽大人也是听的懂的。   牛伽大人很生气!满脑门子黑线搭下,沉声道:“汉人!你敢对老夫无礼?可知惹怒了老夫,便是将你拿下,值此双方大战之际,可敦也不见得治老夫之罪。当知,咱们突厥说到底还是大汗做主的!”   庄见大怒,奶奶个熊的,居然敢威胁老子,老子吓大的啊!本来这心里被那冰儿小丫头戏弄了一路就憋着一股子邪火,这会儿居然有人撩拨他,如何还能忍得,当下不由的就要跳脚大骂。   那边巴吉眼见不对头,这一路他可是领教了这位庄大人的无赖了,要是让这位在王庭内撒开泼,此际正值多事之秋,一旦引发别的变化,不要说可敦一番心意付诸东流,便是突厥内廷也定是要大为震荡的。当下急忙过来拦住,苦苦劝说。   庄见与那牛伽都是怒目相视,各不算完。正自闹的不可开交,一个青年正带着一队卫兵过来,眼见这里闹哄哄的,不由皱眉,喝道:“你们在此作甚?可敦还未醒来,你们便在此如此喧闹,难道要做反吗?”   众人一愣,回头一看,那羊伽、牛伽都是面色微变,微一迟疑,俱皆躬身行礼道:“我等见过莫贺咄设。”   巴吉面上微露喜色,也是躬身拜见。庄见冷眼旁观,眼见这青年极是英武,年约二十二三岁,手中提着一根马鞭,往那一站,倒是颇有些气势。只是听着这些人的称呼,大是古怪,那什么牛伽羊伽的已经让他很鄙视了,这会儿却又跑出蛇来了。刚才就听他们提了一句什么蛇的,只不过貌似此蛇非彼蛇啊。要不然,那傻了吧唧怎么看到这条蛇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呢。   他这边正自暗暗猜测,那边巴吉已是抢前一步,将事情细细说了。那莫贺咄设闻听眉头轩了轩,先是转头对羊伽牛伽道:“二位大人,今虽是我兄与大隋开战,然我草原之人何时竟对远来的客人无礼过?更何况我曾听说汉人有句话叫,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又何必为难他?休说他来了便是客,就算他是敌人,以三人之力入我王庭,在我突厥儿郎重围之中,难道还能有什么作为吗?你们如此失常,岂不坠了我圣狼子孙的气势?罢了,此事自有我接下,你们且去忙吧。”说罢,不再看二人,已是满含微笑的向庄见迎来。   羊伽牛伽被他一顿呵斥,不由的面红耳赤,偏偏双方地位悬殊,只得恨恨的瞪了庄见等人一眼,自带人退去。   庄见眼见眼前一幕,心中不由暗暗警惕。这条蛇不一般啊!奶奶的,几句话,即打压了下面人,又语含警告之意,对自己等人敲山震虎,嗯嗯,是个人物。不过这小子满面坏笑,定然是只小狐狸。老子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免得掉坑里去,坏了一世的名头。   心中想着,那莫贺咄设已是依着汉人礼节,拱手笑道:“远来的客人请了,下面臣属职责所在,问的多了,还望客人莫怪。在下咄苾这里给客人赔礼了。”   庄见心中既是打定主意,也是面上堆笑回礼道:“哈哈,哪里哪里,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咱们来的突然,也是冒昧的很,阁下大可不必如此。”口中说着,心里却是暗暗思索这人名字,多臂?奶奶的,果然是妖物啊!明明是蛇,却又想多臂,难道是千年老妖穿越了!太阳的!老子要好好的念念和尚经和道士经才是。   他本不了解这突厥内部之事,对突厥人名、号分开大是不解,又先入为主,自己便胡乱一通解释,若是让这位莫贺咄设知道,可不知要冤死几回了。   二人都是假模假样的寒暄一番,那蛇才抱拳告辞,只说回头定当设宴相待,这才由巴吉领着三人到了一处大帐中,吩咐人送来热水等物洗漱。庄见本想问问巴吉,刚才那蛇还有那蛇说的可敦未醒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待会儿自己去问那廖通就是,强过难为这位内侍统领。眼见巴吉面有忧色,神思不属,便让他只管去忙,只说自己想要休息下再说,让他到开宴的时候再来叫自己也就是了。   巴吉眼见左右无事,又心悬主子那边,也就顺势应了,告辞离去。等他走后不久,帐外廖通便已寻来。庄见急忙将他让了进来。   二人坐下,庄见先是问起一系列之事,廖通一番解释,庄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突厥人的汗位,乃是兄终弟及,父丧子续。原本的启民可汗死后,共有三子一女。老大就是现在的那位始毕可汗,名字却叫做阿史那咄吉。两个弟弟,一个就是那羊伽牛伽口中的俟利弗设,全名是阿史那·俟利弗。另一个正是方才庄见所见的那位,名叫阿史那·莫贺咄。这莫贺咄还有个别名,就是叫做咄苾的了。而那个设字,其实就是汉语中将军的意思。至于那位冰儿,却是这草原上的宠儿,突厥可汗三兄弟的小妹妹了。   他二人随口道来,却不知所议论的正是东突厥日后的两位可汗。那俟利弗设就是日后的处罗可汗,而那莫贺咄设,却是大大有名的颉利可汗了。   及至说起那位可敦时,廖通却是神色奇特。道出事情的一番原委来,让庄见听的也是一阵的失神。 第一百九十章 突厥秘史   突厥大帐中,廖通娓娓道来。那位可敦原本是大隋文皇帝杨坚宗室之女,当日杨坚利用离间计,以安义公主,也就是现在的这位可敦嫁于启民可汗。当日,那启民可汗是称为突利的,与据住漠北的都蓝可汗共治突厥一族。   时都蓝之妻乃是北周赵王宇文昭的女儿大义公主,杨坚统一中原后,大义公主心念故国,每每有些哀怨,此事传于杨坚耳中,便担心都蓝受大义公主影响,寇边作乱。他正思考如何应对之时,恰逢突利仰慕中原女子的娇美,便向杨坚求赐婚。杨坚大喜,当下使人告知,只要先杀了那大义公主,自可应允。突利遂进言都蓝,言道隋朝强大,不可争锋,若欲得其敕封,须得先杀公主表明心迹。都蓝听信突利之言,遂杀大义。突利自是心愿得偿。   杨坚眼见计策成功,便刻意厚赐突利,从各个方面抬突利与都蓝分庭抗礼,引得都蓝不满,遂联合西突厥达头可汗,与隋绝交,并出兵讨伐突利,大败突利于塞外。突利无处可去,只得随当时派在草原的长孙晟回了大隋,被杨坚封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简称启民可汗。自此携残部,暂居于黄河以南,夏、胜二州之间。   到了仁寿元年,公元601年。突厥内部突变,都蓝可汗遭部下刺杀,漠北大乱。杨坚遂派大将杨素领兵协助启民重返草原,一举平定突厥。启民得以成为突厥新的大汗,自此诚心内附大隋。   这突厥一部,本是以母系为尊,故而,从头至尾,那位安义公主便在突厥一族内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她始终不忘故国皇帝所托,利用其地位,多次参与族内大事的议定,终是成功的扮演了无间道的角色,完成了大隋定边的大任。   但等到突厥平定当年,启民可汗便告归天,其长子阿史那咄吉继位,称为始毕可汗。眼见后母美貌,依着突厥习俗,便纳了后母安义公主为妻,仍据可敦之位。及至后来裴世矩弄巧,这才有了始毕反叛,兵围雁门之事。   安义公主以突厥汗国国母之尊,不得已委身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心中自是羞愤,但突厥习俗向来如此,自是无可奈何,遂彻底放纵。对于族内事务更是上心,地位越发凸显。但她始终未曾忘记自己大隋公主的身份,这才在知晓了始毕欲要叛乱的时候,暗暗派出了自己的内侍沙里巴吉前往大隋报信,谁知偏偏遇上杨广这么个自大到了极点的皇兄,愣是不加理会,执意而来,白费了她一番心血。   此番,始毕犯隋,族内议论纷争,多有异议。反对者多是当日启民朝时的老人,他们无法忘记当日大隋的强大,虽然知道现在的隋朝内乱不断,但犹自不敢轻起兵端,唯恐招致大隋的强力打击,带来灭族之祸。   但最终在掌管兵事的,年轻一辈的代表马伽依夫罗的力挺之下,突厥终是动用了三十万大军出击了。这让族内众多反对之人心头惶惶,致有传言,怕是此番始毕可汗难以回返了。这个传言一出,可就有人动了心思。不是别个,正是那始毕的弟弟,后来的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   要知始毕继位时日不久,膝下也仅有一子,年岁极幼。一旦始毕出事,那汗位自然会落在两个弟弟手中,不是俟利弗设就是莫贺咄设。俟利弗设身为二兄,素日又是向以武勇著称,自觉便是轮也要轮到他,自是不大将诸位长老放在眼内,便是可敦安义公主,也是多有违逆。   安义公主自然恼怒,平日便与他有些不睦,反而是和飞扬跳脱的老三莫贺咄设多有往来,而偏偏莫贺咄设又与那掌握军事的马伽依夫罗交好,使得族中多有依附之人,要是一旦牵扯到日后的嗣位之争,怕是鹿死谁手,实难料知了。这让俟利弗设大为愤恨,兄弟二人便常常有些龌龊发生。   而此次同为年轻一辈的马伽依夫罗随始毕出征后,莫贺咄设正是势单力孤之时,故而依附在俟利弗设帐下的羊伽和牛伽,便趁势打压莫贺咄设一派,两边每每斗得不亦乐乎,多是由可敦安义公主出面收拾。   俟利弗设虽是不服安义公主,但安义公主身后毕竟站着不少的族中长老,他也是不敢做的太过份了,每次均是忿忿而退。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多次,众人渐渐不以为意。哪知这一日却是出了一件大事,让这突厥王庭突然的就暗流激涌起来。   原来,这日可敦侍女去请可敦起身梳洗,哪知叫了许久,始终不闻可敦传唤,侍女们等了很久,终是疑虑,遂大着胆子进了寝帐,哪知一看之下,顿时大惊,但见可敦满面黑气,虽是未死,但却是怎么也醒不来。侍女惊骇之下,忙报于族中长老,王庭内顿时大乱。   众长老忙使人寻来族中巫医救治,但任凭巫医使尽诸般手段,可敦依然是毫无醒转的迹象,众人都是束手无策,待到分析可敦为何如此的缘由时,登时便引发了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两派的战火。这边说定是那边使得巫术,那边说是这边魇镇所害,直直争了一天也是未见结果,令的一众长老也是一筹莫展。最终在首席长老萨摩的呵斥下,暂时平息下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庄见等人恰好姗姗而来。   庄见听到这里,这才明白整个事情的始末。只是明白之余,却又不由暗暗大叫倒霉,怎么自己走到哪儿,都能碰上这样的事儿呢?又是他妈的夺嘀之争!这且不说,这突厥族,莫非跟那个海岛上的住民有啥联系不成,咋也兴搞这种后母游戏呢?难道后母游戏真的就那么刺激?想想一个跟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嘿咻,庄大少禁不住的打个冷战,靠!吃不消!绝对吃不消啊!   廖通哪里知道自己一番解说,对面这位庄公爷首先想到的,却是这种龌龊事儿。眼见他面色变幻不定,时而咬牙,时而摇头的,只道他远来这边荒塞外,定是为了国家大事。此番满面为难之色,想必正在考虑对策呢。当下也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看这位国公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直等了半响,才听对面这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喃喃自语道:“吃不消,吃不消,皮肉都松了,软不拉塌的,欸,强!真强大!”   廖通听的一阵迷糊,什么皮肉松了?什么软不拉塌的,又咋就强大了呢?正自想不明白之际,却听得国公爷忽的很是郑重的道:“那啥,廖大哥啊,小弟给你个建议哈。你跟他们突厥人做生意,做啥生意都行,就是千万别做蜡烛之类的生意,不然铁定被他们砍死!”   廖通听的一愣,心下感动。庄公爷果然是仁侠仗义之人,这忧虑国事之余,还为了自己这些小商人费心呢。只是感动归感动,但对于庄公爷这么郑重的嘱咐,还是大为不解。当下疑惑的道:“公爷,小的倒是没和他们做什么蜡烛生意,突厥人自有照明之物,便是那牛油羊油的,点灯倒也不差于咱大隋的蜡烛等物。不过,这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行凶吧?塞外虽说多凶险,但便是遇上马匪,也是一般不打商队的主意的,毕竟他们日常所需,还是要从商队手中换取的,更遑论这突厥汗国了。”   庄公爷大摇其头,正色道:“嗳,那可不是这个道理。你想啊,那个啥牛油羊油的,全是一股膻味儿,平常用用也就罢了,这要是办那事的时候,这美人儿香喷喷的,被那股子味儿一熏,岂不是立时就要阳痿了?想来定是从不点灯的。你要是给他们搞来了蜡烛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一见之下,肯定大为欢喜。这要是有那想要看清楚平日里看不到脸面的,在办事的时候,点上蜡烛了,一看那美人儿,都是跟那啥安义公主一般,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那原本是想助兴的,这会儿还不得吓得从此不举咯啊。这一上火,追本溯源,好嘛,原来是汉人贩来的蜡烛惹得祸,他们这些塞外野蛮人,又岂肯与你善罢甘休?那还不得将你剁成十七甘八块啊。唉,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尝试为好。”庄公爷摇头喟叹。   廖通呆呆的听着,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说完一大通突厥的国情,国公爷咋就突然想到那事儿上了。身边噗通两声大响,一惊看去,却见庄公爷身边两个侍卫,正自狼狈的努力爬起来,满面涨的通红之际,却也是眼神呆滞,显然也是被国公爷的惊世预言给雷到了。   廖通直过了半响,才勉强让自己紊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微微晃晃仍有些发懵的脑袋,这才喃喃说道:“安义公主,七老八十?这从何说起?可敦虽说已不是妙龄之年,但也不过是甘七八岁的妇人而已啊……”   “啥?甘七八岁?我靠!”庄公爷怪叫一声,随即蹙眉自语道:“作孽啊作孽!那她嫁过来时,岂不是还是幼幼?杨坚个同志太邪恶了!嗯,太邪恶了!啊,那啥,廖大哥啊,那个啥子可敦几岁嫁给那个什么汗的?就是第一个啥豆的那个汗。”   廖通听他直接喊文皇帝的名字,不但称呼奇怪,还敢批评皇帝邪恶,不由一阵的头晕,听他问话,下意识的回道:“据说是十三岁,正值豆蔻之年。”   “啊?渣!简直就是渣啊!”庄公爷恨恨的道,心中大是鄙视。“禽兽!十三岁就糟蹋人家,这是犯罪!奸污幼女!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对,打入十八层的十八层才是!牲口啊!”庄大少便是因着义救幼女才来到这大隋的,这心里对糟蹋女子,尤其是幼女极为痛恨,不由的大骂杨坚不已。   可怜廖通听的面青纯白,浑身瑟瑟而抖。一是听着这位公爷大骂皇帝吓得,二是听这位爷说与十三岁女子交合便是犯罪,更是骇然。国朝规定女子十三岁便可婚嫁,难不成这律法已经改了不成?自己前些日子离家之时,刚刚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正是十三,这要是律法变了,自己可要赶紧回去退了这门亲事才是,免得惹火上身。   心神不属之际,帐外已是传来人声,招呼庄见几人前往王帐赴宴,道是大汗二位兄弟齐齐出席,要一见大隋贵人。   庄见在帐内应了,起身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出发,眼见廖通犹自嘴唇哆嗦,两眼无神,便伸手将他拖起,直接送他出门。可怜廖通今天遇到了庄公爷,脑子大感不够用的,所有概念似是一刹那间,全都颠覆了。出的帐外,深秋的晚风一吹,不由的更是冷的渗骨,一路哆嗦着往自己帐篷走去,兀自喃喃计算着,那十八层的十八层地狱,究竟是多少层……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找到一个知己   庄见三人出的帐外,目送着廖通失魂落魄的走了,这才跟着来使往王帐而去。庄大少向来是雷完人后从不负责的,心中只是觉得那廖通身上全无半分男儿气概,只不过随便议论议论,就吓成那样,果然只是做个商人的料。   至于那位可敦此刻昏迷不醒,他庄公爷完不成任务,更是毫不担心。既然李渊父子那事儿,自己并没刻意干涉,都能按照历史走向发生,就说明这个时代虽说加了自己这么个另类,但也不足以影响历史。那么,按照历史来说,老杨同志自是会安然无恙的回转中原,突厥也定会自己退兵的。至于怎么退,却是不必庄大少再去操心了。反正他奉命而来,该出的力出了,尽力了就好。   当下自顾施施然随着来使而行,先混顿突厥大餐吃了再说。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是深深叹息一声,暗暗为廖通可怜。话说这位廖通先生,自不是第一个被自家少爷雷到的人,想必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了。至于少爷究竟要雷倒多少人,二人大是期待,暗暗打赌不提。   三人一路前行,不多时,来至王帐。这王帐正是下午几人来时,老远所见的那个。这会儿走到近前,却发现,原本以为被大树包围的王帐,其实四周是一片空旷,那些大树都是远远的分散在左右。想想也是,但凡稍有点扎营常识的人,也不会将主帐扎到林木森森之中,这一来是不便于警戒,容易被敌人借地势掩进,二来也要防备地方使火计来攻。如今这王帐所扎之处,远处看似是被大树所围,分明是一种极高明的障眼法,借以诱使敌人轻敌而进才特意设的。   庄见并无这些见识,但雄大海却是在外闯荡许久,更是军旅老手,一见之下,不由暗暗点头,心中对这突厥汗国大是戒备,虽说是化外之人,看来也是不乏高人在内啊。   三人随着那使者唱名而入,进的帐中,只见帐中坐着十余人,除了白日见过的羊伽牛伽和莫贺咄设外,其余众人尽皆不识。主位上坐的却是一个雄壮的青年,满面的青春痘,红红的连成一片,两只环眼寒光闪烁,瞬也不瞬的看着庄见三人,目光落到庄见身后的罗世信和雄大海身上时,看着二人身背的兵器,不由的双目光芒大盛。   在这青年上首,做的却是一个相貌清矍的老者,白布包头,中间尚用金链系着一颗红宝,嵌在中间,年约六旬,精神矍铄,一身白色布袍,穿的甚是严谨。此刻正自手捋长须,眯眼打量几人。   依着那老者旁边坐着的,却是一个一身红装的小女,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怀中犹自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正自眉花眼笑的看着庄见,可不正是那位额根特勤,冰儿小美人吗。   庄见眼见这小丫头笑的得意,再看看她怀中那只草原黑,就不由的暗暗咬牙运气,肚内大是不爽。只是当他看到那小美人妩媚到了极致的容貌时,却又不由的心中痒痒,如同猫儿小爪在挠一般。   往那青年左手边看去,却是蹲坐着一个大汉,相貌狰狞。大头环眼,面目黝黑。鼻梁低矮,两个鼻孔便犹如突然出现在面上一般,生生露出两个黑窟窿,一部虬髯根根见肉,绕颌而生。浑身肌肉贲起,那一袭布衫穿在身上,便好似随时都能崩开一样,只看他坐在那儿,就比旁人高出一截儿,显然身形极是魁伟,如同一只远古的大个儿狒狒。眼见庄见几人进来,却是头不抬眼不睁的,只顾对付着眼前盆中的食物。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剩下其余诸人,不一而同,各自依桌而坐,倒是面相平和。庄见正自打量间,莫贺咄设已是长笑一声起身,几步跨到跟前,伸手拉住庄见笑道:“壮士瞒的好紧,若非下午见了冰儿阿妹,小王尚不知壮士如此武勇,单人搏杀众狼,不但抢回我突厥勇士尸身,还救得我阿妹得生,如此恩情,我突厥之士绝不敢忘。壮士快快入座,待小王为壮士引荐一番。也让我突厥子弟认识下今日草原上的第一勇士!”说罢,连连晃手,极是热情。   庄见饶是平日听的奉承多了,在听完这莫贺咄设的一番恭维后,也是有些飘飘然。话说这第一勇士四字,才是庄大少最乐意听到的。本来嘛,常年在街头PK的见哥,那些个什么文人才子的名头,再怎么也按不到自个儿头上。就是在大隋朝中,也多是奉承他圣眷恩隆啥的,哪有听到这个勇士二字来的爽利。   当下看着眼前这小狐狸,心里大是舒畅,嗯嗯,小子有前途!这话儿说的见哥很是舒坦,很好很好,见哥会提拔你滴。   眉花眼笑之际,不由伸手拍拍莫贺咄设肩头,哈哈笑道:“啊,你竟然知道咱是勇士!哈哈,我跟你说哈,那是!不过百十只大狗而已,不值当一笑,话说当年见哥我单人面对几百号人,个个拿着西瓜刀,咱也没掉了份儿去,我跟你说哈,那阵子……”庄大少最是受不得别人夸,当下也不管其他人尚在等着,搂着莫贺咄设的肩头,就开始了他曾经横行街头的吹嘘。   滔滔不绝中,莫贺咄设不由的满头大汗涔涔而下,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这厮一张嘴,不停地张合着,心中不由的哀嚎:这是个什么人啊?人家得了夸赞,怎么都要谦虚一番的,怎么这位主儿倒是相反,生怕别人夸赞的不够,定要再继续自己吹嘘一番才行,简直就差喊出,“你大声的赞美我吧”这样的话来了。   旁边众人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帐里一片寂静。那大狒狒本来满面狂傲,只顾自己吃喝,此刻也是傻了,手中本来抓着的一大块牛肉,“啪嗒”掉落桌上,五指汁水淋漓的呆在那儿,犹自不觉。便是那个小美女冰儿也是将小嘴张成一个可爱的“O”形,肚内一个劲儿的问自己,咋就没发现这阿庄哥还有这个本领呢?   庄公爷哪管他人心中想法,犹自唾沫星子四溅的自吹自擂着,直到莫贺咄设实在忍无可忍,技巧的晃动身体,将他搂住自己肩头的胳膊晃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呃,壮……壮士,不如……不如……先……先请入座,待小王给你引荐过后,咱们再谈可好?”   庄大少微微一鄂,这才住嘴,遗憾的点头道:“好吧,唉,难得你竟是第一个发现我优点之人。真是知己啊。好吧,你快点引荐,引荐完,我再给你细细讲讲,唉,话说我才说了百分之一不到呢。”说罢,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往莫贺咄设手引的那一席坐去。   莫贺咄设听的脑中一晕,心尖儿发颤。天神啊!圣狼啊!他说了这么多,还不到百分之一的说,这要让他说完,怕是我这小命也已经到头了。   莫贺咄设面色苍白,抬手擦拭额头沁出的汗珠,勉强定定神,这才指着上首那个满脸青春美丽疙瘩豆的青年,颤声道:“这……这位就是我突厥的俟利弗设,小王的二兄。向以武勇著称,壮士可以多多亲近,多多亲近。”莫贺咄设说这话时,言中已是一片激动,那话中意思,分明是你们有共同语言,还是去跟他唠唠吧,小王这儿,你老还是放过吧。   那俟利弗设听的他如此介绍,身子不由的一颤,连忙摆手,摇头道:“不对不对!咱们突厥最勇敢的是阿巴骇,你去找他,找他好了。”说着,忙不迭的对着那狒狒一指。面上已是大现惊悸之色。   旁边众人看的一阵的激动,几个长老更是无语凝噎。话说多久了啊,总之很久了,没有看到二位大设如此这般相互恭仰和睦了,唉,奇迹啊!简直就是奇迹!圣狼显灵啊!啊,对了,是这个汉人!这个汉人定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圣狼派来的差役,来点化二位大设的。啊,感谢他!祝福他吧!众长老不约而同的默默念叨着。   诸位长老心头感慨,那位狒狒阿巴骇却是个粗人,听的二王子夸赞自己,心中大喜,只是听的要让这位主儿跟自己亲近,面上忽现古怪之色,一张丑脸忽的涨的通红,拒绝也不是,顺从也不是,一时间大是尴尬,就此囧在当场。   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主人公庄大少却毫无半分不受欢迎的觉悟,只是看着二人点点头,却又回头对莫贺咄设一笑道:“得得,我知道了。他们很武勇,武勇很,你赶紧介绍吧,介绍完,咱俩接着聊哈。”   此言一出,俟利弗设和大狒狒同时大大长出一口气。大狒狒更是欢喜的咧开大嘴,歪头看看这个紫衣小子,忽然发现这小子还是蛮顺眼的说。   莫贺咄设却是两腿一软,险险没有坐倒。肚中已是不知千百遍的大骂自己,简直就是太贱了!说啥不好,干啥去说他是勇士啊!唉,原本以为这样说,可以拉拢他一下,哪知这会儿不是拉拢,简直就是被赖上了。莫贺咄设垂头丧气,只得再依次给庄大少继续介绍着。   帐中那个大狒狒就是号称突厥第一勇士的阿巴骇,据说是母狼所育,便在西边不远处的于都斤山上被人发现,这才收留下来,其人力大无穷,行走如飞,在突厥至今未逢敌手。只是人颇是粗豪,少有心机,不适宜在军中为将。便将他留在这王庭中做了个侍卫,倒也极是恰当。   小美人儿身边那个老者,就是如今族中长老的头领,首席长老萨摩,向来德高望重少有理会俗事。此次若不是可敦突然出了这事,萨摩长老仍是深居简出,不多问事的。其余诸人,或为长老,或是王庭主事,各有职司,倒也算是这突厥王庭的高层集会了。   莫贺咄设介绍完,也不看庄大少,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就赶紧往自己席上一坐,再也不肯挪窝了。庄大少有心叫他过去,眼见众人开始敬酒,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渴望与知己畅意纵论的心情,举斛相应。   那俟利弗设本来得报,说是来了个汉人甚是武勇,而自己弟弟似是已经先自己插上手了,便打着主意想要对庄见拉拢一番,此番见了这位大少的手段,却是打死也不肯出头了,话说没人愿意去给自己多找麻烦,搞个苍蝇在耳边嗡嗡。   眼光瞧着手下的羊伽和牛伽二位大人,那二位大人也没了下午来找自己时的义愤填膺了,都是埋头吃喝,仿佛今日方才发现这食物竟是如此美味一般,俟利弗设心中暗叹,既是不能拉拢,也只得再想别的办法了。   众人之中,便只有冰儿小丫头不怕,吃喝一半之际,反倒是移席而坐,与庄见坐到一起,心中对这个汉人阿庄哥大感有趣,耳中听的他信口胡说,海阔天空的说些稀奇古怪之事,不由大乐。   庄大少眼见美人儿笑靥如花,自是抖索精神,一张嘴便如开足了马力,只把小丫头逗得时不时的咯咯娇笑,对别人却是全然不加理会,帐内众人眼见如此,都是暗暗摇头,纷纷暗自想道:眼前这人只能作为非人类看待,我等还是莫要多加理会为好。   当下众人也是自顾相谈,帐内倒是意外的出现了一种莫名的谐和之气。众长老大是欣慰。只是正当众人各自怡然之际,帐外却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挑开,一个侍者已是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跪下禀道:“禀告诸位长老,可敦病情有变。” 第一百九十二章 要挟   整个王帐里一静,随即便是一阵混乱。俟利弗设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莫贺咄设却是掠过一丝慌乱。   长老萨摩站起身来,沉声道:“奔腾的河水不会凭空干涸,巍峨的高山也不会突然倒塌,可敦身子向来康健,自有天神护持,你们乱些什么?咱们先去看看再说。”说罢,冷峻的目光扫了两个汗王兄弟一眼,转身当先走出。   众人一窒,都是默不作声的纷纷紧跟,往外走去。庄见起身伸个懒腰,见冰儿一脸的担忧,但却并未跟着出去,不由奇道:“冰儿妹子,你怎么不去?”   冰儿摇摇头,黯然道:“冰儿去了也没用,什么都帮不上,冰儿要回去为可敦祈福,但愿天神能保佑她,早日康健。”   庄见撇撇嘴,哂道:“你们天神很忙的,哪有空理你。要不你求求我,或许能帮上你也说不定啊。”说着,眼珠子骨溜溜一转,歪头看着她。   冰儿大喜,猛然抬头望向他,问道:“阿庄哥,你有办法?那你去救救可敦啊!你不就是来寻她的吗?治好了她,才可以跟她说话啊。”说着,满面期待的看着他。   庄见大是摇头道:“我找她是为了别人,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如果她醒不来,也不是我不办事,跟我可没啥关系。不过呢,如果是咱们冰儿小妹子求我,那就不一样了,我怎么也要想想办法的,对不对?”这厮一路被冰儿欺负苦了,这会儿便踅摸着怎么找回场子。只是嘴上虽是如此说着,脚下已是向外走去,远远的跟在众人之后。   冰儿蹙起秀气的眉毛,边跟着他边歪头看他道:“为什么非要人求你呢?咱们突厥人对待朋友,从来都是罄尽所有,不用朋友求的。你们汉人有这规矩吗?那可不好。”   “啊?这个,那啥,俺们汉人也不是有这规矩,我们那儿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自然就只有刀枪了。”庄大少大感狼狈。话说他自认也是仗义之人,被冰儿小美人一问,却好似自己是那种势力小人一般了。他本来是想逗逗这丫头,沾点便宜啥的,这会儿却是不由的有些羞恼了,只得胡言乱语的应对着。   二人一路拌着嘴,冰儿倒是一时间忘了烦恼,絮絮叨叨间,已是随着众人到了稍后点的一处大帐。   进的帐中,只见一个全身挂着金铃银饰之人,满面皱褶,腰中尚自别着一面小鼓,走一步敲一下,随着那鼓点,嘴中尚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唱着什么,围着一张锦榻绕圈而行。整个大帐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当先进来的萨摩等人,都是神情肃穆的看着那人,并不多语。等到庄见四人进来,大帐中已是站满了人了。   庄见不再理会身边的小丫头,踮脚从人逢里窥视,但见那锦榻上仰面而卧着一个女子,身着盛装,体态曼妙。轻纱遮掩之际,看不清面目究竟怎样,只是隐隐见那女子似是面目轮廓极是美好。   庄见暗暗留心那女子露在外面的素手,果然是十指芊芊,肌理细腻,绝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人,这才信了廖通所说。这位可敦现在尚不到三十岁,正是一个女子风华正茂的年纪。   鼻端传来一阵如兰似麝的香气,正是冰儿靠近他耳边低声道:“那是咱们的萨满,正在为可敦驱邪呢,可不知可敦是被什么妖物魇着了。”说罢,轻轻喟叹一声,大是担忧。   庄见不屑的撇撇嘴,他虽不懂医术,但是方才看的分明,那可敦面上黑气盘绕,正是中毒的迹象,跟什么妖物又有什么关系了。这些突厥人愚昧的紧,整些跳大神的家伙,在这儿装模作样的,怕是活人也要给治成死人了。   他心中鄙视,便要和冰儿吹嘘几句,哪知一转头下,不妨冰儿正嘟着嘴儿跟他说话,这一转脸,双唇陡然碰到一片柔软,正是冰儿红艳艳的樱唇。他心中一惊,忙向后一仰。冰儿却是不自禁的“啊”的一声惊呼,随即便是玉颊一片发烧。   她今年已十五,正是情窦初开之际,平日虽说多有草原的男子示爱,但如此被人触碰却是首次。一时间脑中不由的轰然一声,羞意不克自抑的涌了上来。   她自与庄见相识,先是被庄见在狼群中所救,庄见单人斗群狼时的武勇,便让她有些崇拜,再加上庄见这厮来自后世,一言一行都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让她大感新奇。后面一路同行回来,与他恣意嬉闹,将他捉弄一番,也不见他真个着恼,小姑娘芳心可可之间,只是朦朦胧胧的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是喜欢,倒也谈不上什么爱意。但此刻这猛地有了这一下接触,却让那份青涩的喜欢悄然的发生了些莫名的变化,让小丫头不由的心如鹿撞。   帐中众人本来都是屏气凝息的,看着那萨满驱邪,除了萨满身上金铃声和那单调的鼓声外,再无生息。此刻冰儿一声惊叫,顿时将众人惊动。长老萨摩不由面色一沉,回头看向冰儿,目光严厉。那萨满也是停下脚步,满是皱褶的橘子皮脸上一片阴鹜。   冰儿又羞又急,偏偏又不能解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之际,不由的珠泪盈盈,泫然欲泣。庄见不由惭惭的伸手摸摸鼻子,也觉尴尬。他别看嘴上轻薄,整日口花花的,但可从没真的去对女孩子毛手毛脚的习惯,方才无意间的触碰,自己也是心中划过一丝悸动。   萨摩长老眼见萨满停下,面色不善,不由急忙施礼问道:“祭师,可敦身子可要紧?”   那萨满怒哼一声,三角眼一扫之下,已是看到站到门口处的庄见等人。眼见他满面不屑之色,不由恼怒。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一个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道:“某已经查到,可敦是因外魔进入部落所魇,只要将那外魔驱逐出去,自然大好。刚刚本来就要让那魔头现身了,但被如此惊扰,哼,已是前功尽弃了。”   众人闻言都是大惊,萨摩满面惶急,焦急的问道:“大祭师,难道就没有的别的法子了吗?可敦身系我突厥一族之兴衰,还望大祭师慈悲。”   那萨满闭上眼睛,嘴中喃喃几声,这才睁眼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只要查一下,这几日有没有岔眼的外人进入王庭就可,那魔头便是依附在那进入王庭的外人身上而来,只要将那人找到,用火焚之,可敦自会慢慢好转的。”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啊”了一声,齐刷刷的回头向庄见三人看去。这几天来到王庭中唯一的外人,就是他们主仆三人了,再无他人。萨满大祭师既是如此说了,那还能有谁,自然便是指向庄见三人了。   庄见一呆,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警觉,齐齐上前一步,将庄见护住。冰儿在旁也是顾不得再害羞了,急忙攀住萨摩的胳膊,哀声道:“萨摩爷爷,阿庄哥不是妖魔,他是好人,他救了冰儿,还说能救得可敦呢,你莫要难为他啊。”   老萨摩闻言双眉一挑,诧异的看向庄见,迟疑的道:“壮士当真可救得我们可敦?”   他此言一出,庄见和那萨满同时色变,那萨满是满目怒火,萨摩长老如此动问,显然是对自己并不信任,目光不由和人群中一人一对旋即避开,勉强压住怒火。   庄见却是暗暗叫苦,这小丫头你说你就算是要帮我,也不用拿这个当借口啊,老子又不是大夫,咋会救人呢。只是这会儿眼见要是不认下,怕是立刻就是自己三人单挑整个王庭士兵的局面,这种眼前亏的事儿,庄大少那是打死也不会吃的。   当下只得勉强点头,只是眼光再次扫过锦榻上可敦那发黑的面庞时,却忽的心头灵光一现,不由的顿时大喜。奶奶的,佛祖显灵啊!这别的不会,但偏偏这毒却是难不倒自己的,身上当日得了的那个朱睛冰蟾不正是可解百毒吗?   心中笃定,面上已是现出笑容。只是转念想了想,这话儿可不能说满了,这万一那个啥冰蟾的没那么神奇,自己可是要麻烦了,须得先打下埋伏才是。   想到此,伸手拍拍挡在自己身前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施施然走到萨摩身前,对着他轻咳一声,这才一本正经地道:“那啥,长老是吧?你们可敦的情况呢,我是看明白了,不过呢,阿弥那个陀佛啊,子曰那啥,哦,对了,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啊。咱可先说好了哈,我自然会尽力去救你们可敦,但是要是万一我这药不管用,到时候可要你们找来药给我才行,不然,可不能怪我治不好你们可敦,又是杀又是烧的哈。咋样,你答应不?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也干脆甭费事了,你现在就直接给我一刀,咱来个痛快的得了。”   老萨摩何曾见过行事说话这么惫赖之人,我给你一刀,万一你那药管用,我这一刀岂不是斩死了可敦!可要是答应了,就是说治不好也不关你的事儿,不能对你咋样,那可要把萨满大祭师得罪死了。这明明就是要挟嘛!老萨摩很纠结。只是终究不敢拿可敦性命做赌,只得勉强点头应了。   庄大少眼见得逞,这才慢慢踱步走到那可敦榻前,先不看可敦,却是歪头去看那个萨满。看着看着,忽的面上一笑,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香艳的驱毒   那萨满满面狐疑,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干什么,正自被他看的不知所措时,却忽然见庄见对着自己一笑,随即就是一拳挥出,向自己打来。不及细想之下,已是身子一躬之际,忽的一个后跃,已是倒纵而出,身手居然极是敏捷。   庄见一拳打出,眼角余光却是瞄向身旁诸人,目光捕捉之下,已是看到俟利弗设面上变色。心下了然,不由对着刚刚立定身子的萨满大祭师大有深意的一笑。   众人至此方才惊呼出声,羊伽、牛伽更是大声喝斥,其他诸人也是怒目而视。要知道萨满一职,在此时的部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向来是族中主持祭祀、祈福的核心人物。草原上的人对天地之敬畏尤重于中原汉人,这萨满祭师便是他们认为身俱通灵之力的人,在部落中一向为人所敬重。别说如庄见此刻这样以拳脚相加,就是言语神态上,也不曾有过不敬。   方才因着心系可敦病情,萨摩长老未曾立刻接纳萨满的意见,就已经很过分了,此时眼见庄见竟然动手去打萨满,登时面色阴沉,哼道:“壮士,何太无礼?竟对我族中祭师出手?”   庄见心中自是有些打算,他刚才眼见那萨满将祸事扣到自己头上,就大是不解。等到发现他似是和谁在交换眼色,心中便隐隐有所怀疑。这一拳打不打的到,他根本不在意,这么出其不意的举动,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而已。毕竟自己这种举动很是突兀,只有一直跟那萨满有联系的人,才会心有所动。等到他看到那俟利弗设变色,心中已是大致明白了。   此刻听到萨摩长老问话,不慌不忙的回头道:“哦,没什么,只是我呢,恰好也懂点风水降妖之类的术法,刚刚发现大祭师站的这个位置大大的不吉利,很像是妖物曾经逗留的地方,唯恐大祭师被妖气伤了身,故而,来不及多说,只能将大祭师逼开了。大祭师既是刚才感觉到妖物的存在了,自己也应该知道我说的不错吧,你说呢,大祭师。”说着,笑眯眯的看向萨满大祭师。   那萨满吃了哑巴亏,此刻若要否认庄见的话,无疑是承认自己方才是胡说八道的,因为妖物一说根本就是自己提出的,而此刻庄见既然先说,他也懂点这方面的术法,又说感应到了妖气,自是用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法了。眼下一时半会儿要是去辩论这些虚头八脑的事儿,又怎么能辩的清楚,也只得先给他圆了场再说了,当下满面阴沉的微微颔首。   众人眼见萨满居然点头,不由的都是大为惊讶,再看向庄见的目光时,便带了一份敬畏。萨摩长老疑惑的看了萨满祭师一眼,这才微微颔首,面皮放缓道:“既是如此,请恕老朽方才无礼了,还请壮士赶紧救治我家可敦。”   庄见两眼踅摸这群人,心中暗暗思虑,这些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要是看到自己身怀宝贝,万一起了坏心,自己身处狼窝,那不是明摆着找死吗。这可敦救当然是要救的,不过可不能在这些贼骨头面前施展手段。   当下,闭目围着可敦的绣榻转了一圈,做足了姿态,这才重回榻前立定。睁眼对萨摩正色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咱这位跳大神的就是被人打扰了,所以表演不下去了,要我救可敦不难,不过,你们所有人都必须退出去,给我好好守住周围,在我救治可敦的时候,任何人不能靠近也不能进入大帐,要不然戏法儿不灵光了,你们可莫怨我”   萨摩听他如此要求,不由颇感为难,这大伙儿都出去了,留你自己在里面,这万一可敦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们说。可眼见庄见说的也是事实,这关系到可敦的性命安危,却又不能不多加顾忌,权衡再三,只得咬咬牙点头允了。   那萨满听到这紫衣小子称呼自己跳大神的,不由的面皮一阵的抽动,此刻又见他要将众人尽数赶出,心中不由大是不安。当下出声道:“既然你也是通灵之人,那么不妨本祭师留在此处相帮,也好给你护法,咱们同为道中人,本祭师在此应是无碍吧。”   萨摩长老一听,面色喜色,连连点头,刚要出声赞同,却见庄大少眼皮一番,哼道:“你?切!别在这儿丢人了,跳了那么久都治不好可敦,你知道为什么吗?”   萨满听他口中毫无半分敬意,不由恼怒,只是听闻他如此问,也只得压着怒气问道:“为什么?又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你们进来打扰了我,让那妖物遁去了踪迹所致。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庄见满面不屑,连连摇头道:“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跟你说哈。这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唉,你长的实在……那妖怪本来是要出来的,但刚一露头恰好看到了咱们进来,一眼看到了咱们冰儿妹子的天香国色,自然大是欢喜咯,但正要彻底出来时,却被你的金铃小鼓惊动,这一回头看到你阁下的尊荣,让他以为有比他更厉害的妖魔在此,这才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你却还要在这里留下,你说你是不是没事找抽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到底知不知道啊?唉,你的智商实在是有问题,我是说你长的太丑!丑到把妖怪吓得不敢出来!所以,你要呆在这儿,那行,我们出去,你自己玩吧。”说罢,拉出一副立马要走的架势来。   冰儿小丫头听他赞自己长的好看,不由的大是欢喜,一双大眼睛已是弯成了一对儿月牙儿。只是小丫头开心了,萨满却是险险没气的背过气去。欺负人啊!太欺负人了!你可以说咱道行不行,但怎么能上升到人身攻击呢?咱长的是不俊,但至于像你说的那样,竟然把妖物都吓跑了吗?歧视!这是赤果果的歧视!   萨满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庄大少已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一张如同橘子皮般的老脸上,皱褶愈发堆的满了,三角眼中厉芒大盛。   旁边萨摩长老眼见这越闹越不成样子了,这哪里像是要给可敦治病啊,整个两人在斗嘴了。按照方才侍者所报,可敦气息变得愈发微弱了,实在是耽误不起那个时间了,当下,当机立断,也顾不得得不得罪萨满祭师了,上前一步轻叫道:“大祭师,咱们还是暂且出去吧,一切待可敦醒来再说不迟。”   他话中意思,自是说可敦醒来那什么也不必说了,但要是可敦醒不过来,你要怎么找他麻烦,那时再说不迟。   萨满听的明白,只得忿忿的怒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萨摩长老深深看了庄见一眼,点头道:“如此,就请壮士施术吧,我等便在帐外相候,为壮士护法。壮士大可放心,这大帐四周老朽当小心围住,绝不会让一人进出,扰了壮士就是。不过,还请壮士的二位随从也一起帮忙吧,毕竟这也关系到壮士的安危。壮士当无意见吧。”   这老狐狸!庄见心中暗骂。这是告诉我让我别打跑的主意呢,什么一人也别想进出,那进固然不会,出可不就是说的老子吗。还要把萝卜和大海当人质呢。仆你阿姆的!老家伙算计到了骨子里了都。谁再说草原人心思简单,不懂计谋,老子直接跟丫的拼命!庄大少忿忿的想道。   只是这会儿,眼见已是到了这份上,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只得哼了一声,算是点头应了。只让人给他准备一盆清水,众人这才纷纷出帐。罗世信和雄大海眼见既是少爷吩咐,虽是心中担忧,却也只得从命。小丫头冰儿却是大为担心,不停的回头来看。庄见笑眯眯的对她摆摆手,随即给她来了个飞吻。小丫头轻呼一声,面色一红,转头就走,惹得庄见哈哈大笑。   等到众人全都出了帐篷,庄见这才得空,回身细细来看这位可敦。撩起帐帘,注目之下,不由的轻呼出声。   但见帐内躺着之人,年纪果然只在三十左右,体态妖娆。胸前颤巍巍双峰怒茁,犹如插天云岭,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不已。蛮柳腰下,白色丝质长裙水光油滑,肉滚滚双腿丰腴,笔直修长,交接处正是紧揪揪、红艳艳、黑茵茵不知什么物事。裸露在外的一双小脚丫,十个指头涨扑扑的,白生生粉嫩嫩,似藕生芽,如莲卸花。   枕畔一头如丝般的长发散开,如同一朵乌云飘开,娥眉淡扫,琼鼻挺直,双唇丰润润如同多汁樱桃,肌肤细腻腻如刚出新瓷。此际,或是因着体内之毒发作,双眉微微蹙着,拢出一片的惹人爱怜。吐气间,如兰似麝,醉人心脾。虽是面上罩着一层的黑气,却仍是显出千钟妩媚,万般风情。这沉睡的妇人,便犹如一只熟透了的蜜桃,玉肌媚骨,黛眉轻颦之际,直让人热血贲张,勾人犯罪。   饶是庄见见惯了美色佳丽,此时一看之下,也是有些心猿意马,不可自制了。妖孽!妖孽啊!简直就是祸水!庄大少艰难的咽下口唾沫,勉强收回视线,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往那些勾人之处打量。抬手擦擦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水,嘴里已是喃喃赞叹不已。   老杨同学的爹,当日咋就舍得将这等极品送来草原呢!唉,渣!真是渣!为了祸害突厥,那老杨头看来是不惜血本了!只是怕送来之前,那老杨头定然不会做个老实头,这等绝色,要说老杨头没拔了头筹,可是打死庄大少也是不信的,想来那个啥启民可汗的头上只怕也是有些绿油油的。   这厮自己龌龊,却不往好地方想人。哪里管这安义公主本是杨坚宗室之女一说,只怕杨坚同志地下有知,定然会跳出来,将他生撕活剥了!   庄见定定心神,这才探手将自己脖颈下,贴身所配的朱睛冰蟾取出,伸手捏住那可敦的小嘴儿两边,将那樱唇捏开,把朱睛冰蟾含住。手指触碰处,粉嫩滑腻,让他不由的又是心中一荡,不由的伸掌轻抚可敦的面颊,着手处一片软玉温香。   他此刻神思不属,不见那冰蟾已是渐渐由白变黑,不多时,已是黑如墨汁,隐透乌光。同时,那安义公主,可敦面上的黑气却是大为减弱,黛眉微舒之际,已是不由的轻轻呻吟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颤栗的诱惑   那安义公主体内之毒解了大半,舒缓之下,不由轻轻的呻吟出声。这一声却顿时让庄见惊醒,连忙缩手之际,心头已是狂跳不已。话说这等偷香窃玉之举,对庄大少来说,实是尚是首次。之所以如此不克自制,与这具身体生前残留的记忆,也是大有关系。   惊慌之余,眼光一转,看到那个冰蟾已是变得乌黑,庄见不由大喜。这说明这冰蟾果然是如同记载一样,可解百毒,这疗效简直神乎其神,那真是刚刚的。   眼见有效,哪敢少待,急忙将那冰蟾取出,置于铜盆的清水中,只见那冰蟾入水之后,身上顿时好似飘起一缕儿轻烟,先是淡淡的,随即便是大股大股的黑烟氤氲起来,不一会儿,就将一盆清水染得如同墨汁一般。等到再次取出时,那冰蟾却又变得如同初雪一般晶莹玉白。   庄见暗喜,将那冰蟾再次塞到安义公主口中,如此三次之后,铜盆之中的水已是如同浓墨,隐隐散出一阵阵的腥臭之气。而安义公主已是面色红润,那盘桓在玉面上的黑气,也已荡然无存了。便在一声如诉如泣的轻叹中,睫毛微动,星眸已是慢慢睁开。   她便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一般,身边发生的诸般事情,都如同在梦中进行,明明知道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此刻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满是关爱的望着自己,心头不由的一阵悸动。   这个少年是谁?啊,天啊,他穿的竟是我汉家服饰,老天啊,难道天可怜见,让我归了故国不成?安义公主十余年不曾见到自己故国的服饰,心头此刻竟是激动的直要晕了过去。   她平日虽是见过许多汉家商人往来,但她自小生于宫中,印象最深的却是大隋的官服。那些个商人往来,为了方便,多有换上胡服在草原上走动,便有那仍自穿着汉服的,也都是平民服饰,哪有像庄见这般骚包的,生怕别人不知他大官儿的身份,整日的便是穿着一身紫袍到处晃荡。   安义公主巨毒初解,正自神思恍惚之际,乍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服饰,心中之激动欢喜,险险又让她晕死过去。这少年好似在哪里见过,感觉上似是与自己极是亲近。她刚刚醒来,模模糊糊记得梦中的一些片段,这个少年在梦中,就在自己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好像对自己很有些轻薄举动,只是自己却是一点儿也不排斥,隐隐的还很有些喜欢。安义公主玉颊浮上一层羞色,一张俏脸便更是生动起来,透出无限风情。   “你是哪家的少年?怎么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哪里?我可是回了大隋吗?”一声声糯软的语音响起,酥酥的、颤颤的从那张樱桃小嘴中吐出,在庄见耳边萦绕。   庄大少打从这睡美人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觉得天地之间突然明亮起来,眼中再没了其他,只有这一张芙蓉玉面在眼前濯濯生辉。他呆呆的看着,只觉如同身处暖春,百花环伺,浑然不知天上人间了。   直到耳边那如同仙乐般的声音响起,他才攫然而惊,这美人儿正在同自己说话呢!庄大少使劲晃晃头,努力让自己魂魄归位。等的定下了神来,这才心中暗呼厉害,这女子生俱内媚之像,他在后世曾听人讲过,说有些女子天生媚骨,就是每一颦一笑,都能让人不自觉的入殻,当时大是不信,这一刻却是真真的领教了。   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这才恢复往日神态,贼忒嘻嘻的笑道:“你就是那个可敦?也就是咱大隋的那个安义公主吧,那啥,我叫庄见仁,是咱大隋皇帝派来见你的,你还记得曾让人送信给他,说突厥头子要害他的事儿吗?我就是为那事儿来的,这里不是大隋,还是在草原上呢。”   安义公主愣愣的听着,闻听不是大隋,不由的环视四周,半响方才微微一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已是不自禁的潸然滑落。自己此生终是再也回不了故国的,却在此痴心妄想什么?打从当年陛下送自己来时,自己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这会儿又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面上忽的被一双大手抚上,将泪水抹去。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温柔的道:“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想家了啊?”   家?安义公主身子不由的一震。这个字对自己是多么的遥远,遥远到她望穿秋水也望不到。但却又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早已是铭刻在了骨髓深处,便用最锋利的弯刀也挖不去。   她巨毒初解,那里面有种毒,却正是针对人之大脑作用的。此刻,神思恍惚间,这简单的一个字,便让这个在突厥汗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刚烈妇人,再次的轻易被打破了心防。缓缓睁开眼眸,泪眼朦胧中,抬手按住在自己面颊上的那双手,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庞,一如当年对着自己的亲人,哽咽的喃喃道:“是的,安儿好想家!好想好想,好想再回去看看,看看大兴的皇城,看看西门外的柳林,还有那龙首池的荷花……”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可敦,不再是那个曾经的金枝玉叶的安义公主,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远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小女子,一个铭心刻骨的思念着故土的可怜女子。   庄见看着她泪眼迷离,心中忽的涌起万般柔情,轻叹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温言道:“安儿?安儿是你的名字吗?嗯,很好听的名字。你不要哭了,相信我,会的,会有一天的,你会去看那皇宫,也会去看那柳林,还有你喜欢的荷花。到时候,你喜欢看什么,我便陪你去看什么,好不好?”   杨安儿美眸中突然发出极明亮的光芒,脸上顿时透出一片潮红,望着庄见问道:“真的?我真的可以吗?我能回大隋了吗?皇帝说了吗?”   呃!庄见顿时噎住,皇帝?你指望那个渣让你回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唉,这个可怜的女子,到这时候,还做这种梦呢。皇帝还指望着你能继续发挥余热,先把他给捞出去再说呢,他能记得你吗?庄见很无语。   杨安儿眼见庄见沉默,明眸中顿时黯淡下来,二人一时无语。久久,杨安儿才勉强展颜一笑,凄然道:“我不该多想的,又有那个嫁到外域的女子,能得以回去过?远的如昭君,近的有大义,又有哪个得以回来过。不过,少年郎,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安慰。嗯,你且扶我起来。”这一刻,她终于又做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可敦。   庄见微微一愣,没说话,探身过去扶她,只是杨安儿刚刚解去巨毒,身体发软,自己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庄见无奈,只得将一只手从她脖颈下伸过去,搂住她的香肩,另一只手抄起她的双腿,将她半抱半扶的扶起。   这样一来,顿时便感到软玉温香抱满怀,一具香喷喷软绵绵的成熟女子娇躯,便紧紧的偎在了他怀里。庄见刚才就被她搞得有些冲动,此刻这么种姿态,顿时就是一阵的口干舌燥,某物便有些蠢蠢欲动。   杨安儿本是让他找些垫子之类的,给自己垫高就行,哪知他竟伸手来抱,先是一惊,不及反应下,已是被他双手上了身了,只得忍住不语。此际被他抱在怀里,贴的极近,庄见这一反应,自是立时便察觉到了。脸颊也有些羞意之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庄见抱起杨安儿后,只觉胯下愈发的高昂,分外狼狈之余,暗骂自家兄弟没有定力。待要将杨安儿放下,却蓦然发现这胡榻上,并无可依之处,不由有些傻眼。只是这厮毕竟是浪子本色,再说如此抱着这般级数的绝品美人儿,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放下,眼见杨安儿并未呵斥,便口花花的一笑道:“那啥,这没个地儿让你靠啊,要不,我这肩膀暂时借给你?让你先靠会儿,待会儿恢复点力气再自己坐。那,我这可是发扬风格,助人为乐哈,你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啊。”   杨安儿何曾见过这般皮厚之人,明明喜欢抱着自己,却偏偏要自己别动心思。愕然之余,不由大觉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他这一插科打诨,心中方才那般抑郁倒是轻了许多。   她沦落这草原上,被迫屈辱的服侍父子两代之人,再加上草原风气开放,于那男女之事上,便不似少女般放不开了。更因此刻眼见庄见一身故国衣衫,相貌清秀,浑不似草原人的粗豪,不由的心中亲近,扭头嗔了他一眼,却也不多言,只是勉力移动下身躯,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了些。   庄见眼看美人儿不怪,心中不由有些飘飘然,泰然坐于榻上,便将杨安儿放在自己腿间,一手自她肋下穿过,揽着她的细腰。手掌靠到那丝质布料上,感觉着薄薄衣料下的温热,不由的又是一通心跳。   二人一时无语,半响,杨安儿才问道:“你方才说皇帝派你来的,可是有什么话带给我吗?大汗已经发兵多日,却不知皇帝怎生应对的?”   庄见正自满脑子意淫,听了此话,顿时清醒,苦笑道:“你给的消息倒是不晚,可惜咱们那位皇上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已是被你们这的那个啥大汗的大军困在雁门关了。这次我来就是看你有没办法,给他发个假消息,就说后方有事,把他调回来,让皇帝脱困呢。”   杨安儿闻言大惊,回身看他,这一回头,两人面颊已是几乎贴到一起。身体厮磨之下,庄见不由的呻吟一声,心中不由哀嚎一声:俺的个娘诶。这不要了老命吗!好好地,你坐着不就行了吗,没事你乱动个啥哟?真当俺是假的啊。   杨安儿眼见他呼吸忽的变粗,两眼发出异光,心中也是一震,那想要问出的话,便随着香臀处传来的一阵跳动,而霎时忘掉了。两人目光相对之下,周围温度已是不觉高了起来。   庄见眼见美人儿呼吸急促,星眸迷离,胸前颤巍巍的一对恩物,不时的轻擦着自己胸膛,只觉得一团火在体内终是炸了开来。喉咙处低低的嘶吼了一声,已是低头吻住了那温润的红唇。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是我的女人   大帐内,庄见终是按捺不住,低头吻了下去。杨安儿娇躯一震,嘤咛一声,婉转相就,一双素手已是紧紧扯住庄见衣襟,直扭成千百个结。   二人俱皆面红如火,鼻息咻咻,这一刻,哪里还管他什么杨广,哪里还管他什么雁门关,情欲之火熊熊而起。轻衫初解,罗褥儿退去,已是一发不可收拾。情浓处,云气雨露铺天盖地而至。   但见的交颈鸳鸯并蒂莲,喜孜孜戏水声一片。这边厢朱唇紧贴,那一边粉脸儿轻偎。白生生脚丫儿高挑,肩头处露两弯新月。钗横缳摇之际,枕头边儿一蓬乌丝散乱。   真个是羞云怯雨,揉搓出万般妖娆,莺声呖呖,碾磨出千种风情。檀口微张,呼郎君要的要的,金刚怒目,唤美人再来再来。柳腰依依,款摆出一片春意浓,酥胸颤颤,涓涓露滴牡丹心。   直直大半个时辰,随着杨安儿一声长长的吟哦,云收雨歇。二人尚未及说话,帐外萨摩等人已是听到声响,不由的面上都是一喜,有心要开口相问,却是不知里面到底收功没有,只急的在帐门处来回走动,弄出些声响。   帐内榻上庄见早已听到,翻身搂住杨安儿玉体,眉花眼笑的道:“咱俩这番缘分,倒要多谢那下毒害你的人,要没有他,你我可没这会儿如此快活。嗯嗯,还要感谢萨摩那老头,如此尽忠职守的为你我守门,让咱们完成这么伟大的一项运动,啊,要表扬!一定要表扬。”   杨安儿饶是开放,这会儿也是忍不住的大羞,哪里料到自己年近花信,竟还能与这少年结下这么一段露水姻缘。当下虽是身子酥软,仍是大大的嗔了他一眼,勉力翻身坐起,将衣物穿好。   只是穿着穿着,忽的想起方才庄见的话,不由面上一紧,扭头问道:“你说有人害我?却是怎么回事?”   庄见一呆,问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给人下了毒,要不是我恰好有些办法,这会儿,怕是你早给那啥萨满大祭师跳神给跳死了。你看看那盆里,全是从你体内吸出的毒素,这毒可是歹毒着呢。”口中说着,也是施施然起来穿衣。   杨安儿回头去看,一眼看到那一盆黑水,不由的玉面罩上一层寒霜,美眸中闪过一片森寒的杀机。沉吟一会儿,方才问起详情。   庄见这才将自己为何来此,又如何知道她昏迷不醒,怎么被请去赴宴听闻她病情有变,如何和那萨满冲突,直到将她救回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   杨安儿只听的面色变幻不停,哪料到这中间竟有这么多故事。眼见庄见已是穿好衣物,跃到地上,这才抬头缓缓的道:“皇帝那边的事儿,奴自会安排,只要密使人散布铁勒部有异动之像,大汗必回。但王庭中的这事儿,须不好办,你可能多留几日,帮奴把此事查个明白?”   庄见嘻嘻笑道:“你我如今已是什么关系了,这还用说,我当然要帮你搞定后才走的。敢动手害老子女人的,老子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剁了丫的,你又何必说。”   杨安儿听他说的露骨,不由面上一红,轻啐一口,随即正色道:“庄郎,你如今身在高位,又正值大好年华,与奴之间的情分便也当到此为止,且此刻你身处敌营,虽说奴能照应一二,但既然有人已经对奴下手,这里面变数便大了许多,万一与奴的关系显露,必会给你带来祸事。奴今日能得与你有这么一段情份,足慰此生了,更兼身在异域,本不能侍君身侧。如此,君当小心遮掩,勿使他人察觉才是上策。”   庄见听的先是一呆,旋即大怒,霍然道:“我呸!你说的什么屁话!你还拿老子当男人不?你以前咋的,老子不管,但打今个儿起,你就是老子的女人!我还跟你明说了,别说你们这什么突厥王庭的狗屁规矩,老子压根就不理,就算皇帝那儿,惹急了老子,老子照样不尿他,你信不?我跟你说,你也甭担心回不去,这外面的事儿还不定怎么个变化呢,咱俩之间的事儿这会儿不露倒也是对的,不过却不是怕了谁,只是免得节外生枝罢了。你自管放心,我终会找机会接你回去的。”   这厮痞子性情发作,突然大怒,倒让杨安儿吃了一吓,只是听他口口声声,要接自己回去,不由的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哪料到自己到了这般年纪,竟还能得了这么一个真心人。一时间,双眼泪水涟涟,只是在肚中暗下决定。   他二人在帐内这一嚷嚷,帐外诸人都是听到,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可敦已然醒来却是无疑。萨满满面阴鹜,和俟利弗设暗暗换个眼神,已是悄然退出人群,转身奔去,不多时便隐入夜色之中。   萨摩长老却是满面喜色,再也顾不得别的,在外高声问道:“壮士,敢问可是我家可敦已醒?老朽敢求可敦请赐一见。”   帐内庄见正自火大,闻听萨摩呼喝,不由向外怒道:“闭嘴!丫的没听老子正在说话吗!等着!”   帐外萨摩一窒,不由面色微囧。耳中却听得里面可敦声音传出道:“长老勿需担忧,我已无事,你等且稍待片刻就是。”   帐外诸人这会儿清楚的得了杨安儿说话,登时同时发出欢声,萨摩也是常常吁出一口气来,抬手抹去头上冷汗,恭声道:“是,谨遵可敦令喻。”这老儿力排众议,让庄见救治可敦,其内心的彷徨却是犹在众人之上,此时方才真正放下心来。对庄见呵斥自己倒也不去在意。   冰儿满眼放光,面上一片崇拜之色。这个阿庄哥果然有大本领,却不是骗自己的。此番有了这么大功劳,嗯嗯,便是做了冰儿额附,想来王兄和可敦也不会反对的。如此说来,自己多年来走出草原的愿望,便真的有望实现了。只是想及是不是要假戏真做,就此真的嫁了阿庄哥,却实是让小姑娘大感迷茫。但想及那一霎那的初吻,却又不由的一阵的迷失。   不提帐外小冰儿患得患失,却说帐内杨安儿温言劝慰庄见道:“君又何须发怒,安儿既得君之一诺,自此便为君命是从就是。”遂软语安抚,庄见眼见这高贵的女子一番恩爱后,对自己大是委婉柔顺,这才转嗔为喜,心中便开始算计后着。   杨安儿见他这般赤子之心,也是欢喜。这才高声唤众人入见。当下大长老萨摩在前,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紧随其后,一众人纷纷涌入,进的帐来,罗世信和雄大海眼见自家少爷正自得意洋洋的坐在一个胡登上,满面红光,眼珠子滴溜咕噜的转个不停,不由的暗暗好笑。自家少爷一准儿又是得了什么好处,要不就是憋着坏要整谁了,不然绝不会是这么一副神情。   当下二人奔了过去,叉手见礼,随即立于庄见身后。只是雄大海方一站定,鼻端便闻到一股腥臭之气,转头望去,却见身后一个铜盆,满盆黑水,那股子腥臭之气,正是自那儿发出的。他抽动鼻子再次闻了闻,忽的面色一变,附身在庄见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庄见微微一鄂,随即点头。却不再说,只是看到众人身后一个身影,不由一喜。   这边杨安儿请萨摩也坐了,众人分成两列站好。瞥眼间,却见冰儿正自怀抱一只毛茸茸的物事,正自含羞的看着庄见,心中不由一愣,想及庄见于自己说的前事,心下已是了然,不由暗暗轻叹口气。   下面众人参拜完毕,这才由萨摩问起可敦病情。杨安儿粉面含霜,轻轻哼道:“本宫前日遭人暗算,非是什么妖物附身,乃是被人下毒所致,幸有我国朝庄公爷来此,才得治愈,否则,此刻怕已是尸骨早凉了。”   众人闻听,顿时一片惊声。萨摩大怒,沉声道:“可敦,若如此,当急速查察,定不能让贼子脱身。狗伽大人,此事为你所辖,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人群中,一个矮壮之人站了出来,连忙点头。萨摩这才转头向杨安儿躬身问道:“可敦如何知晓乃是中毒,这所中之毒又是什么毒?可有什么线索吗?”   杨安儿微微摇头,看向庄见。庄见自众人进来,便见冰儿小美人躲在众人后面,当下,也不去管旁人啰嗦,招手将她叫了过去,这边众人议论纷纷,他只与冰儿二人喁喁低语,二人俱皆眉花眼笑,低声笑语不断。   正自说的欢畅之际,忽见冰儿直对自己使眼色,不由一愣,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长老萨摩正自尴尬的看着自己,杨安儿也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才轻咳一声,回身端坐,嗯嗯两声道:“那啥,咳,本公爷正和额根特勤讨论可敦被人暗算一事,咋的,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说,咱与可敦也是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那是在所不辞的。”   众人听的这厮一通屁话,无不皱眉。咱们这儿都跟可敦正理八经的商议此事呢,你跟额根特勤一个小女孩儿,又能讨论出些什么来?看你二人在那儿说的满面红光,嘻嘻哈哈的,难不成可敦被人暗算很好笑吗?明明是借机勾搭咱们突厥的公主,偏偏说的还如此冠冕堂皇,真个是无耻之尤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佳拍档   萨摩长老神情怪异的看着这厮,心中感叹。这人行事天马行空,根本没有脉络可循。且对一切规矩貌似都不放在眼里,肆无忌惮。都说大隋汉人是孔孟之乡,知礼守矩之士,但在此人身上,却是半点也看不到。   萨摩长老本来还可借着主人的身份压压他,偏偏他先是救了额根特勤,又再救了可敦,这番大恩施于突厥一部,哪里还有那份心气儿去压人,对着庄见这么一个说不得、打不得的怪胎,实在是让他大感头疼。   他刚才见可敦以目示意,让自己去问庄见具体的情况,但任他叫了几声,那位庄大人愣是全没听到,只顾忙着和自家特勤调笑,让他不由的大是尴尬。这会儿好歹见他转脸过来说话,虽说那言语全然是胡说八道,可总也比对自己不理不睬好的多了。   当下,赶紧施礼问道:“庄大人,老朽闻听可敦说此毒乃是大人发现,不知大人可查的到是何种毒吗?可有什么线索提供给老朽和狗伽大人,也好将那使毒害我可敦的贼子,早日落网才是。”   “哦?问这个啊。”庄见伸个懒腰,缓缓起身站起,却并不接茬,而是踱步绕着俟利弗设转了两圈,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萨摩长老和狗伽对望一眼,都是心中一凛。俟利弗设却是面色微变,眼中已是闪出一丝厉芒。说到这个问题,这汉人却围着自己转悠,还这种神色,岂不是暗示此事与自己有关。   旁边莫贺咄设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喜色,暗暗打着注意。庄见围着俟利弗设转了两圈,这才嘿嘿一笑,摇头道:“我只知道这毒是一种混毒,至于其他的嘛,嘿嘿。”说到这儿,施施然坐回座位,一撩袍襟,正色道:“还没啥线索。”   众人开始听的他一口说出毒的名称,只当他必然能说出很多信息,哪料到运了半天气,最后干脆给来了个没线索之说。这番大喘气,直让众人都是有铆足了劲,却一拳打到空里的感觉。大帐内,不由的同时一片吐气声。   冰儿看的有趣儿,不由的咯的笑出声来。随即警觉,连忙小手掩住嘴巴,将笑声憋了回去。只是露在外面的两只大眼睛,骨溜溜一转,却满是笑意。   杨安儿哭笑不得的嗔了他一眼,对这个小郎君的搞怪和不按理出牌,不由的大是无奈。老萨摩强忍怒气,面色微红,轻轻吐出口气,才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又听庄公爷慢条斯理的道:“这线索嘛,其实只要仔细推敲下,观察下,也不难找。只不过需要费点时间而已,那啥,萨摩长老是吧,你可以让人将四周围起来,不要让人靠近可敦大帐十步以内,保护好现场,等我看完之后,咱们再来碰碰。这位狗大人啊,到时候可以一起哈。”说着,看向佝偻着背,正暗暗运气的狗伽说道。   那狗伽听的他叫自己狗大人,不由的一窒,额头上已是搭下三根黑线。那狗伽是官名,但狗大人可就完全是两码子事儿了。也不知这位庄大人是无心的,还是特意这么侮辱自己,狗伽大人疑惑之余,却是无法去落实,只得尴尬的勉强哼了一声。   他却不知于庄公爷来说,如此称呼早已是习惯了,别说对他,当日初次见面,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敢给当朝二品大员叫成鸡,这会儿叫他个狗大人,已是不知给了他多大的面子了。   萨摩眼看这事到了这般地步,此时也没法再追查下去,也只得等查察完后再说了。又见可敦面有倦色,他只道是可敦巨毒方解,体质还虚所致,却不知是庄公爷一番云雨后的战绩。   当下起身告退,敦请可敦先自养好身子再说,这才领着众人退下。临走之际,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却都是看了庄见一眼,只不过二人一个是目光冷厉,一个却是大有亲近之意。   庄见全然不理,这边也向杨安儿告退,在杨安儿嗔怪的目光中,伴着冰儿小美人儿一起出了大帐。   眼见得众人都已走远,这大帐周围十步开外果然已是被重兵所围,庄见暗暗点头。当下与冰儿作别,分头回帐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庄见刚刚起身,就听帐外罗世信与人说话,正是那位狗伽大人来访,邀庄见同去可敦大帐外查看的。庄见也不推辞,点头应了,让罗世信捧了一个匣子,一行几人便往大帐而去。   狗伽职责在身,便将自己回去后想了一晚上的想法与庄见沟通。话里言外的却是往俟利弗设身上扯去,庄见也不在意,只是含笑听着,却并不开口接茬。走到一半,就遇上冰儿抱着小狼迎来。庄见自是眉花眼笑的接着,一路上只跟冰儿调笑,全然不理会狗伽,直让狗伽大是郁闷。   这话说自己才是此案的主官好不好,你既是要去现场勘察,研究案情,也当和自己多多沟通啊,咋却又跟额根特勤说上了。这会儿可别再说你是跟特勤在研究案情啊,咱可听的清楚着呢,你说的都是今早吃的什么,昨晚做梦啥的,居然还说梦到了咱家特勤如何如何的,真太也无耻了!   狗伽大人郁闷并鄙视着,只是却是不敢多有怨言。这一边是可敦的救命恩人,另一边更是自家的特勤,他一个区区小官儿,也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儿了。   等到了可敦大帐,庄见却是不急着进去,而是先绕着外面走了一圈儿,细细的察看了几处地方,不时的点点头,又从地上和帐篷上取下些不知什么物事,统统放到那个小匣子中,神情貌似很是满意。冰儿只是来跟着看热闹的,除了觉得这位阿庄哥很有些气势外,倒不觉得如何,但旁边狗伽大人可是要急的火上房了。   他在庄见老爷走过的地方也是看了半天,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眼见庄老爷不断点头,很有收获的模样,作为王庭负责警卫稽查职责的狗伽大人,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岂不是说明大大的不合格。那自己日后还有的混吗!狗伽大人额头上已是沁出汗来。   待要上前去问,却见庄老爷早已拉着冰儿小美人儿进了大帐。狗伽叹口气,连忙跟进。进的大帐,见可敦杨安儿正高坐上面,庄见似模似样的见了礼,这才围着帐内慢慢转着看了看,将帐内伺候的几个侍女逐一叫过来问了一通,问的却是当天有哪些人进出,谁都在什么地方逗留过之类的,狗伽愈发摸不着头脑。   等到问完话,庄见便坐到凳子上,和杨安儿开始闲话些家常,只是问些日常和二位王弟的琐事。狗伽看的瞠目结舌,哪里见过这般查案的,正自发懵间,帐外萨摩等人求见。   众人进了大帐,见庄见和狗伽都在,萨摩便向狗伽问起案情。狗伽跟着忙活了一早上,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可这会儿哪里敢说自己一无所获,只得强撑着笑脸,只说自己已是有了些所获,只是还要进一步再查查,考虑考虑才行,眼光却是瞄向庄见。   萨摩眼见他模样,心中暗叹,知道这位狗伽怕是并没什么收获,要说真有什么线索,怕还是要着落在那位庄老爷身上。当下,不再问他,转而向庄见问话。   庄见嘻嘻一笑道:“老爷子不要着急,我和狗大人已经掌握了些线索,嗯嗯,给我三天时间吧,三天后,咱们自然见分晓。”说罢,起身向杨安儿道别,自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转身走出。冰儿眼珠儿转转,也是如同小尾巴一样,急急跟上。   萨摩听他说的笃定,又见可敦并不催促,只得叹口气,自和诸位长老等人将日常之事,和可敦逐一商议。狗伽却在那儿心急火燎,话说这位爷到底是查到了啥啊,这还跟长老说,自己也知道的,如果人家一定要问,自己可没你庄老爷那大的谱儿,来个三天后再说啊,可是真让自己说,自己又能说啥啊。眼见萨摩一时没空理会自己,连忙告退,便往外来追庄见。   出得帐外,远远见庄大老爷正和自家特勤眉花眼笑的说笑着,哪有一丝要去办案的模样,不由的暗暗叹气,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口中呼道:“庄大人还请慢行。”   庄见闻声回头,狗伽已是一步赶到,伸手扯住庄见大袖,喘气道:“大人,您就不要折磨本伽了,到底您查到了什么,还请跟本伽说说啊,不然长老们问起,您让本伽如何回答啊。”说着,挥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庄见愕然道:“哎呀,狗大人啊,你可是练过什么高深的功夫?怎么这么凉的天儿,你竟然能出这么多汗,嗯嗯,看来果然是高人啊,佩服佩服。”   狗伽听他全不接茬,只是说些废话,这个气啊。我练过什么狗屁功夫啊,出汗?这还不是被你逼得啊,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的,眼见这厮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心中猛然想起,貌似汉人有句话,叫做皇帝不差饿兵,这小子怕是想要些个好处吧,唉,罢罢罢,这会儿不出点血看来是不行了。   眼见特勤在旁笑眯眯的看着,只得伸手将庄见拖到一旁,低声哀告道:“大人,还请大人透露些消息让本伽交差,只要大人帮本伽过了此关,本伽定不吝啬答谢,绝对让大人满意如何?”   庄见心中暗乐,偷眼看看那边的冰儿,悄悄地竖了竖大拇指。原来方才冰儿早已看出狗伽的窘境,只是知道这狗伽平日里多有搜刮,心中不忿,便追了出来,偷偷告诉庄见,可以敲打敲打这个狗伽。三言两语之后,只听得庄见连连点头,大是赞叹。只是旁边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却是面面相觑,暗暗抹去头上的冷汗,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声,自家少爷这番终于是找到最佳搭档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一代的巴依老爷   “阿庄哥,那个狗伽大人不是好人,仗着三哥给他撑腰,总是欺负别人,你帮冰儿教训教训他好不好?”小姑娘悄悄的道。   “嗯?怎么个教训法?说来听听,他可是得罪过你?”庄大少很感兴趣。   “哼,他怎么敢得罪冰儿!”小姑娘骄傲的如同一只小母鸡,昂着头不屑的道。“只是他并没有什么本事,整日里就是靠着拍冰儿三哥的马屁,才在这个位子上坐着罢了。他虽然不敢得罪冰儿,但总是去欺负那些老实的族人,冰儿早就看不惯他了。他此番受命查可敦的案子,如果什么也查不到,定然会被二哥那边的牛伽和羊伽大人为难的,你看着吧,一会儿,他就会跑出来找阿哥你帮忙的。到时候,阿哥你就可以趁机狠狠的跟他要些财物。他有很多很多的牛羊,还有很多很多的奴隶,阿哥你都给他要过来好不好,他要是不给,你就不告诉他消息,这样,他就会丢了狗伽这个官儿,那他就会被族人们踩死的,他定然不敢不给的。冰儿倒是很想看看他没了财物的样子,嘻嘻。”小姑娘如同个小恶魔般,低笑着说道。   庄见听的大起知音的感觉,嘿嘿坏笑道:“好极了,不过你说咱们怎样敲诈……呃,是教训他呢?你们这里貌似没什么银子吧,如果要牛羊,他有多少,我又要多少才行呢?这要是我要多了,怕他吓跑了可就不好玩了。”这坏胚子遇到了同行,两眼不由的开始放光。   “嗯,可以慢慢来。你先跟他要一百只羊,然后只告诉他一点点,等他再问,就再跟他要,这样每多问一个问题,你就跟他多要一些,他有上千只牛羊的,想来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他应该不会被吓跑吧。”小丫头歪着头,葱白的小指头抵着粉腮,细细的盘算着。   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着这两个人,低声细语的,明明一个眉清目秀,一个绝世姿容,都是一副丰神俊朗的外表。偏偏两个说的,却是最最卑劣的讹诈之事。这般大的反差,让人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看他们二人都是满面兴奋之色,双目发光的模样,罗世信和雄大海相对喟然,暗暗祷告,这小姑娘可千万别最后和自家少爷走到一起,否则,这世上,将不知会有多少人要痛哭流涕了。   那边庄见二人哪管身后这两个人的心思,二人只把这事儿当做一件极好玩的把戏,正是兴致盎然呢。计议稍停,后面狗伽大人就已经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便在庄恶魔和冰儿女魔的奸笑中,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已是开始为狗伽大人肚中大念往生咒了。   “那啥,咳咳,我说狗大人啊,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哈。咱们一同办案,那就是同事嘛,这个信息共享,互通有无也是应该的嘛,你看你这么做,可不是太过客气了吗。再说,我这人一向很清廉的诶,这要做,会不会对我的名声有损呢你说?”庄大少很是为难的看着狗大人问道。   你?名声?你丫有啥名声?左右不过是个小浪子,看到美女拖不动腿的色胚而已,你丫还有别的名声吗!狗大人很鄙视,肚内暗暗腹诽。只是面上却是谄笑道:“怎么会,哈哈,庄大人乃是国朝上国之士,咱们草原上左右不过是些土产而已,有没什么金银之物,正如大人所说,互通有无嘛,这样怎么会有损大人名声呢,对不对?呵呵,来来来,大人,咱们还是说说可敦的案情可好?”   “啊?是吗?啊哈哈哈,嗯嗯,土产啊。是啊是啊,只不过是些土产哈,嗯嗯,好吧。啊,你说案情啊,那啥,我听说咱这草原上的小肥羊是蛮好吃的,入口香而不腻,爽滑可口,唉,就是不知等我回了大隋后,何年何月才能再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咯。”庄大少很感慨的说道,嘴巴兀自不停的吧嗒着,大是遗憾的模样。   狗伽看的一阵的憋屈。这死小子,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厮年纪轻轻,就如此老辣,可不知是不是妖魔所化,这敲骨吸髓起来,可是丝毫不弱于老手啊。   “十只羊!”狗大人咬咬牙,狠狠的报出价码。庄大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狗伽面色一变,微微踌躇,又道:“二十只!再加五头牛!”边说边叉开五指在庄见面前晃晃。   庄大少仰天而望,轻轻的道:“这天气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啊,那啥,冰儿啊。”说着,转头向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小美女叫道。   “啊?在呢,阿庄哥,叫我作甚?”小丫头满眼放光的急急靠了过来,满面的三八,看的庄大少都是一脸的无奈。   “那啥,你们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没,不如咱们去遛遛你的小狼,放放我的神鹰去,这话说春光无限好,咱可不能浪费咯。”庄大少很是臭屁的拽了句文。   呃!狗伽听的一阵的发晕。春光无限好?这会儿都快入冬了的说,跟春光搭界吗?遛狼?放鹰?这俩什么人啊,这玩的宠物都跟别人不一样。我这喊着价呢,他却去打听哪里有好去处,这分明是不满意啊。无赖!强盗!这么多的牛羊,已经能换来好多盐巴和丝绸了,你个贪心的小贼!狗伽大人恨恨的想着。   眼见冰儿特勤跟那小强盗正自笑语晏晏的低声说笑着,已是准备往外行去,哪还敢再做他想,急急上前扯住庄见,嘿嘿笑道:“大人慢走,大人,嘿嘿,这很多事儿是要慢慢谈的嘛,不要心急啊。咱们再说两句,说两句好不好。呃,额根特勤,小人再跟庄大人说几句,说几句就好,行不。”说着,已是拉着庄见急急往旁边站开。   对着满面恼怒的冰儿谄媚一笑,这才回头低声道:“五十只羊,再加十头牛!大人,这已经很多了,能换来无数的盐巴和丝绸,小人也不过是求个消息,大人总不能再嫌少了吧。”   庄见歪着头看看他,啧啧两声,忽的仰天打个唿哨。头顶一阵疾风响过,扑棱棱一只白色大鹰已是自天而降,双翅一敛,昂首立于庄见肩上,“鸣!”一声高亢嘹亮的鹰鸣随之而起。   狗伽不提防之际,不由吓得险险坐于地上,呆呆的看着那只神骏至极的白鹰,两眼已是发直。刚才听说什么遛狼放鹰的,只当他们是说笑,这会儿才知道,眼前这位还真是要去放鹰的。   庄见探头看看他,不屑的道:“我说狗大人啊,就你那点牛羊,只怕还不够我家小白几天塞牙缝的吧。唉,算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用心查案吧。我估摸着,这会儿你要是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那牛头马面的什么大人,不会轻易放过你吧,唉,不知道到那时候,你狗大人家里成千上万的牛羊,又能剩下多少,可怜!可怜啊!”说罢,抬手抚抚小白一身翎毛,肩头微动,小白已是冲天而起,自去玩耍去了。   狗伽心里一阵的哆嗦,感情这小子早摸透了自己的家底,在这等着自己上钩呢,心下不由大是不忿。只是想想他刚刚所说的,一旦自己被罢免了这狗伽的官职,那等着自己的下场,绝对不是凄惨二字可以形容的。草原上讲究的就是弱肉强食,你有强横的实力,自然可以高高在上,不然等着的就是被踩死的命运了。   看着眼前这张笑盈盈的小脸,狗伽忽然觉得脊背后一阵的凉气冒起。瞬间已是额头沁出汗来,微微颤抖着,艰难的点头道:“好吧,庄大人,一百只肥羊,再加二十只犍牛。这样总该可以了吧?”狗伽大人心头在滴血。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哎呀,我说狗大人,你可真是客气,咱们身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你怎么这么俗气呢,还整这些俗物来说话。唉,好吧好吧,反正是些个土产哈,我就收下了。唉,冰儿妹子,你过来下。”说着,回身招呼冰儿过来。   狗伽面青纯白,惊慌的看着庄大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听庄大少笑嘻嘻的道:“冰儿啊,这位狗大人说阿哥我呢,大老远来趟草原不容易,送了我一点土产,我呐,一时半会儿的,这也没个地儿放啊,要不,就先放你那儿,等走的时候,你再给我可好?”   冰儿“哦”了一声,忍住满面的兴奋,转头看看狗伽,故作诧异的道:“是吗?哎呀,阿庄哥,你可真有脸面,咱们狗伽大人可是从不肯送东西给别人的,竟然肯给你东西,好吧,冰儿定然给你看好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不过都是些什么呢?”   “啊,也没啥,不过是一百只羊,二十只牛而已,小物件,小物件而已。”庄大少漫不经心的随意说道。   冰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轻轻哦了一声,喃喃的道:“嗯,这点东西确实是小物件,不多,不多。行,一会儿,冰儿就先回去给阿哥把这些东西料理好,阿哥只管放心吧。”   狗伽心中哀嚎,这个小王八蛋啊,他是怕老子反悔呢,这让特勤知晓了,就是借自己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有所短缺啊。一百只羊,二十只牛竟然是小物件?!过来,你过来,让老子掐死你算了!要不你直接给我一刀还痛快些,狗伽大人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的,简直要晕过去了。   只可惜,他却不知,这厄运才不过是刚刚开始。庄大人在嘱托好了自己新得财物的去向后,这才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随即,便起身挥手就要告别。   狗伽只听到了一句,“那毒是被人从帐篷顶上投下的。”心中一喜,正竖着耳朵再听,却见庄大少已然起身,准备要走,不由一呆,随即大急,伸手扯住道:“大人,这就没了?下面呢?下面还有什么?”   庄见诧异的看着他,摇头道:“下面?下面没有了啊。你付的费用只能到这儿啊,啊,不过你放心哈,俺不会太监的!只要你继续消费,一定会看到下面滴。”庄大少想到了后世的网路小说,很无良的笑道。   什么?还要消费!你……狗伽大人觉得自己要晕了。这个吸血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要咋样啊!眼见得小恶魔满面得意的看着自己,狗伽大人终是知道,自己在这头恶狼面前,已是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只肥羊了。   等到一番锥心刺骨的讨价还价,在付出了几百只羊和上百只牛的代价后,狗伽大人才哆嗦着,面青纯白的转身而去,神色间虽然如丧考妣,却也有着一丝丝兴奋之色。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冰儿女王和庄恶魔相对大笑。庄恶魔喃喃自语道:“嘿嘿,老子也成了巴依老爷了!”   冰儿听着好奇,问道:“阿哥,什么叫巴依老爷?那是谁?”   庄见扯着她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嗯嗯,巴依老爷啊,那是不?就是很有名的人,他有无数的财富,有着数不清的牛羊……”   蔚蓝天空下的草原上,一对少年男女,喁喁而行,款款讲述着一个千年之后的故事,一个骑着毛驴的大胡子,如何骗别人钱财的故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不时的响起,袅袅的飘荡于寥廓的天际……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福尔摩斯   深秋的漠北草原上,青草顽强的展示着自己倔强的生命,这是草原上无数的牛羊和小兽,最为喜爱的季节。这个季节,它们都会吃的肚滚肠圆,为着即将来临的冬季,备下丰厚的储备。   哈尔和林的月牙湖畔,庄大少嘴中含着半截草根,惬意的仰躺在如同厚厚地毯般的草地上,午后的日光极是温暖,斜斜的晒在身上,让他舒服的直欲睡去。   远处罗世信和雄大海正在翻烤着一只肥大的獾,焦黄的皮肉上,不时的滴下油渍,落入火堆中,吱吱有声。身边冰儿的叱喝声不断传来,让庄见不由的好笑。   那个被小白抓来的小狼,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整日里蜷缩在冰儿的怀中,很是舒服,不知是睁开眼后见到的就是人还是咋的,这小狼却是完全没了狼的性子,温顺的如同绵羊一般,虽然对冰儿以外的人靠近,都会露出锐利的牙齿,呜呜发威,倒也没什么更具备攻击性的举动。只是让冰儿大是不爽的是,这小狼似乎天性对神鹰小白就有一种恐惧,一旦见到小白,便身上颈毛耸起,战栗不已。   冰儿自觉自己的宠物被庄见的大鸟儿打败了,很是不服。这会儿正自不停声的训斥,教育小狼要勇敢面对自己的恐惧,鼓励它不要怕那只臭鸟。只可惜,小狼虽是很温顺的伸着舌头舔舐她的小手,但对于冰儿让它去面对小白的要求,总是置若罔闻。两只眼睛忽闪着,宁肯被冰儿女王拽着耳朵,呜呜的痛叫着,也是不肯向前半步,让冰儿大是泄气。   转头看着庄见嘴角含着笑意,揶揄的看着自己,冰儿不由气馁,伸脚将小狼踢开,让它自己去玩,自己却趴到庄见旁边,两只小手支着圆润的下巴,想了半天才问道:“阿庄哥,你让那狗伽去准备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为什么又要放到山洞里?”   庄见两肘后撑,支起上身,斜睇着她笑道:“你想知道?”冰儿一呆,随即使劲的点点小脑袋。庄见坏坏的一笑,抬手指指自己脸颊,口花花的道:“那你亲亲我,亲亲我才告诉你。”   冰儿一呆,随即大羞。白玉般的面颊上,顺即浮上了两朵火烧云,如同胭脂落入了水里,淡淡的洇开。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低垂了下去,将一双眸子遮住。只是不过一刹,却又勇敢的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中,波光潋滟,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凑过去,吧嗒亲了庄见一口,随即爬起身来就跑。   庄见不由的一呆,他刚才的要求,不过是调戏美女习惯成自然了,哪料得这会儿玩笑竟变成了事实。一时间不由伸手轻抚脸颊上那湿湿的所在,竟是有些发愣。   耳中传来一阵阵的咯咯娇笑声,各式不知名花儿竟放的草野间,冰儿火红的身影舞成一团彩云,正与小狼追逐嬉戏。   汉家的阿哥哟,你莫像一只呆头鹅,   为什么得到了阿妹的心儿,还要那么的迷茫。   高山上的花儿哟,已经盛开,   勇敢的阿哥哟,你可要快快去采摘。   你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就像天上的太阳哟,照耀着草原。   于都斤山的伟岸哟,好似你的脊梁,   阿姆河的欢唱声,犹如你的笑容。   远方来的阿哥哟,你还在等什么?   山谷里那最美丽的花儿,   已经为你在盛开……   清亮的歌声飘荡,如同百灵鸟的欢唱,满载着一个少女的情怀,回荡在庄见的耳边。这草原上的儿女,对爱情的追求是那么的热烈奔放,当她们一旦决定之后,就不在去多加掩饰。   庄见呆呆的听着冰儿的歌声,心头忽的感到天地间竟是如此的美好,若是能就此终老于此,倒也未尝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罗世信和雄大海听着女孩儿的歌声,不由的对望一眼,心头同时涌起一声无言的叹息。在见识了冰儿,这位有着资质天生的讹诈手段的姑娘后,他们担心的事情终是要发生了。   翻了翻架子上烤好的肥獾,罗世信起身招呼二人过来享用。四人围着火架,口中咬着脂香四溢的獾肉,不觉大乐。冰儿既是表明了心意,也不再避讳,依偎在庄见身旁,满面的幸福。   几人正自吃的欢快,忽听得远处一阵的马蹄声响起,雄大海和罗世信霍然站起,伸手握住兵器,眺目远望。只见远远四五骑驰近,当先一人,赫然是三王弟莫贺咄设。   二人对望一眼,转头看向庄见。庄见摆摆手,示意无妨。自己也不起身,手中只是掐着一只獾腿大嚼。   莫贺咄设远远看到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不及到近前就高声笑道:“庄大哥好不快活,却与我妹子寻到这么处好所在逍遥。小弟不请自来,还望庄大哥多多恕罪才是。”说着话功夫,已是驰到近前,翻身下马。   将手中缰绳抛给身后随从,大步走近,先是对罗世信和雄大海一抱拳,这才在庄见对面坐下,看着自家妹子依偎在庄见身侧,不由笑道:“冰儿,你若此时回去说已然定了额附,怕是族中不知多少子弟要哭断肝肠了。哈哈。”   他自过来,便是笑语连连,豪爽无比。冰儿闻听他取笑,面上却毫不羞涩,只是满面幸福之色,并不多语。庄见心中暗暗称赞,眼见他坐下,遂大笑道:“我说,那啥,啊,我记得你叫很多胳膊是吧,那啥,很多胳膊啊,你既是冰儿的哥哥,咱也不算外人了,倒也不用大哥长大哥短的。就叫咱见哥就是,道上的朋友可都是这么称呼咱的。说吧,你巴巴的找过来到底有啥事啊?”   莫贺咄设闻听他开口,方才的洒脱风度顿时就是一挫。自己咋就叫什么很多胳膊了?那个很多胳膊又是个什么东东?莫贺咄设满脑门子问号,不由的大是疑惑。完全不知道庄大少对自己这称呼,乃是源自他另一个名字——咄苾。   他不明白,冰儿与庄见待得久了,已是有些明白。脑中转了转,就知道了其中的玄机,当下咯的一笑,低声道:“阿哥,我三哥那叫咄苾,可不是那个很多胳膊的多臂。”   庄见闻听不由撇嘴,咬了一大口獾肉,边嚼着边含混不清的道:“多臂就多臂吗,还能有哪个。不是很多胳膊吗?可惜,其实跟哪吒一样也挺好啊,好吧好吧,就叫多臂吧。”   莫贺咄设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面现苦笑,只是听闻他说自己巴巴找过来,脸上有些放不下,问道:“庄大……啊,见哥为什么说小王是专程找来的啊?就不许小王也来这里消遣一二,或是路过此地吗?”   庄见将口中香喷喷的獾肉咽下,把剩下的大骨随手一丢,这才撇嘴道:“得了吧,到这里消遣?你要是知道这地儿,刚来的时候也不用对这儿大发赞叹了,可见你原本并不知道这里。既然不知道,又说什么来这里消遣?至于路过,切,这里是王庭之南,你要是出外公干,自当往东或者往西而去。这里再往南就是大沙漠了,你又路过的什么劲儿?你别跟我说,你闲的蛋疼,想到沙漠里去体验下极限生存啊。”   莫贺咄设听他几句话说完,不由一呆,苦笑道:“就算庄大哥说的在理儿,那也不见得小王是专程来找你的吧,难道不能是来找我家妹子的吗?”   庄见嘿的一声,翻了翻白眼,曳斜着问道:“咋?考校我啊?行,咱就给你说叨说叨。第一,你要是出来找冰儿,方才第一眼就不应该是先看我,而是先看冰儿,第二,你看看你靴子。”说着伸手一指莫贺咄设的鞋面。   莫贺咄设低头看去,只见自己鞋面上有一块油渍,上面几只蚂蚁在爬着,再无其他,顺手掸去,却是不明所以。庄见撇嘴道:“你鞋面上的油渍居然有蚂蚁在爬,说明那油渍内含有蜂蜜。据我这两天的观察,貌似王庭内,用这种混着蜂蜜的油料,只有可敦的大帐吧。算计从可敦大帐出来到这里的时间,还有每日可敦那边议事的时间,你定是刚刚在大帐议完事,尚未去别的地方,便直接往这里而来的。而知道我往这边来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在王庭外跟我分手不久的狗伽大人,你定是先问过狗伽大人,这才能一刻也不耽误的直奔而来。要说你去找冰儿,那为何不先去冰儿住处寻找,要是先去了冰儿处,又怎么能这么快就赶到这儿来?那狗伽可不知冰儿要随我一起来这儿,他只知道冰儿要先回去帮我处理那些牛羊的。这样说来,你不是巴巴的来寻我,却又是为了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嘿嘿,那就是,貌似三王子你很关心我查的可敦一案的进度吧!我说的对不?三王子?”   莫贺咄设听他一番分析,顿时瞠目结舌,再看向他的目光中,便大有畏惧之色。只觉此人心思缜密,竟从自己鞋面上沾的一点儿油渍,就把自己的行踪全部拆穿,这等手段,真个是骇人听闻了。   冰儿眼见阿庄哥侃侃而谈,一番话直将素日甚为自负的三王兄说的目瞪口呆,不由的心中大是自豪,自己所选的额附,果然不是凡人。   庄见很是享受这兄妹二人崇拜的目光,眼见连罗世信和雄大海也是甚为佩服的神色,不由的愈发抖了起来,抬手整理了下鬓角的发丝,这才庄颜道:“其实,我一直不想出名,一直很低调的,你们要是想要宣扬今天的故事,那么,请传唱我另一个名字吧,我的另一名字叫,福尔摩斯。”   于庄大少心思里,像福尔摩斯这么牛叉的名字,可不能让外国人独享咯,这会儿嘛,咱中国人先占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附子之毒   “扶耳默思?少爷,你这名字真奇怪,不过很可以当草原名字的说。嗯嗯,扶着耳朵默默的思考,少爷,你好有深度啊。”罗世信同学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热血澎湃下,眼见有些冷场,觉得自己作为少爷最忠实的粉丝,实在是很应该赞美下少爷的,当场脱口而出。   啥?扶着耳朵默默思考?我插插你个圈圈的!这么响亮的一个名字,居然被你丫给解释成了一堆臭狗屎!庄大少心中恚怒,体内暗黑之力爆发,面上顿时犹如电闪雷鸣,一片黑气缭绕。   “很好!很好!萝卜,你的学问大有长进了哈!少爷很欣慰啊!”庄大少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怜的罗世信同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其中的异常,只觉周身四下都是无形的杀气,面青纯白之际,不由颤声道:“少爷,那啥,嗯,你容我先把那剩下的獾子吃完成不?吃完再罚不准吃大肉成不?”说罢,也不顾旁边莫贺咄设和冰儿惊怔的目光,探手捞起那架子上的半个獾子,扭头就跑一边去死命大嚼起来。   庄见满面羞愧,丢人啊!太丢人了!他妈的,你丫吃就吃吧,干嘛发出那种吧唧吧唧的声音呢?唉,文明人!咱是文明人啊!我日,还来?庄大少爆发了!   随手抓起身旁一个物事就砸了过去,嗷!呜!,一声痛叫随之而起,但见一团毛茸茸的暗器,已是直扑罗世信而去。众人大惊中,这才发现,庄大少发出的暗器,竟然是冰儿身旁趴卧的小狼。   罗世信正在努力的嚼着,突见一只狼正四爪乱动的飞来,顿时大惊,不防备下,也顾不得手中的大肉了,撒手扔下,就地旋身躲开。耳中已是传来少爷的怒吼声:“你!七天之内别想吃肉了!日你个香蕉巴拉的!”   小罗同学这才看到,自家少爷那已经阴的,如同暗夜来临的面孔了。不敢回嘴之余,看着地上已经沾上尘土的大块獾肉,不由的大是心疼。小狼落地后,翻身而起,大是不满的抖抖被抓乱的皮毛,走过去低头闻闻地上那块獾肉,转身离开。话说,速食这种垃圾食品,可不是本狼喜欢的。   庄见惩罚完了小罗,这才回身对着莫贺咄设轻咳一声道:“咳咳,那啥,唉,下人向来节约惯了,不忍浪费粮食,倒叫你见笑了哈。嗯,现在说说吧,三王子找我啥事儿啊?”   莫贺咄设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主不像主,仆不像仆的一对儿,脑中不由有些发懵。他平日向来出手无空的观人之法,在眼前这人身上,却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对于庄大少行事之突兀诡异,心中不由的更是惧上三分,大为惊凛。他却不知,庄见一番做作,就是特意让人摸不透,看不穿,这可是庄大少混社会的不二法宝。   此刻眼见得庄见回头跟自己答话,莫贺咄设突然感到自己实在不该来的。在此人面前,只觉说的越多,就越没有秘密可言,整个人如同通透的一般,这让莫贺咄设心中升起极为怪异的感觉,大是不安。当下微一沉吟,遂勉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王也是关心可敦一案的进展,唉,说来不幸,小王虽也是身为特勤,但向来被二兄所嫉,平日里多亏可敦照应,这才不至吃亏,是故,对于可敦之事,便比他人更上心些。”   庄见眯起眼睛,眼珠子骨溜溜一转,这才点点头道:“哦?原来还有这事儿啊。那你的意思,可敦的案子,跟你也是大有牵连的咯?”   莫贺咄设心头一凛,随即正色道:“庄大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小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可敦一事又怎么可能扯到小王身上呢。小王只是唯恐可敦这次的案子要是查不明白,日后终是大大的隐患,要是可敦有事,怕是最先倒霉的定然是小王了,唉。”   庄见嘿嘿一笑,翻身站起,突然很想念自己那把扇子,此时应该拿出来扇扇的。只是当日自雁门出来时走的匆忙,那诸葛之扇和子龙之枪这等拉风装备,都未曾带出,偏偏庄大少年纪太轻,不然此刻捋须沉吟,倒也是很有派的。   无奈下,只得伸手整了下帽子,这才轻咳一声道:“嗯嗯,你不用多问,此事,山人自有妙计。管教那背后之人隐藏不住就是,嘿嘿。”脸上挂着一抹莫测的笑容,虽没有道具相辅,那语气倒也将高士的风采,尽情的展露出来。   眼看着这位庄大少阴险的笑容,莫贺咄设突然觉得后脊梁一阵的发冷,面色微变之余,艰难的咽口唾沫点头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嘿,嘿嘿。”   庄大少努力的扮完高人风采,这才心满意足的吩咐,让众人上马,转回王庭。让莫贺咄设带话萨摩长老、二王子俟利弗设和可敦,就说今晚请大伙儿齐聚王帐,庄高人要揭晓谜底。   莫贺咄设心中疑惑,他自是早从狗伽那儿知道庄见勘察的过程,但也得知似乎庄大少并没什么最后定案,这不过是出来游玩了一圈儿,就要回去揭晓答案,又是搞得哪一出啊。只是眼见他老神在在的,又思及此人的手段,心中暗凛之余,只得点头应了。   众人纷纷上马,纵马奔回。到得王庭门口,却正迎上廖通,眼见莫贺咄设和庄见一起,便躬身退在一边,并不上前相认。只对着莫贺咄设道:“咄苾特勤,我等明日将返回大隋,特勤若还需其他东西,可尽早去寻小的。”   莫贺咄设面上微微一变,偷眼看看庄见,见他并无异样,这才暗松口气儿,倨傲的点点头,挥鞭而行。庄见却忽的勒住坐骑,转头对廖通道:“你既是中原的商人,可有汉服贩卖?要是有,一会儿来我帐内,给我送几套来,话说这来了多日了,内衣可也要换换了。”   廖通心眼通透,自是一点就明,连连点头应了,转身而去。莫贺咄设在庄见唤住廖通时,不由一惊,随即见他们并不认识的样子,方才面皮放缓。当下几人各自告别,分头回各自帐内歇息。   庄见回到帐中不久,廖通便带着两人,捧着诸多衣物来见,庄见将他让了进去,直有半个时辰,才见廖通眉花眼笑的拎着个小钱袋出来,施礼告别而去。远处一个人影看着廖通走远,这才转身匆匆而去。等他离去,只见帐帘一掀,庄见站了出来,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面上露出了一片狐狸偷到了鸡的笑容。   当晚,众人齐集王帐,可敦杨安儿高踞其上。众王庭长老并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及在王庭驻守的几个大伽分列两旁,相互窃窃私语着。狗伽额头沁出一片的细汗,肚中不停的咒骂着庄见害人。这魔鬼从自己手中敲了那么多的牛羊去,这会儿要说什么揭晓谜底,却不先和自己打声招呼,待会儿要是可敦和众位长老问起,自己又该如何解释?目光不时的瞥向帐门,只盼着那可恶的魔鬼早点出现,别让自己出丑才是。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焦虑,便在他坐立不安之时,帐外侍卫进来禀报,庄大少求见。狗伽长长吁出口气,抹去头上冷汗,端正坐好。门帘挑处,庄大少眉花眼笑的迈步而入,帐内众人纷纷见礼。   等到众人坐定,杨安儿这才温声问道:“庄大人,本宫听的莫贺咄设说,你已经查到眉目了,可否说来听听。”   庄见轻咳一声,点头道:“正要给各位长老和可敦汇报。”说着,起身走到大帐中间站定,抬目扫了众人一圈儿,眼见众人都是屏气凝息的,这才沉声道:“可敦所中之毒,名叫乌头,也即咱们草原人常常买来用作驱除风寒的五毒根。”   “什么?不可能……”   “天神啊,怎么会是五毒根,我也吃过的,怎么会……”   “庄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五毒根没毒啊。”   “是啊是啊,我阿爹前些日子还用过的,没事啊……”   庄见说完之后,大帐内顿时炸了锅。这些药草,他们多从商队处购得,买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用了这许久,从来也没出过岔子,今天庄见如此一说,顿时让众人大吃一惊。   人群中只有萨摩长老,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三人没出声,只是萨摩是皱眉沉思,另二人面上却都是一片奇异之色。   杨安儿轻轻咳了一声,止住大帐内的吵吵,这才转向庄见,疑惑的道:“庄大人,我等草原之人,对这五毒根已是用过很多次的,从没有中毒过,你是不是搞错了呢?再说,本宫这阵子也未曾用过这五毒根,即便是有毒,又怎么会中上呢?”   庄见嘿嘿一笑,摇头道:“用过很多次?没毒?呵呵,你们怕是只是用的母根吧。这五毒根分为母根和附子,母根又称乌头,可入药,但却要用别的药材中和。但那附子嘛,哼哼,就是侧根了,虽也可入药,但那可是巨毒之物!至于可敦你如何中的那毒,嘿嘿,你们来看。”说着,伸手向上一指。 第二百章 庄见的推断   众人听他讲了那五毒根的分别,就是不由一静,没人再出声反驳。无他,这中药使用之术,本就是汉人所研制,他们拿来使用,也不过是邯郸学步而已。听庄见讲的笃定,虽是惊疑不定,却是不敢多言反驳。此刻听他说起可敦中毒的原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却见他指的正是那帐篷顶上的天窗。   众人都是不禁疑惑,却听庄见接着道:“据我现场勘察之后,结合我多年研究所得,终于是发现了这投毒之人的伎俩。今早,我在可敦寝帐外勘察时,发现可敦的寝帐上,又被人攀爬的痕迹,在靠近天窗的位置,明显有一块地方比别的地方干净,这说明那里曾经有人呆过。”庄大人很臭屁的说道,俨然一个多年的干探样。   什么?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同时大哗。杨安儿也是不禁的玉面通红。那寝帐之中,自己每日歇宿之处,要是如同庄见所言,岂不是说有人去偷窥自己。想想每日自己的身体,都落入了他人目中,杨安儿不由的羞怒交迸,凤目中已是一片森寒杀机。   庄大人以目扫视四周,很满意自己创造的气氛。等的众人稍稍安静,这才又清清嗓子,继续他干探的客串表演。接着道:“我既然发现了有人攀爬可敦大帐,眼见那天窗位置,心中已是有些明白,等到转进大帐内一看,这事儿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因为我在帐外发现了这个。”   说着,抬手让罗世信过来,将他手上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长长的细绳来,先是递给坐在一旁的长老萨摩,这才说道:“萨摩长老,你可以闻闻,那上面可是有些五毒根的味道?小心了,别碰到嘴上,那上面的余毒可是没净呢。”   萨摩正自将细绳凑到鼻端,听他一说,吓得赶忙离得远些,小心耸了耸鼻子,这才点头道:“不错,正如庄大人所说,是有些五毒根的气味。”说罢,将那细绳依次递给众人闻过。   庄见不管他们议论,自顾接着道:“我既然发现了天窗上有人攀爬的迹象,又找到了这跟细绳,自可敦体内解出的毒水中,知道了是何种毒,这些线索串起来,就可以很明确的知道了,贼子的投毒方法。那贼子便是在天窗上,趁着可敦熟睡之际,将细绳垂下,然后将附子之毒沿着细绳倾倒下来,只是这种下毒手法,毕竟难度太高,那滴落的毒水不可能全部落入可敦嘴中,所以可敦虽是中毒,但是却未立时毙命,不过这罪可也没少遭了。那乌头之毒,最是歹毒,中者该疼的地方不疼,不该疼的地方反而会疼。所以,那贼子眼见可敦没立即丧命,这才会想着法儿拖着,想要把可敦拖死,不过却被本公给撞破了,哼哼,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罢,将头昂起,等着众人的赞美送上。   只是此刻他一番讲解,委实太过诡异。这种投毒方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众人一时间都是沉默不语,暗暗揣摩,哪有人来给庄侦探送什么赞美啊。小罗同学最是了解自家少爷,眼见少爷模样,知道少爷想要什么,只是想想白天的遭遇,自己琢磨了下,觉得这马屁神功委实没有练到家,这献丑不如藏拙,一周捞不到大肉吃可别最后再变成一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当下,也是脖子一缩,将嘴巴紧紧闭住了。   庄大少等了半天没人夸赞,大是不爽,悻悻然坐回自己位子。萨摩却转头叹道:“庄大人,你所言之事太过诡异,老朽实是难以揣测。就如你所言,又有何人能绕过可敦寝帐外围侍卫,并飞身上的那大帐之上呢?”   庄大少闻听萨摩问话,不由哂笑道:“我说萨长老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啊。想要绕过可敦寝帐侍卫,我想在坐的几位都可以吧,尤其是譬如两位特勤,还有诸位长老和各位啥伽的,想必都不难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的都是勃然色变,俟利弗设霍的站起,指着庄见怒声喝道:“姓庄的,你一个汉狗,到得咱草原上,居然敢乱放狗屁,胡乱攀咬。我等皆是突厥贵族,焉能行那无耻之事?你要是知道便老实说来,要是不知,就趁早闭上你的狗嘴,滚回你们中原去,须知这里可是咱们突厥人的草原,容不得你一条汉狗在这儿狂吠。”   他这一番言语说完,众人都是尴尬,杨安儿却是玉面拢起一层寒霜,美眸中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光芒。   正要开口呵斥,却听的庄大少懒洋洋的道:“咦?谁的裤裆破了,居然把你露出来了?我说你,喂喂,你叫啥来着,哦,那啥什么什么死蛇的对吧。我说死蛇啊,你这话可要好好斟酌下哈。我们汉人是狗,哎呀,要是我这狗没记错的话,咱们可敦也是汉人吧。看来你对可敦很不敬啊,而且,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说你们的大汗,很喜欢和动物搞到一起啊?要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去跟你们大汗说说哈,这狗他就别留着了,趁早打发回家得了。至于动物嘛,你们草原上多的是,什么羊啊、牛的多的是,随便找一个对眼的,每天晚上搂着就得了。而且可以夜夜新娘,天天换新鲜的,估计到死都不带重样的。怎么样?这个建议不错吧。喔,对了,还有哈,既然我是狗,那么你们这一大群人,刚才这么老实的坐在这儿恭候我这只狗说话,那啥,咳咳,我这狗当得也是够面儿了。不过,你们能和一只狗交流这么久,倒也是奇事一桩了,咱们汉人确实不如,嗯嗯,突厥的贵族老爷们确实牛叉至极!佩服啊佩服!”   这厮张口就来,心中既然拿着杨安儿不当外人,自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如此一番言语出来,登时让满大帐的突厥贵族掉了一地的下巴。耳中听的他口口声声的,将这满大帐一竿子人全部扣了进去,便是对自家大汗也是不敬至极,都是不由的恼怒至极。只是这话题却是自家特勤发起的,却是让众人说不出道不出的,一时间,帐内一片重重的喘息之声,却是无人再发一言。   庄大少施施然而坐,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极是惬意,只把个俟利弗设气的眼前金星乱冒,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跨前一步,颤声喝道:“你……”   庄见毫不理会,身旁罗世信和雄大海却是同时上前一步,怒目相向,只是那肚子中却是笑的几乎抽筋了。自家这少爷这嘴太损了!这般绕着弯儿的,把人家整个的骂了进去,还让人说不出什么,当真是太高了。   两边正自僵持着,可敦杨安儿已是怒哼一声,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道:“够了!你们闹够了没有!俟利弗设,你若是看不起本宫,等的大汗回来,自可向大汗进言,大可废了本宫就是。但这会儿既是还没得大汗令喻,本宫是人是狗,却还是不需你来置喙的。你还不与我退下!”   俟利弗设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被庄见拿住痛脚,听的杨安儿发怒,不由大是不忿,只是眼见满大帐的人都是有些怪责的目光,只得悻悻退下,低头不语。只是那眼中的光芒已是恶毒至极。   杨安儿斥退俟利弗设,这才转头对庄大少淡淡的道:“庄大人,不管我们特勤是否失礼,但此刻终归是在我们突厥之地,还望大人自重。你能帮本宫查清此案,本宫自是感激,必有后报就是,那些个言语上的争斗也就不必了吧。”   杨安儿说完,一双妙目已是盈盈的注视在庄见面上,只是里面深深藏着的笑意,却是只有自己清楚了。她这番言语表面上是为突厥张目,但话里回护的意思,也只有庄见能体会的。   庄见眼见自己女人说话了,自是要照顾一二,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旁边萨摩长老也是轻咳一声,道:“庄大人,咱们还是回到主题上吧,你方才所言怕不有理,只是在场之人,莫说没有人存害可敦之心,即便是有,也没那个上的帐顶的本事吧。大人有何发现,不妨一下说出,省的再惹起不必要的争端。”   庄见心中暗怒,丫个死老头,你们那啥死蛇骂老子时你咋不说话,这会儿看他蔫了,你才站出来,我呸!老子要不是看在咱家安儿份上,不整死你们,老子就跟丫的姓!老子从此叫萨见!啊,不对!太阳的,咋听起来跟傻见一样,日了,什么垃圾姓!庄大少忿忿的想着。   正待再出口讥讽几句,眼角余光却看到杨安儿哀求的目光,不由吁了口气,爱答不理的道:“萨老头儿,我只是用这个做个比方而已,你好好想想,这王庭里难道除了在座的人外,啊,不对,是在座的人和狗外,就再没人能让帐外侍卫放行的吗?”   俟利弗设闻听他又提狗字,不由的面色一青,萨摩却赶紧接口道:“庄大人是说……” 第二百零一章 叛乱   庄见哼道:“你们那个大祭师这会儿又在哪里?昨天他那身手你们也看到了,难道他也上不了帐顶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   “什么?大祭师!”大帐内顿时一片大哗,众人尽皆面现惊恐。萨摩闻言不由的霍然站起,满面惊怒之色。死死的盯着庄见看了半响,方才缓缓说道:“庄大人,大祭师在我突厥实有无上地位,你可知此言一出,能引起多么可怕的后果吗?你如此轻易下了结论,可有真凭实据吗?”   “哈哈哈哈!”庄见忽的仰天大笑,霍然起身,停住笑声,不屑的扫视着帐内诸人,良久才冷笑道:“无上地位?!哼,就是这个无上地位,才让他更是轻易得手的。你可以去问问,就在可敦出事那晚,那位无上地位的大祭师可曾去过可敦帐外?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几时离开的,问明白这些,我想就算是猪,也能马上明白的。”   众人闻言不由的面面相觑,萨摩长老脸上阵青阵白,一双灰白的眉毛已是纠结成一团。杨安儿此刻心中也是翻起滔天骇浪,她也是没想到,这个小郎君居然把一把火,烧到了那大祭师头上。只是此刻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却是容不得再退了。当下深吸口气,强自收摄心神,沉声道:“萨摩长老,烦你亲去一趟,便请大祭师来王帐一趟,此事虽说不敬,但终要有个结果才是。”   萨摩长老闻言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终是轻叹一声,躬身领命,转身向外行去。只是尚未及出门,忽听得远处响起一阵唿哨之声,随即就见一个侍卫急急的闯门而入,跪地报道:“禀告可敦,百里外发现敌骑来袭。我方哨探最后所传信息,来者乃是铁勒部的骑兵,行进极快,且似是对地形甚为熟悉,最多半个时辰可至,请可敦速下决断。”   “什么?铁勒部?”帐内众人都是倒抽口冷气,顿时又是一片大乱。这铁勒部乃是突厥所辖下,最大的一部,向来野蛮至极。其部经过突厥几代汗王整合,方才安定,一直就是突厥内部最大的隐患。不但控弦之士极多,且胜利之后总是伴随着屠族之事,往往征战过后,便是一地狼藉,不留活口。   此番始毕可汗起三十万大军正在雁门争锋,铁勒却突然作乱,以王庭数千卫士,能否抵住,殊难意料。众人这一晚几次震惊,却都不如这事来的震撼。   杨安儿和庄见对望一眼,都从对让眼中看到了诧异。不想二人前日定下的让始毕退兵的计策,此刻竟是一语成畿,这铁勒,竟是真的叛乱了。   大帐外一片沸声传来,却是得了消息的突厥兵士都在整顿军马。这些突厥兵士虽在弱势,却是毫不慌乱,个个扎束准备,只待上面军令一下,便要上马争战。   帐内众人乱作一团,萨摩长老也顾不上再去寻那大祭师,回身对杨安儿大声道:“可敦,眼下铁勒反叛,此地不可久待,不如先使人护送可敦及诸位大臣退往于都斤山。老朽在这带人抵挡,定可保可敦无虞就是。”   这老者此刻腰板挺直,耄耋老态已是一扫而光,一股子杀伐之气随之而起。庄见看的大是讶异,心中对这老者大是敬佩。值此危机关头,这老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护主而战,其忠义之处,毫不让中原之士。   杨安儿霍然起身,摇头道:“长老说的什么话。敌人来犯,唯战而已!本宫身为可敦,哪有弃众位长老大臣先走的道理!长老不必多言,本宫自有道理。”   此言一出,庄见不由大是点头,他本是混混出身,生平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刚才要是杨安儿就此答应退走,他虽不会去埋怨什么,但也希望自家的女人能有些担当。此刻眼见杨安儿玉面坚定,毫无惧容,心中不由大是安慰。他对杨安儿谈不上什么感情,二人机缘巧合下,结了段露水姻缘,实是欲望作祟。只是这厮天生占有欲极强,既是自己沾过了,就不愿再让旁人染指,这才有帮助杨安儿的做法。但这一霎那,庄大少心中倒是对杨安儿很是有了一些悸动,这个女人,值得自己去做些什么。   他这里暗打注意,那边萨摩却是大急,还待要说,杨安儿已是玉手一挥,挡了回去,转头吩咐道:“速遣人绕过大军,往关内去报大汗,让其速速退兵回来平乱。传本宫令喻,王庭内,但可拿弓上马之辈,尽数准备,随本宫亲往迎敌。俟利弗设、莫贺咄设,你二人各带五百精骑,护住王庭各位大臣家眷,先自退往圣山,不得违令。萨摩长老,你仍是先去找寻大祭师,这个时候,我王庭内部可是乱不得的!必要时候,也唯有长老能控制局面了,长老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萨摩张张嘴,终是长叹一声,跺跺脚,转身而去。俟利弗设、莫贺咄设二人闻听杨安儿吩咐,对望一眼,二人同时躬身请令道:“可敦,我等请令断后,还请可敦先行。”   杨安儿玉容一片冰冷,冷冷哼了一声道:“本宫令喻既出,尔等胆敢违我令否?还不速去!”   莫贺咄设满面焦急,还待再说,眼见杨安儿面色严厉,只得招呼帐内众伯克①长老,齐齐奔了出去。俟利弗设面上复杂至极,踌躇半响,终是默默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帐内片刻间走的只剩下庄见主仆和杨安儿,杨安儿才颓然坐倒,转头凄然看向庄见,哀声道:“君之所托,安儿已是办了,想来关内突厥大军不日即可回转。安儿本当此生还有出头之日,不想竟终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时也命也!但能与君曾有一夕之欢,此生足矣。趁此混乱,君当速去,他日山高水远,相见无日,安儿唯有遥祝君体健安康,一生如意了。”这个女子在只对着自己的爱人时,终是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哀哀而别。   庄见稳稳的坐在那儿,听她说完,不由微微一笑,回头对已经目瞪口呆的罗世信和雄大海问道:“萝卜,大海,你们说说,你家少爷可曾有过,在危急关头,把你们扔下自己走的时候吗?”   罗世信和雄大海听的自家少爷问话,这才惊醒,随即面上闪过一丝激动,坚决的摇摇头。   庄见呵呵笑着,这才转头看着杨安儿,嘿然道:“安儿,你可太过小看你老公我了。出事儿了,丢下自己的女人先跑路,嘿嘿,你老公我还干不出那种不带种的事儿。战场嘛,不就是打群架吗,你以为你老公我是白面书生啊?萝卜,出来,给你嫂子讲讲,少爷我征战沙场的飒爽英姿。”   罗世信应声而出,站在当地,很是酝酿一番,只是半响才憋着满面通红的问道:“少爷,那啥,貌似你每次都是诡计赢的,唯一的一次,还是算计人家的战马赢的,我要怎么讲才能体现你的飒爽英姿呢?”   庄大少正自洋洋得意的等着自己小弟给自己大大吹嘘一番,哪料得罗世信憨头憨脑的,压根就不会变通,这几句话问完,登时把庄大少气的三神暴跳,五内俱焚了。两眼死死盯着可怜的小罗同学,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你很好!罗世信!你他妈的很好!居然学会削少爷脸面了哈,啊哈哈,好极了,少爷要有一阵子省下好多白面卷子了,你丫给老子滚一边去!”庄大少最后一句,已是暴喝而出。只把个罗世信吓得激灵灵一个冷战,满面的委屈的抱头站到了一边,肚子里已是满心算计着,少爷说的一阵子,究竟会是几天啊……   杨安儿本来满心的离情别绪,被这主仆二人一番表演,却不由逗的噗嗤笑了出来。耳中听的分明,这小冤家是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抛下自己走的,心中不由的又是着急,又是感动。   一双明媚的美眸中,腾起一片雾气,待要再劝,却忽听的帐外一阵喧闹声,帐内几人一惊之余,回头看去,却见帐门掀处,冰儿小丫头已是全身披挂整齐,腰佩银月弯刀,正和莫贺咄设拉扯着走了进来,小脸上犹自满面通红。   进门一见庄见,登时眼圈儿一红,使劲挣脱莫贺咄设的拉扯,几步跑到庄见身边,拽住庄见衣袖道:“阿庄哥,冰儿听说南飞的大雁永远不会丢下他的爱侣,矫健的苍狼死也要依偎他的情人。阿哥啊,求你不要让冰儿离开,既然做出了选择,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冰儿都要和你在一起。”这个美丽的少女,是那么急切的说出了这番话,庄见忽的觉得心头有一种情绪萌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草原上的言语,竟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转头看看少女仰起的俏脸,庄见抬手轻抚她的额头,无言的点点头,把脸别传一边,忍住眼内一股热热的东西流出。再回头时却是一脸的笑容,笑道:“小丫头,可是想看看你阿哥杀敌时的英姿,好,满足你。”说罢,回头对着杨安儿看了一眼,其中含义自是如冰儿所说一样。   杨安儿心中震颤,忽的只觉身上涌起无穷的力量,对着呆呆站立的莫贺咄设挥挥手,莫贺咄设神色复杂的看了庄见一眼,无奈的轻叹一声,这才转身而去。   庄见眼见众人神情悲壮,不由咧嘴笑道:“干啥,一个两个的,跟末日来了一样,这架还没打,咱可不能自己先弱了士气。大海!”他头也不回的叫道。   “老大!”雄大海轰应一声,踏步上前。   “去把咱兄弟的家伙也准备下,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虾米东东,居然来打扰老子这么美好的假期。”庄见目中放光的说道。雄大海大声应着,拉着罗世信自去准备。   冰儿和杨安儿眼见他言语幽默,浑不把来敌放在心上,都是感到一阵的轻松,相视一笑,各自开始扎束。   帐外橐橐脚步声响起,门口一暗,当日王帐中那个雄壮的大汉阿巴骇已是迈了进来,见到杨安儿,单腿点地禀道:“可敦,铁勒部据此已不过六十里,约有五千之众,领头的……”说到这儿,不由的一顿。   杨安儿美眸一凝,沉声问道:“领头的怎样?”   阿巴骇尚未及回答,帐门外萨摩的声音却传来道:“领头的可是大祭师吗?”随着话音,萨摩已是满面铁青的进了大帐,低头看向阿巴骇。这老者方才去寻那大祭师,只是到了住处一看,却见早已是人去楼空,就连平日随身之物都已不见。结合着庄见的分析,心中顿时豁然而悟。   阿巴骇一窒,随即点头。萨摩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簌簌而抖,半响方才回身对着庄见躬身施礼道:“庄大人,老朽不明事理,识人不明,得罪之处请你多多包涵。”说罢,也不管庄见反应,又是回身对杨安儿道:“可敦,此番王庭大祸,老朽之罪不可脱却。今日却要违背你一次命令了。阿巴骇!”说着,已是大喝一声。   阿巴骇下意识的大声应是,萨摩已是面沉如水的道:“我以部族首席长老的身份命令你,速速保护可敦,特勤和庄大人等人离开,无论何人,但有违抗者,一律拿下,不得有违!你听明白了吗?”   阿巴骇面色一紧,单手抚胸,宏声应是。再起身面对杨安儿,已是面色沉肃。这突厥族中,长老自有一份特权,一旦行驶,除非大汗或是诸长老俱皆反对,否则,族人当一体遵行。但此令只能用一次,用完后首席长老身份也便宣告终结。   杨安儿哪料到萨摩竟搬出了长老令,登时愣住。却不知萨摩自觉没能早早看破大祭师,而导致那贼子引得外敌而来。使得王庭遭此大难,心怀惭愧下,这会儿已是报了必死之心,也要护的她们周全了。这王庭内不过三千精骑,两位王子带走了一千,剩余两千人,如何抵挡得住五千铁勒精骑?这一战,眼见就是赴死,将铁勒引开而已。他又怎能再让杨安儿以可敦之尊,去行这等危险的事情。   既是打定主意,这才断然动用了长老令。杨安儿怔怔的望着老萨摩的满头白发,一时无语,却不妨旁边庄大少却是突然嘻嘻笑了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阿庄哥的神功   王帐内,萨摩动用长老令,勒令阿巴骇保护众人退却。杨安儿惊愣之际,庄见却是忽然笑出声来。众人不由都是愕然,转头来看。   “我说,老萨啊,你这长老令真是威风哈。不过貌似本公不是你们突厥人吧,你这长老令对别人有用,但对咱嘛,嘿嘿,抱歉的很,仨字儿,不认得!”说着,庄见已是起身走到阿巴骇的面前,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帐内几人听得他言语,知晓他是不肯离开了,只是看他突然过去围着阿巴骇转悠,不由的都是奇怪,一时间俱皆看着,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阿巴骇瞪大了牛眼,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前这个小个子。只听庄见忽然问道:“听说你是王庭第一勇士,力大无穷是吧?”   阿巴骇闻听庄见如此问,登时咧开大嘴,连连点头不已。庄见却嘿嘿一笑道:“好,那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好不?你给老子起来吧!”最后一句已是猛然喝出,随着话音儿方落,庄见已是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阿巴骇腰间丝绦,单膀叫力处,登时就将阿巴骇一个庞大的身子举了起来。   阿巴骇骤然遭到攻击,不及反应,已是被举到了半空,哇哇大叫声中,不由的手舞足蹈。旁边萨摩和杨安儿同声惊呼,齐齐动容。   庄见歪头一笑,单臂轻舒,微微一振,已是将阿巴骇一个大块头抛向一旁。噗通!王帐的地面似是都轻轻颤了一下,阿巴骇已是仰面落到了地上。随即翻身而起,两眼已然冒出红光来。也不理萨摩等人的喊叫,嗓子中低低的吼了一声,两腿发力,一步窜到庄见面前,单手握拳,呼的一声,带着一股恶风,已是向庄见击到。   这个该死的汉人,居然无缘无故的偷袭自己,让自己这个王庭第一勇士出了这么大个糗,阿巴骇很愤怒,此刻,怒火上头,哪还管旁人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要先打倒眼前这个可恶的汉人再说。   只是他单拳才出,忽见对方诡异一笑,脚下一动,一个身子顿时凭空消失,方自一呆,猛觉的身后一紧,身子腾空而起,竟然又被人举到了空中,气的哇哇大叫之际,身子一晃,已是腾云驾雾一般,又再次飞了出去。噗通!可怜的阿巴骇勇士,又一次和大地来了次亲密的接触。   阿巴骇怒了!彻底暴走了!怒吼声中,翻身而起,也不答话,再次冲向正自负手而立的那个汉人,只是才冲出一步,忽听帐门处一声怒吼,随即眼前一暗,一个钵儿大的拳头,已是迎着自己击到。   阿巴骇只觉劲风刮面生寒,耳中听闻那拳击出时,已是“嗵”的发出一声破空之音。心头顿时一凛,一拳打出能有如此威势的,其人的力量、速度实是到了可畏可怖的程度了,哪敢硬接,生生的刹住势子,努力的一扭身,勉强避过。   正在此刻,耳中传来一声话音,“萝卜,住手!”随着那话音,只见那个小个子汉人已是如同鬼魅般,忽的到了自己身前,只是伸手一拨,就将那一拳拨开。阿巴骇看的亡魂皆冒,这才知晓对方实是力气大的惊人了。   来人正是和雄大海一起去收拾的罗世信,刚一进大帐,眼见阿巴骇向自家少爷猛扑,哪里还能忍住,登时就是大怒而出。这会儿被庄见拨开,犹自怒视着阿巴骇。雄大海却是精细许多,眼见自家老大神情轻松,知晓定是无碍,遂伸手拉住罗世信,低声而语。   庄见这才回身对着阿巴骇一笑,嘻嘻道:“大个儿,别恼啊,咱就是让他们看看,咱这身手也不见得弱了你们第一勇士,所以,那个什么保护云云的,还是请免了吧。”   阿巴骇愣愣的看着他,见他向自己微笑,并无恶意,只得傻傻的点头。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是搞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一架为什么要打。不过心中对这个小个子汉人,却是大为忌惮,不说那种如鬼如魅的身法,就是那力气,好像也是比自己大的多。看着那小身板儿,阿巴骇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的脑中一片混乱。   庄见不理阿巴骇那里迷惑,却转头对着冰儿招招手,温言道:“妹子,你既是决定要跟着阿哥了,你可知阿哥汉人家的规矩吗?”   冰儿小脸兴奋的通红,她这个年纪正是盲目崇拜的时候,草原上又向来是尊崇武力的。当日虽是见了庄见单身斗群狼时的武勇,就已经芳心暗动了,但如今阿庄哥竟打败了王庭第一勇士,却更加的震撼了小姑娘。   此刻闻听阿庄哥招呼自己,连忙答应,只是听着阿庄哥问起汉人规矩,却是一头雾水,只得老实的摇摇头。   庄见微微一笑道:“咱们汉人的规矩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丈夫,就要听丈夫的话,不可以随便违背,你可能做到?”   冰儿听他这般问来,那语气正是丈夫与妻子的方式,不由的玉脸羞红,心中极是欢喜,当下臻首连点,双目放光。   庄见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拔出刀来,砍我一刀。”   啊?!他此言一出,不但是冰儿,就连萨摩和杨安儿也是大吃一惊。冰儿俏脸刷的煞白,愣愣的望着庄见,不知阿哥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阿哥生气了吗?冰儿心中不由恐惧。   庄见眼见她模样,知道她误会了,当下笑道:“傻丫头,我既然让你砍一刀,自然是有办法不受伤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快点,你只管用力,今个儿,哥哥让你看看我的本事。”这厮仗着身有宝甲防护,不由的大吹法螺。   冰儿这才松了口气儿,只是仍然犹豫。眼见庄见一再催促,只得犹犹疑疑的将弯刀拔出,举起来却是仍然不敢砍下。   庄见不耐烦起来,忽的探手而出,一把直接握上弯刀刀刃,杨安儿和冰儿不由的同声惊呼,但随即就见庄见握手处,并无血迹出现,不由一愣。   庄见微微用力,将冰儿弯刀夺过,回手对着自己胸口处猛力刺下,噗的一声,弯刀已是正正刺在胸口上,眼见那弯刀刀身都弯曲了起来,可见力道不轻。杨安儿和冰儿都是玉脸一白,掩口轻呼。但随即就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庄见施施然的将弯刀拔开,递给冰儿。那刀锋着力处,不过是外衣破了道口子,却并不见任何损伤血迹。   冰儿傻傻的接过弯刀,这才惊醒,惶急的上前一步,轻抚那被弯刀刺破的地方,却见果然皮毛都没伤到,不由的大是惊诧。旁边阿巴骇已是看的面青唇白,心中大叫好险。这汉人浑身刀枪不入,怕不是什么鬼神下凡,自己方才只是被摔了两下,可是大大捡了便宜了。心中想着,再看向庄见的目光中,就大有畏惧之色了。   庄见表演完自己那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后,这才洋洋得意的,狠狠的自吹自擂了一通。最后才道:“冰儿,阿哥这么做的意思呢,就是让你安心跟着可敦先走。阿哥自己一个人刀枪不入,当然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你们在身边,你们可没有阿哥这种高深的功夫吧。那阿哥就要分心照顾你们,那不是给阿哥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危险吗?所以,你要听话,都先走一步,阿哥随后就来,知道了吗?”这话说着,目光却是看向杨安儿。   冰儿怔怔的听着,心下虽是极为不愿,但眼见阿哥却是神功在身,而且说的大有道理,自己既然随了他,按照他说的汉人规矩,那就要听话咯。左思右想之下,只得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杨安儿那里,又哪会不明白庄见的意思,也是黯然不语。   萨摩眼见杨安儿和冰儿都答应下来,终是大大松了口气儿,至于庄见不肯走,一来他并不受自己约束,二来,眼见了庄大少的奇功绝艺,老头儿也是放了心,即能多一份力量自是更好。   当下,阿巴骇护着杨安儿和冰儿与庄见洒泪而别,先自去了。遥望远处逶迤而行的车马,在暗夜中拉成长长的一片,萨摩轻叹口气,回过头对庄见道:“庄大人非我族人,却仍肯留下共对危难,这番情意我突厥一族永世不忘。但要这次不死,庄大人何时来我突厥,老朽必倒履相迎。”   庄见耸耸肩,无所谓的道:“小事一桩而已,老萨你也不用客气。咱们还是说说咋应付吧。”他嘴上说的好听,却不知这厮若不是为了自家女人,可是巴不得这些人狗咬狗一嘴毛呢。   萨摩点头,二人相携出了大帐,但见王庭内星火点点,各伍士卒一队队,一列列各依头目而列,多有行在最后的族人,收拾着自家财物,在一些负责护送的士卒下,呼爹喊娘,拖牛赶羊的顺着指定的位置转移。   庄见纵目望去,忽见旁边暗影处一人正在向自己这边观望,凝目细看,正是江南商家廖通。当下向萨摩告罪声,自己迈步走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火羊阵和黑豆   廖通迎上苦笑道:“公爷,不想这次却跟着这帮异族人遭了池鱼之殃了。咱们也要往他们圣山那儿暂去躲避了,公爷可有什么吩咐没?”   庄见抬眼看看四周,只见不远处聚集着一堆人,都是汉家打扮,身后倒是圈着不少的牛羊,心中不由的一动,转头低低和廖通说了几句。廖通听的目光一亮,疑惑的道:“当真可行?”   庄见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肩头,贼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快点办妥,后面的事儿,自然由我安排就是。”廖通点头应了,转身而去。   庄见满面笑容,施施然来寻萨摩。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话说自家这位少爷怕是不论什么时候,这阴谋诡计向来都是不缺的。   萨摩正自给各伍头领分派布置,庄见凑近在他耳边低低说了起来,萨摩听的先是一愣,随即疑惑道:“当真行的?财物倒不是问题,只是……”   庄见嘻嘻笑道:“安了安了,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待会儿只管看热闹就行,等到时机到了,再往外冲击不迟。只要成功了,我保管那什么铁勒木勒的,一时半会儿反不过乏来,到时候只要守住你们那啥圣山的门户,等着你们大汗大军一回,自然万事大吉了。”   萨摩将信将疑,只是见他笃定,只得勉强点头应了,自去安排去了。庄见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各提兵刃,翻身上马,也往外奔去。众突厥士卒纷纷按照各自任务,分队离去,不多会儿,王庭内已是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外,再无声息。   草原的夜是幽静的,一轮明月的映照下,草丛间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唧的唱个不停。不时的有些小兽在里面穿行着,发出一阵的簌簌之音。   这里是离着突厥王庭三十里的地方,一点儿也没有王庭内那种紧张的气氛。蓦地,远处响起一阵的闷雷之声,隆隆震响之际,地面轻微的颤动起来。草丛中虫儿的吟唱霎时停了下来,草叶摇动之际,各色小兽狼奔豕突,只不过片刻,便死寂一片。   马蹄攒动,一杆七尾大纛嚣张的飘扬着。大旄下,大祭师面色狞恶的纵马而行,身边的正是铁勒薛延陀部的大汗乙失钵。大祭师本名冒邪,原是乌桓人。自三国时,乌桓被魏武帝所灭,家族几经流转,终是在草原上扎根。冒邪自幼聪明,眼见萨满一职,权位超然,仗着祖上流传的一星半点传下的巫术,便以萨满自居,倒也给他混的风生水起。   他早年在草原各处游历时,就跟这薛延陀部的乙失钵认识了,此次,突厥大汗始毕突然疯了一般的去招惹大隋那个庞然大物,冒邪感觉突厥的盛极而衰的时刻就要来到了。眼见得王庭内两位王子争位,不禁心思灵动起来。   他曾不止一次的听族内老辈的人说起,当日的乌桓一族是何等强大,冒氏更是乌桓王族,自小便有个理想,那就是重现当日乌桓的辉煌,眼见突厥内部有隙,自是积极参与其中,隐在幕后相助二王子俟利弗设。但每每总被可敦杨安儿压制,二人心中均是忿忿。   冒邪便游说俟利弗设,欲要借兵行事,此番,趁着始毕远征之际,只要除去可敦杨安儿,族内便再无掣肘。哪知半路上杀出个庄见,竟将一番好好的布置,全部打乱,冒邪心头之怒,实是笔墨难以形容。眼见得再呆下去也没了作用,这才行险一击,欲要先将王庭拿下,将一众突厥伯克王公尽数掳去,王庭内多是始毕部下亲属,如此,始毕便是回军,士气也必不振,只要好好利用,巧妙布局,不难一举将这个突厥汗国颠覆了。到时候,与乙失钵将突厥分而治之,乌桓一族就兴旺有日了。   想到兴奋处,不由的心头火热。只是兴奋之余,脑中不期然的闪过一个笑脸,满面的贼忒嘻嘻,去让他不由的怒火又起。那个汉人的混蛋公爷,此番定要抓住他,抽筋剥皮,好好凌辱一番才能解去心头之恨。若不是他,自己大可安心整治,稳稳的接收突厥所部。也不用这般行险了。   冒邪眼光显出一片恨色来。“大祭师,此地离着王庭不过三十里了,为何对方还没有动作?该不会是日间斩杀的斥候,漏了风声了吧。”乙失钵勒马问道。   “哼,怎么?勇名传于铁勒的乙失钵胆怯了吗?”冒邪不无讽刺的问道。“就算是风声露了又怎样,就凭着王庭的三千士卒,能挡住薛延陀的野咥可汗吗?能挡住薛延陀的五千儿郎吗?更何况,一旦争战暴起,想来里面的那个傻子俟利弗设定然不会坐视,如此,内外相交,休说他只不过三千人马,就算三万人马,也不是薛延陀铁骑的对手啊。大汗又怕些什么呢!”   乙失钵粗豪的面上显出一层怒意,道:“我野咥何曾怕过他人?只是兵家之事,多一份小心总是不错的。要是能出其不意而进,总好过让我薛延陀部的儿郎去流血。”说罢,不再理会冒邪,回头大喝一声:“兀赤,你带一个百人队去前路哨探,有什么情况早早来报,休要怠慢!”   “谨遵大汗令!”一个面色赤红的大汉高声应着,随即几声唿哨响起,招呼着一队骑士,自大队中分出,提鞭纵马,直往前方而去。大部队却在乙失钵的命令下,缓缓停下,各自下马,放开马肚带,让战马恢复体力。   这一片草原地势开阔,草肥丛密。草丛中散发着一股儿香香的气息,薛延陀部的战马们惬意的低头循着香气嚼食着,将草丛中不知谁洒落的,炒的香甜的黑豆卷起,送入腹中。   小半个时辰后,大汉兀赤领队旋风般返了回来,就于马上禀道:“禀大汗,始毕王庭前堆置了许多鹿角,里面黑暗一片,看不清楚,但小的自顺风飘来的气息上可知,里面有大批的牲口气息,想来定是人马隐在其中,想要据险而守。”   乙失钵面上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缓缓起身吩咐道:“众儿郎准备好上马,今日便让始毕小儿,见识下我薛延陀部儿郎的战力,看他可还敢小觑我铁勒不敢。”说罢,扔掉手中的草梗,大步往自己战马而去,翻身而上。   众铁勒人纷纷响应,只不过片刻,便齐齐端坐马上,等待乙失钵令喻。乙失钵眯着眼睛遥望王庭,肚内暗暗冷笑。一堆破鹿角就妄想逼我降低马速,再从中偷袭我吗?哼哼,突厥始毕在外争战,真是没人了。   左右睃视一圈儿,这才大喝一声,将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催马而行。众骑士轰应一声,纷纷跟上。只是慢慢驱马而行,并不急赶。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知道,这骑兵争战,靠的就是那股子冲击力。这冲锋前存蓄马力,可是必要之事。等得到了冲锋之际,才能发挥战马最大的体力,得到最大的速度。   三十里路说长不长,战马倘若放开速度奔驰,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就到。铁勒人并不着急,直直到了离着王庭十里处,这才催马开始小跑,慢慢加速。   一轮小跑后,马速已是快了起来,离着尚有不到五里处,战马已是放开马力,乙失钵刷的拨出弯刀,高高举起,大声呼喝起来:“呼!嗬!”。周围五千薛延陀部骑兵,齐齐弯刀出鞘,便在一片声的金铁交鸣声中,寥廓的草原上突地暴起一地的银花,在凄冷的月色下,放出铮然的光芒。   五千战马奋蹄疾奔,轰隆隆的闷雷之声翻滚而进,终是汇成一团山崩海啸般的气势,直向突厥王庭冲来,大地一阵的震颤。   堪堪离着只有里许之地,前方显现一片的鹿角,横亘在前。乙失钵弯刀一挥,已是有百夫长分队而出,各自挥动绳勾而进,待得到了十丈处,已是齐齐大喝一声,将手中绳勾抛出。“咄咄咄”之音密集响起,百余道绳勾已是准确的搭住鹿角,随即,这些骑手一手拽紧绳索,一手搂抱住战马的脖颈,身体努力向一侧倾去,扳转之下,战马长嘶声中,已是迅速在奔跑中完成转向。   绳勾瞬间绷直,嗡嗡声中,随即拖着挡在大军前面的鹿角飞起,直往两边分去。“呼!嗬!”铁勒人齐声长啸起来,战马鬃毛炸起,已是对着门户大开的王庭直冲而来。   就在此时,王庭内忽的亮起无数的火光,那火光先是几点,闪烁之间,片刻就练成一片,最后竟是化作满眼尽是火光。“咣咣咣”“呜!!呜!!”的铜锣声、牛角号声划破苍穹。   “咩!”“哞!”的叫声霎时响成一片,一片骚动乍起,随即但见大门轰然而倒,无数的牛羊,尾巴上带着耀目的火光已是瞬间冲了出来,正正的迎向全速本来的薛延陀骑兵。   当先的全是健硕的大牯牛,长长的犄角上均绑缚着雪亮的长刀,无数的羊群紧跟其后,也是头上缚着尖刀。这些牛羊,已被尾巴上的烈火烧的焦躁不已,尤其是前头的牯牛,此刻早已是双目发红,狂性大发了。眼见前方无数障碍阻隔,哞声不断中,已是将头一低,直直的冲了进去。   铁勒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全速奔驰而来,便是想要收势也是不急,两方冲撞之下,顿时响起一片声的惨叫,牯牛横冲直撞,肥羊乱蹦乱跳,火星四溅之下,铁勒人的战马顿时惊了一片。“唏律律”长嘶声中,不是在对撞之下,倒翻在地,就是身上毛皮被尖刀划伤,火花飞溅中,又不知多少马毛,多少人的衣服俱皆着火。一时间,五千铁骑,已是乱作一团。前面的转头往后,后面的收不住势子前冲,混乱中,自相践踏而死的,不知其数。   乙失钵面色铁青,努力的安抚住胯下的坐骑,大声呼喝着,招呼众人速退。冒邪看的满头大汗,早被乱军冲到了边缘,勉强调转马头回奔。   就在此时,忽闻王庭两侧长号齐鸣,杀声震天中,但见无数突厥精骑,竟是从暗影中冲出,手中的弯刀映月如雪,匹练般的刀光横空,已是直直冲向乱作一团的铁勒人。   无数的残肢如同乱草般飞起,不时的一颗颗头颅飞向半空,洒下漫天的血雨。方圆几里的王庭之外,顿时间如同入了修罗地狱。战马的哀鸣声,人死前的惨叫声,四下沸腾的火光,将这原本静谧的夜,渲染成一副血的画轴。 第二百零四章 庄大少的暗器   王庭城门楼上,老长老萨摩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的合不拢嘴巴。眼见己方本是个九死一生的搏命之局,竟生生转变成大胜之局,大脑一时间已是彻底当机。   他老人家何时曾想到,日常这些草原人果腹生产的牛羊,竟有偌大的威力。看着下面狼奔豕突,奔逃不迭的铁勒部族,萨摩脑中忽的浮起庄大少那张贼忒嘻嘻的笑脸,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   眼前这一幕的导演,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臭屁到了极点的庄大人的杰作。只是那位大人呢?他此刻又到了哪儿去了?他跟自己要了五百精骑,这会儿还有什么手段呢?老萨摩忽然非常期待起来。   三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庄大少懒洋洋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嘴中尚自叼着一根草梗,眯着眼仰望着正在天上如同静浮不动的小白。此刻这般形象,倒是像足了十足十的小马哥,可惜很,少了一副墨镜!庄大少很是不满的想到。只是如此暗夜之中,再要戴上副墨镜,他庄大少还能不能看到东西,却是不在他老人家的考虑之中了。   “那啥,少爷,这黑豆真香啊,干啥这么浪费全都倒了啊?”小罗同学嘴中嘎嘣咬碎了一颗,边嚼着边在树下仰望着少爷,不断的抱怨着。身后林中,五百突厥儿郎俱皆立于马下,静静而立,毫无半丝声响,便是那马匹也是头上套着一个布套。布套里装的是上好的马料,一来可以让战马不发出声响,二来,也可使战马不能随意低头啃食别的食物。   庄大少满面古怪的转头看着下面,正自嚼的欢实的小罗同学,半响方才呵呵笑道:“嗯嗯,其实也没啥,只不过这些黑豆虽然香,但要是加上了泻药,我是绝对不会去吃的!我想咱们的战马也定然不肯去吃的。不过你罗大虾既然吃的这么香甜,唉,好吧,我这做少爷的也不能剥夺你的爱好是不是,嗯嗯,吃吧吃吧,要是不够呢,我想你去那草地上扒拉扒拉找找,应该还能找到很多的,要知道,这可是廖通他们二十多家商号所有的存货呢,应该能给你管够的哈。”   可怜的罗世信面青唇白,呆呆的听着少爷的调侃,半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捧黑豆,再吧嗒吧嗒嘴,突然如同被烫着了一般,慌不迭的将那捧黑豆扔了,低头大吐起来。及待吐出口中,又伸手淘进喉咙,将方才吃的尽数吐出,直直欲要将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才手颤脚软的斜斜靠着大树坐下,呼呼直喘。   耳中听着自家少爷那极力压抑的狂笑,小罗同学很悲哀,很悲忿!自己咋就这么命苦呢?咋就落到了这么个无良的少爷手中了呢?发指啊!太发指了!把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是少爷的名言。但是为什么少爷的快乐,总是建筑在自己的痛苦之上呢?小罗同学很是想不通,这个游戏委实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的骚乱声,天上的小白也适时的长鸣了一声,斜着身子对着西南方抖动着翅膀。   庄见忽的坐起,双手抓住一个横枝,身子往下一蹭,在横枝上吊了两下,这才稳稳的落到地上,面上涌起一片兴奋的红潮。喵了个咪的,哈哈,大菜要上桌了!庄大少这个天才大厨整治的这一桌子大餐,已是到了最后享用的时刻了。他来此的目标很明确,大祭师!那个下毒害自己女人的大祭师!哼哼,见哥说过,敢对自己身边人下手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回身打个手势,雄大海点头,一把拉起罗世信,转身招呼众突厥士兵上马。两手反转间,两把如同车轮般的巨斧已是横在手中。身旁罗世信也不怠慢,得胜环上摘下两个西瓜大的尖棱铜锤,方才的嬉闹神色已是早已不见。林中一阵杀伐之气渐渐腾起……   乙失钵很恼火!他不只是恼火失败,虽然失败是勇士的耻辱。但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这次居然是败在一群牲口的蹄子下!那些该死的突厥人怎会如此刁钻,竟想出这么损毒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用畜生的命来换薛延陀勇士的性命,太卑鄙了!乙失钵恨恨的想到。   只是让他更郁闷的是,自己已经败了,但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呢?五千大军此刻剩下的不足两千,而且勇士们的伙伴,他们的战马从方才撤出战场不久后,就不停的拉稀,走不多远,就已经倒下了大半。这会儿,他这千多人的队伍,竟然泰半变成了步卒,而队伍中不时的,还能听到战马的哀嘶声不绝响起,几乎是走几步,就能听到噗通一声战马的到地声。   每一次那声音响起,都让乙失钵心头抖颤一下。战马是铁勒人的双腿。没了双腿的铁勒勇士,将由凶猛的狼群变成待宰的羔羊。草原人打从降生,就几乎是在马背上生活的,如今,失去了承载的儿郎们,已不再是勇士了。唉,难道是天神不再眷顾薛延陀部了吗?乙失钵不禁悲哀的想道。   “唏律律”一声长嘶,乙失钵胯下的战马也是哀嘶一声,前腿一阵的打颤,浑身突突的抖动着,已是沁出密密的一层汗来。   乙失钵心中大疼。这匹乌云盖雪乃是异域名种,是他从遥远的西方商队,用了一百只肥羊才换来的。浑身如同黑炭,只四只蹄子各有一丛雪白的长毛盖着。一向神骏非凡,多少部落的马师来看过,都是艳羡不已。他自己也是爱惜非常。眼见此刻竟也是支撑不住了,却不知到底是突厥人用了什么妖法,竟让自己部队的战马都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   他勒住缰绳,甩鞍下马,招呼众人暂且下马休息。冒邪满头大汗的靠了过来,沉声道:“大汗,此地煞气太重,不易久留,还当及早离开为妙,你怎么反而停了下来?还是快走的好!”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乙失钵不由的勃然大怒。豁然抬头望向冒邪,目中直欲冒出火来。就是你!就是听了你所言,说什么突厥王庭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只要抓住王庭诸人,就可逼迫始毕低头,进而分割突厥。可此刻呢?那王庭明明早有准备,更是有着不知名的妖异之力,一战就让自己大半的勇士回不了家乡。莫非这本就是一个圈套不成?乙失钵目中已是射出一片杀机。   莫邪看的大骇,心思电转,已是明白对方所想。当下急急的道:“大汗,此次失利,非战之罪。突厥王庭里并无能人,这次失败,如我所料不错,定是那个自大隋而来的汉人作祟。大汗不必担忧,你部后续的一万大军不日即能赶到,届时,只要小心应对,那王庭诸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某自反出突厥,如果有二心,岂不是自投死路,又如何会与大汗一起前来?大汗可细思之。”   乙失钵闻听这一番言语,面皮方才放松。正待再说,却忽听一阵大笑声传来,随即一个声音响起道:“大祭师,你干的漂亮极了,果然把他们都引来了啊。恩恩,看样子你给他们下的毒也是起作用了哈,这一个两个的,可都成没了腿的瘸子了,哈哈,妙极妙极!当真是妙的呱呱叫,妙的别别跳啊。你不用怕,咱们这就来接应你了。”   随着这话音方落,只听不远处林中,一阵的马嘶声传来,随即一片声的喊杀声传来,无数的骑士已是自林中而出,各舞弯刀,直奔众人而来。当先三人,一人紫袍,手中舞动一把长的不像话的细窄大刀,刀光霍霍之际,已是将拦路之人直接砍为两段。身后二人一使双斧,一使双锤,舞动之间,当真是沾着死碰着亡,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过来。身后潮水般的突厥精骑随即涌到。   乙失钵看着这番情景,耳中听着那人的言语,登时将血红的眸子望定了冒邪。冒邪直惊得魂飞魄散。眼见乙失钵已是处于暴走的状态,这时候情况危急,又哪有时间容他多做解释,心中瞬间转个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选定了最明智的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大叫一声,已是拨马就跑,边跑边仍喊道:“大汗,你休要上当,那厮就是大隋来的汉人。你自己小心了。”   乙失钵战马已是不支,哪里追的上他,此刻眼见那边突厥人已是杀至,众多自家部族的儿郎已是抵挡不住,乙失钵大恨之余,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急急翻身上马,大吼一声:“退!”,已是当先领头而走,胯下乌云盖雪勉强奋蹄,只是方跑了两步,便前腿一曲,悲鸣一声而倒。   乙失钵跟头把式的就被直直甩了出去,待要回身再去看自己坐骑,却见那个使双斧的大汉已是杀了过来,亡魂皆冒之余,哪还敢再留,眼见旁边一匹战马尚自无事,急急贲过,上马就跑。铁勒剩余士卒一哄而散,都是拼命逃窜。   冒邪一个人猛催战马,他倒是命好,这战马并未去吃那草丛中的黑豆,此刻四蹄如飞,倒也跑的飞快。耳中只听两边风声呼呼,那喊杀声已是渐渐远了,正自大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的只听身后一阵怪声传来:“老乌龟,丫的别跑,敢害老子女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饶过你的,有种你丫下来,跟见哥我单挑。”   这魔音乍一入耳,冒邪便是浑身汗毛直竖。这不是那个小魔头的声音吗?要我下马跟你单挑?靠,老子不傻,单挑?你就慢慢等着吧。冒邪大祭师心中暗骂,手下却是不慢,死命的驱赶战马,跑的更是迅捷起来。   庄大少在后大怒,大骂道:“死乌龟,还敢跑哈,你这是逼着老子用绝招了。好,招家伙吧你!”随着这声话音儿,冒邪只觉得一阵的疾风直奔脑后而来,大惊之余,急忙缩头,黑暗中,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郁郁的东西飞过,却不知是什么暗器。正自高兴躲过,却听得身后一声啪的轻响,随即胯下战马痛嘶一声,后腿儿一软,已是轰然而倒。   冒邪大惊之余,急忙一扶马鞍,一个身子已是腾空而起。只是刚刚飞起,耳中啪啪两声又起,随即就觉得双腿膝盖处一阵剧痛传来,一个身子再也稳不住了,大叫一声,已是斜斜的向一边仰去。落身处,好死不死的却正是一截儿断树,锋利的木尖,便毫无悬念的直接透胸而过。   噗嗤声响中,这个满心恢复乌桓一族荣耀的野心家,登时便呜呼哀哉了。只是临死之际,拼命抬头看去,只见庄大少手中,正自把玩着一个Y型的物件。如果他也是自后世穿越来的人的话,定然能认出,那物件正是后世很多孩童玩过的一种玩具——弹弓! 第二百零五章 新的危机   庄大少有五宝,乌金手套柔丝甲,板砖弹弓大铁勺。这弹弓却是他当日临行之际,让匠作监给专门制作的秘密武器。精钢所制,牛筋绞着金丝为弦,一般人要想凭借两指之力拉开,也是不可能的。那弹丸除了一兜的铁疙瘩外,只要有石子的地儿,就不虞缺少。   咱射箭不行,没关系,咱也有远程打击装备。话说庄大少后世时,没少玩这种玩具,那准头绝对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只不过,那时候,这种百发百中一般都是针对树上的鸟雀,或者是谁家的玻璃而已。   此刻,惦着手里的弹弓,庄大少心中犹然有些不爽。太阳的!居然浪费了老子两颗子弹和一块板砖,唉,心疼啊心疼。那弹丸可以用石子代替,但那板砖却是用一块少一块的,此次来草原,身上也不过只装备了几块而已,用完了,就只能等到回去后才能补充的。   眼见那大祭师仰躺在那儿,胸前汨汨的冒出血来,庄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怕是这倒霉催的,时运不济,落下来时被啥东西插死了。   驱马近前,探头看去,果然见一截木桩子尖露在胸前。冒邪此刻犹自双目圆睁,满面的不甘之色。庄见摇摇头,叹息道:“唉,你说你哈,年纪一大把了,没事玩啥跳高啊,这上蹿下跳的运动那是年轻人的专利,下辈子记住哈,安息吧安息吧。”   这般又是劝慰又是感叹的祭文说罢,庄大少才心满意足的拨转马头,往回走去。此番半路伏击,目标就是这个大祭师,至于那个什么铁勒人,他才懒得去多管呢。要死要活的,自有突厥人自己去解决吧。   一路哼着小曲儿而回,到了林边,只见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突厥人深恨薛延陀部的偷袭,下手狠辣凶残,尸体几乎没有完整的,最让庄见受不了的是,这帮野蛮人,总是割下尸体的脑袋,要不系在马脖子下,要不就找根绳子穿成一串儿挂在马屁股上。血淋淋的,呲牙瞪眼的首级堆在一块儿,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是以,在领头的百夫长满面敬服的前来汇报战况时,庄大少看看他腰间滴沥啷当的,系着的那一串人头,就实在没什么心情了,只是摆摆手,让他收拾部众,准备回去就是。   等那百夫长走后,却见雄大海面上又是忧虑又是欢喜的过来,身后尚拖着一匹高大的战马。   庄见一愣,问道:“大海,啥表情啊?嗯,这马不错,不用担心,只不过拉稀而已,灌几碗绿豆汤,稍微调理下就好。”   雄大海微微摇头道:“老大,这马是那铁勒人头子的。属下倒不用,是献给你的。不过,我刚才逮了个活口,听他说,那王庭里有内应,只要他们这边发动后,那边也在王庭内动手,要将可敦和一干王公大臣尽数抓住,等着和始毕谈判呢。属下担心可敦那边,不知内情下,此时怕是有些危险啊。”   啥?妈的!内奸!庄大少霎时瞪大了眼珠子。虽说他知道那俟利弗设跟这个大祭师之间很有些不对,但想来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图谋自己族人的。但此刻闻听雄大海如此一说,顿时心头涌起一片不详。   面色瞬息几变后,沉声吩咐道:“让所有人立即启程,赶回去看看再说。哼!他们想玩,咱们不妨就玩的大点!”   雄大海应了一声,将手中那匹乌云盖雪要递给庄见,庄见摆摆手,淡然道:“你自个儿留着用吧。”说罢,不再言语,只是蹙眉计算着后面的事儿。   雄大海一愣,随即大喜,爱惜的抚了抚这匹宝马,这才转身而去。不多时,众突厥士卒全部集齐,一声令下,齐齐打马往王庭奔去。   老萨摩此刻这个高兴啊,如此困境,自己一方以两千兵力,力克对方五千之众,方才查验,竟是只有七死三十八伤的战果,而铁勒大军却是全线而溃,此战可谓前所未有之大胜。草原上的征战,并没有小说中描述的,动辄就是几十万人的大战,一般上万人的规模,就是灭族之战了。像始毕此次纠集的三十万大军,乃是整合了无数个小部落合成的,才有那般规模,也是知道中原大隋军力的强大,才有此举动的。故而,对于老萨摩老说,能击溃对方五千铁骑,实在是了不得的一场战役了。   此时,王帐内,请着廖通等数位汉商同坐,满面春风的频频感谢不已。廖通谦逊道:“长老太客气了,我等行走于草原上,多蒙各位长老照应,此分所当为之事。更何况此事既是庄公爷吩咐,又牵扯到我大隋安义公主,也就是可敦的安危。我等更是义不容辞的。长老无须言谢。”   萨摩胡子眉毛俱动,连连点头,心中对庄见的能量却更是惊凛。此人不但在大隋朝中身居高位,不想在一群商人中竟也有这般高的威望,想想其刚来时,自己等人险些就把他得罪死了,心中不由暗暗擦汗。   耳中又听的这些商人对自己国家公主仍是记挂不已,心中对大汗此次的偷袭大隋更是大为不满。遥想当年启民汗在位时,大隋不过发兵几万,只一员老将杨素,就将整个草原折腾的天翻地覆,终于使得启民汗得以统一草原。再想想今天的这位庄公爷,一群牛羊,几筐黑豆,便让铁勒五千精骑人仰马翻。这等用兵之道,突厥人实是望尘莫及的,而大隋幅员辽阔,人数更是突厥的几百倍之多。那么似这位庄公爷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老萨摩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正要再寒暄几句,却听得帐外一阵欢呼声响起,不多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片刻便奔入了王庭内。萨摩大喜站起道:“廖先生,想必是庄公爷凯旋而回了,你我这就出去迎一迎吧。”   廖通也是满面喜色,招呼着一众商人一起,随着萨摩迎出帐外。出的帐门,果然见庄大少正自甩鞍下马,身后罗世信雄大海相随,再后面五百精骑早已与王庭留守的兵士拥在了一起,欢声大笑。此番大战,对他们来说,却是生生的等于捡了条性命。要不是庄见连使诡计,大胜了铁勒,怕这两千条草原汉子,能得存活的,百不余一了。   萨摩满面激动,几步跨前,一把拉住庄见便来了个熊抱,欢声大笑道:“庄公爷,真神人也!此番我等得以活命,并获此大胜,俱赖公爷之力,大恩不言谢了。自此之后,庄公爷便是我突厥一族最亲近的兄弟,突厥人永世不敢忘却公爷的恩惠。”说罢,已是不由的热泪盈眶。   庄见满面苦笑,换在平时,这会儿怎么也要大大的吹嘘一番自己才是,只是现在他心中担忧自家两个美女的安危,实在是半点心思也欠奉。   当下轻轻推开老萨摩,摇头道:“得了,老爷子,您先甭急着高兴了,赶紧收拾下,咱们还是快点追上可敦她们才是。不说铁勒人这些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万余大军正往这边而来,就算可敦那儿,我得到消息,道是有内奸隐在其中,只等铁勒人一动手,他们在那边也要同时动手,目标就是可敦和一众王公。此刻,咱们这儿虽是胜了,但可敦那边可是危险的紧了,得,别的等回头再说,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此话说完,萨摩听的是大吃一惊。待要再问,却见庄见连连摆手,示意快去,自己却拉住廖通等人往一旁走去。   萨摩心头狂震之下,再也没了大胜后的喜悦,手颤脚软的赶忙去安排大军开拔的事宜去了。   庄见这边先是和众商家一一答礼,略一寒暄,这才扯住廖通说话。众商家眼见庄公爷身份尊贵,但对自己等人却是并不歧视,心中感动。人言庄公爷对商家之人最是公允,此言果然不假,自己等人能为他老人家出一把力,倒也是不枉此生了。   众商家心感之余,眼见庄见神色匆匆,知道公爷定是有事,自然不去打扰,纷纷三三两两的散开,等着后续的安排再说。   这边庄见将廖通拉在一旁,低声道:“廖大哥,这次可是多谢你了。咱兄弟我也不多说了,以后有事,只要我能做的,咱绝不含糊。不过这会儿呢,兄弟这儿可还有一件大事儿,但不知廖大哥能不能帮,敢不敢为?”说罢,已是紧紧盯住他。   廖通听的一凛,什么事情竟能让眼前这位如此着紧,看来当真是所图不小了。微一沉吟随即躬身道:“公爷于我廖家大恩,家父早有吩咐,但使公爷有何吩咐,我等自当全力相助。公爷有事便请吩咐吧。”   庄见大喜,拍拍他肩头,这才附耳低低说道:“今有一事……”细细说了一番,廖通却是越听脸色越白,等到庄见说完,额头上已是沁出了冷汗。   抬头看着庄见迟疑的道:“公爷,您当真是想好了?要知此事一旦走露,必将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之局。两国之间再无和平可言了。”口中说着,心中对这位公爷的大胆,已是不觉骇然。   庄见冷冷一笑道:“和平?哼哼,咱们就算没干这事儿,两国可曾和平过?他们那什么乌龟可汗,现在不也在雁门围住了咱们皇帝?他们能做初一,就不兴咱们做十五?再说了,老子就是看不惯这什么和亲一说,娘的,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胜者为王就是了。靠出卖女人换和平,这和平不要也罢。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帮我就是了,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   廖通一窒,随即点头道:“好,但要公爷决定了,小人自当全力相助就是。这就回去稍作安排,待会儿便和公爷一同上路。”说罢,躬身一礼,转身而去。庄见嘴角微微勾起,遥望着远方,面上已是显出一丝冷笑。 第二百零六章 伏击   东方已经显出一丝鱼肚白,征战了一宿的王庭卫士,在大胜铁勒五千来骑后,又迎着晨曦,匆匆踏上了赶往圣山的征途。   两千铁骑都是打马如飞,急急赶路,隆隆的蹄音,将草原静谧的黎明踏的粉碎。晨风裹着水汽迎面扑来,带着砭骨的寒意中,也使人不由的精神一振。苍天寥廓的大草原上,骏马奋蹄,生生描绘出一副,烟笼雾罩的塞上奔马图。   庄见与老萨摩二人双马并驰,二人都是面含忧色,急急催马而行。自知道了可敦身边有内奸欲要起事,二人都是心中忧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军马,立刻上路。一众商人自行随在后面,缓缓跟进。唯有廖通换了身衣服,暗暗随在大队之中,因着是庄见的安排,倒也没人去多想什么。这一战,庄大少在这两千突厥铁骑中的威望,可是彻底树立起来了。   庄见奔驰在队伍中间,只觉得仍是太慢,不由眉头微皱,转头对萨摩大声道:“老爷子,我看这种速度还是太慢。不行的话,我带几个人,挑快马先行一步,你带着大军随后跟上吧。否则,一旦情况有变,你我都要他妈的后悔一辈子了!”   萨摩一楞,随即点头,他昨晚就在现场,自是知道自家特勤已是相中了庄见。对于这桩联姻,老萨摩可是大为看好的。此刻眼见庄见着急,只当他是紧张冰儿之故,哪里能知晓,这无耻小子,不但偷了他们草原上百灵鸟的心,便连那朵最尊贵的花儿之心,也是早早采摘了。当下点头大声应道:“好!公爷当万事小心,老朽自会尽力赶路,策应公爷就是。”   说罢,大声招呼卫兵,自去挑选了最好的几匹战马,就叫庄见等人换乘。庄见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和廖通,领着廖通商队中挑出的几个汉子,在和老萨摩拱手作别后,齐齐扬鞭大喝,战马竞相长嘶之际,已是风驰电掣一般离了大队,当先往圣山下的秘宫赶去。   ……   于都斤山,位于突厥王庭的西面。山势延绵足有一千四百余里,奔流激荡的色棱河便是发源于此。自突厥始祖阿史那土门打败柔然一族,建立了突厥汗国后,到了木杆可汗时,便建都于此,向被突厥人认为是圣山。   突厥几代汗王均在此处多有经营,关隘秘宫无数。此次,杨安儿她们退避就是要往这个地方的一处秘宫躲避,只要进的秘宫,依仗外面险峻的关隘,大可坚守到始毕领兵而回。   此刻已是辰时末牌了,但深秋的山中,雾气仍是浓重的让人如同置身于桑拿室中。一辆华丽的四马拖曳的大车中,杨安儿神思不属,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为她递上一杯蜜茶,她顺手接过,侧头看向一边。身边坐着的,正是怀抱着小狼的冰儿,此刻也是满面忧色。不时的回身看看来路,轻叹出声。   “还在担心你的阿庄哥吗?”杨安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出言打趣小丫头。她这般提及庄见,也是缓解自己心底的不安。只是每当提及这个名字时,心头便不由自主的一阵震颤,似是又能感受到那个强健的躯体,带给自己一次次的冲击,让她总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丝丝甜意。   杨安儿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敏感,几近三十的人了,竟是首次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对着那个小郎君有着铭心刻骨的思念,虽然二人相识不过几天,分手也不过才一天一夜而已。但对庄见的感觉,便似是已经历经了千万年一样,让她如饮纯醪,迷醉不已。   “嗯,可敦,你说阿庄哥多久才会追上来?铁勒人很凶狠的,他们能战胜铁勒人吗?”冰儿很是苦恼,担心的问道。只是不待杨安儿回答,又自顾回答道:“一定会的!阿庄哥是天下最勇敢的勇士,便是阿巴骇也不是他的对手,铁勒人定然打他不过的。”   杨安儿微微一笑,斜眼看着这个刚刚掉入情网的小姑娘,心底却不由的轻叹口气,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深邃悠远,似是已经穿越了蒙蒙白雾,越过了重山大河,看到了那个小郎君惫赖的笑脸。   “是的,他会战胜的!”杨安儿轻轻的,似是回答冰儿,又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喃喃低语着。   冰儿听的她如此说,小脸就神采飞扬了起来。抚弄着怀中小狼光滑的皮毛,低低的道:“小狼,小狼,他们都说你是圣狼的后裔,说你是狼神转世。你会保佑阿庄哥平平安安的归来的,对不对?”   小狼微微抬头,用湿湿的鼻尖触碰下女主人的小手,伸出舌头舔舐了下,低低的呜呜了一声。冰儿大是欢喜,满面潮红的抬头对杨安儿道:“可敦,小狼答应了,它答应了!阿庄哥定然会很快赶来的!”   杨安儿微笑点头,抬手为她整了整脖颈间挂着的红色坠饰。那是红珊瑚串成的头面,据说是草原上女子的护身符,是来自久远的一个传说,一个叫做萨尔玛克的女英雄的故事,是保护女子生育生养的乳房用的。   前面忽然一暗,杨安儿抬头看去,队伍却是已经进入了一条峡谷中。两边崖壁高峻,耸持直上,只在头上极远处形成一道缝隙。这里就是进入秘宫的必经之路,当地人称作“一线天”的地方,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一处所在。   前面已经有诸多族人早早过去了,杨安儿和王庭的众多伯克长老,这会儿却是落在最后。旁边蹄声响起,俟利弗设带着羊伽牛伽二人靠近杨安儿的车架,躬身禀道:“可敦,再往前五里处,就是秘宫所在了,臣等先去提前打点,就先行一步了。”   杨安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俟利弗设抬目看了她一眼,眸中忽的显出一份古怪的神色,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又低下头去,躬身一礼,带着二人转身离去。   峡谷幽长,车队粼粼而进,眼见得前队没入大雾之中,即将走出峡谷,道路已是渐渐开阔。冰儿怀中的小狼忽的猛然抬起头来,脖颈上鬃毛乍起,嗷唔一声低啸,两只眼睛已是紧紧的盯着前方。冰儿一惊,方要说话,却觉得怀中一动,小狼竟是一下子窜出自己怀抱,跳下车子,飞速的跑进了前面的迷雾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冰儿啊的惊叫一声,大声的呼唤着小狼,也不及和杨安儿打招呼,就急急的跳下马车,就近上了一匹马,扬鞭追去。在她心中,这小狼可是与自己和阿庄哥有着莫大的联系,怎可轻易让它跑失了。   蹄声急响下,已是纵马跟了过去。杨安儿在小狼乍一窜动之际,就突然心头掠过一丝不祥,待见冰儿追了出去,不由大急,欲要喊住她却是没来的及。旁边桑铎转过来道:“可敦勿慌,属下这就去保护特勤。”说着领着几人急急跟上,杨安儿心下方安。   不多时,前面忽的传来一声狼嚎,正是冰儿的小狼的怒啸。啸声中似是满含怒意,狼啸中夹杂着一人的惊呼声,但旋即便复归平静,似是被人生生的憋了回去一般。   杨安儿心头一惊,嘱咐车队停住。望着前方翻腾不已的雾气,她面色沉凝,忽的自软垫下摸出一把金刀,悄悄揣到怀中,再仔细侧耳听去,只听前方一片静寂,除了山风刮过谷壁时的呜咽声,便再无其他声息。心中不由大是不安。自己这一队车马,人数不少,前队走过,又怎么可能一点声息没有,而且方才小狼的异常举动和那声怒啸,还有冰儿和桑铎都赶了过去,为什么此刻也是没了动静?这种寂静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了。   正自沉思之际,后队众人都已陆续停下,不明情况下,纷纷刮燥起来。巴吉纵马靠近,低声道:“可敦,事情不对。前面太过安静了!须得小心提防。”   杨安儿凤眸中闪过一丝冷然,点点头冷然道:“你让大家小心些,尽量靠拢车驾,派一人先往前方探路,再传令后面的人多加小心,莫要吵闹。”   巴吉点头应了,拨转马头大声呼喝,让众人收声,随手指了一人向前哨探,巴吉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隐入雾中,蹄声得得渐去渐远,不多时,忽的前面“啊”的一声长长的惨叫声传来,杨安儿豁然变色,蹭的便站了起来。站在车辕上看去,只听一阵的马蹄声奔近,只见巴吉伏在马上,胳膊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满面凄厉之色,大叫道:“可敦,前面不可去了!牛伽反叛!已在前面布下了弓弩……”话未说完,空中忽的传来一声弓弦震动之音,随即“噗”的一声,巴吉胸前已是突兀的现出一支箭来。   巴吉身子晃晃,低头看看胸前的箭尖,努力的抬头对着杨安儿笑笑,随即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噗通一声已是倒栽于马下。唏律律的马鸣之声响起,周围的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便在此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阵的轰响。杨安儿面色一变,纵目远眺,只见身后方才进来的谷口处,已是腾起一阵尘土,不由的心下一沉,知道定然是谷口被封死了。此时已是后无退路,前有伏兵之局了。   惊恐的叫声伴随着战马的嘶叫,顿时将方才的沉寂彻底打破。一些人慌乱之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向着前方冲去,欲要闯出这个绝地,只是奔不多远,就听的空中弓弦震动,数支羽箭已是划空而至,顿时将几人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惨叫声凄厉的响起,引得众人更是惊慌,轰然一声中,已是四散跑开,一时间竟是无法归拢。   杨安儿此刻身边只得十几个亲卫护着,眼见场面已是失控,不由的都是大惊,齐齐往中间靠拢,将杨安儿车驾护住。   杨安儿眼见巴吉惨死,不由的心中哀痛。面色苍白间,已是立身于车辕上,大声对着前方呼喝道:“牛伽贼子,你安敢作乱。便不怕二位特勤兵到,受那五马分尸之苦吗?本宫劝你早早回头,尚可看在你多年操劳的面上,与你求情,休要自误!”   前面雾气翻腾中,牛伽得意的声音狂笑道:“尊贵的可敦,特勤们都已进了秘宫,早被我等将门户封死了。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如今只要可敦束手就擒,我等绝不敢对可敦无礼。但要是可敦执意不从,便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这谷中众人的性命,也都将为可敦殉葬,可敦向来仁厚,岂能忍心?还望速下决断吧。”   杨安儿玉容惨白,贝齿紧咬红唇,忍着怒气喝道:“额根特勤何在?她已是许了大隋忠国公爷,尔等若敢伤他,必将惹得大隋大军到来,到时候尔等便是谋了汗位,也定然抵挡不住!尔等若是聪明的,便速速将她放了回来。”   前面听的杨安儿如此说完,沉默半晌,方才嘿然道:“可敦不需担忧,额根特勤向来待我等不薄,我等又岂敢无礼。何况她那只狼王甚是凶猛,属下好多士卒被其所伤,这会儿已是遁入山中了。只要可敦肯束手,老臣平了此处事情,自会使人往山中寻找,请的特勤回来,可敦大可放心就是。”   杨安儿闻听冰儿无事,顿时放下心来。她眼见方才小狼的警觉,又有桑铎跟在身边,料想此时牛伽既是占了绝对上风,也不需谎言欺瞒自己,所言应是不虚。只是此刻自己想要脱身,可却是真真的难了。   望着前面翻腾的白雾,杨安儿心中不由的大急。现在明摆着是对方占尽了上风,要是等到过会儿太阳出来,大雾散尽,自己等人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正自焦急之际,贴身侍女铃儿忽的道:“可敦,奴婢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第二百零七章 假死脱身   一线天峡谷尽头,突厥可敦杨安儿与牛伽,两方对持。只因此刻大雾弥漫,双方都是不敢轻易向前,唯恐遭了对方的暗箭。一时间,谷内只闻众伯克王公的吵闹之音,有大骂的,有哀求的,不一而绝。   忽然,杨安儿的车架动了!车辕上俩个近卫各自举着一面皮盾,舞动长鞭催马向着谷中右方疾驰而去,边上十余个亲卫一起呼喝出声,齐齐的往前冲去。后面众人眼见可敦动了,连忙发一声喊,一窝蜂般相随急进。   前方听的这边动静,顿时一片声的叱喝声响起,随即就是号角鸣起,弓弦声不绝于耳,霎那间,数不清的羽箭已是自浓雾中闪现,直往这边射来。噗噗之音不绝响起,众人顿时被射到一片,哀声痛叫接连响起。   那马车仗着有厢板抵挡,凭借着速度终是冲了出去,车速带起的狂风,将大雾搅动,雾中隐见人影绰绰,只闻牛伽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喝道:“追!追!快追!莫要让她跑了!快!快!”随着话音,但见一队兵士已是急速而动,顺着那马车之后便追了上去。马车后面的众伯克王公刚刚跑到近前,就被数十个士卒团团围住,个个张弓搭箭的,将他们指住。   众人尽皆失色,乱纷纷中,只得慌忙的勒停坐骑,人喊马嘶之声响成一团。人群中却有一骑,趁着混乱,悄悄拨马往左方而去。   牛伽满面阴沉的走了出来,略一打量,下令将一干人等尽数驱赶到一旁,正要回身带人再去追赶那车驾,却忽听一侧山壁上簌簌滑下一片沙石,愕然抬头之际,只见正有一骑死命的往山上而去,只是那山势陡峭,战马不良于行,登山向上之际,极是艰难。   牛伽一副死人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忽的显出一抹儿恍然之色,不由跳脚大叫道:“快快!快随我去追!那才是真正的可敦!快追!”   气急败坏的叱喝声中,已是跳上一匹马,带着十几个人急急的从后追上。肚中不由的大骂汉人狡猾,这般金蝉脱壳之计,竟是用一辆破马车,将自己大军调开。又以众王公伯克来混淆自己的视线,险险的就将自己骗过了。要不是这里山势险要,怕是此计便真就成了。要一旦让可敦脱逃,以其在王族内的影响力,自己这方的百般筹谋,便尽数要付诸东流了。   杨安儿此刻满面大汗,身上重衫尽被汗水湿透。她得了侍女铃儿的计谋,以铃儿扮作她坐在马车中,带着所有侍卫向外冲,将牛伽大兵引开,趁着混乱之际,给她创造一丝生机,让她单人独骑逃出。这样虽是行险,但目标却小,在这个时候倒也是个最最实际的办法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只因道路崎岖,战马跑动中踏下的一片沙石,竟使的这条妙计前功尽弃了。   望着后面影影绰绰的十余骑,已是快速的接近,杨安儿心中不由的大是惶急。当下也不辩东西南北了,只顾得催马极力向前。两方面一逃一追,已是渐行渐高。太阳也渐渐地露出了脸面,山中大雾隐退。后面追来的牛伽等人,几乎已是可辨面目了。杨安儿更是忧急,只是拼命的紧催坐骑奔跑,山路颠簸之下,不多时已是一阵的头晕眼花了,胯下的战马也已是浑身肌肉突突而抖,显然到了极限。   杨安儿精疲力竭之际,头脑中一片浑噩,直到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自发的停住时,才蓦然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一处绝路上。眼见前方空蒙蒙一片,前方竟是一处断崖,离着对面的山崖,足足有数丈之远。   杨安儿心中发苦,举手将汗津津的秀发拨开,回身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牛伽等人也是气喘咻咻,但已是越来越近了。   凝目看看对崖,杨安儿紧紧抿了抿嘴唇,她性子中极是刚韧的一面再次显现。身处险境,哪怕有一丝生机,也要全力一搏的!这是她在塞外十余年中,学到的最深刻的学问。对崖虽是稍有些远,但只要操控的好,马儿全力一跃,也未尝没有成功的希望。   将马圈回,后退一段距离,杨安儿深吸一口气,娇叱一声,已是催马疾驰,战马在她逼迫之下,万般无奈,只得努力奋起全身的精力,再次展蹄。   前方离着崖壁越来越近,十丈,八丈,五丈,三丈!就是这会儿!杨安儿心中默默的计算着,堪堪到了崖壁边上,奋力一提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已是凭空跃起,身后传来一阵的惊呼之音……   难道天要丧我于此吗?可怜自己受尽屈辱,苟活了这十几年,刚刚才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却要一朝离别。心头不期然的浮上一张笑嘻嘻的脸庞,杨安儿此刻心中柔肠百结,肝胆寸断。方才一跃之际,战马虽是尽了全力,奈何体力早已不支,跃起时,后腿一软,只纵起一半,便直直往崖下坠去。   “庄郎!庄郎!”耳畔风声呼呼,杨安儿身子凌空而坠,直面死亡之际,却突然心头一片平静。口中低低轻呼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每念一遍,心头便涌动出无尽的甜蜜。   失重的感觉让她这一刻,似是融入了无尽的空灵之中。蓝天越来越远,在她的感觉中却是似乎越来越近,紧紧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已是潸然滑落……   耳畔忽的响起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那蹄声才在远处响起,攸然间便已至身边。这是什么马儿,好快的脚程。杨安儿心头不期然的刚冒起这个念头,便听的一声长啸,随即,下坠的身子忽然一顿,接着便是一阵横向的拉扯之力将她生生带向一旁。   “哎哟,美人儿,你还真重,要减肥了哈。”浑身一紧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笑嘻嘻的调笑之音,娇躯已是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天!不可能!我在做梦!杨安儿这一刻,虽是身上剧痛,思维却是空前的清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便是让她再死一万遍也不会忘记!她几天来,不知多少遍的想着、念着。那个一身故国衣袍,满脸惫赖,总带着三分色色笑容的小郎君。他来了!他来了吗?是他吗?杨安儿一刹那间,心中再无其他,努力的抑制着晕眩,睁目看去。   细长的眉毛,两只似乎永远也不肯安分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那带着三分邪笑的唇角……天!是他!我的郎君!杨安儿这一刻,只觉得胸间似是要炸了开来,只想就此大喊大叫起来,努力抬手抚上那张面庞,但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已是蓦然晕去。   不知过了多久,唇间忽的一阵痛疼,杨安儿幽幽醒来,双眸睁开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庄见那张笑眯眯的脸庞,她痴痴的看着、看着,抬手抚上那张面庞。良久,忽然双手紧紧搂住庄见,放声大哭起来。   心中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委屈,只觉得此刻若是不大哭一场,定然会被憋闷致死。庄见也不劝慰,只是默默的抱住她,任她发泄。他知道,她受了太多的惊吓,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也不如让她大哭一场来的更好。   杨安儿这一哭,直哭的天昏地暗,愁云惨雾。大半响,方才收住,抽抽噎噎间,再抬头看时,却见那个冤家正满面爱怜的看着自己,瞄着他胸前被自己眼泪浸湿的一大片衣衫,杨安儿大是羞涩。   “这是哪里?”她转动臻首,四下里打量。   “我说这是地狱你信不信?嘻嘻。”庄见眼见美人儿无恙,心下欢喜,不由出口调侃道。   杨安儿嗔了他一眼,方欲再说,忽的记起前事,不由的面色大变,急急拽住庄见衣襟道:“冰儿有危险,君快去救她!”   庄见面色一变,连忙问起。杨安儿这才将所经之事一一说出,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冷厉,喃喃念叨:“牛伽!牛伽!嘿嘿,嘿嘿,好!好得很!”微微一顿,这才对着杨安儿道:“你不用担心,既然冰儿还没落到牛伽手中,只要在这山里,让小白多搜索下,我自然能找到她。你不是想回咱大隋吗?老公这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好不好?”   杨安儿听他说得笃定,心中大安。及至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的身躯剧烈的抖动起来,呼吸急促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庄见贼贼的一笑道:“牛伽那厮这次反的好,反的妙啊。我本来还想来个大闹王庭,创造点混乱,将你劫了出去,不成想这丫的倒是帮了我个大忙,省了我不少手脚了。既是他们都看到你落崖而死,那么尊贵的突厥可敦就是已经死了,彻底的不在了,嘿嘿。”口中说着,眼中已是闪出了狡猾的光芒。   杨安儿看着他贼忒嘻嘻的笑容,已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双媚媚的凤眸中,闪现出无尽欢喜的神色。 第二百零八章 诡异的暗器   吱吱呀呀的车轮转动声中,一队长长的骡马队,正自缓缓的走在通往大隋太原郡的驿道上。咩咩哞哞的牛羊叫声此起彼伏,各个车上尽是满载而归的牛羊,车子顶上,一杆三角小旗,扑啦啦的迎风而抖,中间时隐时现的露出一个“廖”字。这正是自草原上归来的大隋廖家商号的商队。   车队正中护着一辆骡车,车帘低垂,遮的严严实实的。廖家商号大掌柜的廖通,正自坐在车辕上,微眯着双眼,跟谁也不答腔。其他几家商号的掌柜的眼见的廖通这个架势,纷纷猜测不已,却是谁也没有上前去问的。因为他们知道,那车中的人,可是大隋忠国公庄见仁庄公爷托付的。   车窗上的帘子微微掀开一角,一张宜嗔宜喜的芙蓉玉面露出小半,明媚的凤眸中闪着迷醉的神色,贪婪的看着车外越来越多的汉家景致。此时,若是让个突厥王庭的人走近来看,定然会大吃一惊。只因里面这个佳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昔日尊贵无比的可敦,杨安儿。   当日,杨安儿坠崖,却被适时赶到的庄见所救,二人一番缠绵后谈起,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日庄见自离了萨摩的大队,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并廖通等一干人先行,等到赶到一线天时,却见一线天外早被大石巨木所封。惊怒之余,只得另外觅路而行,直到寻到了一个当地的牧人,才问明了还有一条小径可以通进去,但那里似是一直被王庭管制着,并不允许他人通行。   庄见等人哪会有那番顾忌,问明路径,便急急往那处赶去。只是道路极是难行,庄见不耐下,眼见雄大海带着的那匹乌云盖雪已是恢复了体力,当下便先拿了来用。这乌云盖雪不愧为宝马良驹,体力和抵抗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只不过一晚的歇息,就已经生龙活虎了。也正因为薛延陀野咥可汗乙失钵万金换来的宝马,终使庄见能及时的赶到,才救了杨安儿一命,这一饮一啄之间,倒真是犹如天定了。   当他们打发了小径外的守兵后,等到临近那处断崖时,庄见仗着超人的目力,就已经发现了崖顶的异常。等到杨安儿奋马跃断崖落下时,庄见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魂飞魄散之余,哪还多想,大叫一声救人,就急急催马冲上,便要接着杨安儿。   他哪里去想,一个人自高崖上落下,那股子冲力将会有多大,这一刻只想着接住杨安儿,其他的却是全然抛诸脑后了。   幸得廖通商队中多有些常年行走草原之人,早练得一手精准的飞索之技。眼见不好,分出两人冲上,齐齐抛出绳索。这飞索之技乃是草原上专门对付野马的,草原上经常有野马群游荡,当牧人们遇上,就会从中选取好马套回,加以驯服。那野马奔驰何等之速,都可一套而回,这会儿用来套个落下的人自是手到擒来。   二人套住杨安儿,齐齐回拉,将那股子下坠的力道泄了,变成横向而飞,这才能被庄见正好抱住,饶是如此,那股子撞击力,也让庄见和杨安儿都是被震的不轻。   直说到这里,杨安儿才知道事情始末,旁边众人也是听的喟叹不已,这些事儿,如同冥冥中早有注定一般,端的是巧合至极。若不是一线天谷口被牛伽封住,庄见等人寻路费了些时间,又或者没遇到那个牧民,找不到这入谷的小径,其中但有一个环节出差,杨安儿此刻定然是香消玉殒的下场。   经此一事,二人也都有种姻缘天注定的感觉,两颗心这一刻终是真的融入到一起。庄见眼见杨安儿这边已是诸事到位了,便让廖通带队先回,将杨安儿直接送往太原府自己家中去。   杨安儿也知道此刻自己实是偷偷而回,那大兴皇城可是万万去不得的。虽说心中思念,但能先回的自己故国的土地,却又是什么都可以迁就的了。当下就在杨安儿谆谆嘱咐之中,两边分手。   杨安儿坐在车中,望着车外久违的汉家城池,心中千思万转,即激动自己终是踏上了故国之土,又担心着还远在草原上的情郎。柔肠百转之际,只是化作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她这里思念着庄见,在突厥秘宫外的庄见此刻却是没空再去想她了。二人分手之后,庄见已是满面的阴云,嘴里喃喃的低声咒骂不已,目标自是俟利弗设和牛伽等人。罗世信这番倒是聪明许多,眼见少爷神色不对,哪敢往前去凑,眼珠儿转转,却来怂恿雄大海去催。   雄大海看他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由哭笑不得的甩了他一眼,这才上前对庄见道:“老大,此刻不是恼火的时候,还是先让小白寻到冰儿公主才是。”   庄见这才恨恨的住嘴,口发唿哨,召来小白让它去寻冰儿的下落。自己带着罗、雄二人打马直奔秘宫而来。   等到悄悄潜至秘宫外一看,庄大少不由的大是鄙视。什么吗,说的跟回事似的,还秘宫呢,整个就一个山洞而已。只是此刻那山洞却是被众多大石封住,外面尚有二百余士卒守着。庄见算算数量,那随着护送众人的一千兵卒,竟然有一半属于叛军。   当日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二人各带五百军士,此刻叛军数量正和其中一人所属相符,结合前事一碰,要说这事儿和俟利弗设没关系,打死庄见都不带信的。   只是眼前自己这边只有三人,要说以三人之力去挑战二百多突厥精骑,庄见自问自己绝不是铁金刚或者终结者,傻子才会去干那种蠢事。虽说他自己身有护甲,但罗世信和雄大海可没有,二人便是再勇,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再说了,两百多人,就算站那让自己去砍,也要砍上一会儿的。更何况这些都是王庭的精锐,更是不好对付。要想收拾这两百多人,可就要费一翻脑子了。   庄见抬头打量四周,庄见这山洞所处的位置倒是隐秘,除了自己这边潜过来的小径外,就是另一面的一座木桥了,桥下乃是一条大河,河流踹急汹涌,极是险峻。山洞两侧乃至对岸,都是一片片的密林,昏暗幽深,不知几许,庄见心中已是暗暗有谱。   挥挥手,带着罗、雄二人退后,这才低低的吩咐起来。罗世信和雄大海都是一副兴奋之色,连连点头不已。三人商量完毕,这才分头而去。   阿木尔很纠结。他身为王庭护卫,却是隶属于二王子俟利弗设所辖。作为王庭护卫的职责,就是护卫王庭的周全,保卫王庭内可敦、特勤和诸位长老伯克的安全。但此刻,俟利弗设让自己等人必须完全的听命牛伽大人指挥,不准有任何疑问,却让他心中大是不安。   眼见得牛伽大人在洞外做的手脚,等的三王子莫贺咄设带着五百兄弟,护卫着一些长老和伯克进去后,就毅然决然的将洞口封死,阿木尔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隐隐的感觉到,俟利弗设和牛伽大人怕是要做些很不好的事情。但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小小的附离。他的名字叫阿木尔,阿木尔的意思就是平安。那就听命行事吧,谁让咱叫平安呢,平安就好,他如是想到。   只是他的想法毕竟只是他的想法,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阿木尔悲哀的发现,自己怕是很难平安的了。   手下一个兄弟此刻仰躺在地上,左眼处已是个血淋淋的黑洞,身躯尚自无意识的抽动着,每一次的抽动,都会从伤口处爆出大滩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洇满了一地。   众卫士大哗,方才都未曾留心,也不知同伴是被什么东西所伤,这个时代但凡远程打击,靠的都是弓弩之物。那弓弩射中人体后,一眼就能看到。但像现在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东东,可是初次见识,一时间不由的都是惊凛不已。   树林中,庄大少拎着弹弓,嘿嘿一笑,转身往另一处隐去。瞅准一个正自满面惊慌的,便又拉开弹弓,噗的一声轻响过后,随即就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那突厥兵却是被弹丸,在太阳穴处开了一个大洞。   众突厥兵大恐,慌不迭的齐齐往中间靠住,四下里睃视着。他们虽然没看到弹丸的来势,但下意识的都是先往外寻找。   阿木尔站在人群之中,忽的眼角余光发现一抹黑影,对着自己身后一人袭去,那速度极是快捷,心头不由的狂震,嘴巴不等张开,那人已是惨叫着一头栽倒,太阳穴旁又是一个大洞。直到此时,阿木尔的那声惊呼方才发出。   “在林子里!在林子里!”阿木尔嘶声大叫,手指着那黑影飞来的方向。众突厥兵精神大振,话说只要找到目标,突厥勇士并不惧怕战斗。只有面对着看不到的对手,才会让人感到惊惧。   众人不再慌乱,霎时已是分出两组人,左右分开往林中冲来。中间之人,已是俱皆弯弓搭箭,瞄着林中。草原上的武者是天生的猎手,只要弓箭在手,他们敢向任何人挑战。   林中,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冷笑。鱼儿上钩了!分散力量,各个击破。利用林中复杂的地形,分而歼之。就是三人方才定下的策略。现在,大餐上席了…… 第二百零九章 于都斤山里的兰博   阿木尔没往林中去,他总是能比别人先感觉到危险。眼望着昏暗的密林,他总感觉里面藏着无数的危机,似乎有什么恶魔正蹲在里面,等待着。   他的猜测没错!只不过在两只分队进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听得里面接二连三的,响起阵阵的惨叫声。林子中,到处都是枝摇叶动,竟如同有无数的敌人隐藏在里面。   弓弩手不再犹疑,对着那些不停晃动的位置就是一轮齐射。只是,除了刷刷刷的羽箭破空声外,只能间或听到笃笃几声羽箭钉入树木中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足有四十人的两支分队,进去后,不过片刻,就没了声息。只能在极远的地方,隐隐似有痛苦的哀嚎传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一般。   众突厥兵面色不禁有些发白。正自愣怔中,忽然人群中又是一人,被那诡异的暗器袭击,惨叫着,带着一溜儿的鲜血和脑浆,砰然倒地。   一众突厥兵不由的尽皆汗毛竖起。直到此刻,他们已经丧失了五分之一的人手,但却没有见到一个敌人,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没见到。确切点说,他们对付的是什么,直到此刻也是并不知晓。   林中,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双目放光,大叫过瘾。这种林间猎杀的举动,竟是比直接冲锋陷阵还要刺激。那是一种猎取的快感!眼见着一个个猎物,就在自己布下的陷阱中,机关下哀嚎着死去,或是被自己突然的窜出,慢慢的横刀割破喉咙,这种隐身于暗处,不断的猎杀活动,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同老饕遇到了美食,真是欲罢不能了。   只是唯一让二人大是不爽的就是,为啥少爷非要自己二人精赤着上身呢?那脸上,身上抹上一道道的黑泥,少爷解释说是便于伪装,倒也可以理解。头上,身上绑了些树枝草叶也能接受。但是穿着衣服不也一样嘛。干啥非要精赤着上身啊?话说这已是深秋时节了,秋风凉了不说,那林子里的飞虫蚊蚁的依然不少,而且很多植物碰在身上,也是麻麻痒痒的,极是难过。二人对此大是头疼。   看看不远处撅着屁股窥探外面动静的少爷,不由的对望一眼,悄悄的靠近,罗世信这会儿却是打死也不肯去多嘴问的,只是拿眼看着雄大海。雄大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拽拽庄大少衣襟,悄声问道:“那个……那啥,老大啊,让咱们穿上衣服行不,这里面委实太过难熬。俺老雄不怕痛,但这痒可是实在受不了啊。为什么非要光着上身啊?穿上衣服那不一样嘛。”   庄见回头看看二人,那头摇的却跟拨浪鼓一般,低声训斥道:“你们两个夯货懂个屁啊!我告诉你们哈,人家兰博就是这样的,根本没穿上衣的说。知道兰博不,那可是丛林战中的王者。我日,那家伙,想当年,第一滴血风靡多少好男儿啊。哪个不想也跟兰博一样,能将这万里丛林当做自己的猎场,你们何其有幸,竟能跟他学学,还在这唧唧歪歪个啥?”   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面面相觑,浑然不知庄大少说的啥。但唯一一点却是听得明白,貌似这种林间猎杀的始祖,是一个叫兰博的人搞的,而且貌似当时这位大高手就是没穿上衣的。小罗同学和大海同学很无语,只得强忍着涩涩的秋风,和满身的瘙痒,继续展示着自己肌肉男的体型。   只是二人却是不知道,庄大少压根就是只记得那位兰博同学精赤上身,抱着一挺M60机枪的拉风样子,至于当时,其实兰博同学是有穿背心一节,自然是忽略过去了。而兰博同学当年更是因为遭到了毒打没有上衣穿的情节,也是被庄大少认为,精赤着上身裸露出肌肉,能更加拉风而给直接篡改算完了。   今天与其说小罗同学和大海同学,能有扮演兰博的荣幸,不如说是庄大少能有幸亲造出俩兰博来,更加有成就感。于是,就在俩兰博,在风中瑟瑟而抖的战栗中,庄大少的兰博情结终于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俩兰博既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得各归己位,静静的等候猎物的到来。随着庄大少手中的弹弓再次发威,又收取了一人的性命后,外面的突厥兵终是忍受不了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再次组织了更大规模的入林搜索举动。这次留在外面的只有四十余人,其他人,再次分成两队,各挺弯刀进入密林。   只是,当他们进入之后,才悲哀的发现,本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在进入了密林后,却变成了别人的猎物。先是数人被埋在杂草丛中的藤索倒吊起来,等到众人上前解救时,却正好落入了下方早早挖好的陷阱中,尖锐的木桩,令的多名勇士命丧当场。要不就是走几步,忽的就被一根突然弹起的尖刺直接钉死在树上。至于脚下层出不穷的陷阱,忽然迎面而至的,有着一排尖锐锋尖的大木排更是直接让更多的同伴直接丧了性命。   突厥人怕了,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他们至今还是没看到一个人。哦,不对,看到了。他们看到了,只是看到的委实不能算是人。因为往往都是走过的人,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惨叫,回身看时看到的模糊景象。一丛绿草突然动了,很干净利索的扭断了最后一人的脖子,那绿草浑身黑纹,间中有着一个个红色的大包,不时的,还会用两手搔搔……   等到杀完一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连蹦带跳的逃入了丛林深处,枝摇叶动之余,顺即便隐去身形。在这林中,弓箭几乎失去了作用,只因树木实在是太过茂密了些。等到他们张弓搭箭的功夫,那些绿草已是早已不知转到那棵树后面去了。   但对于他们的远程猎杀,却是并未终止。时不时的就会有身边的兄弟,哀嚎着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两边带队而进的突厥人忽然发现,在进入林中后,不过几注香的功夫,他们的人手就已经锐减到十几个人了,而且,这种减少还在持续的进行中……   等到林中再次回复平静后,这片山林内,已是笼着一片浓重的血腥气。那浓重的气味,令的一直等在外面的阿木尔等人,完全陷入对未知的恐惧中。等到他们看到丛林中慢慢的走出两个浑身长满枝叶,顶着浑身红包的“树人”时,他们彻底崩溃了。也不知是谁,先是发一声喊,已是转身就跑。只是听着那喊叫声中,显然那人已是吓得疯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一个人这么大叫着跑了,顿时就如同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了开来。阿木尔也是晕头转向的跟着大伙儿一起,顺着木桥往外跑去。至于牛伽大人交代的,守住这边山洞,不要被里面的人出来的命令,就让他见鬼去吧。任谁被恐惧和死亡折腾了两个小时后,突然见到那么两个怪物,也是不会再去执行什么狗屁命令了。   两百人啊!没能和敌人正式交手,甚至没能看到一个敌人,就已经生生的折损了十之八九。当牛伽领着剩余的两百多人,迎着已是吓得魂飞魄散的阿木尔等人,问明情况后,不由的气膺满胸,险险没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几十个士卒,已是个个眼神呆滞,浑身瑟瑟而抖,全然没了突厥勇士的模样,牛伽大人很气愤,却也很无奈。只得摆摆手,让人将他们扶下去。他心中对于鬼怪之说,却是将信将疑的。只是若没有亲眼看到,总是不能就此罢了。况且,此刻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可敦已经被逼落崖而死,众多王公伯克不是被困在秘宫中,就是被自己抓住,这会儿不要说妖怪了,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得撑下去啊。   挥手让众人跟上,牛伽大人只能自己亲眼来看一看了。一路前来,等到了那木桥边上,令大军停住,自己上前往对岸看去,只见秘宫的门户仍然被大石封住,外面竟是一个人也不见。不但如此,就连方才阿木尔他们说的,被莫名其妙暗器打死的族人尸体,也是一具都没看到。   什么妖怪,什么可怕的暗器,连只鬼都没有!牛伽大人气的脸儿都有些白了,只是让他拿不准的是,唯一跟阿木尔他们说的相符的,就是这儿确实笼着一股子血腥气。很浓,浓到他们一到桥边,就能明显的感到一阵无形的煞气。   牛伽面上阵青阵白的,大是犹疑不定。眼前情形果然是有些诡异,要说没有方才的事儿吧,但这空中弥漫的血腥气却是存在的。但要说有,那么为何此刻却连个鬼影都没一只呢?有心不靠近这凶地,只是想想已经做下的事情,和自己主子那张阴沉的面孔,只得咬咬牙,将手一摆,令众人过桥。 第二百一十章 看风景的牛伽   突厥人向来极是崇拜鬼神,方才听的阿木尔等人说的可怕,又亲见了阿木尔等人的模样,这些突厥兵心中都是暗暗打鼓。话说,阿木尔好歹也是个附离,并不是个什么孬种。但连他都是神色不属的样子,可见此事并不是空穴来风。此刻眼见牛伽让自己等人上前,相互看看,都是大大踌躇,不肯向前。   牛伽看的大怒,喝道:“尔等枉称勇士,我突厥一族向以战死为荣,何曾竟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未见敌人踪影,便踌躇不前,当真羞耻也!”   众突厥兵听他呵斥,不由的大是鄙视,话说你老人家不怕,你先去啊。战死为荣是没错,可那是跟人战,可没说是跟鬼战。你去了,咱们跟着就是,你都不敢去,咱们却也不会去冒犯那些神鬼的。   众人耳中听着呵斥,个个低头不语,却是没一个人肯当先而行的,只把个牛伽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万般无奈下,只得自己当先而行,喝令众军跟上,但有退缩者,斩!此令一出,众人这才磨磨蹭蹭的跟着而行。   木桥是索桥,横在半空中,被风一吹,不由的微微摇晃。下面奔腾咆哮的河流轰轰而响,牛伽深吸一口气,已是大步而行,当先踏上了木桥。众人眼见无奈,只得畏畏缩缩的紧跟而行,只是堪堪就要走过那桥,却猛见对面桥两侧站起两个草人来,冲着众人微微一呲牙,各自抡起手中的一把巨斧,对着那桥的缆绳就剁了下去。   牛伽大惊之余,却是看的明白,什么妖怪,分明是两个人,浑身绑满了草根树叶而已,及至看到那硕大的板斧,顿时已是明白,不由的大喝道:“是那个汉人的奴仆!不是妖怪!”口中喊着,已是快步跑到了桥边。   只是可惜却仍是慢了半拍,就在他马上要踏上对岸的时候,木桥已在一声悲鸣中,轰然断开,众突厥兵士齐齐惊呼声中,已经踏上了木桥的数十个兵士,已是如同入锅的饺子一般,直直往下面的大河中落去……   轰然大响声中,纷纷掉落大河的突厥兵惊恐的叫声,凄厉的回荡在半空。后面尚未踏上木桥的众突厥兵,本来心中就先入为主的存了恐惧,这会儿事发突然,哪里还去听牛伽老大喊得什么汉人不汉人的,登时发一声喊,已是齐齐转身就跑,轰然四散。   桥头处,望着对岸四散而逃的突厥兵们,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不由的喜动颜色,欢欣不已。没啥,胜了固然开心,但最开心的是,终于不用再当兰博,可以穿回衣服了!话说,这扮兰博虽然过瘾,但那罪可也着实让二人大感吃不消啊。   庄大少眉花眼笑的自藏身处走了出来,站到崖边,看着对面狼奔豕突的景象,不由的大是得意。方才三人出的林来,罗世信和雄大海就要去搬石头放人出来,却被庄大少拦住,不要说那么大堆石头三人一时半会儿搬不开,就算能搞定也不能去搞,庄大少还要用这儿来钓鱼呢。   当下只是让二人将洞外的尸体血迹全部清除了,令二人浑身绑满了绿草枝叶,就蹲到崖边的草丛中等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听的脸色发白,这要是对方来了,不问别话,先胡乱射上一轮弩箭,二人顿时就得变身成刺猬了。只是眼见庄大少笃定的神情,终是心中的信任占了上风,静静的潜伏下来。远远看去,若不仔细,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直到牛伽等人踏上了木桥,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此刻三人站在崖边,都是满心欢喜,如此一来,这外面的威胁等于是基本解决了,接下来,只要等到萨摩大军到来,将洞内诸人放出来,再安排其他也就是了。   三人嬉笑一番,正要离开,庄见却突然“咦”了一声,目光一凝,看向地上。罗世信和雄大海闻声看去,只见连接在不远处桥墩上的一节绳索抻的笔直,不由的都是对了个眼色。   原来这木桥桥墩并不是直接竖在崖边的,而是在离着崖边稍远处下桩。方才罗世信和雄大海在崖边埋伏,挥斧砍断的只是下面链接桥面的一段。那上面尚有一条可供人扶着的绳索乃是自行挣断的,此刻一端连着桥墩,一端正垂在崖下,此刻崩的这么直,定是有人恰巧抓住了那断开的绳索,正自坠在下面呢。   三人对望一眼,庄见打个手势,罗世信伸手拽住绳子就往上拉,雄大海瞪大了眼睛,举着斧子,只等那人露头,要不直接一斧子剁下去,要不就干脆将绳子再次砍断算完。   随着那绳子不断的上升,不多时,下面露出一人,三人一看不由大乐。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走在最前面的牛伽大人。他走在最前面,在桥断的一霎那,反而是捡了个便宜,离着断开的绳索最近,一把抓住,就此吊在半空了。原本想等上面三个煞星走了,再悄悄的爬上来开溜,哪知道,却被庄见从绳索的状态上瞧破。   此刻,牛伽大人顶着满头满脸的青苔草屑,满面惊惧的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这张贼忒嘻嘻的笑脸,心中的沮丧懊恼简直要让他郁闷死了。   “啊哈哈,这不是牛大人吗?我说牛大人啊,你没事干嘛跑到下面去啊?抓蛐蛐儿吗?还是欣赏这大河奔流的景色啊?哎呀,不想大人竟是有如此雅骨,嗯嗯,佩服佩服,想来这身居半空看来的景色,定然是与众不同,大为壮观的哈。”庄大少蹲在崖前,眉花眼笑的对着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牛伽大人笑道。   看着眼前这张满面不怀好意的笑脸,牛伽不由的面青唇白,嘴唇颤抖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个小王八蛋啊!抓蛐蛐儿?老子难道看起来有那么清闲吗?还看风景!你多会见过把自己吊在半空看风景的?你诡计害人,阴谋得逞了,竟然还来调侃咱取乐!你丫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牛伽大人很悲愤!只是此刻自己身在半空,两手死命的抓着绳索,小命就攥在人家手里,却哪里敢多说半个不字啊。有心要出言讨饶几句,却又一时拉不下脸来,嘴唇嗫嚅半天,终是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庄大少笑容满面,点点头说道:“嗯嗯,牛大人有雅骨,在这看风景,咱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哈。那啥,萝卜啊,赶紧松手,让人家继续啊。要知道随便打断别人做爱做的事儿是很不道德的,知道不。松手松手,那啥,牛大人,你继续你继续,咱们就这儿坐坐,不打扰你哈,咱各忙各的,互不干扰,您老大可放心就是,放心就是。”说着,作势要走。   牛伽在下面吊了半天了,一双手臂已是有些酸麻了,这要是再吊上一会儿,不用别人推就得自个儿掉下去了。耳中听的这小无赖让人将自己再放下去,还要在这坐坐,这不明摆着是欺负人嘛。   眼见罗世信大声应是,那绳索就是微微一松,不由的顿时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矜持,嘶声大叫道:“不要!不要松手啊!”   “嗯?怎么?牛大人还有事儿?那好吧,说来听听,虽然我们时间很紧,不过谁让咱们是熟人呢,说吧说吧。”庄大少止住了小罗同学的动作,很是大度的对这牛伽大人说道。   牛伽两眼欲要冒出火来,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庄大少此刻身上已是千疮百孔了。只是看着他毫不在乎的样子,牛伽终是无奈的叹口气,无力的道:“你究竟要怎样?”   庄大少很无辜的看着他,诧异的道:“咦?这怎么话儿说的?是你叫住我们的好不好?怎么问我们要怎样呢?啊,我知道了,牛大人可是一个人观看风景有些孤单,想找人一起聊聊天吗?唉,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陪陪你吧,其实我也是挺忙的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姑娘等着我去安慰,有多少财富等着我去收获啊。算了,为朋友我两肋插刀,为了陪你聊天,我便暂时舍弃自己的最爱。说吧,聊啥?”庄大少义薄云天的说道,语气之真诚,足以感天动地。   罗世信和雄大海在一旁憋着笑,憋的满面通红。少爷太坏了!把人家算计了个底儿掉,这会儿还在这说风凉话,有吊在半空找人聊天的吗?那可真是太强大了!   牛伽听着这小无赖一顿胡说八道,气的险险没握不住绳子。身子一晃之际,急忙往上一把抓紧,急促的喘息了几下,这才苍白着面孔道:“庄大人,本伽认栽就是。你想怎么样,就直接说来吧。要是真的想取了我性命,那……那也给个痛快就是。这般折磨人非是好汉子所为。”   庄见手抚下巴,眯着眼睛笑道:“哦?你是好汉子?嗯嗯,你是好汉子!好汉子!”嘴中说着,伸出手去欲要拍拍牛伽肩头,只是貌似实在够不着,索性直接对着牛伽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如同对待一个稚子。   断崖边,一个四五十岁,毛发半白的老者死死抓住一根绳子吊在半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却蹲在一边去拍他头顶,这种景象简直是诡异无比,大是滑稽。   牛伽气的几欲晕去,面颊上肌肉抽动。心中万念俱灰,只想就此死了了事,正欲说几句狠话,就此撒手放弃。却忽闻头顶上这小魔头语音又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胜利会师   庄见眼见牛伽面色惨然,眼中闪过绝望的神色,知道玩的差不多了。这要再玩下去,怕是这老乌龟寻了短见,庄大少后面很多花招可都就要泡汤了。   当下语气转为凝重的道:“你丫的少跟老子这儿装大尾巴狼!还好汉!我呸!你也甭装汉子,老子有几件事问你,要是老实答了,自然拉你上来,可要是敢骗你家见哥,信不信老子让你想死都难!”   牛伽本以为这小魔头是存心要自己的命了,这才有了一了百了的心思,此刻闻听还有转圜余地,好生恶死,人皆然之。牛伽顿时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转动了一下呆滞的眸子,苦笑道:“你有何事,我若知晓自当奉告就是。”   庄见嘿然道:“先不忙把话说满,我来问你,你身后的主子是谁?这会儿额根特勤和可敦在哪里?其他人是不是都给你封在山洞里了?你们下面还想干啥?你丫都给老子一一说来,敢有半句假话,哼哼。”   牛伽听他问出一串问题,个个都直指要害,脸色数变之后,终是喟然一叹道:“老夫只是奉冒邪大祭师所命,听令而行罢了。后面再如何做,却要等大祭师来了才能知晓。只是如今庄大人既然在这儿了,想必大祭师那边定然是凶多吉少了。庄大人又何必再问?眼下多半伯克和二位特勤都在秘宫中,老夫抓住的一些人在东北角的一处山洞里,庄大人将桥修好,过去不过三里地就能找到。”说到这儿,话音儿一顿,迟疑着却是没有再继续。   庄见目中寒光一闪,哼声道:“继续说,别跟老子打马虎眼,额根特勤和可敦怎样了?是不是被你害死了?说!”最后一句已是头上青筋蹦起。   牛伽心头一颤,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叹道:“额根特勤身边有桑铎护持着,而且她那只狼甚是厉害,将我手下咬死了好多,此刻已是窜入了山中,老夫又哪里能害的了她。至于可敦……她……她是自己失足掉落悬崖而死,并非是老夫所害。”说着,目光不由的闪躲开来。   庄见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副冷厉的模样,怒道:“要不是你逼迫,冰儿怎会跑到深山中去!可敦又怎么可能自己失足落崖?你个老不死的,老子告诉你,要是冰儿少了一根毫毛,老子就回来活剐了你!把他拉上来。”最后一句,已是转头对罗世信说的。   罗世信应声而动,两臂一叫力,已是将牛伽拖上崖来。牛伽上的崖来,趴到了实地上,大是松了口气儿,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乏力,瑟瑟而抖。两只手臂也是僵硬麻木的不会打弯了。直到此刻,他才感到自己浑身早被汗水湿透,山风一吹,不觉激灵灵打个冷战。   正自趴在地上回气儿,却被庄见一脚踢了个翻儿,牛伽大怒,方要骂出来,抬头却正迎上庄见冰冷的双眸,不由的心头一颤,噤若寒蝉。这人在经历了由死到生的一圈后,对生命就会格外的珍惜,牛伽此刻就是这么个状态。眼见的庄见面色不对,哪敢再去撩拨,心底只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莫要惹恼了这个小魔头才是。   庄见冷冷的看着他哼道:“怎么,牛大人想要一直赖在地上不成?哼,你自己造的孽还需你自己去偿还,去,别装死,去把那洞口的石块清理出来!这些粗活,难不成还要你见哥我去干不成?快去!”说着,又是一脚踢去。   牛伽被他踢得一个趔趄,不由的又羞又恼,只是此刻却是不敢有半分违逆,只得走到洞前,艰难的一块一块的搬动着那些石块。   庄见心中恼他害的自己女人险些丧命,这会儿自是刻意的凌辱他。若不是尚要借着他的嘴宣扬杨安儿的死讯,早把他扔河里喂鱼了。   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满面笑意。三人正自得意,忽听得远处隆隆之音不绝,一线天方向已是尘头大起,庄见打个手势,几人赶紧藏起身形。牛伽却是被庄见一把拖到石后,就趴在庄见脚下。牛伽满面羞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只见对崖蹄声震天,一彪人马已是闯了进来,大旗招展处,正是老萨摩带着后队赶上来了。他们在谷口眼见大石封路,知晓肯定是大变已经发生。   只是他们这可是两千大军,虽说也知道尚有一条小路秘径,但那边道路崎岖,根本没法子让大军通行。而且此地实为应付后面追敌的第一道关口,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现在就算他们不清理,敌人来了一样也能清理出来,起不到阻碍敌人的作用,反而让己方无法在此形成有效的防御。   况且等到退敌之后,众人要出来也要从这儿出。于是只得先将道路清理出来,安排好防御之事,这才向里奔来,直到此时才一路赶了进来。一路上,但见族人尸体四处皆是,羽箭散落一地,等到追进谷中,在不远处发现了可敦的车架,和车中侍女铃儿的尸体,萨摩已是手脚冰凉了。   当下吩咐众人散开战斗队形,小心而进。只是意料中的埋伏突袭并未等来,直到到得崖边,眼见木桥断开,四周却是一片死寂,毫无半分人迹,正自惊怔,忽听对岸一人笑道:“老爷子,你们这脚程可也忒慢了吧。要不是我还有两把刷子,你们来了,可就要给我收尸了。”   老萨摩闻声大喜,抬头看处,只见对面庄大少正自施施然而出,满面的不爽利之余,手中尚拎着一人,正是那牛伽伯克。   萨摩微囧,心中也觉尴尬,遂扬声笑道:“公爷说笑了,公爷自有神仙手段。便连铁勒五千铁骑都毁于反掌间,这些个跳梁小丑,又如何能伤的公爷半分。老朽既知公爷之能,来与不来不都是一样吗。呵呵,不知此地情况如何了?这桥却又是怎么回事?”   庄见闻听人家夸赞,心中大喜,连连点头,大是深以为然。有心再要多标榜自己几句,却觉得这样隔着两岸说话,委实太累。当下,只催促萨摩,使人先将木桥重新架好,过来再说。   等到木桥架起,大军过来后,庄见这才将情况说了。当然,对于自己如何如何机智勇敢,如何如何用兵如神,自是大大的吹嘘了一番。直到把老萨摩吹得面青唇白,身子摇摇欲坠了,才勉强刹住。   这一通吹嘘,只把个被他拎在手中的牛伽听的浑身虚汗不断。暗暗庆幸,原来方才自己在崖边所受的,比之现在实是小巫见大巫啊。方才要是这位爷如此侃上一通,只怕别说牛伽了,就是铁伽钢伽,也得立时变成死伽了!   老萨摩强忍着如同坐极品飞车的晕眩,好歹听庄公爷讲完,待得闻听可敦归天,顿时大恸,险险没晕了过去,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牛伽,血贯瞳仁之际,直要扑上来将他碎尸万段。   庄见急忙拦住,只道还是等秘宫内众人都出来再说。老萨摩方始放声大哭。一面安排人去将洞口大石搬开,一面发付人去寻可敦尸首。庄见闻听,肚内暗乐,可敦尸首嘛,你是不用想找见的,但那一堆的血块肉块,倒是可以拿回来烧烤一下。话说那匹马,咋也能搜集到个三五斤的精肉的。至于众突厥人,既然将那些肉块当做可敦的遗体,不说只能大是尊奉哀痛,单是那人肉,突厥人也是不吃的这一节,庄大少自然是不会去多想的。   将牛伽交与了萨摩押下,这才回头来看那秘宫入口。上千人齐齐动手,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众人手抬肩挑的,不多时,就将阻住洞口的大石清理干净,及至最后,里面莫贺咄设也在让人往外清理,更是迅捷了许多。只一个时辰后,双方已是会师。等到莫贺咄设等人出来看见萨摩两千之众时,不由的又是激动又是惊诧。老萨摩遂将众人集中起来,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   众人听得大胜铁勒五千精骑时,不由的俱皆欢声雷动,望向庄公爷的目光大是尊崇,让庄见这厮很是享受。众人前,俟利弗设自是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低着头不敢去看庄见的目光。   莫贺咄设看向庄见的神色中却是惊佩交加。他自上回领教了庄见断案的神奇,听闻了他单身斗群狼,力惯阿巴骇的武力,此刻,又听闻他只是用了些牛羊、黑豆之物,便让五千铁骑风流云散,人仰马翻。庄见无所不能,不可战胜的印象,就此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头。也因着这一念,终是为日后的大唐解去一厄,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但当众人闻听可敦丧命,此是竟是尸骨无存时,却又都是震骇莫名,方才闻听战胜了铁勒的喜悦,已是踪影皆无了。人人心头都是笼着悲痛,隐隐的还有一丝恐惧。要知道且不说突厥这几年如此强大,泰半是靠着可敦压制着二位王子的拼斗所致。便是以大汗始毕对可敦的宠爱,这事儿一旦大汗回来知晓,只怕登时就是人头滚滚,血流千里的场面了。   众人一时间俱皆失语,老萨摩终是智者,最先清醒过来,将铁勒大军后续将至的事情说了,如今得庄见之助,保住了两千大军,守住此地更是简单了。遂与众人安排检修防御工事等事。   庄见懒得参与,只推说自己要去寻冰儿,让他们自行安排就是。众人知他与额根特勤的关系,也明白他若不是瞧在特勤的面上,怕是此刻早已离去了,便不再强求。老萨摩先是派出几队精骑,进山搜索叛军余孽。又吩咐一队斥候随着庄见,听候吩咐,这才去与众人商议应敌之事。   至于牛伽,自然先自押在秘宫的大牢中,等到大汗回转再行治罪,等待他的,只怕除了五马分尸外,再无其他了。   庄见眼见众人将事情接过,这才抽出身来,要往山中去寻冰儿。小白搜索至今未回,他却是心中焦躁,难以在此坐等。当下带了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在那一队突厥斥候的引领下,踏入了莽莽的于都斤山。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进山   于都斤山地处边鄙,不要说在这隋末之时,就是后世,也是向来少有人迹踏入。深山之中,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覆盖着,将这突厥人口中的圣山,装扮的愈发神秘莫测。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各种参天的大树仍在努力的挽留着残夏的活力,树上的叶子虽是不断飘下,但依仗着几百年不被打扰的环境,树木都是生长的极为茂盛,葱葱郁郁间,直有数十米高。各种松树、柏树、梧桐、山槐枝桠交错横搭,虽是大白天,却仍将林内遮蔽的如同黄昏。红色的枫叶、金色的梧桐叶、一排排如同细齿的槐叶将地上堆得厚厚的,一脚踩上去,如同踩入了地毯之中。   林内各种小兽,悠然自得的寻觅着各种适合自己的果实,为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寒冬,储存大量的食物。雀鸟和鸣,蛇盘兽突,这片原始森林静谧中,倒是一派的生机盎然。一只灰毛长尾鼠正在树上不停的奔窜,努力的将一颗颗松食送到自己的巢穴中。忽的,它停下动作,上身挺起,两耳向前竖着,辨听着远处传来的一阵奇异的声响。   “我靠!原始森林啊!奶奶的,你看看你看看,这他妈的还是蘑菇吗?这么大个儿,哎呀,我日!这还有一大片,哇!这树真直,真粗!这要是运出去,那得换多少钱啊?诶诶,我说嘁哩喀喳,你说这地儿现在归你们突厥人管,我要是跟你们老大要这片林子,他能给我不?”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片平和,语音中带着无限的狂热和贪婪。   顺着话音看去,只见幽暗的森林中缓缓的走来一行队伍,除了当先三人是一身汉服外,剩余十人都是一身突厥人打扮。此刻,那说话的,正是走在中间的,那个一身紫袍的少年。他身边被叫做嘁哩喀喳的突厥人却是一脸的无奈,憨厚的摸着头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前面两个打头的汉家少年互相对望一眼,都是低低而笑。自家少爷那看见好东西就想搬回家的性子,果然是很强大的说。以前还只是搞些金银之类的,这些时日已是渐渐的升级,搞些庄园土地的往回搬了。现在倒好,连人家的山都想要去了。唉,这种境界当真是太那啥,让人无语了。   在这大隋的时空中,能达到此种无耻境界的人,当然除了庄大少外,是绝不会再做第二人想的。   庄大少领着这一队人进山去寻冰儿。老萨摩给他安排的随从,乃是一个斥候小队,为首之人名叫阿史那·乞客马卡。在突厥语中,乞客马卡的意思是像雷电一样的强者。这乞客马卡姓阿史那,乃是汗王族人,身份自是不一般,更因其所带的斥候小队,素以来去如风,疾如闪电而著称。实为突厥王庭中难得的勇士。   此次,老萨摩得了庄见偌大的人情,再加上他要入山寻找的也是自家特勤,便将乞客马卡派了出来。而乞客马卡在随着庄见一番征战后,也是对这位年轻的大隋公爷极为佩服,当下自是大喜,欣然而往。只不过这种兴奋在入山后不久,就转为大大的后悔了。   先是被这位公爷对自己的名字,大大的指摘了一顿,说是太过拗口,让人一听土里土气的,也不顾自己的强烈抗议,直接给改成嘁哩喀喳了。说这才是勇士应该有的名字,一听就像将敌人杀的嘁哩喀喳一般,这才拉风。把个乞客马卡听的一阵的头晕,几次纠正,也不见这位爷肯改口后,乞客马卡只有很悲哀的接受了他的新名字——嘁哩喀喳。   随后,一路上,这位公爷便无一刻安宁,不是让人上树掏个鸟蛋,就是大呼小叫的招呼大家去撵一只野鹿。大家初时尚以为这位大人想要吃鹿肉,便取出弓箭准备射猎,却被庄大人拦住。等到问起缘由,原来,庄大人是从未骑过鹿,颇想体验一番而已。只听得众人瞠目结舌,俱皆无语。   好容易等到他老人家安稳下来,不想他却萌生出这么伟大一个构思来,着实的让乞客马卡无语加无奈。   好在庄大少貌似并不需要他的回答,问完过后,就又被树上一只毛色艳丽的鸟儿,吸引了注意力,摸出一件奇怪的物件来,便到处踅摸石子。只是这原始森林中,落叶堆积如毯,厚厚实实的,要说找些木柴干果之类的,倒是有的是,但那石子却是欠奉。等他欢天喜地的拾起一个摸起来很硬的干果时,那只毛色艳丽的鸟儿早已轻鸣一声,欢快的抖抖翅膀飞走了,让庄公爷大是泄气。   便如此,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等到将要出了林子,到了一处高岗上时,一队斥候被这位公爷老爷指挥着,忙东忙西的一通瞎折腾,屁毛没搞着一点儿,却是累的个个快要把舌头伸出来了。话说这比探查敌情,伏击敌骑还要累人的说。   眼见得前面一片山石,甚为平坦,乞客马卡凑近禀道:“大人,要不咱们且在此稍事休息再走?这圣山非是一日便可走完的,还当保持体力才是。”   “啊?累了啊,行,那就歇歇再走。这里面好多好东西的说,嗯嗯,要养好体力!养好了体力,咱们再去!这次一定要逮个不一样的东西带回去,也能证明咱没白来一趟啊。”庄大少很是体谅大伙儿的说道。只是最后几句说完,让心中刚刚松了口气儿的乞客马卡,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话说你这是来找特勤的啊?还是来寻奇探秘的啊。还要逮个不一样的东西证明你来过,简直晕死,你老人家待会儿等到天黑,去逮一只夜猫子回去养着吧,那玩意儿肯定与众不同,没人去玩。乞客马卡不禁忿忿的想着,无奈的摇着头走到一边,安排好了警戒之事,这才坐下,恢复被消耗的精力。   罗世信和雄大海兄弟两个看的直乐,有了这帮突厥人跟着,真是让二人大大解脱了。要不然,少爷这一路的折腾可都要着落在咱们兄弟身上了。要是那样,这般美妙的旅程可就大大的不美了。这一路二人心照不宣,都是紧紧的把嘴巴闭住,免得招少爷惦记,想起了自己,那要指使起来,可就是从天堂到了地狱了。至于这样做,是不是把突厥兄弟累死了,可就不在这二位仁兄的考虑范围内了。少爷曾有明言,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嗯嗯,少爷的话总是对的,要好好学习的说。   众人走到此刻,已是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坐在大石上,山风吹来,让人不禁的生出一股寒意来。罗世信和雄大海跟乞客马卡等人凑在一起,正在研究,是不是要跟少爷要求下,就此在这扎住,升起堆火烤烤时,天空中忽的传来一声清亮的雕鸣。   这雕鸣清凉异常,便是乞客马卡等人听到,也知道绝不是寻常之物,众人俱皆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一只白色的大鹰,正自振翅而翔,抓下似是尚抓着什么物事。罗世信看的真切,忍不住大喜道:“少爷,是小白!”   庄见也是欢喜,这小白一走就是大半天,不想却是跑出来这么远。看它飞去的方向,正是自己等人来时的山谷,想来定是有所发现了。当下仰天发出一声啸声召唤。小白闻听啸声,亦是长鸣一声回应,双翅展动,已是直直对着庄见等人落下。扑棱棱双翅振空之音中,已是堪堪到了庄见身前,钢爪一松,抛下一物。庄见不由咦了一声,原来它所抓之物,竟然是冰儿的那只小狼。   那小狼一落地,看到庄见,登时目中露出欢喜的神色,嗷唔一声已是窜入庄见怀中,一劲儿的舔舐庄见,又急急的跃下,咬住庄见的袍襟,呜呜直叫。   庄见先是一楞,随即就是大喜,低头问道:“你可是带我去见冰儿?”小狼却哪里能听懂他的言语,只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急急往前跑开几步,回头呜呜直叫,似是催促。   庄见见状大喜,连忙招呼众人跟上,抬手抚抚小白笑道:“好,算你立了一大功,居然知道把小狼带来,引我们去。回头有赏。”说完,这才将袍襟一提,随着小狼直往东南方向而去。小白亲昵的蹭蹭庄见,双翅展动,飞上空中跟随。   那小狼极是通灵,在前跑一段就停下等等,不使众人落下。众人努力跟着,也不知过了几道岗,实在是跟不动了,眼见身旁一条奔腾的大河翻滚向前,正跟小狼行进的方向一致,连忙草草的扎了个木排放下,众人上去,顺流而下,果然快逾奔马,只是那大河分流极多,众人须得不时的调整方向,避免被冲到别处去。这么一来究竟走到哪了,却是完全不知道了。   而且水势湍急,这水上一程,可不知在陆上要走多久,众人只顾跟上小狼,也自是管不了那许多了,直直漂了一个多时辰,那小狼方才在一处山崖下停下。众人筋疲力尽的爬上岸来,庄见抬头打量,但见此处似是一处断层,四下里怪石嶙峋,在这暗影里如同一只只怪兽窥伺,让人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   众人奔跑了这许久,太阳早已落山,清冷的月光下,小狼转身先是对着庄见呜呜两声,这才仰首一声悠长的啸声发出,嗷!!!唔!!!,那啸声苍凉浑厚,隐有一股王者之音。   庄见闻声大是惊异,忍不住笑道:“小家伙,长大了啊。这叫声都不一样了,嗯嗯,不错不错,冰儿呢?她在哪里?”话音方落,忽然闻听身后一片声的惊叫响起,庄见回头一看,顿时就是大惊失色。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义士   月光下,暗影中,这会儿突然亮起数盏盈盈绿光,明灭之间,却哪里是什么绿灯,分明是十余匹狼围了过来。   乞客马卡等人大惊,呼喝声中,已是纷纷抽出弯刀,紧紧将庄见围在中间。罗世信忍不住低低的嘟囔道:“嘿,这下好了,这哪里是引咱们来寻人,分明是引咱们进狼窝嘛。嗯,不过又要有肉吃了。”说着,甚至还舔了下嘴唇。   旁边雄大海不由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话说这位兄弟哪里都好,就是这贪吃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这都啥时候了,这夯货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吃。雄大海不由的很是无语。   庄见也是大惊,刚要有所动作,脚下忽的一物耸动,低头看时,却见小狼正凑到自己脚边,呜呜轻叫着。庄见心中一动,连忙出声喝道:“先别忙动手。”话音才落,忽见自狼群后已是奔出一个红色身影,离着众人几步远的地方立住,身子瑟瑟而抖。庄见目光及处,登时就是一阵的狂喜。   如水的月光下,那人儿粉面上脏兮兮的,此刻双唇颤抖,明媚的大眼睛里两行清泪流下,将面上的污渍冲的一道道的,紧紧的盯着站在对面的庄见,半响,忽的发出一声嘶叫:“阿庄哥,你终是来了。”随着话音儿,已是一头向着庄见扑来。这人正是逃入大山里的额根特勤——冰儿。   庄见张开双臂,将小丫头揽住,轻轻的在她耳边道:“我来了,我来了。你在这里,我又怎能不来。”   冰儿放声大哭,紧紧抱住庄见只是摇头。众人眼见这一幕,都是不由的嗟叹,再回头去看围在四周的群狼时,却惊愕的发觉,那些狼早已消失不见。远处月影下,几道灰色的身影正在奔跑,远远的传来长长的啸声,隐隐竟有告别之意。乞客马卡等人俱皆满面虔诚的跪倒,低低唱诵,感谢圣狼的眷顾,保护自家的特勤。   这边冰儿哭了一阵,渐渐的声息不闻。庄见低头看去,却见小丫头早已是沉沉睡去。她年纪幼小,经历了这么一番变乱,这几天又跑了这么远的路,早已是心力交瘁。此刻乍一见到亲近的人,心神松弛之下,终是再也坚持不去,就此睡去。   庄见爱怜的看着她,只见她虽是处于梦中,面上却依然是一片惊悸之色,时不时的蹙一下秀气的眉毛,小嘴中发出些呢喃之语。庄见细细听去,那一声声分明都是在叫着自己,可见在最危险的关头,在这小姑娘心中,自己实是她最最相信的人了。耳中听着,心头不由的一阵悸动。   抬手示意众人就此安营扎住,等到帐篷搭好,欲要放下冰儿时,却发觉给她小手紧紧攥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庄见轻轻一叹,让人取过毛毡,给她披上。冰儿睡梦中感觉到温暖,又往庄见怀中使劲挤了挤,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庄见又是怜惜又是无奈,摇摇头,让众人各自歇息。   乞客马卡等出的帐来,自是安排守夜,点起篝火不提。一夜无话。翌日,当晨曦微露,庄见字朦胧中醒来,只觉得手脚都已麻了。再低头看看怀中的小丫头,兀自睡的香甜。一截春葱般的手指含在嘴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竟是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所致。   庄见小心的将她放下,给她盖好毡被。趴卧在一旁的小狼警觉的抬头来看,乌溜溜的眼珠看到庄见,润润的,用湿湿的鼻尖触触庄见,显得极是亲近。   庄见微笑着轻轻拍拍它,这才慢慢的爬了起来,走出帐外。这一宿,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这山里寒冷至极,饶是他身有内气支撑,也是四肢都已冰凉僵硬了。这会儿要再不活动活动,只怕就要变成僵尸了。   慢慢伸展着四肢,让血液流动起来,身体已是渐渐的暖和起来,这才抬眼打量四周。昨晚只顾奔跑跟上小狼,也不辩东西南北,加上天色昏暗,自己等人跑到什么地方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在这茫茫深山中迷了路,可也是极为糟糕之事了。   此时四面看去,但见群山延绵,连绵不绝。高低起伏之际,竟是重重叠叠,不见尽头。这会儿自己等人所处之地乃是一处断崖的小岗上。下面不远处,整片整片的原始森林一眼看不到头。凌晨时分,又靠近大河,雾气浓重。一团团,一簇簇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将山野笼的如同九霄仙境。耳中,林子里早起的鸟儿,鸣声清脆,间间关关的婉转而唱,四周俱是一片静谧。   身旁脚步声响起,雄大海和乞客马卡并肩走来,到了近前叉手见礼。庄见摆摆手,低声问道:“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你们可曾来过?”   乞客马卡苦笑摇头,躬身回禀道:“昨晚只顾奔跑,后面又多是走的水路,哪里来得及留下标记。这圣山延绵极广,我等族人对其又是极为尊崇,就算拜祭,也只是在外围进行。这里估计已是极为深入了,小的一时也是分辨不出了。”   庄见微微点头,微一沉吟,方才笑道:“不怕,咱们地上有小狼,空中有小白。它们自然识得道路,要走出去想必不是难事。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赶紧搞些东西来祭祭五脏庙才是真的。昨天让你们掏的那些鸟蛋找水煮熟,等会儿冰儿起来,留给她吃。你们去四下里看看,想必这里野味应该不少。咱们可不能守着宝山啃干粮,那可就辜负如此美妙的旅程了。”   乞客马卡听他又要让人去打猎,不由心中发苦。想想也是,昨天还没找到特勤,这位公爷就是兴致勃勃的,这会儿特勤也找到了,更是没了心事,这位公爷要是不再搞点事儿出来,那才叫一个奇怪呢。好在,今天他老人家不去瞎指挥,在这山中打几味野物,对于这些突厥勇士来说,倒也是简单至极。   当下也不多言,转身去了。雄大海自去唤醒罗世信,起来给庄大少准备洗漱等物。等到再次回转,却见冰儿已然起来了,此刻正依偎在庄见身边,面上满是欢快满足之色。   不多时,乞客马卡等人就拖着几只山鸡野兔回来,甚至还有一只山猪,让罗世信同学大是开心。当下众人架起火架,将猎物洗剥干净上架烤了起来。几人自昨晚就没有进食,此刻都是饿得有些前胸贴着后脊梁了。   等到烤好之后,十余个汉子把着就是一通大嚼。冰儿比之他们更是不堪,一口气吃下一只鸡,犹自伸出小香舌舔舔嘴唇,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意。庄见看的好笑,有心打趣下,却忽的想到,这定然是被人追的紧了,跑到这儿又没吃东西所致。心下凄然,那玩笑话就说不出口了,只是微笑着将一大块里脊肉割下递给她。   冰儿羞涩一笑,不好意思的看看大伙儿,见无人注意,这才极快的伸手接过,低头就咬。庄见心中一疼,不由的侧过脸去。堂堂一个公主,竟然饿成这般模样,她那些护卫呢?都是干什么吃的!庄见心中不由的忽然有些怒气。听杨安儿和牛伽都曾说过,桑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但自昨晚相见,就未曾看到,难道是走失了不成?这种侍卫做的也实在太差劲了,庄见不由忿忿的想到。   眼见得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庄见终是忍不住向冰儿问道:“冰儿,你怎的就一个人在这儿?桑铎呢?他不是你的侍卫长吗?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冰儿正自吃的欢畅,听到庄见问出此话,不由的一呆。双手捧着那块脂香四溢的大肉,愣了半响,豆大的泪珠已是顺腮滑落。   庄见一惊,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果然只听冰儿悲伤的道:“他就在那边,可是我没有火种,不能让他的灵魂回归草原,阿庄哥,你来帮我,给桑铎阿哥搭个祭台好不好?”   庄见面色一沉,轻轻点头。心中对自己方才的想法大是懊悔。想想当日初见之时,桑铎宁肯牺牲三个手下,哪怕让他们的尸首被毁,都不肯离了冰儿一步,就应该知道他不是那般不负责任的人,自己刚才那般猜测,可是大大的不敬了。此刻能为他做点事儿,却是极好的。   冰儿见他答应,眼中露出极欢喜的神色,将手中的大肉放下,拉起庄见就往昨夜她出来的地方走去。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起身默默相随。   等得到了近前,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山崖一侧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冰儿脚下不停,带着庄见直接走了进去。借着洞外的光线,只见一人正自倚壁而坐,身形魁伟,浓眉大眼,却正是当日见过一面的桑铎。   只是此刻,只见他额头、面颊、身上都插满了羽箭,坐身之处的地上,暗红的一片,乃是流出的鲜血侵堙所致。   庄见眼见他此时犹是双目圆睁,满面愤然之色,虽已身死,但那股子惨烈豪壮之气,仍是扑面而来。   冰儿默默走到他身前跪倒。双手合十,低低的默祷着。庄见听她低声而语,语音中一片的虔诚平和,心中难过。洞口一暗,身后乞客马卡等众人纷纷而进,眼见眼前一幕,都是深色悲痛,纷纷跪倒,低声唱诵。   冰儿祷祝完,歪过头来看着庄见道:“桑铎阿哥若是知道你肯帮他搭祭台,定然极是欢喜的。他跟冰儿说你是个大英雄,只是可惜当日回到王庭后,他因为发现一件蹊跷事,未能来得及与你喝一杯,很是遗憾。此刻,你能来送他,想来他定然是欢喜的。”   庄见听她如此说,心中越发难过,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倒,给桑铎磕了几个头,心中默默的道:桑铎大哥,小弟方才对你多有不敬,望你能多多谅解。今日闻听冰儿所言,才知你竟是如此看重小弟。怎奈何一朝永别,再无相会之期,小弟心中亦是肝肠寸断。今日便在你灵前诚心祷之,你若有未了之事,还望能托梦告我,弟便是身遭万刀,也定给你办到。唯望你英灵不远,擅自保重,若有来生,弟当再与你痛饮尽兴。   祷告完后,沉声喝道:“萝卜,去打两斛水来。”   罗世信应声而去,不多时,端着两碗水进来,庄见伸手接过,望着桑铎尸身道:“桑铎大哥,今日荒山之中,没有美酒。弟便以水代酒,与你喝上一碗,以慰英灵。”说罢,将手中一碗水缓缓撒于地上,自己又端起另一碗,对着桑铎一敬,仰头饮下。随即将手中陶碗砰的摔碎,再次叩头下去。   身后众人不由尽皆啜泣。庄见行完礼,这才起身上前,欲要搬动他的遗体,只是走近一看,不由忽的目光凝住,紧紧盯住了一处所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密径   于都斤山里的一处断崖下,庄见带着冰儿等一干人,默默的站在一个木架前。木架上,桑铎身上的箭枝都已经取下,面目也已经清洗干净,双目已被合上。此刻,这个粗犷的汉子静静的躺着,双手叠放胸前,等着最后的仪式进行。   庄见伸手握了握怀中的一样物事,面上闪过一丝厉色,随即隐去。转头温言对冰儿道:“妹子,咱俩一起送桑铎大哥走吧。”   冰儿红了眼圈儿,默默点头。身边雄大海默默递过一支火把,庄见和冰儿一起握住,缓步上前,将木架点燃。烈焰腾空而起,乞客马卡等人俱皆跪倒,神色肃穆庄严。他们深信,战死的灵魂将通过烈火的淬炼,再次回归草原与他们同在。英勇的魂魄将铭记在,每个草原人的记忆之中。   等到送走了桑铎,这些草原人脸上再次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庄见心头却仍是有些沉重。只是眼见大家都已不再悲伤,自己徒然难过,倒是有些败兴了。晃晃头,暗暗告诉自己,此刻既是身在草原,就按照草原的规矩走吧。   领着众人回到营地,让大家收拾器物,扎束停当,这才研究如何返回之事。众人都是不识路径,问起冰儿,冰儿更是茫然。只是记得当日小狼窜出后,她便在后面追,等到了前面,见一帮人在后面追赶小狼,她紧张之余便自后面紧紧跟随,后来桑铎跟上,却被那些叛军发现,回头袭击二人,二人边战边退,一路桑铎几番设计,终是将追兵尽数斩死。只是等到二人跑到此处,已是筋疲力尽,桑铎终是受伤太重,流血而死。   后来,小狼不知从哪儿召唤来一些野狼,在洞外守着,自己却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不知怎么被小白寻到,这才将庄见等人引来。   庄见眼见都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让小狼在前面引路,大家暂且跟着小狼走,看看能不能走出去再说。罗世信大是疑惑,问起为啥不让小白引路,昨日见到小白时,明显小白是识得方向的。   庄见对他的智商大是鄙视,撇嘴懒得回答。乞客马卡肚中暗笑,眼见罗世信满面的不服气,只得拉住他,低低解释。那小白自是认得方向的,但它是鸟,在空中振翅直飞就是。但地上却是断涧高岗的,若是只辨方向,不明地理,可不是让大伙儿都掉沟里去了?罗世信猛省,暗暗感叹,自己离着少爷果然还是有很遥远的距离的,遂不再多言。至于少爷对自己的鄙视,小罗同学早已完全免疫了,自不会去管。   众人随着小狼一路前行,却是向西而去。沿途所见景物,俱皆陌生,不由的心下忐忑。只是这会儿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只有冰儿极是欢畅,于她来说,只要能随着阿庄哥,便是去天涯海角也是无妨,这路途就是一直走下去,又有何妨?   直走了大半天功夫,众人已是走到一条小溪边上,眼见溪流两岸尽是高大的梧桐,枝枝相盖,叶叶相通。四下里草叶茂密,野花竟放,竟不似深秋景象。潺潺溪水蜿蜒曲折,清亮异常,不时飘落的金色叶子,落到了溪水中,便打着旋儿随着那溪水慢慢飘远。众人哪料得竟能在此见到这般美景,一时俱皆迷醉。至于庄大少心中,又是起了要不要把这处所在讨要来的心思,却是不为外人道也了。   小狼眼见众人不走,也不催促,只顾往溪流中饮水。乞客马卡走近庄见道:“大人,特勤,小的以为这般瞎走怕是不是好办法,咱们昨日来时,就是顺水而走,今日不如还随着这溪水而行,想来总是能出去的,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庄见正自算计,将来如何向突厥人要这处地方,听到乞客马卡所言,想想也是有理,左右无事,就当提前巡视下自己的领地好了,当下自是欣然同意。至于冰儿和罗、雄二人,自是一切唯庄见马首是瞻,更是没有异议。   当下众人折返向东,沿着溪水直行。那小溪几多回转,众人转到最后,已是完全失了方向,要不是天上太阳正高,怕是真就要彻底迷失在这深山中了。   如此直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却见沿岸树木更是茂密,枝叶层叠之际,竟是两岸渐渐连成一片,那溪水在枝叶之下而流,人行其中,宛如走入一条长廊一般。两边鸟语花香,耳畔水流叮咚,让人一时间不由的宠辱皆忘,直有脱离尘世之感。   前方渐行渐窄,及至最后,竟是一面巨大的山壁矗立,挡住了去路。那溪水却是自一个巨大的溶洞中流出,路途至此已是到了尽头了。   罗世信大是不满,嘟囔道:“我说嘁哩喀喳啊,你倒是认不认路啊?咋就给咱们领到这么一处荒山野岭来了。难不成还要钻到洞里去走不成。这里再要回转,却不知几时走的出去,这到处都是水,怕是吃的也只有小鱼两三条了,可不要把人嘴里淡出鸟来。”   乞客马卡大是尴尬,苦笑中只好看向庄见。只是一看之下,却是一愣,只见庄大少此刻却是双目放光,眼睛踅摸着那溶洞,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乞客马卡不由一惊,这位老爷该不会是真想钻进去,寻幽探秘一番吧?这要是进去了,那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万一里面再有什么凶险,伤了这位爷和特勤,自己可就真是百死莫赎了。   方要出言拦阻,提议回头,却听庄大少哈哈笑道:“萝卜,你小子平时糊涂,这会儿倒是聪明了一次。咱们正是要钻到洞里去走。嘿嘿,别人能走得,为什么咱就走不得?”   乞客马卡闻言一愣,庄大人话中之意,是这里有人走过吗?他愕然转头再去观察,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有人迹的模样,不由的大是疑惑。话说他们斥候一行,对于踪迹的分辨和追索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自己既是发现不了,这位大人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当下疑惑的向庄见问起,庄见听他一问,不由翻起白眼道:“我啥时候说过这里有人了?”眼见乞客马卡张嘴欲言,又接着道:“我只是说别人貌似走过,既然他们能走,咱们自然也可以走啊。说不定这里倒是一条捷径呢。”   乞客马卡有些头晕,到底是有人还是没有人呢?庄见撇撇嘴,指着溪水中道:“你不会看啊。其他地方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我不知道,但那里面既然能有那玩意儿,就肯定是有人曾经来过。”   乞客马卡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却见溪水中有一撮儿黄色的东西在飘荡着。仔细一看,竟是一只草鞋埋在河底,只是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浸泡腐蚀,只剩下几丝泡的有些腐烂的蒲草在飘着,但就只这几根蒲草,果然说明此地曾有人走过。乞客马卡大是佩服,连连点头不已。   冰儿听的要进洞探看,也是不由的大是兴奋,小手紧紧抓住庄见衣袖,显然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重新提起希望。毕竟不用再去走回头路了,唯有罗世信大为沮丧,眼见着今晚是只能吃些小鱼了,不由的揪然不乐。   众人哪里还去管他,当下乞客马卡和雄大海打头,庄见和冰儿居中,其他突厥斥候环环将二人围在中间,一齐往洞中趟去。   那小溪的水不过才没过人的脚踝,庄见和冰儿二人将鞋袜褪去,趟入那溪水中,只觉得溪水温热,并不似想想中冰冷,不由大喜。看着冰儿一双白生生的天足,庄见没来由的心头一跳,却是想起了杨安儿来。现在,想必她随着廖通等人,直接走太原郡,应该已是踏上了大隋的土地了吧。想及二人间的缠绵,当日安儿也是如此赤着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丫,在眼前晃啊晃的,庄见心头一阵的火热……   正自想的出神,耳边传来冰儿快乐的欢呼声,却是水中的小鱼,游来轻啄着她的脚丫,冰儿大觉有趣儿,笑声如银铃一般,在溶洞的空间里回荡。庄见微微晃头,将思念杨安儿的心绪收起,放眼打量里面,但见怪石耸持,形状各异。前行之际,有时候明明没有了路,但走至近前,却又突然柳暗花明,曲折之间,极尽鬼斧神工之能。   众人行了约有半刻钟功夫,前面的道路渐渐宽敞起来,极远处,隐约透出一点光亮。乞客马卡大喜,回头道:“大人,前面果然能出去。”言语间,极是喜悦。   众人闻听都是兴奋,脚下也是不由的加快了步伐,便连罗世信也是急火火的大步而行。对于能离开此处,早点寻地儿打些肉食来的心理,极是迫切,雄大海等人看的不禁莞尔。   走不多时,前面微风吹佛,阵阵的花香鸟语之声,已是能清晰的传了进来。众人心中更是火热,不约而同的,已是从快步而行,变成小跑了。几步之间,已是临近洞口,眼前不由的豁然大亮。众人齐齐欢呼,只是等到站到洞口处向外一看,却个个都是如遭雷噬,目瞪口呆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隐龙一族   眼前的景致,让众人几乎是疑为身处异界了。只见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山谷,四周全是插天的云岭围住,轻如薄絮的白云,就在一座座山峰的半腰处缓缓漂浮着。四下里,百花竟放,草绿枝青,完全是一派春日绚烂的景色。   山峰下,一座座茅屋排排而建,整齐而又别致,茅屋上的天窗处,隐见炊烟袅袅,村落中鸡鸣声,狗儿的吵闹声远远传来,似真似幻。   从那些村落一直延伸到眼前的,便是大片大片的田垄,一垄垄一畦畦的,看去极是肥沃,上面各种作物均是长势喜人。田地间,阡陌纵横,小路四通八达。方才跟着进来的那条小溪,便弯弯延延的自那些田地中间穿过,向远处延伸而去。   各处偶见波光潋滟柳条依依,竟是多个池塘错落其中,桑竹婆娑,多有人在其间往来劳作,勤耕不辍。此时,忽然见他们这帮人涌现出来,也是不由的大为愕然。只是旋即便急急跑向村中,不多时,就闻听村中一阵鼓响啰鸣之声。   随着一阵的杂乱,村口处忽的耀起一片晶亮,众人眯着眼睛细细一看,不由的都是面色一变,随即以乞客马卡为首的突厥斥候们,便是锵锵锵的将弯刀俱皆抽出,紧张的看着前方。   原来前面此时已是涌出了一排排的兵士,俱皆张弓搭箭,向着这边瞄住。罗世信和雄大海也是发现了情况不妙,双手一分之际,双斧双锤都是提在手中,往庄见和冰儿面前一挡,唯恐对方放箭射来。   庄见在一进来的时候,脑子中就忽然蹦出一段话来: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桃花源,这是桃花源……”庄见不由的喃喃而语。他们这一帮人中,除了庄见主仆外,便全是突厥人,哪里会知道什么桃花源,压根也不知道什么陶渊明。而剩下三个汉人中,罗世信和雄大海根本不曾读过书,也只有庄见这个半吊子文人,才知道东晋名士陶渊明那篇著名的《桃花源记》。   只是那桃花源明明是指的江南武陵之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塞外的于都斤山里,让庄见不由的大是头晕,昏然不知所以了。   “尔等何人?来我隐龙村意欲何为?”对面忽的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破空而至。语音中自带着一股刚烈雄霸之气,震人耳膜。显见是一个身有功夫之人所发。   众人闻听对方发话,都是将目光看向庄见。冰儿也是俏脸粉白,伸手紧紧攥住庄见衣襟,紧张的盯着对面。   庄见正自神思不属,耳中忽闻异声,不由的攫然而惊。抬头看时,这才发现双方竟是对持上了。心头更是大大的疑惑,他虽说学习不咋的,但那篇桃花源记委实太过有名,即便他背不下来,但大体的意思还是记得的,里面记载的似乎那桃花源的人很是好客平和的说,咋这里就完全不一样呢?   此刻眼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连忙上前几步,高声叫道:“我说老兄,你们别紧张,咱们不是坏人,只是进山迷了路,误闯进来的。你们这是不是桃花源啊?我说对面的老大,大家能不能放下兵器,坐下来喝喝茶聊一聊呢,那,我们先收起兵器哈,你们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啊!”   口中喊着,已是向后打个手势。乞客马卡微一迟疑,终是传令,众突厥人齐齐将弯刀还鞘,昂首而立。雄大海和罗世信也是将斧锤挂好,空手跟在庄见身后。   对面的人听了庄见的喊话,又眼见这边动作,似是大为迟疑。半响,方才见那边纷纷收起弓箭,只是却并未离去,而是极为警惕的站在原地。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既是误闯,便也罢了。我等皆是化为之民,只想隐迹静居,素不见外客,还望多多体谅。至于这里却不是什么桃花源,五柳先生所谓的桃花源乃是说的武陵,本是以讹传讹,不足信也。各位还请回转吧,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那人娓娓说来,相距虽远,但语音始终清晰的如在众人耳边。雄大海微微变色,踏前一步,在庄见耳边低低的道:“老大,对方功夫极为了得,当小心才是。既是他们不欲见外客,咱们还是退出去吧。这里属下总感觉有些诡异,似是藏着极大的杀气,属下以为还是不去招惹为妙。”   庄见听对方否认这里是桃花源,自然是读过书的,而且肯定是东晋之后来的,不然怎会知道陶五柳?而能读过汉家人的书,那么是不是说这里的人都是汉人呢。在这塞外异域的深山之中,忽然能碰到乡人,庄见心中还是蛮激动的说。虽然听对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但仍不想放弃。   当下向雄大海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这才又高声喊道:“不知道对面的老大高姓大名啊?可是汉人吗?小弟乃是大隋人,在这千里之外的塞外深山,能遇见老乡,心中实在是高兴。既是大哥们信不过咱们,不如小弟一人过去,请教下出去的路途。还望看在都是中原一脉的份上,给予一些帮助可好?”   雄大海罗世信听到庄见欲要自己过去,齐齐脸色大变,同声喊道:“少爷不可以。要去一起去!”   庄见回头怒视了二人一眼,冲他们摆摆手。却听对面沉吟半响,终是道:“既然如此,也好,便请这位乡人自己过来吧。只是问完路途后,请恕咱们不再招待各位了。”   庄见大喜,连连答应,喝令众人等在此处,又安抚冰儿,道是自己去去就来。这才整整衣襟,往对面而去。   眼见走的近了,但见村口处一排排、一列列的汉子,俱皆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浑身透着一股子彪悍的气息。站立蹲位之间,都是依据军中规矩,让庄见更是好奇不已。   只不过庄见发现,这些人虽是极为雄壮,但却是少了一份战场上下来后的冷厉之气,不要说和雁门关上的军士比,就是自己当初手下的三千骁骑,也不是这些人所能比拟的,心中不由顿时一松。   要说他此刻不紧张那纯粹是胡说,只是一来委实太过好奇,猜不透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部族隐藏在深山中,二来也确实是想打听下出山之路。这才依仗自己身有宝衣护持,又有大衍神步这等逃命武技在身,冒险过来一窥究竟。   随着慢慢接近,只见对面正中走出一人,三十余岁年纪,身材瘦削,貌相端庄,一身的农人打扮。眼见得庄见年纪轻轻,竟是一身紫袍金带,不由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只是转瞬便已恢复平静,抱拳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方才喊话的乡人了?在下陈长河有礼了。”   他一开口说话,庄见立刻分辨出正是刚才与自己答话之人,不由的大是一鄂。刚才听那语音语气,在他脑中,对方实在应该是一个相貌魁伟的浓髯大汉才对,哪晓得竟是这么个斯斯文文的人。这么具瘦削的身躯,竟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叫驴的前身?庄见不无恶意的想着。   面上却是也一抱拳,笑道:“正是兄弟。陈大哥,你是汉人,怎么却跑了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猫着啊?是有仇家吗?你跟兄弟说,兄弟在大隋还是有点手段的,自当帮你摆平就是。”   陈长河听他问起这个,目中忽的闪过一道厉芒,正是眼见他似是无心而说,面色方才放松,淡淡一笑道:“不劳乡人费心,咱们只是厌倦了外面的打打杀杀,只想守着几亩薄田,安安静静的过些太平日子罢了,又哪来的仇家一说。倒是多谢乡人的好意,哦,还没请教乡人,如何称呼啊?”   庄见嘻嘻一笑道:“兄弟叫庄见,陈大哥叫我小庄好了。那啥,兄弟等进山找人,这一路走来,有些口渴,陈大哥可能给口水喝?也让兄弟歇歇脚,给兄弟指点下这出山之路才好。”   陈长河闻听他找借口,欲要进村,目中寒光一闪,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看向他。庄见心中忐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神色,仍是笑嘻嘻的与他对视着。   半响,陈长河忽的哈哈大笑,点头道:“看来庄兄弟是有心人啊,既是非要进屋一观,又有何不可,这便请吧。”说着,转身行开两步,伸手肃客。   庄见眼见被人家识破,却是面上毫无惭愧之色。于他而言,什么面子名声尽是狗屁,咱只要达到了目的,那就是胜利。此刻既是陈长河允了自己进屋,自然该算是自己胜利了。当下,自是洋洋得意的施施然迈步就走。   陈长河本是暗暗以言语讽刺他下,一般人或是面露尴尬,就此作罢,或是羞恼反驳,这两种情况,陈长河都早有后着等他。但哪料得这位主儿,却是面皮厚的比长城的长度还要厚,竟是欣然而往,毫无半分不乐,让陈长河不由的一鄂。   眼见庄大少走到前面,竟然还回头招呼自己:“那啥,陈大哥,咱往那间屋去坐坐,品品茶歇息?你老大倒是给引个路啊。咋?该不是您连杯茶都不肯给老乡喝吧?”   陈长河听的他这自来熟,脑袋不由的一晕,大是古怪的看他一眼,勉强笑道:“庄兄弟说笑了。在下只是从未见过,如同庄兄弟这般不羁之人罢了,哈哈,倒也是真性情,真性情。也好,便冲着这份性情,就请庄兄弟一坐也是无妨。”   说罢,当先而行,这次却是真的请他入内,自是不再作态了。庄见眉欢眼笑的紧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歪头笑道:“可不是吗,咱这人还就这点优点,居然给陈大哥一眼就看破了,其实没啥,男人嘛,大大方方的,想干嘛直说就是,干啥非得绕上八九七十二个圈子的,扭扭捏捏的,整的跟一老娘们似的,那多没劲呢,你说是不。”   陈长河走在他身边,闻听他这一番言语,脚下一个趔趄,险险没直接昏倒。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个儿请了他进屋,这到最后还赚了个老娘们儿!陈长河面上微一抽搐,勉强牵动下嘴角,随即加快脚步进了旁边一所大屋。   庄见面上嘿嘿一乐,这才仰头吹声口哨,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跟了进去。这是一个带照壁的院落,照壁上却不是绘着什么福禄寿喜,而是绘着一副八卦之图,极是抢眼。庄见微微一顿,随即转过照壁进了院子,眼见陈长河正站在厅门口恭候,这才疾走几步跟上,待得一进屋子,猛抬头间,却是登时大吃一惊。 第二百一十六章 紫龙初现   屋子正中间,一个巨大的屏风矗立着,紧靠在厅门正对着的墙壁前。屏风上用浮雕手法雕刻着一条巨龙。飞腾张扬之际,探爪昂首,在云雾中半隐半现。   那巨龙雕刻的栩栩如生,一股王者之气沛然而出。庄见脚方一踏入厅中,猛抬头看到这么一幅景象,只觉那屏风上的巨龙便要向自己扑来,不禁的心中一颤,面色大变。   龙之一物,在古代,向来是皇族装饰所用的专利。如今,在这深山老林的避世所在,突然发现这么一个屏风,庄见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对于这隐龙村更是多了一份迷惑,心中暗暗嘀咕。   而且这条龙跟往常所见均是不同。平常所见的龙,要么是金色,要么是黑色。再有就是用玉器雕琢的,以白色和绿色为常。但眼前这屏风上的巨龙,却是色做深紫,凸显一份诡秘和凶煞。   陈长河面带讥笑,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任他观看。眼见他此刻面青唇白的模样,心中暗笑。   庄见看着眼前这条与众不同的巨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是曾经在梦中梦见过一般的感觉,想要仔细去想,却又一无所得。隐秘的山谷、避世的高手、如同军队般的村民,和这代表皇家象征的紫色巨龙。庄见想起方才雄大海说的话,心中已是顺即下了决定——赶紧离开!此地,绝不是个善地!   努力平复了下狂跳的心绪,佯作痴呆的转脸看向陈长河,嘻嘻笑道:“陈大哥,你们这儿可真别致,搞这么大条长虫摆这儿,是镇宅子的吗?嗯嗯,果然比放个啥关二爷的拉风多了。”   陈长河正自得意吓到了这小无赖,此刻忽听这厮的一番话,顿时一口气走岔了,一片声的咳嗽响起,脑中不由一阵的晕眩。   长虫?!妈的,那是龙好不好!这个小无赖竟敢在自己这紫龙堂内大发厥词,侮辱圣像,当真是该死至极。   陈长河满面通红,怒视着庄见道:“庄兄弟,难道你真的连龙和蛇都分不清吗?竟敢如此对吾等圣像不敬!”   庄见诧异的道:“不敬?没有啊。你说那是龙啊,我见得龙多了去了,什么金龙银龙、玉龙黑龙的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这紫色的,龙有紫色的吗?而且,你看,你这龙连尾巴都没有,明显是残品嘛。哪里比的上我见过的,那可都是全须全尾的。难道你刻个龙脑袋就说那是龙啊,还搞这么大只,看看后面那身子那么细,一看就是蛇嘛,这跟那啥挂羊头卖狗肉一个道理,我懂。嘿嘿,咱不会给你传出去的,丢人,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陈长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孩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心中不由的大是郁闷。话说曾经多少英雄豪杰,在自己面前不是恭恭敬敬的,偏偏今日遇到这么个惫赖小子,竟是百无禁忌,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敬重之色。   他见过很多龙?还全须全尾?你当那是斗蟋蟀吗?后面身子细?那是雕刻手法好不好,怎么又跟挂羊头卖狗肉扯上了?不给我传出去,丢人?我哪儿丢人了我,我用得着吗?   陈长河一时间发怒也不是,解释也不是,已是无言以对了。他却不知庄见此刻心中却是巨震。只因他方才说到“紫龙”二字时,心头灵光一现,忽的记起当日那几句碣语: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   紫龙霸主!紫龙!难道这里的紫龙跟那什么爻壳或是什么天机图有关系吗?庄见心中已是如同山崩海啸了。想想当日那个偷儿临死之际,还要挣扎着让自己小心消息外泄,再想想这一路所见,心中已是立刻做出决定——装痴卖傻,赶紧离开!否则一旦出点啥事,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爻壳,可不知是福是祸了。   话说外面还有大把的幸福生活等着自己去享受呢,这要在这深山老林中,为了个狗屁不通的,不知道是啥子玩意儿的爻壳丢了性命,那可就大大的不值了。对于自己还没摸透,没掌握的东西,庄大少的一贯原则就是不沾。那种把命运放别人手里的事儿,可不是庄大少的行事风格。   这会儿,眼见陈长河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庄见眼珠儿一转,赶忙岔开话题,嚷嚷道:“陈大哥,话说咱是来求点水喝,再请你给指指路的,这老在这破山沟里转悠,可是真没劲的很,唉,也不知你们咋就呆得住呢。那啥,天也不早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快点啊?你也别客气,那茶水果木的,随便整点就行。”   庄大少很是豪爽的说着,陈长河听的又是一阵的郁闷。妈的,咋怎么听着都像是你是主人,老子是客人一样呢?我客气?我客气个屁啊!这是俺家好不好。   陈长河眼见这厮厚皮没脸的,实在是没法跟他生气,只得闷闷的哼了一声,喊来下人送上些茶水糕点来。庄见也不客气,挽挽袖子,直接开动起来,只是那副吃相一出,陈长河是彻底没了脾气。   得,这整个一个无赖痞子,自己要再跟他较劲,没得掉了身价去。看看这都啥吃相啊?还穿紫带金呢,想来定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官儿,还不知道是哪家的世子纨绔,仗着余荫混了个散官儿出来招摇撞骗呢。只听这厮说话,就透着没学问的。想想自己方才跟这人生气,陈长河不由的轻轻吁出一口气,暗自摇头苦笑不已,心气儿也自平复了。   等到庄大少吃完喝完,这才给他指了一条出山的小路,却是从这谷中的另一侧出去,估计按他们的脚程,走个三五天也就出去了。庄见既是心中打定了马上离开的主意,自然不会再多惹事端,连连点头告谢。只是临走之际,却又讨要了两块糕点揣在怀里,让陈长河不由的苦笑摇头。出的大屋,这便和陈长河告辞,返身而回。   众人见他去了这么久,本来极是担忧,此际见他无恙归来,自是大喜。雄大海眼见庄见面上虽是笑嘻嘻的,眉宇间却是隐见惊色,不由心中暗惊。自家这位老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无赖相,就算平日哭闹之像,也大多都是有意为之的,但像此时这般模样,想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出了。   迎上一步,方待要问,却见庄见打个眼色,微微摇头,便赶忙闭紧了嘴巴,只是上前将他扶了过来。冰儿纵体入怀,紧紧握住他手,面上大有惊色。   庄见嘻嘻一笑,将那糕点取出,递给她道:“别怕别怕,你看,我给你讨来的糕点,味道大是不错,你先尝尝,每日吃肉,怕是你也吃的腻了。”   冰儿得了糕点,又见情郎无碍,这才大喜,自捧了糕点,自己吃些,又给了小狼一些,惹得罗世信大为眼馋,暗暗腹诽少爷偏心。   庄见此时那还顾得管他这些小心思,将众人召来近前,把路途细细说了,便让乞客马卡带人在前开路,一行人顺着陈长河指点的秘径走出。庄见走在最后,临进秘径前,回身看去,只见陈长河等人仍是矗立当场,警惕的看着。暗暗决定,这里的位置定要好好记住,等以后搞明白事情始末,怎么也要再回来探个明白才是。朝着陈长河远远挥挥手,这才转身钻进秘径,跟上众人。   等到众人出了秘径,回头看时,却见众人竟是从一道山隙中出来的。这道缝隙和众多山体上的裂缝一样,若不知情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想到,里面竟是别有洞天的。众人对望一眼,都是心中咄咄称奇。   眼见旁边正有处高岗,乞客马卡跑上去纵目远望,不多时满面喜色的跑下来,告知众人,已是找到方向了。众人大喜,这才一齐动身。走不多远,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响,庄见愕然回望,只见刚才出来的缝隙处,此刻已然是全部坍塌,再也分辨不出自己等人时从哪里出来的了。   庄见心中暗凛,这谷中之人行事如此果决,绝非平常之人,再联系所闻所见,其所谋之大怕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眼见雄大海目光望过来,想想仍是微微摇头,倒不是不信任谁,只是这等隐秘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众人自此一路东行,三天后,远远的,已是看到了当日离开时那座小山。众人不由的都是心中火热。嬉笑之间,都不觉加快了步伐。正行间,忽闻前方蹄声响起一片,众人停身看时,只见狼纛招展,一队骑士迎了过来。当先一人,身形挺拔,远远的就大声呼喊着众人的名字,显得极是兴奋,正是突厥三王子莫贺咄设来迎,众人一片欢呼。   乞客马卡带着手下斥候疾步上前拜见,大声交令。莫贺咄设微笑颔首,让人领着他们下去休息。乞客马卡回头和庄见等人施礼作别,罗世信和雄大海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头,相约回头定要痛饮一番。几人这么多天一起在深山老林中穿梭,已是大有交情。   这边莫贺咄设已是迎着庄见和冰儿笑道:“庄大哥,阿妹,萨摩长老见你们去了这么久不见归来,每日都派几队人入山寻找,不想今日却是被我抢到了头功,咱们这便赶紧回见长老,让他放心才好。”   冰儿见了自己兄长,也是喜动颜色,闻听要去见萨摩,却是摇头道:“不,我要先去见可敦。那日我走的匆忙,她定然急坏了。”   莫贺咄设听闻她说起可敦,不由的面色一黯,笑容渐渐敛去。庄见嘴角一动,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异芒。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 _ c_o_m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王庭斗牛士   莫贺咄设闻听冰儿要去见可敦,面色一黯,随即偷偷瞄向庄见。看见庄见面上那莫测的表情,却是不由的心中一颤。   冰儿见二人都不说话,不由奇怪,待要再问,庄见却拉了拉她,温言道:“好冰儿,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啊,咱们先去见了长老后,阿哥再跟你说可敦的事儿好不好?”   冰儿一呆,随即点头应了,恋恋不舍的看了庄见一眼,这才上了卫兵带过来的战马,对着庄见挥挥手,往秘宫营地而去。   莫贺咄设看着她走远,这才轻叹一声,转头看着庄见道:“庄大哥,你没跟她说也好。莫看平日里可敦对她管束极严,但她们之间,感情却是极好的。你若说了,我只怕她真的很难接受了。”   庄见扳鞍上马,忽然回头看着他,轻轻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心中很难接受呢?嘿,你放心,这事儿还没完呢。当日要不是铁勒突然来袭,老子早把那向可敦伸黑手的混蛋办了。不过嘛,现在可也不晚,出来混的,哼哼,早晚都是要还的!”说罢,不再理他,轻叱一声,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绝尘而去。   莫贺咄设面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望着庄见逝去的方向,良久才轻轻叹口气,心事重重的招呼众人而回。   当晚,秘宫外,萨摩长老居中而坐,众伯克王公两边围开,为庄见接风洗尘。此刻,铁勒大部已经迎到了乙失钵,乙失钵当日一战,折损惨重,五千铁骑回程不过数十人。不但自己的宝马没了,冒邪也丧了性命,想想此刻怕是突厥王庭早已有了准备,自己又没了内应,遂罢了再进兵的念头,急急赶回,以便应付始毕回归后的报复。   王庭内萨摩等人得了消息,大是松了口气,只是既得了这次的教训,却是不敢轻易返回原来的驻扎地。反正突厥一族的王庭向来就是流动的,并不像汉家朝廷,非要在某地设定都城。这会儿既是大汗回归在即,保险起见,不如就在这里等候,等到始毕回来,再一起返回就是。   是以,此刻既然没了外敌威胁,王庭内又是回复了往常的热闹。此次,王庭得以逃的大难,王庭众突厥人,上至王公伯克,下到普通牧民,均知道是得了大隋忠国公庄公爷的大恩。今晚,又知道他老人家亲身进山,终是寻到了他们的特勤冰儿回来,便借此办起了庞大的篝火盛会,以示庆祝和答谢。   是夜,秘宫外篝火熊熊,众突厥民众各着盛装,姑娘们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载歌载舞,一片热闹。   庄见眉花眼笑的跌坐首席上,旁边自有萨摩长老亲自相陪。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及一干大伽伯克,依次排开,席上俱各以大碗装酒,整块整块的牛羊肉,直摆的如同小山一般。   冰儿此刻虽是坐在庄见身边,但却是娥眉之间锁着轻愁,不时的有哀色闪过明眸。只在庄见看向她时,才努力展颜欢笑。她回帐之后,就从侍女口中得知了可敦杨安儿的死讯,听说竟是尸骨无存,灵魂也是回不了草原,不由的心中大是哀伤。想及昔日姑嫂二人相处之情,一时间哪能排遣。   萨摩眼见冰儿不乐,也是暗暗叹息。只是此刻外敌方去,大汗未归,王庭内实是动荡不稳,哪敢于此时再去深究,只得等始毕回来后,由大汗亲自定夺了。只是他将这想法跟庄见说了后,庄见却是一片奇异之色,也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只是嘿嘿一笑过去,倒让老萨摩心中极是忐忑。   这会儿便想趁着大喜之际,多找些事儿乐乐,不叫这位老弟整出什么其他的事来。当下,起身举碗大声道:“我突厥的儿郎们,咱们今日能得在此欢饮,皆得于庄大人之手,我草原汉子最大的敬意就当以烈酒来表达。你们力虽不及庄大人,但这酒水难道也不及吗?今晚但能让庄大人喝的痛快者,或是能当场将牛神斗败者,本长老便将牛神送了他。”说罢,挥手向后。   只见随即有人将一只极为健壮的大黑牛牵了上来,众突厥青年顿时哗然。要知眼前这黑牛,向来为萨摩长老家最健壮的种牛,部落里很多人家的牛,都是这只种牛的后代。而且这大黑牛一向以脾气暴烈著称,除了萨摩家的牛奴外,外人但有靠近,便是咆哮不已,被部落中人暗地里称为牛神。   突厥人以畜牧为生,对着牛羊的繁殖一向放在第一位,萨摩在族中恁高的地位,跟他家这只众牛之祖也是大有些关联的,谁要得罪了这位大长老,不给你家牛配种,那就意味着那一家来年就没了犍牛出生,断了好大一项进项。是以,此刻眼见老萨摩竟是将这头牛牵出,众人顿时都是红了眼睛。   现场气氛,便随着老萨摩这一个宣布而顿时达到了巅峰。场中自有那些不信邪的青年,先去挑战那头健硕的黑牛。另有一些,诸如乞客马卡这样和庄见亲近的,却是排着队,先来向庄见敬酒。   庄见见老萨摩忽然玩出这么一手,心下微转就已明白。也不点破,只是眼看着这么多汉子围上来,都是拿着大钵子跟他干杯,可是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这老头儿,想让自己放手,竟要把自个儿灌醉了事。嘿嘿,哪有那般容易,老子要是中了这招,岂不是砸了见哥智慧无双的招牌。哼哼,打从下午一回来,自己就已经找那狗伽把事儿都安排妥了,这会儿要想罢手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不过这虚应故事一番,却还是必要的。   当下,假作欢喜,来者不拒,那股豪爽劲儿,倒也让众突厥汉子大是敬服。眼见得十余碗下去后,庄大少却是醉眼曳斜了,看着冰儿自个儿在那儿揪然不乐的,想了想,忽的站起,指着场中那只大黑牛嘿嘿笑道:“这种斗牛的把戏,你们可是还不会玩吧,今个儿就让你们看看,啥叫真的斗牛士。冰儿妹子,阿哥去给你表演斗牛看哈。”说罢,已是将自己的紫袍脱下,拿在手中,向着场中蹒跚而去。   众人眼见他要去斗牛,这等显示武勇的事儿,在突厥可是不能拦阻的,否则将会被认为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当下,只得先罢了劝饮,让开去路。冰儿大急,只怕他酒醉之后出了意外。庄见嘿嘿一笑,伸手在她如同透明的腮边轻轻一拧,怪笑道:“小冰儿,且看你阿庄哥的手段,待会儿我宰了这牛,请你吃烤牛肉。”   冰儿啊的一声轻呼,小脸儿一红急道:“阿庄哥,不行的,那是长老家的牛神,不可以吃的。族人们还要靠它接种呢。”   庄见一愣,随即邪邪一笑,点头道:“我靠!这丫真幸福,雄性们的偶像啊。偶了,留着它,继续糟蹋良家母牛好了。”说完,这才在冰儿臊的通红的羞涩中,晃向场中。   场中此刻,那黑牛被众人撩拨的已经大是烦躁,频频几个冲顶之下,起初几个上场的突厥汉子都是狼狈退开,不敢再辍其锋。那大黑牛正自晃着硕大的牛首转圈之时,忽的只见前方一片紫红,不由的顿时暴怒如狂,向着那正抖动着红布,招惹自己的家伙就冲了过去。   庄见哈哈大笑之际,脚下展开大衍神步,两手向旁伸开,抖着紫袍,一遍又一遍的从容躲避,引得场下众突厥人一片声的喝彩声,场中气氛一时间热烈无比。这厮仗着袁天罡师门保命秘传,却拿来斗牛讨好女人,若是昆仑派祖师有灵,怕是立时就能从地下诈尸,起来追杀他。   场外冰儿看的目摇神驰,一片迷醉,那为杨安儿身死的感伤倒也淡了许多。一众突厥女孩儿们纷纷围到冰儿身旁,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言语中满是羡慕冰儿能和阿庄哥结成一对儿,直让冰儿心中又是得意又是甜蜜,那份伤感终是渐渐的淡了。   场中阿庄哥已是玩的越来越大胆,离着那大黑牛的距离越来越近,直看得众人都是心旌摇动,目眩不已。到了最后,就连罗世信和雄大海都不禁紧张的站了起来。眼见得大黑牛再次狂暴的对着庄见冲去,却见庄大少忽的撒手扔开紫袍,双手前伸,竟是对着那大黑牛直直迎去,众人顿时面色大变,齐声惊呼。   眼见就要撞上,却见庄见忽的一扭身避过正面,双手顺势握住那黑牛的犄角,随着那牛跑了几步,将那股冲力消去后,猛的大喝一声,两膀一叫力间,便在众突厥人目瞪口呆之际,已是轰然一声,将那大黑牛直直摁到。   场中暴起一片尘土,大黑牛四蹄攒动,挣扎着欲要起来。哪知头上按着的那双手上却是传来如同山岳般的大力,任它如何摆动也是动不得分毫。庄大少一边用力按住,一边不停声的指责:“丫的,种马哈。你以为你是牛,就真牛叉了啊。种马也要有素质知道不?啥品种都上,这会儿身子虚了吧。哼,你起啊,你倒是起啊……”   他不停声的嘟囔着,不过是给自己加油,那大黑牛却是停了挣动。大大的牛眼内满是无奈,只怕不是给这丫的打败了,而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唐僧式的魔音了。对于这厮的唠叨,大黑牛若是有灵,只怕也会大叫冤枉,种牛?牛叉?本牛难道自己愿意吗?还不都是生活所迫啊。   大黑牛如何想不知道,庄大少这里眼见它停了挣动,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对着场外众多震骇外加敬服的目光,四下里抱拳,满面的志满意得之色。只是当他施施然走到冰儿身边,正准备大大的自吹自擂一番时,耳中却忽的飘来了小罗同学的赞佩声道:“少爷真强!竟然连公牛都推到了!”庄大少直接一头栽倒……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山洞里的秘密   推到公牛?!太阳的!死萝卜没学问,这推到一词儿能胡乱用吗?庄大少很是郁闷。只是这会儿正佯装发酒疯呢,可不能去教训这小子了。只得恨恨的咬咬牙,摇摇晃晃地在冰儿的扶持下,回到席上。   小罗同学犹自赞叹摇头,浑然不知自己是多么幸运的逃过了一劫。旁边众人直到此刻,方才反应过来,震天价的轰应喝出彩来,相互议论纷纷。萨摩早见过庄见当日对付阿巴骇时的景象,此刻倒也不是太出意外。当下站起身来大声宣布,牛神归庄见所有。   众突厥人心中虽觉可惜,但他们向来崇拜武力,对庄见得了牛神,倒是并不抵触,到处都是祝福声一片。庄见晃着身子,微微摆手,扭头喊道:“这大黑牛既是大伙儿的种牛,今个儿咱就把它送给突厥兄弟们了,让它继续它在草原上的性福生活好了。”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便是海潮般的欢呼声。这位庄公爷,真是太招人爱了!众突厥人不由的同时想到。萨摩也是满眼闪动喜色,连连点头不已,暗赞庄公爷这种不贪财的品行。只是若是他要知道了狗伽大人的遭遇后,会不会为这一刻的想法,羞愧致死就很难猜测了。但这会儿,萨老头儿却是满心敬佩的,立在当场,大声的代替族人谢过庄公爷的厚赐,让大伙儿尽情的欢乐歌舞,为庄公爷祈福。众突厥人齐声响应,刹那间,场中已是变为欢乐的海洋。   看着眼前的一幕,俟利弗设和莫贺咄设二人都是眼底满含震惊,只是各有心事,俱皆低头想着心事。旁边阿巴骇、乞客马卡等人却是一拥而上,满面的敬服钦佩之色。阿巴骇更是大声的叫着,定要再和庄见喝上一碗。   庄见哈哈大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左顾右盼之际,大是志满意得之态。只是他目光瞄到一处时,面色却是不由一沉,随即脚步踉跄的推开众人,径直走到俟利弗设面前,满面不爽的看着他。   俟利弗设心头狂跳,抬头看着他,努力做出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脸,涩声问道:“庄……庄兄弟,有什么不对吗?”   庄见撇嘴道:“咋的,我说死蛇啊,咱做的不好吗?为啥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啊?都不肯给咱喝几声彩,赞美赞美俺,可是瞧不起咱吗?”   俟利弗设听的一呆,心中不由的暗骂:这厮简直就是无耻加三级!感情就为了自己没大声喝彩就来找茬来了。这多会儿见过这种主动上门讨要人家赞美的啊?俟利弗设心头恼怒,只是这会儿庄见的风头一时无俩,可不是得罪他的时候。只得勉强做出一副笑脸,拱手干笑道:“小王方才想到了一些事情,以致有些走神,这便给兄弟补上喝彩,补上啊。”   庄见嘿嘿一笑,忽的探过头去,低声神秘的道:“我知道二王子在想什么。”   俟利弗设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问道:“你知道什么?”   庄见低笑道:“二王子可是在想,这次的暗害可敦,连接铁勒袭击王庭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吗?”   俟利弗设心头狂跳,面色苍白的问道:“你如何知道?”   庄见嘿然道:“我自然知道。当日我亲手格杀那跳大神的神棍,从他那儿得了一件东西,很是奇妙。竟是他和那幕后黑手平日联系勾搭的话语记录。只不过,那东西好像被他施放了些法术,定要放到极阴之处十二个时辰,才能拿出来用。我已经让人寻了个山洞放好,就在……”说着低低的将那山洞的位置说了。   俟利弗设面上又是震惊又是欢喜,神色不定的听他说完,却听庄见又道:“这事儿,我怀疑跟王庭内某位长老有关,绝不止是牛伽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二王子不用为这事担忧,咱们只要等到明天午时,前往山洞取回那个东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呵呵,咋样,这会儿二王子可以放开心怀,真心实意的为咱好好夸赞夸赞了吧。”说罢,已是仰天哈哈大笑。   俟利弗设只觉的自己心跳如同擂鼓,面上努力抑制着狂喜之色,连忙很是实落的夸赞了一番庄大少的武勇豪侠,庄大少这才心满意足的拜辞而去。眼见他又去搭上了三弟莫贺咄设的肩头,俟利弗设心头一凛。暗暗焦急,那小子可莫要口无遮拦,把这事又跟老三说了,若果那样,怕是老三一准会惦记上这事的。不行,不能再等了。这事儿虽说多有蹊跷,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不妨亲自走一趟,好歹求个安心才是。   打定主意,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起身走了出去,迅速没入黑暗之中。那边庄见嘻哈之间,眼睛余光早已看到。心中暗暗冷笑之余,这才扳着莫贺咄设的肩头,低低笑道:“三王子,你可有兴趣随我去看一出好戏?”   莫贺咄设方才被他突然过来搂住,就是一惊,只是他打从坐下,就是嘻嘻哈哈的胡言乱语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会儿突然的来了这么一句,又是满面神秘之色,心中不由的疑云大气。谨慎的看他一眼,也是低声问道:“庄大哥要带我去看什么?”   庄见贼贼笑道:“嘿,去看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贼,是如何遭到报应的。还记得我说过吗,这在外面混的,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是要还的。嘿嘿,很多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却忘了,举头三尺是有神明的!怎样,三王子可有兴趣跟我走一遭啊?”   莫贺咄设白天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就已经留下了心病,此刻又听他提起,不由的面色微变。只是看他目中似是大有深意,现在对他所言貌似暗有所指,不由的心中一动,咬咬牙,点头道:“既是庄大哥有此雅兴,小弟奉陪就是。”   庄见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头,又低笑道:“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低调行事,不要让人发觉了,不然可就没得玩了,明白不?”说着,冲他神秘的一笑。   莫贺咄设迟疑了下,点头表示明白。二人各自招呼近卫,只装作酒醉,互相扶持着往外行去。冰儿想要跟去,却被庄见挥手拦住,只说自己犯困,等明日再去寻她,冰儿只得无奈坐下。   这边二人出的营地,对视一笑,这才在庄见的带领下,向着北边一个高崖摸去。罗世信雄大海和莫贺咄设的两个亲卫,紧紧相随。借着月光掩映,倒也极是快捷。   不多时,众人已是到了那高崖下。庄见左右看看,忽的面现喜色,领着几人三转两转之下,竟是在山阴处寻到一处洞穴。几人靠近洞口,一阵山风自洞内吹出,众人都是不禁激灵灵打个冷颤。此刻已值深夜,草原上本就夜晚寒冷,这会儿在这山阴处,却更是如同入了寒冬。   庄见脚下放轻,也不停留,当先进了山洞。莫贺咄设微一迟疑,连忙快步跟上。山洞内寒气更甚,借着清冷的月光,但见这洞内幽暗明灭,头顶处有道极细的裂缝,风声呜咽。那月光在缝隙处,几经转折,等到照到洞中,便剩下极微弱的光线了。   几人猫腰踮脚而行,顺着山洞坑洼不平的地面小心行进。一片静寂之中,朦朦光影下,忽见前方一个影子晃动,竟是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人在悄悄行进着。莫贺咄设一惊,刚要出声,却被庄见一把拉住,轻轻摇头。   莫贺咄设惊疑不定,看向他时,却见这位庄大少满眼的戏谑,眼见极是得意。疑惑间,只听庄见声音压得极低的道:“不要出声啊。惊动了他,还看个屁的戏啊。你仔细看看,那人你认不认识?”   莫贺咄设一鄂,再次凝目细看,一看之下险险惊呼出来,那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的二王兄,俟利弗设!   莫贺咄设转头来看庄见,只见庄见满面都是坏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森寒,轻轻的道:“哼,敢害我大隋公主的,我岂能轻易放过?”说罢,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又招手让众人跟上。   莫贺咄设被他看的心头一颤,心慌气促下,不敢多想,连忙紧紧跟上。众人此时既是知道了前面有人,都是更加小心,脚下落足之处,更是轻微。眼见的越行越深,已是到了山洞深处。前方忽的变得宽敞起来,便在洞壁尽头处,却有一个高台。   此刻高台上,正有一物发着耀目的豪光,静静地躺在台上,凸显出无尽的神秘。庄见打个手势,让众人停下,隐身在一块大石之后,静静观看。   只见俟利弗设显然也是极为激动,先是在那站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快步上前,欲要看个究竟。眼见他几步就要迈上高台了,突然,变生遽起。只听他一声惊呼,随即一个身子忽的向下急沉,顺即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只听得洞顶一阵疾风响过,接着在他消失的地方,旁边一块大石已是在轰然声中倒下,正正的将他刚才站立之处死死盖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可怜的冬泳者   “哈哈哈哈!!”山洞内,一阵大笑声响起。就在俟利弗设变故突生之后,庄大少已是放声大笑,自藏身处走了出来。身后莫贺咄设面青唇白的跟着走出,浑身轻颤。他这会儿已是看的明白,老二方才落身处,乃是一处地洞,整个旁边的机关,全是人为设计的,只是这般算计,忒也歹毒了。那大石怕不有几百斤重,这要是落在下面,根本没可能一个人掀开,脱身而出的。   庄见走到那大石旁,笑嘻嘻的蹲下身子,开口喊道:“我说里面的老大,您哪位啊?干嘛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儿啊?可是来寻宝吗?啊,对了,为啥你要跑到下面去啊?下面好有趣吗?说来听听啊。”   身后莫贺咄设两眼呆滞,见这位公爷此刻撅着屁股,趴在那洞穴的缝隙处,两眼放光,满面兴奋之色的调侃着。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只听这急切的问话声,定然想不到这陷阱的始作俑者,正是这个问话之人。   此时,下面洞中一片声的咳嗽声传出,伴随着水声哗啦作响。下面竟是与暗河相通,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都是惊凛不已。话说这个时节,又在这么极阴寒处,身子泡在冰冷的地下水中,那股子滋味,想想也让众人不寒而栗。   咳嗽声半响方停,只听俟利弗设牙齿打颤的嘶声怒道:“姓庄的,你骗我来此,暗下圈套诱我入殻,真卑鄙小人也。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下这等毒手?”   庄大少满面诧异之色,奇道:“咦?怎么竟是死蛇你啊?喂喂喂,你咋说话呢?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儿可不能乱说滴!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哈。我啥时候骗过你啊?又怎么诱你入殻了?这个,大家熟归熟,但你这样说,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哈。”   “你……”下面俟利弗设似是气极,水声哗啦作响之际,急促的喘息着。半响才怒道:“若不是你说这里有什么暗害可敦,勾连铁勒的证据,本王岂能来此,还敢说不是你的诡计?”   庄见好整似暇的曼声道:“这个事没错啊?你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个盒子吧,你可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了吗?不过按照你目前的处境来分析呢,嗯嗯,想必定然是没看到滴。既然没看到,咋就能说我骗你呢?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二王子了,我都跟你说了,明天午时自可见分晓,你又为何这会儿在这出现呢?可能给咱分说一下不?你可不要跟我说,是来这儿帮着看护证据的啊。老子的IQ可没问题,就算打死也是不会信的。”   他这番言语说出,洞中的俟利弗设不由的一窒,已是无言以对,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了。洞外莫贺咄设却也是面色一变,抬眼看向台上那个发着莫测光芒的盒子,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二人这一问一答间,时间已是悄然流逝。俟利弗设初时的急促喘息,此刻已是全被牙关打颤之声遮盖了。半响,只听他在下面终是长叹一声,颤声道:“庄公爷,你……你究竟要怎样,便直说了吧,小王认栽就是。”   庄见嘿嘿笑道:“哼哼,我说死蛇兄啊,你要搞清楚,不是我要怎样,你要知道,我并没有一指加于你身上,你来这儿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又是搬石头,又是洗冷水浴的,可都是你自个儿自发自愿的。我呢,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来这儿巡视下而已。话说这大冷天的,呆在暖和的大帐内,喝点小酒,吃两口大肉,不好过在这阴暗的山洞里百倍啊!此刻我肯在这儿陪你说话,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没啥让我感兴趣的话题,那么怕是我连陪你说话的兴趣也不会有了,咱就先告辞了,你自己喜欢在下面玩冬泳泡澡的把戏,我保证没人会来打扰你的。嘿嘿,说不定,等到来个啥寒流的,把你给急冻起来,等个千儿八百年的,被人挖出来后,还能活过来呢?那你可不是长生不老了嘛。嗯嗯,你这可不是修炼成神仙了吗,咱可不能坏你好事,这就告辞先了哈。”   庄大少向来是计谋得逞,便要好生得瑟一阵,不然铁定晚上回去睡不着觉的。这会儿尽情的调侃,只觉得心情舒畅,不由的越发意淫起来,一时间,眉飞色舞的,竟是扯到修仙上去了。只把个身边的莫贺咄设和罗世信雄大海等人,听的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洞内的俟利弗设听的这一通废话,却是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任谁在零下十几度的冰水里泡这么久,只怕也不会再有力气跟人打嘴仗了。当下,强忍着一阵阵的晕眩,嘶声道:“好,好,我说。不错,是我让大祭师去害的可敦,是我让大祭师去勾连的铁勒,也是我让牛伽将秘宫封住的,你……你……还想……想……知道什……么?一并……一并问了……快……快把我……我救……出来吧。冷死了,我……我要……撑不住……不住了。”   洞外众人听得他这一番言语,不由的都是怒气勃然。雄大海和罗世信是知道杨安儿跟自家少爷的关系,恨他暗害少爷的女人。莫贺咄设和两个突厥亲卫,是恨他竟然真的连接外族,图谋自己族人。一时间,恨不能就此让这厮死在这儿算了。只是,眼前既有庄见做主,他们可是不敢多言。眼见俟利弗设如此惨象,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心中不由极是惊惧。   庄见听他俱皆认了,这才嘿嘿笑道:“哎呀,我说死蛇啊,没想到你如此有才啊。嗯嗯,这也算一段秘辛吧。不过对我来说,也只是听过算完,只当作个故事而已,而且,现在听你的声音,貌似下面不很舒服是吧?嗯嗯,那样也算我为了咱大隋公主找回场子了。咱们前事一笔勾销就是了。只是你要我救你出来,哎呀,这事儿可是不太好办啊。你看哈,我如果要救你呢,就要出很大很大的力气去抬这个大石头,对不对?这大石头好大块的说,不说我自己用那么大的力,事后要很多很多有营养的东西补偿,要花很多钱的,而且我一人儿也搞不定啊。那就还要去找人来一起,唉,你也知道哈,现在虽然说这就业机会很大,但这种短工一时间还是很难找诶。要找就要付很多很多薪水滴,你知道不?说啥?我那两个随从?哎呀,别提了,那俩人啊,我倒是可以用,但是你知道不,他们可是吃的很多啊,而且,这貌似属于额外的工作吧。这要让人家干些额外的工作,咱咋也得有所表示不是,那,你是王子,手下众多,当然是能明白我的意思是吧?唉,现在这年月啊,都不容易的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那个啥,皇帝不差饿兵啊,你明白了吧,你明白不?喂!喂!喂!!!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干吗不说话啊?喂!!!,死蛇!呼叫死蛇!你还在不?”   这厮目的达成了,老毛病就又发作了,想到这是一位王子,那定然是有钱人,就总想再敲点什么钱财出来。这么一大番话,啰里八嗦的说来,初时,洞中那位死蛇还能弱弱的应对两句,及至到了最后,却是已然没了声息。   庄大少不由大急,撅着屁股对着下面就是一通大喊。话说,那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财富,能不能再往上加几个零的问题啊。这赚钱那可是工作啊,庄大少对工作向来是非常敬业的说。这会儿,眼见马上要说的下面的金主明白了,可是偏偏那位金主这会儿没音了,可不让他着急嘛。   旁边众人先是听着他那一通魔音贯脑,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这会儿眼见洞中没了声息,怕是那二王子给活生生的说死了吧?众人都是浑身一阵的冰冷。   莫贺咄设再是和自己兄长争权夺利,但此刻眼见这等非人的折磨,心下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就算巴不得他真死了,但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自己可也难以解释的。于是上前扯扯庄大少袍袖,涩声道:“那个……庄……庄大哥啊,你看……你看……是不是咱们把二王兄先救上来再说啊?这会儿下面都没声了,您就是再喊也是无用啊。”   啊?啥?现在就救上来?庄大少转过头来,翻着白眼道:“你知道啥?这叫商务谈判!不把条件谈妥,合同不定,到时候人家给你反悔咯咋办?你给当保人不成?你赔啊?”   莫贺咄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方要说话,却听得下面终是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条件,都应了……救我……”说完,便再无声息了。   庄大少满面喜色,急忙回头喊道:“死蛇!死蛇,那你说的哈,啥条件都应了哈。告诉你,我这儿可是有证人的,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说着,左右看看,突然一把拉住莫贺咄设,哈哈大笑的说了一句话。莫贺咄设顿时双眼一翻,直接晕倒。 第二百二十章 投毒案的谜底   山洞里,庄大少终于成功的让死蛇同学答应了自己的敲诈。为防意外,却是一把拉住身边的莫贺咄设作证。哈哈大笑道:“那啥,我说多臂兄弟啊,你做为债务人的直系亲属,正好在场,而且刚才还要主动作保,很好。既然这样,他要是赖账的话,便由你做为保证人,为他支付我两倍的赔偿。就这么定了!啊哈哈哈,发财了,我要发财了!哈哈哈哈。”   山洞中一阵得意的狂笑声中,莫贺咄设终是不堪打击,直直晕倒了事。只是他却不知道,此刻,就是晕倒对他来说也是很奢侈的事儿了。身子刚刚晃了两下,不等倒地,就觉得脸颊上被人连连拍打,耳中庄大少得意的话音儿再起。   “别晕!别晕!甭来这套!啊哈哈哈,见哥我见多了靠这招逃债的了,这招在我这儿不好使哈。那啥,别急着晕了,赶紧一起搭把手,把那死蛇捞出来,不然再过会儿,铁定真就成死蛇了!”说着,又忙着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一起过来。   莫贺咄设心中这个委屈啊,自己堂堂一个突厥王子,至于为了逃债晕过去吗?那实在是被你的无耻给打败了啊!只是看着自己这位未来妹丈,双目放光的模样,再去多说什么也是无益的,只得喟然一叹,安排两个亲卫上前帮忙。   众人齐声发力,将那大石推开。等到推开大石,只见露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大洞,一股子寒气呼的窜了出来,让众人都是忍不住打个寒颤。借着隐约的亮光看去,只见那位俟利弗设已是双臂平伸的飘在一汪水中,毫无半点生气了。   众人大惊,急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捞起来,放到地上一看,只见这位死蛇同学,面色青紫,满脸狰狞,身子上有些地方竟是已然带着冰凌了。往地上一放后,叮铃作响,双臂也是僵直的仍然高高举着,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庄见微微蹙眉,也是没想到这里的温度竟然如此低,连忙让人赶紧生起一堆火来,将俟利弗设的衣物全部除去,用一块干布使劲的给他擦拭身体。直直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见俟利弗设的体色渐渐发红,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庄见探手伸到他鼻子下试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金主的命保住了,这样就不会人死债消了。   众人见他面上现出笑容,也都是大大松了口气儿。将俟利弗设往火堆旁又移了移,这才一个个都坐下喘息,这阵子忙活可也真累。   莫贺咄设见眼前事办完,众人都在歇息,眼神已是不由的瞟向了台上的木盒。心中不由一阵的悸动。那里面按照这位庄公爷所说,既有暗害可敦的证据,也有二兄勾连铁勒的证据,那么自己要是能拿到,就可以用此向大王兄告发他。如此一来,那日后的汗位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吗?而且,那里面害可敦的证据,又是什么呢?莫贺咄设心中念着,脚下已是慢慢的往上移动。   “嘿!”一声轻笑,忽的在耳边响起。声音虽不大,但对于莫贺咄设来说,简直如同霹雳震响一般,顿时浑身就是一颤,脚下已是再也不敢稍动半步了。那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魔头所发的。莫贺咄设此刻心中对庄见,委实已是到了闻声色变的地步了,这会儿听他出声,知道定然给他发现了,哪里还敢挪动丝毫。   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贼忒嘻嘻的笑脸。“怎么?三王子对那盒子也很感兴趣吗?”庄大少两眼闪着莫测的光芒,正盯着他,笑嘻嘻的问道。   莫贺咄设心头一颤,勉强笑笑道:“哦,是啊,小王见那盒子竟能在这暗洞中发出光芒,真是有些好奇,呵呵,是有些好奇。”莫贺咄设干笑两声。   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嘲讽,看看他,这才曼声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其实也没啥,来来来,咱们上去一看就明白了,其实很简单的。”说着,伸手一把拉住莫贺咄设,就往前去。   莫贺咄设吃他一把拉住,险险没吓得跳了起来。心头砰然急跳下,好容易才稳住心神,哆嗦着随他一步步往前挨去。只是那步子之间,简直如坠千斤。   庄见看着他嘿嘿一笑,手上加劲,已是半拖半拽的将他拉到台上。指着那盒子笑道:“你来看,其实这里我只是用了两片铜镜,一片放在盒子里,另一片放在那儿。”说着伸手一指,却是指向山壁上。   莫贺咄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山壁上,也吊着一块铜镜。那铜镜安放的角度极是巧妙,恰好将从缝隙中射来的月光反射下,直直的照在台上木盒中的铜镜上,这样一来,远远一看,那盒中可不是豪光大放嘛。   莫贺咄设暗暗赞佩,这等设计,简直匪夷所思,不明内情之人,又如何能猜得到?自己那位二兄既是先入为主,又乍然看到这番景象,若不入殻那才叫一个怪呢。便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引了上来?   心中暗暗骇然庄见的手段时,却猛然发现那木盒中,除了那铜镜外,竟是空无一物,心中不由的一怔,猛然抬头看向庄见时,却见他正正的看着自己,目中竟是一片冰冷。   莫贺咄设心中忐忑,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庄见冷冷一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交到他手中,淡淡的道:“你想要看的,可是这个吧?”   莫贺咄设低头一看,顿时面色剧变,一个身子已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此刻,他手中拿的,赫然是一个锦囊,上面已被鲜血和污渍沾染的一片肮脏,但模糊之间,仍是能清晰的辨别出一个印记。那锦囊不是别个,正是他莫贺咄设的。   庄见两眼望定他,冷声道:“我当日就感到奇怪,要说一个人熟睡之际,被人从帐顶滴毒入口,一两滴到也罢了,但要说那分量能让人真正的中毒到可敦那种程度,仍然不醒,可是透着古怪了。   那日,我和冰儿外出游玩,只不过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而已,其实,我早就安排人去暗暗调查了那盆毒水。结果却是那毒水里不但有乌头毒,竟然还有蛇毒。而当你急匆匆的去找我时,你鞋面上的污渍却表明,你竟是常常能随意入得可敦大帐的。我当日就感到些怀疑了,等到我从廖通那儿知道了,你莫贺咄设曾在一年内,分别找他们几个商人买过蛇毒和其他种类的动物毒后,我就对你大是怀疑了。   但就如此,我还是不敢确定你也曾下过毒。我曾查问过当日执守在外的卫士,都没有提过你那日也到过可敦寝帐,这就更让我拿不准了,也只得暂且放下。本来这事要是真的如此,你倒也能混的过去。   只可惜,嘿嘿,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时投毒时,心中慌张,竟是将这锦囊遗落在了可敦的寝帐内。而当日我和冰儿回来时,偏偏冰儿缠着我唱歌,将所有人都惊动了,你就算发觉自己的东西丢了,也不能再回去找了。但是不巧却被另一人发现了,他就是冰儿的侍卫长,桑铎。   他这人极是精细,眼见可敦昏睡不醒,又在可敦寝帐内捡到你的锦囊,自己疑惑下,就去暗暗查访。也是因此,他错过了与我共饮一杯的时机,成为我和他二人的终身憾事。但他查访之后,却也只能查到你曾经在可敦不在时,进过大帐,别的就不知所然了。只得将你的锦囊暗藏身上,并将之记录下来,想等以后再慢慢去找线索。   哪知后来竟发生了叛乱,他为了保护冰儿,力战而死。但就在死前,他也是未曾放下此事,许是突然想起这事儿或许和叛乱有关,临死时,那手便要往怀中探去,想要再看看有没线索,但可惜却未能完成这个动作,就因流血过多而亡。直到我找到冰儿,为他火葬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情节。有了桑铎查察的线索,再结合我的分析观察,你的手脚便让我顿时全盘明白了。   你可是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吗?哼!他既是侍卫长,自是可以查察可敦帐外侍卫的调动情况,这才知道,原来在可敦中毒当晚,可敦曾经离开过寝帐,貌似是说正是你莫贺咄设有事禀告才去的。哪知这不过是你调虎离山之计而已,你将可敦调开,然后潜入可敦寝帐,将那调好的毒倾倒在灯油里,然后再跑回去面见可敦,这也是为什么你的鞋面上沾上的灯油竟然有两层。   当时我发现那些蚂蚁只在你鞋子侧面爬动,却绝不肯往鞋面上跑,我就很奇怪。要知鞋面是软皮所制,沾染的蜜应该更多才是,没道理那些蚂蚁舍弃多的,而只在沾染很少的鞋帮上爬动。当时虽是不解但也未往深里去想,直到前些日子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因你鞋面上所沾的灯油乃是当天投毒时洒落的,有毒啊。”   庄见在山洞里的高台上,侃侃而谈,只把对面的莫贺咄设听的汗如雨下,面色苍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舅哥   “我没有要想害可敦!我没有!那个毒毒不死人的,我问过很多人的,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啊!”山洞中,莫贺咄设已经彻底崩溃,缓缓坐倒,口中不断喃喃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否侧,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看看你那混蛋二哥就应该知道,哼,你以为老子不杀人的吗?”庄见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莫贺咄设满面惊惧,凄惶的看着他,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庄见嘿嘿一笑道:“你可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吗?哼,我既然知道了你买了很多啥蛇毒、蝎子毒的,当然要问明白啊。原来你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方子,炼制的竟是五毒迷心散。那毒可以让人暂时昏迷,不能理事。你用这个法子,自然是想嫁祸给你二哥了。因为只有你二哥才盼望着可敦不能理事,只有可敦不能理事,你二哥才能为所欲为。   这样,所有人都会抵触你二哥。等到你二哥不得众人待见了,你再出面救醒可敦,你就成了部落里的英雄,这样,你接替汗位的事儿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对不对?但是,你当日自己投毒时太仓促了,发觉自己的锦囊不见了,估计是遗落在可敦寝帐里了,但后来找不到,你便大是惊恐,唯恐被人发觉。   只是,你正惶惶不安之时,却没有想到,你那个丧心病狂的二哥,可是真的下手了。等到你发觉可敦命在垂危的时候,你便慌了。因为你知道,如果没了可敦的护持,你很可能就撑不到你二哥倒台。而最可能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你先被你二哥整死或是驱逐出部落。   所以,整个王庭当时最期盼着可敦无恙的,估计也就是你了。等到后来我来了,你发现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所以,你才一个劲儿的对我示好,我说的对不对?我今晚拉你来,刚才又当着你的面儿,逼你二哥自己说出那些事儿,就是想看你反应。哼哼,你果然上套,真的以为这里会有你二哥的把柄,想拿到手里,把他打压下去。嘿,要是你当时未曾拿可敦做文章,我或许还真能帮你一把,但你为了自己王位,竟敢对我大隋公主下手,这是我不能容忍的。现在好了,你们自家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吧,老子懒得掺和。我只收回我该收的账,你们兄弟俩,现在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现在等于回到了同一起跑线,至于最后你们谁能胜出,就看你们自己了。不过嘛……”   庄见一番话说完,莫贺咄设已是再也无言。听他说自己兄弟二人互有把柄,一惊之下,转头看去,果然见俟利弗设已经醒了过来,正自满面怨毒的看着自己和庄见。心中不由的一阵发苦,前面忙活大半天,却是都化作无用功了。不过好在这人明说了不插手自己等人的事儿,倒是让他大松口气儿。要知他对庄见实在是怕到了极点,要是庄见定要插手这事儿,只怕他不用去斗,只吓也吓死了。   正自稍稍放心之余,听他忽然转折顿住,不由的大是紧张,抬头看着庄见,等他下文。庄见忽的面上又恢复那惫赖之色,迈着方步下了台子道:“你这个见证人该承担的见证职责,还是要履行到底滴!要是我拿不到我该得的,可别怪我发飙哈!”   他方才这一大通,都是说的正经事儿,其中极尽圈转诡异之事。众人都是屏气凝息的,以为他还要继续,哪知此人行事素来不按理出牌,这一张口,竟然突然又回到敲诈勒索之事上了,众人不由的都是瞠乎不知所对。莫贺咄设张了张嘴,半响,方才苦笑着点点头应下,话说,他还真是怕这个魔头发飙呢。   这会儿,俟利弗设已是回了魂儿,只是此番受创太重,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恢复的。等到众人将他扶起,动荡之际,不由的嗓子中一呛,噗的一声,吐出口血块来,落到地上啪啪有声,眼见犹自冒着白气儿,竟是结成一个冰疙瘩。众人看得都是不由色变。这位若干年后的处罗可汗,便是因着今日所受之创,导致身体亏损极大,在位不到两年,便告呜呼哀哉了。这些事,却不是庄见等人今日所能想到的。   对于俟利弗设的状况,庄见如同未见,挥挥手,让人架着他,自己当先而行,一路出了山洞。走到洞口,只见满眼阳光刺目,竟是已然将要到午时了。   莫贺咄设闭了闭眼睛,缓和了一下,这才慢慢睁开,看看前面大袖飘飘的庄大少,回想这一晚的际遇,只觉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回头看看那仍是幽暗的山洞,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快步离开,紧紧跟上。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就是打死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众人一路返回,走不多远,就见到前面一队人马驰来,为首之人正是乞客马卡。老远看到庄见紫色衣袍,顿时大喜,忙自高声招呼起来。   两下凑到一处,问起情况这才知晓。原来昨晚几人离开后,众人直闹腾到黎明方才散了。只有冰儿因着庄见早早离席,又想起了可敦的死,心下难以排遣之余,便也回帐歇息了。一早起来来寻庄见,却不见他人,便连罗世信和雄大海也是不见。冰儿顿时急了,连忙去寻萨摩。   萨摩闻听,想及昨晚的情景,不由的暗暗叫苦。那位庄公爷,定然是不忿本朝公主惨死,怕是要生些事端出来。连忙派人去看看二位大设情况,等人回来报说,二位大设均不在自己帐中,亲卫也说自昨晚就未曾归来,萨摩已是连连跺脚。慌不跌的将所有斥候派出,在方圆百里内,展开搜索,定要寻到他们才是。   冰儿不知什么情况,眼见萨摩紧张,也是大为惊慌,只道阿庄哥身有危险,一个劲儿的也要出去寻找,只把个老萨摩缠的头都大了。心话儿,你那位阿庄哥精的跟个啥似的,他只要不给二位大设害了,老头子就谢天谢地了,你居然还担心他有危险。唉,老萨摩长长叹气,却是没法解释。只是说什么,也是不肯放这位特勤再出去乱窜了。这已经少了俩了,这小丫头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那还不得要了老萨摩的命啊。   二人正自纠结中,探马来报,大汗自雁门回来了!众人顿时大喜。冰儿闻听王兄归来,想及可敦身陨,黯然中,只得先随大家一起去迎接始毕。那阿庄哥等人,既有斥候出去寻找了,自己倒也不必非去不可。方才闹着去,也不过是难以安心坐等罢了。   此刻既是王兄回来了,自是先将王兄接回再说了。等到众人接着始毕,将事情从头到尾讲完,始毕已是目眦欲裂,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了。发誓定要血洗铁勒一族,为可敦报仇。及至闻听王庭此次得脱大难,竟是受了大隋忠国公的帮助,不由的一阵发愣,半响方才长长一叹,只说了句:朋友永远是朋友,敌人也永远是敌人。遂令人加紧寻找众人。   庄见听的始毕回来了,心中一愣。暗暗嘀咕,可不知这个啥屎屁的可汗,对自己这个大隋的高官,会不会直接咔嚓了事儿。虽说自己对这王庭有恩,但谁知道那屎屁可汗领不领情呢?心中不由的大是算计,暗自寻思要不要就此一走了之的好。   只是他这正算计着,远处又是一阵的马蹄声响起,抬头看去,只见一队骑士正策马奔来,当先一人,红裙飘飘,不是冰儿却又是谁来。当下,只得叹口气,知道这番就是想溜也是不可能了。当下上前迎着,只说昨晚酒醉走岔了道儿,醒来后,又巧遇俟利弗设昨晚大概是酒醉,竟睡在野外冻伤了,这又救治他才到了这般时辰云云,东扯西拉一通。冰儿只是看他无事,于那旁的枝节根本不甚在意,就此糊弄过去。   众人合成一处,这才往王帐行来。始毕既是回军了,众突厥人自是都出了秘宫所在,就在于都斤山前扎住。几人到了大帐,一路通传进去,不多时,只闻一阵宏亮的大笑声响起,一个甚是粗豪的大汉,已是大步迎出。老远对着庄见抱拳为礼道:“忠国公于我突厥有存续之恩,始毕这里有礼了。”   庄见大吃一惊,实未想到始毕一国之大汗,竟能亲自出来迎接自己,且不说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份面子倒是给的足了。当下,也自翻身下马,眉欢眼笑的抱拳回礼道:“那啥,大汗是吧?何必客气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嘛。这也不知道你们这儿是啥规矩,这按着咱们那边的规矩,我可得称呼你一声大舅哥的,既然如此,这谢不谢,恩不恩的可不就远了吗。”   四下里众人听得他这番言语出口,都是不由一呆。话说这位国公爷实在是太彪悍了!这初次见面,大汗亲自出迎,那是何等的尊荣啊。一般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小心说话的。这位倒好,这方一见面,直接先攀上亲戚了,居然连大舅哥都喊了出来,果然异人异行,不可以常理度之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汗始毕   始毕可汗听到他的称呼,也是不由的一呆,先是面色古怪的转头看看自家妹子,见她双颊晕红,眉目含春,心下明了。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既是如此,咱们也不必多做客套,你这便随我进去叙话吧。”说罢,转头当先而行。   庄见眼见没有自己担心的什么刀斧加身,心下安定。暗暗打定主意,这门亲戚可要一定把他攀实落咯。这样,不管如后什么发展,总是能给自己多一层保护的。   当下,眉花眼笑的紧紧随在始毕身后而进。走到冰儿身侧时,更是直接拉住冰儿小手同行。手指在冰儿手心挠挠,扮个鬼脸逗她。   冰儿给他拉住,只觉手心发痒,又见他一副惫赖模样,不由咯的一声笑出。随即觉得不妥,连忙伸手掩住。二人低声嬉笑着,倒是于这突厥大汗面前毫不拘束。众突厥大将、伯克都是头上搭满了黑线,肚中暗骂这紫衣小子无礼。   始毕在前面听的不由摇头,自己这个妹子本就是个异类,此番眼见这位妹夫,怕也不是个什么按理出牌的主儿。往后,这公婆二人凑到一处,怕是到哪儿哪儿也不会安宁的。   进到始毕的金顶大帐,群臣各自两边排开,各自坐下。庄见也不用别人推让,自顾凑到始毕下首,挨着萨摩挤下。萨摩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这位爷本不能以常理度之,只得往旁边挨了挨,给他空出位来。如此一来,庄见所坐竟是在群臣之首了。   他对王庭有恩,王庭众人又亲眼见过他的武勇,自是不会有什么怨怼。但随着始毕征战回来的突厥大将们,本就多是草原上的青年俊彦,眼见自己心仪的额根特勤与他亲密,便已是嫉妒欲狂,此时又见他无礼,更是个个怒目而视。立于庄见身后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眼见众将面色不善,都是不由的紧张。但偷眼看自家少爷时,见他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只得心中忐忑的小心提防着。   始毕自落座后就观察庄见,眼见他毫不见丝毫惧色,心中也是暗暗点头。听闻此人机变百出,又身兼巨力,今日在自己面前,亦不见半分惶遽失措。嗯,这般人物倒也做的自己妹婿。只可惜他却是个汉人,若是这般人物俱为突厥之士,突厥帝国何愁不兴啊!   他心中感叹,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传令备下宴席,这才转头对庄见道:“本汗听闻萨摩长老说起,此番我突厥王庭幸得你之助,才得以逃过大劫,本汗这里先谢过了!只是本汗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忠国公可能与我分说一下?”   庄见何等机灵,眼见他目光闪烁,话里先把恩情撇到一旁,再来问不明之事,哪会有什么好事问出来。当下,耸耸肩耍赖道:“哦,你想要问什么?那你看哈,我年纪幼小,要是问我知道的,当然没问题,但要是问些我不懂不知的,那我可没办法了。咱提前说下,你可别到时候不高兴,要打要杀的,那你妹子可要做寡妇了。”   帐中众将闻听此人毫无担当,话里怕死之意明白至极,不由的大是鄙视。始毕也是惊诧的看了他一眼,瞥眼再看看坐在他一旁的萨摩,显然是很怀疑萨摩先前所说的话。这小子如此无赖,贪生怕死之至,又怎么会挺身而出,帮着王庭迎难呢?   老萨摩暗暗苦笑,心道,要是谁信他现在这模样,那可要倒大霉了!这小子最喜欢玩的恐怕就是那扮猪吃老虎的把戏了。就单看方才俟利弗设的惨相就知道了,这人岂是真如眼前这般无用?虽说侍卫照着庄见跟冰儿说的那般汇报了,但萨摩是何人,庄见糊弄冰儿可以,在他面前可是绝无可能。再加上眼见莫贺咄设面青唇白的样子,心下哪里还能不知道,肯定是那位国公爷的杰作。   此刻眼见大汗询问的目光看来,急忙暗暗使个眼色,示意始毕不要理会。始毕目中光芒一闪,若有所悟。   回头看着庄见点点头,不置可否。庄见心头一跳,暗暗想道,这个啥的屎屁可汗貌似不大好斗啊,自己可要小心再小心!心中想着,那小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媚起来。估计这个时代,要是有什么评比最佳笑容的比赛,庄大少定然是第一名的不二人选。   始毕也不理他作怪,沉声问道:“你既是大隋的国公,位高而尊,我突厥正与你们皇帝交战之时,何以你这位国公爷却跑到我王庭来了?你又是如何寻到我突厥王庭所在的?”始毕这两个问题问的极是狠辣,语气中已是带着一股森然之气,王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冰儿瞪大了美眸,眼见的形式急转直下,不由的大是焦急。两眼紧张的看着庄见,暗暗祷告他能过得王兄的盘问。   庄见此刻却在肚内暗暗大骂,我你个太阳的!这老小子阴啊!面上好像挺憨厚,心眼儿倒是一点也不少啊。这不问老子帮你们出力,却先问起这个茬儿来,明显是动了疑心啊。老子可要好好想个说辞应对才是,不然只怕离着做肥料的下场就不远了。   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一转,这才正色道:“舅哥大王,你这话问的就多余了吧。既然知道我是大隋的官儿,这个时候来你们王庭,自然是因为你困住了咱们皇帝,我来找你老婆,突厥的可敦,我们的安义公主说情的啊。你看哈,你是突厥的王对吧,可你滴爱人可敦,可也是咱们大隋公主不是。现在突厥和大隋打架,那不就等于是两口子掐架吗?这俗话说的好,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吵闹闹的也就过去了嘛。就因为这,所以我才来的嘛。至于说你们王庭所在,这又有何难?咱们大隋多少商队,整日的跟你们王庭做生意,随便问问也就知道了啊。何况,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冰儿遇险,救了冰儿,再跟她一起过来,那还用费什么事吗?你说对不对?”   他这一番回答,七分真三分假的,当事人沙里巴吉和桑铎俱皆身死,此刻是死无对证了。冰儿也只是知道半路遇到他,被他所救,根本不知道其他事情,自然是没有任何破绽了。至于那来见可敦,是为了施展假命令的计策,而不是什么说情,自然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了。   始毕听他直言是来找可敦求救,面色就是一缓,听他说完后面之事,已是哈哈大笑,左右睥睨,奋然道:“众儿郎,你们可听明白了?那大隋皇帝怕了!竟想通过妇人来救他小命儿了,这大隋还是不可战胜的吗?哼哼,我大突厥汗国立不世之业的机会,便在眼前!等本汗先平定了铁勒的反叛,尔等当随我兵进中原,让大隋皇帝给咱们突厥人牧马!”   他此言说罢,王帐内顿时群情激昂,众突厥大将个个面现潮红,大声呼应。马伽出班大呼道:“伟大的汗王,您是我们的太阳!我们愿意为你去征战,您的马鞭所向,就是我们挥刀的目标,突厥的儿郎们,愿意为您去流血,让所有人在您的战刀下跪倒,在您的马蹄下战栗,请您带着我们去征战吧!”随着他的话语,众大将纷纷跪倒,大声请战。   始毕神采飞扬,霍然站起,左顾右盼之际,不由的踌躇满志,扭头看向庄见大笑道:“国公爷,你们大隋可有我突厥这般勇士?我们有数不清的战马,我们有最勇敢的战士!试问你们那皇帝,可能与本汗争锋?”他此际语音铿锵,豪气飞扬。大帐内众人俱皆振奋,唯有老萨摩和一众长老,面带忧色。相互看看,都是微不可察的轻轻一叹。   庄见看着始毕的得意模样,心中不由暗暗鄙视。你们有战马,有勇士。那又怎样?就你们这点儿人手,等到了咱们汉人的地方,一人一泡老尿就能淹死你们!老杨那乌龟或者真的不是你丫的对手,可你却不知道,回头你的对手可不是那个老乌龟了。一个百年不遇的雄主马上就要出来了,到时候,怕是你个渣连跑的地儿都没了,还争锋?你是真疯吧!   他骨子里实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对外族向来排斥。只不过以他的厚黑观点,这眼前亏是绝对不肯吃的。既然这帮突厥人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他们去闹腾吧,早晚有小李同学出来收拾他们就是。庄大少只管闷声大发财,醉卧美人膝就是。   是以,肚中虽是不屑,面上却是一片赞叹,虽不说话,但那股子敬仰之态,却让始毕大是享受。心中高兴之余,挥手让众将起身,这才对庄见道:“我们突厥人恩怨分明!你们汉家皇帝看我们不起,欺压我们,我们自然以刀箭相对。但你对我突厥有大恩,我们就拿你当兄弟看待。你来了,随时都有美酒肥羊相待!你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去满足!说吧,大隋来的兄弟,你想要什么?我,阿史那·咄吉,突厥的汗王,将全力满足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招揽   突厥王帐内,大汗始毕一言出口,整个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个幸运的小子。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想道:怕是这厮定然要向大汗求娶冰儿特勤了!众突厥汉子都是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冰儿在一旁也是不由的双目放出光芒,只待阿庄哥向王兄求亲。庄见听始毕问自己要什么,不由大喜。只是随即感觉到帐中的气氛不对,目光微扫之际,已是心下了然。   眼珠儿一转,眉花眼笑的对始毕抱拳道:“那啥,舅哥大王啊,你这么直接,让俺很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是吧。你看,冰儿既是和我这关系摆在这儿呢,咱们也不要说什么赐不赐的了。就权当是冰儿的嫁妆好了,也免得传扬到大隋,坏了小弟我清廉的名声。那啥,是不是真的要啥都行啊?”   这厮腆着一张小脸儿,一张嘴,压根不去提什么求亲的话茬儿,那话中之意,却是冰儿已是自己家人了一样。始毕固然听的愕然,帐中众将也是瞠目结舌。这都什么人啊?这无耻也不带这样的啊。你啥都不说,这俺们家特勤,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成了你的人了啊?还有,你听听这厮的称呼,“舅哥大王”!这……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帐中众将只觉一阵的憋屈,恨不得上去直接撕烂了这厮那张可恶的嘴。   始毕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张笑的如同三月桃花开的笑脸,心中不由的泄气。他方才本想等这位国公爷提亲时,出题难为他一下的,哪知人家根本不接茬不说,而且好像这事儿早已是板上钉钉儿,不需要再去讨论了一样,让始毕很有一拳打到空出的感觉。   转头看看自家妹子,却见冰儿小丫头满面幸福之色,小脸儿红红的,两眼波光潋滟的,似欲要滴出水来。一颗心早就跟着眼前这小无赖去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个无赖有没有正式跟自己提亲一说。   始毕大是泄气,半响方才勉强找到个借口,忿然道:“冰儿是我突厥的特勤,跟你们大隋的公主一样,你二人就算再是情投意合,是不是也该让你们皇帝明文来向本汗求亲的啊?总不能就这么随意说定就定了吧?”   庄见满面愕然,诧异道:“我说舅哥大王啊,你这是啥意思啊?难不成你要拆散我们?我跟冰儿好,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儿啊,跟皇帝有屁关系啊?干嘛非要他来求亲?我娶老婆又不是他娶,关他屁事啊!我说大舅哥,你是不是不想给冰儿嫁妆啊?那也没啥,我跟冰儿在一起,看重的是她这个人,就算她一无所有,我也是非她不娶的,有没有嫁妆无所谓的,你不用为难,那赏赐就不用提了,我早说过了,一家人嘛,干嘛整的那么客气啊?你不是也同意这个说法嘛。”   始毕听他这一通说完,险一险没气歪了鼻子。我不想给嫁妆?我堂堂突厥汗国的大可汗,难道连自己妹子出嫁的嫁妆都给不起?这厮说的什么昏话啊?只是听他话语中,对皇帝怎么也是毫没半分敬意,张口他,闭口他的,一点儿也没以前自己所见那些汉人,提起皇帝时的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而且言语间,把皇帝直接和屁连起来用的,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位了吧,始毕很诧异。   微一沉吟,暗思难道此人并不终于汉人朝廷?要是这样,若他能留在我突厥一族,助我攻取天下,倒也是一大助力。   始毕想到这儿,不由面色大见缓和,问道:“本汗见你并不是个迂腐之人,如果本汗要你留在草原助我,你可愿意?若是你能答应,本汗不但将冰儿许了你,并许你俟斤之职。待到我扫平铁勒薛延陀部,你便为薛延陀一部之首,许你叶护之称,你意下如何?”   始毕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众突厥将领嫉妒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冰儿更是双目放光,只盼阿庄哥就此应下才好。要知这俟斤一职实是突厥官爵之首了。除了王族内的特勤等封号外,就要算上这俟斤了。至于那叶护,更是等于一小国国主,相当于汉族皇室内亲王的级别了。这般厚赐,如何不让众突厥将领眼红。   只是他们打算固然是好,却忘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这位庄大少压根儿就不懂突厥官职。别说这突厥官职,就算当日大隋官职也是全然不知所然的。哪里明白这些个什么俟斤、叶护的是什么东东。   所以,便在众人哗然之际,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迟疑的问道:“那啥?四斤?为什么只给四斤的官儿?有五斤十斤的没?四斤貌似不是很重啊?还有,那夜壶又是干啥的?我们那儿这个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说,难道,在这儿,给个夜壶就很尊贵了吗?”   大帐内一片寂静,静的落针可闻。众人此时都是面色古怪的看着庄大少,大伙儿对他实在是已经彻底无语了。   始毕双目呆滞,看着那双求知欲很强的眼睛,只觉得一阵阵的无力袭扰而来。半响,终是长长叹口气,摆手道:“你……你只说,你肯不肯留下就是了,别的也不必再问了,本汗定然亏待不了你就是。”始毕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要再跟这小孩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不用去征战天下,只被这孩子气也气死了。   庄见哦了一声,倒也不去追问,隐隐觉得大概是跟大隋的什么高官儿一个道理了。话说见哥自打上次在大殿上,因为听不懂赐婚圣旨一事儿,已是大丢面子了,这同样的错误可是不能再犯的。听不懂,咱不问就是。庄大少很是自得的想到。   此刻,听闻始毕要自己留下,微微寻思这才道:“这里倒是风光不同的很,而且那于都斤山我很是喜欢,要不,你把那于都斤山给我好不?那里貌似是你管着的对吧?要是你肯把那里给我,那我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这个地方作为个度假的地方也是不错的,但要常住却是不行。那岂不闷也闷死了?我还要到处看看,哪个地方更好玩呢,现在就归隐实在是早了些啊。”庄大少很是有些惋惜的叹气道。   他自怨自艾的说完这一通,始毕已经是连生气都没了力气了。他妈的,我要你留下是帮我打天下的,跟个屁的归隐有啥关系啊?还有,你要啥?要我们的圣山?太阳的,老子把汗位让给你你要不?这小无赖简直就不跟你正理八经说话,始毕大感无趣,心头已是有些不耐了。   便在这时,帐下一人已是再也忍不住了,出班怒喝道:“兀那汉人,我家大汗许你如此丰厚的赏赐,你仍在推三阻四的,好不识抬举!哼,你要想娶走我家特勤,就拿出些真本事来才行,若你能胜得我阿斯兰再说不迟。”   随着话音儿,一个雄壮的大汉已是闪身而出,双目精光闪烁之际,浑身肌肉贲起,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一个人往那一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凛冽的杀气,真好一员猛将。   这阿斯兰乃是军中上将,向来担负突击攻坚之事,勇猛无比。那阿斯兰的意思,在突厥语中,就是像狮子一般勇猛的意思。他向来心慕冰儿,本就对庄见大是敌视,此刻,又见庄见百般装傻,将自家大汗气的无语,登时再也忍不住,遂出来大声向庄见挑战。   帐中气氛随着阿斯兰的挑战,蓦地变得紧张起来。罗世信和雄大海听他对自己少爷不敬,都是大怒,齐齐向庄见请战。   庄见摆摆手,这才歪头看向阿斯兰,他心中早知这事儿怕不是说几句就能搞定的。一番插科打诨之下,就是摸准了这些突厥人好勇斗狠的脾气,欲要激他们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自己此刻身处敌营,要是群殴那铁定是肉包子打狗的局面,但若能单打独斗,自己仗着身怀异宝,虽是不懂武技,但简单的打架却是不惧任何人的。   此时见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心中不由暗喜。看看站在当场的阿斯兰,又回头对着始毕道:“那啥,舅哥大王啊,你的部下要找我打架定输赢呢,按照咱们草原上的规矩,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按胜出者的意愿来办。你可是同意他跟我这般解决吗?他倒是有没资格代表你来跟我一战啊?要是没那资格,这般无趣的打架,我却是懒得应付的。”   这厮一番话刁钻至极,要是始毕说阿斯兰没有资格,不啻于是对阿斯兰最大的侮辱。对于军心士气必然是大大的打击。但要是说有资格,那么只要庄见胜出,则一切都要按照庄见的条件去办了。那却是将所有有利条件全部抛开,二人一番斗智只在瞬间便要有了结果,再也没有兜转的余地了。始毕便在这一刻,被庄见逼入死角,面临着选择。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金帐比斗   阿斯兰听闻庄见问他有没资格,不由的心头大怒,红着眼睛看向始毕。始毕心中思量,终是觉得军心士气才是重要的。自己马上要去征战铁勒,回头还要去讨伐大隋,要是失了猛士之心,那就大事去矣。眼前这个小无赖就算胜了,也不过是给他个虚号,那圣山就在自己草原上,难道他还能搬了去不成?至于自家妹子,眼见早已是心给了人家了,自己拦也是拦不住的,只当成全妹子一番也就是了。而且,有了妹子这一层关系,别的事儿,就容后再图就是,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心中想的虽多,但也不过一转念间的事儿,便将利弊剖析清楚,当下起身大笑道:“好!都是男儿之身,既是大家要以草原规矩解决,倒也是快事一件。阿斯兰,本汗便许你出战,不论胜败,战后,你便升为我亲卫军统领,以资嘉奖!”   阿斯兰大喜,大声应是。庄见冷眼旁观,不由的大是佩服这位大舅哥的手段,如此一来,不但这位阿斯兰对其更是死心塌地,其他大将也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只要全心为了大汗出力,大汗是绝不会吝于封赏的。   眼见阿斯兰已是气凝全身,站在当场冷目看向自己,不由嘻嘻一笑,让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退后,自己施施然而出,站到阿斯兰对面笑道:“屙屎来?唉,这个名字可是古怪的很。好吧,我说屙屎的这位啊,咱们就比上一比。兵刃拳脚随你,不过有一样可要说明白,那就是不能只是把人打倒就算数,一定要对方不能再战了才行,但还不能害了对方性命,咋样,你敢答应不?”   他占便宜惯了,就算口头上讨人家便宜的事儿也是不肯放过,阿斯兰哪知道他龌龊心思,虽然听他叫自己名字叫的奇怪,倒也没去留心,听他说出比斗方法,竟又问出句敢不敢来,不由大怒。冷笑道:“有何不敢,就……”   他这话不等说完,忽的就见对面的这小无赖身子一动,一个拳头已是忽的出现在眼前,毫无防备之下,砰的一声,已是被一拳打在鼻梁骨上。噗通栽倒在地之际,只觉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来,眼泪鼻血已是瞬间流下。   阿斯兰倒在地上,努力的晃晃头,将那股子晕眩平复,不由的已是勃然大怒。这厮!太无耻了!居然偷袭!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只是刚要起身,只听得周围一片声的惊呼声响起。   “啊,小心!”   “快躲!”   “太无耻了!”   “……”   阿斯兰脑中晕眩还没完全消去,反应有些迟钝,只是忽然看到一只大脚丫子,在自己眼前,由小变大。面上一疼之际,已是仰身而倒。   妈的!又被偷袭了!阿斯兰仰躺在地上,已是气的内牛满面了。我不起来了,但我也不认输!看你丫的怎么办!你不是说只打倒人不算的吗?不是不准害人性命的吗?我不起来,不给你机会偷袭,看你怎么办!阿斯兰忿忿的想到。   眼前一暗,阿斯兰大惊,难道倒在地上也不放过?急急的一个翻滚,睁眼看去。却见一张笑脸眉花眼笑的凑在眼前,正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小无赖。   “你可以躺在地上不起来,没关系,但不能超过十下报数。这可不是我规定的哈,国际上都是这么计算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要遵守的。那我现在开始数了啊。一……二……三……”小无赖自说自话的开始报开数了。   “等等!”阿斯兰很悲忿的喊道。   “怎么?你有异议?喂,反对无效的啊。说了又不是只针对你的嘛,好歹你也得有点体育精神好不,认赌服输,这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原则啊。你不会无赖到说自己不是男人吧?”庄大少很是担心的看着他,迟疑的问道。   阿斯兰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开来,这个人简直就是牲口!他不是人!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只想问明白,为何你可以偷袭,而我就不能多躺会儿,这就不是男人了?发指!太发指了!   阿斯兰满面泪水鼻涕的怒视着他,气道:“米森无奇,去让特西喂。”他鼻子被打趴了,牙齿被一脚踢掉一颗,这说话就透着古怪了。原本一句“你真无耻,竟然偷袭我”说出来已是变成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了。   旁边众将此时已是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将庄见隔开,都是指着庄见大骂。可怜的阿斯兰终于找到了组织,不由的更是痛哭流涕。话说自己这亏吃的也太冤枉了,好歹自己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啊。今天给人打成这样,以后很咋混啊。   罗世信和雄大海眼见自家少爷犯了众怒,唯恐他吃亏,急忙上前护住。冰儿却是两边为难,一边是自己心上人,一边是自己族人。而且貌似自己心上人确实是有些无耻鸟,这等手段,就连自己怀中的小狼都貌似和不齿一样,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头埋到自个儿怀中了。   眼见得众将都是怒气勃然,庄大少却依然是不屑的抱手站在一旁,撇着嘴不发一言。冰儿只得无奈的看向自己王兄。   始毕也是满肚子愤怒,这算什么事儿啊。既然要公平决斗,自己这边占着主场之利,都没搞歪的,可这小无赖却偏偏给搞出这么个大乌龙来。这会儿眼见大帐内乱成一团,而那位当事人却只是稳稳的站在一旁,居然还满面的不屑之色。   始毕强忍着怒气,怒喝一声,让众人收声,这才瞪着庄大少问道:“本汗既然准许你们比斗分出胜负,为何你竟然使出如此无赖手段?”   庄大少见始毕发话,这才收了那副气人的架势,大声叫起屈来。“我咋无赖了?这既然准了比斗,那就说明开始了啊。只要最后胜了就是,又没说不准用计。再说他也是经历了战阵的,难道在战阵之上,敌人还会等你完全准备好了,然后等你说开始,再跟你交战吗?正所谓兵不厌诈,我用言语分他心思,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本来就是兵法嘛。你们干嘛对我喊打喊杀的啊?难道输不起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比了。反正在你们地盘上,你们要欺负我这远来的人,硬要拆散我和冰儿,自也由得你们了。”说罢,面上做出甚为悲忿之色,直如将要就义的英雄一般。   众人听得他这番言论,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他说的似是而非,听上去貌似很有道理,但又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偏偏一时间却是找不到哪里不对,不由的一时间都是无言。   始毕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自打回来后,从听闻这个小无赖的名字开始,貌似就没一刻消停的。先是跟自己两个兄弟一起失踪,搞得王庭内鸡飞狗跳的。然后就是报说老二昨晚酒醉冻伤了,刚回来不久,就又昏了过去。再然后,自己见了这小无赖,这东拉西扯的,就没一件事让自己顺顺畅畅的谈完的,每每都是谈不几句,就给噎住了,让他上不上下不下的,极是难受。   此刻,好容易自己也下了决心,将事情简单化,即成全了小妹的心思,也激励了众将的士气,刚要觉得舒心点了,这小无赖又给搞出这么一出来,这会儿他振振有词地说了这么一通,末了,还来了句自己这边要拆散他们,欺负他这远方来的人。他这远方来的人,竟还是自己突厥王庭的恩人。这话要传扬出去,始毕可以预料到,自己定然会成为各部落的谈资笑柄。   始毕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后悲哀的发现,这人,绝对是个魔星!让他留在此处,只怕自己的治地,再也难以有平静的时候了。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打发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想通了这点,始毕可汗终是拭了拭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话说他感觉对付这个小无赖,简直比让他指挥几十万大军还要麻烦。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亲自上阵与人争战,也不愿再跟这个小无赖去纠结什么了。   当下,借着庄大少的言语急急的道:“罢罢罢,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吧。你就是看好了我突厥圣山了吗。也好,本汗就封你为于都斤山特勤,你此刻来我草原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了,本汗就不多留了。至于你和冰儿的婚事,你可随时遣人将媒聘之物送来,接她前去就是。如此,你可满意否?”   帐内众将纷纷不平,只是眼见大汗已是下了旨意,也只得低头忍了。只是想想这小无赖的手段,就不由的都是恨恨不已。   冰儿自是大喜,只是想及阿庄哥要和自己分开一段时间,甚为不舍。一时间,又是盼着他早些回去,遣人来接自己。又是不舍他马上离去,与自己就这么分别。这一刻,小丫头心中纷乱,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了。   庄大少眼见自己诡计得逞,不由大是得意。只是听着始毕封给自己的什么于都斤山特勤,不期然的就想起了那什么基督山伯爵来。再联想到基督山伯爵得到的那些财富,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在这儿勒索到的那些牛羊财物了。当下,眉花眼笑的点头应道:“行行行,没有问题,我这就赶回去,让人来下聘接冰儿过去。不过,那啥,我在这儿的财物,可要先带走的,你们可不能克扣。”   始毕听的一脑门子官司,不知他所说的是什么,及待问起,冰儿一一说完,始毕已是当场石化。   PS:特勤一职,在突厥部族中,向来是封给皇室子弟的尊称。及至后来,五原通守张长逊内附突厥,受封“割利特勤”,则突厥“特勤”一号亦可用于异族矣。本书之所以为庄大少加封于都斤山特勤,盖因后面有李世民称异族之天可汗,庄大少得一异族显爵,亦是题中之意耳,此为笔者之意淫,众位书友不必深究。 第二百二十五章 气派的巴依老爷   莽莽苍苍的勾注山下,雁门关像一只蹲伏的巨兽。附近峰峦错耸,峭壑阴森。南面的五台山高入云霄,滹沱河在脚下从东北向西南流去,蜿蜒如带。   关外的山石上、关头的城垛子上,到处都是一块块暗红色的痕迹,和满目苍夷的坑坑洼洼的城墙,都显示出了这里曾进行过多么惨烈的大战。关外的草丛深处,偶尔还能找到些残矛断戈,散落的箭枝。初冬的晴空中,偶有动身稍迟的南飞大雁,鸣声清亮,穿云而过,更增几分萧瑟。   公元615年,隋大业十一年秋末,在庄见成功的潜入草原,请突厥可敦杨安儿发出的求援令后,又加上淳县李靖等人,按樊子盖等人传出的募兵诏书,各地勤王之军纷纷赶至山西忻口,终是将炀帝成功的自雁门关救出,突厥三十万大军退却。   此时,大战过后的雁门关上,关守郭达和黑熊正立于关上,眺望着远处苍茫的草原。这一役,雁门关五万守军,血战之后,只余一万七千余人,可谓损失惨重。关内呼儿唤爹,哭兄嚎弟之音,终日不绝。   炀帝当日为求存身,曾许下诸多厚赐。然而时至今日,却是连十分之一的奖赏都没给全。关内士卒怨声不断,士气低落。黑熊当日受了庄见嘱托,将庄见行踪转报了李靖后,怎么也不肯就此随着李靖回转大兴,定要在此处等候庄见回转。   郭达知晓他的身份,倒也不敢以下级待他,给他和那五十亲卫单独辟了个院落,让他们住下。黑熊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便每日里伴着郭达巡视城防,也算尽些心力。   二人此刻站在城头,各自满怀心事。郭达是忧虑关内士卒士气,黑熊却是在忧虑自家老大的安危,他远在敌营之中,生死不明,究竟何时才能返回大隋呢。正自默然之际,忽见极远处的草原上,天地交接处腾起一阵的烟尘,隐隐一片喧嚣之声传来。关上随即锣声大震,号角连连。   “敌袭!敌袭!快上城头!快上城头!”随着警示,一阵凄厉的喊声响起,无数的边关士卒,各自操持兵器,分队涌上城来,各按方位站好。巨大的城头弩,在一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吱嘎嘎声中,将弦拉开,巨弩、滚木、礌石一应守城之物俱皆按部就班的一一送上城头。   郭达蹙着眉头,望着远处的尘头,不由的心中疑惑。这次突厥的来袭实是有些突兀,此刻,皇帝早已返驾而回,这雁门所在又是极难攻坚的,突厥人去而复返,究竟何意呢?这与之前他们那种游动战术大不相同,郭达不由的沉思。   旁边黑熊却是目中闪动着火焰,这些突厥兔崽子,真以为咱中原无人不成,上次铩羽而归,这才多久就又敢来触黑熊太爷的霉头,拿着自家老大那句话来说就是,当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紧了紧手中的长刀,黑熊已是准备好要大开杀戒了。   只是令城头上二人大惑不解的是,这会儿突厥兵似是行动极为缓慢,以往这个距离,不过是几息间就会奔近了,但今天却是透着一丝诡异。虽是早早看到了尘头,但这半天了,还是隐约的只闻其声,不见其踪,大是奇怪。   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遂扶着城垛,努力的向前张望着。直到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终是在一片声的羊咩牛哞之声中,看到了对方。只是二人一看之下,却是都不自禁的呆住。城头上所有守卫的边关士卒也是个个瞠目结舌。   但见关下,漫山遍野的都是肥羊犍牛,在几个突厥牧人的驱赶下,直直的迎着关卡而来。那些牛羊怕不有几千只之多,羊群牛群经过之处,自是一片声的喧嚣。   郭达、黑熊二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突厥牧人这是做什么?用牛羊来冲关吗?还是其中隐藏着什么诡计!至于对方是不是犒军的念头,却是想也不会去想。那般念头,估计也就只有庄大少,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有的突发奇想。   正自惊愣中,忽然见满山的牛羊群后,紫影一闪,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已是破空传来:“我靠!太阳的!看好看好,奶奶的,这可都是老子的财产啊!老子当一把巴依老爷容易吗?俟利弗设那小乌龟家里就这么点存底儿了,这一路千里而来的,都已经走失了多少了,唉,我说,你看着点看着点……”   关上二人乍闻这个声音,面上都是同时涌起一片奇异之色。随即,黑熊已是不可遏止的泪流满面,先是低低的喃喃道:“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渐渐的,却是声音越来越高,及至最后,已是嘶声大喊起来。   “老大回来啦!!!!”,喊声回荡在关头,回荡在关内,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霎时间已是连绵成一片。那喊声中竟是带着哭音儿。这个山一般的汉子,这一刻,竟是情不自已了。   “黑熊!奶奶的,你小子嚎个屁啊!赶紧让郭达开门,把老子的牛羊赶进去。要是走丢了一只,你丫晚上就甭想吃上一口肉!”庄大少的笑骂声远远传来,却也是掩藏不住的喜意泻出。   “喏!这就来了!”黑熊大声的应着。旁边郭达也是满面激动之色,不待他说,早已是下令,大开关门,迎接忠国公回来。   黑熊贲过一匹马来,翻身而上,催马就往关下跑去。等的到了关下,眼见一片一片的牛羊不绝而入,老半天终是门口处紫影一闪,庄老大满面贼笑的嘻嘻而进,后面雄大海罗世信二人紧紧相随。   黑熊嗓中呜咽一声,驱马上前,到了庄见近前,翻身下马,跪倒见礼。只是话到嘴边,却是哽咽不能语,蓦地放声大哭起来。   庄见甩蹬下马,一把将他拉起,两手扶着他的双臂,笑骂道:“日你个香蕉巴拉的!嚎什么丧呢!老子还没死!”口中呵斥着,面上却也是不由的激动。   这一趟远去塞外,历时一个多月,间山远隔,来回六千余里。其间,更是几经曲折,不知多少次的经历生死关头。如今能安然返回,乍一见到自己亲近的部下,庄见此刻心中也是不由的心情激荡。   旁边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也是咧着大嘴,上前安慰。黑熊这才惭惭的收了哭声,重新见礼禀道:“回禀老大,属下已传令李靖将军,让他先行回返大兴了。咱们那三千兄弟,因着陛下并无旨意安排,至今仍驻扎在淳县。唯有费青将军追了上去,待请的圣旨再行安置。属下并五十兄弟,此刻俱在此处,恭迎老大。”   庄见点点头,拍拍他肩膀,却将目光看向他身后。黑熊扭头看去,只见郭达已是快步行来,走至近前,躬身拜道:“末将郭达,见过忠国公。此番雁门得以解围,阖关上下能得存活,皆出公爷之手,末将代全关将士百姓,谢过公爷了。”说着,就要大礼参拜下去。   庄见急上前一步扶住,哈哈大笑道:“少来少来,老郭,甭跟咱来这套。你就是磕一百个头,这晚上的好酒也得你管。还有哈,给俺看好了俺的牛羊,可不要让不开眼的小贼给摸了去,不然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小本买卖,概不赊欠。”   郭达一呆,随即摇头苦笑。这位公爷的性子,怕是再过上一百年也是变不了了。当下点头笑道:“公爷就是不说,末将也当安排的。断然不敢少了公爷的好酒就是,只是这菜肴怕是不能太丰,倒要公爷见谅了。”说着,不由的面现忧色。   庄见一呆,看了他一眼笑道:“老郭,我说,你可别我一回来就给我整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哈。老子肩膀窄,担当不了大事儿的。你直接说,咋回事儿,大帽子就不用扣了。能帮咱自然少不了出力,不能帮的,任你说破大天,咱也帮不上。”   郭达摇摇头,苦笑道:“末将哪敢麻烦公爷,只不过是些感叹罢了。来来来,咱们先回府衙安顿下来,等得待会儿坐下来,边吃边说吧。公爷请。”说着,伸手邀庄见先行。   庄见疑惑的看他一眼,不再多问。先将几个突厥牧民唤了过来,俱皆赏了,只让他们带话给始毕和冰儿,报个平安,打发回去。旁边郭达和黑熊听他竟然好似跟突厥可汗极熟悉的样子,不由的暗暗疑惑。庄见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摆摆手,让人牵过马匹来,几人翻身上马,直往府衙驰去。   到得府衙坐定,郭达令人开上酒席。庄见留心看去,果然菜肴甚是简单,不似当日自己刚来时那般模样了。心中疑惑,遂向郭达问起。   郭达放下手中酒樽,先是长长的叹息一声,这才细细讲起。等他说完之后,庄见也是不由的默然不语,久久之后,方才吁出口气来。抬眼出神的看着厅外的天际,心中暗暗寻思:天,怕是快要变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入太原   雁门关关内的府衙大厅上,当庄见听完郭达将事情说完,心中默默算计了下,估计这大隋离着分崩离析已是不远了。   原来,炀帝杨广在雁门被围时,为了激励守关将士稳守待援,曾发明旨喻示关内,道是将士们只要认真守城,皇帝全部重重有赏。守城有功的人,无论平民还是士兵,直接升为六品,赏绸缎一百匹,有功的官员按品级逐级升迁。   这般重赏之下,众官兵都是拼了性命。几次将突厥人击退,又以每日只食一餐,另一餐只喝稀粥,将将的维持住了关内粮草应付十五万大军所需,极为艰难的支撑过了一月之久。等到杨广一走,关内存粮已是全部告罄,只靠附近几个县,每日搜集来的粮食,堪堪度日。这般情形下,又哪来的好菜宴客?   这且不说,当日皇帝金口玉言许下的承诺,哪知道老杨同志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咋的,等到离了雁门之后,竟然全盘推翻了。雁门五万将士,死伤大半,除了发放了抚恤之外,剩余的一万七千多人,给予的奖赏指标不过一千五百个。   而这一千五百个的奖赏,居然也是缺斤少两的。当初承诺的官升六品,直接变为第一次作战建功的升官一级,原先不是军官的此次只能升为从九品的立信尉,累计立三次战功的可以升为从八品,参加作战但没有立功的,累计参加四次战役才能官升一级。   这还不算,最让众官兵纠结的是,皇帝当日许诺的,每人赏绸缎一百匹的承诺居然作废了,一千五百人连个布头都没得到!于是,皇帝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话题,便成了雁门关,百战余生将士们议论的主题,军心大失。   及至民部尚书樊子盖谏言皇帝,应遵喏而赏时,却被老杨同学一句“你欲要收买人心不成?”给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告罪,仓皇退下。如此,再无一人敢进言赏赐一事。至此,朝中民心也失了,渐渐散乱。   庄见不料自己草原一行不过月余,竟然是出了这么多故事。这老杨此刻脑筋貌似已是大不灵光,此番回去应对,实在是难以预料后面之事了,庄见不由的微微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倒是应该在草原上多呆一阵儿,指不定历史有些改变,老李和小李等不及提前发动了,那时候再回来,也可免得去跟老杨那老渣周旋了。   只是随即想到自己当日离开突厥王庭时,除了冰儿甚是不舍,老萨摩微有些黯然外,众多突厥将军伯克和长老,却都是一副欢喜兴奋的表情,就不由的郁闷的挠挠头。   想想自己做的事儿,确实略有些过分,不但把人家二王子搞得缠绵病榻,三王子见了他就哆嗦,暴打人家的领兵大将,勒索人家的朝廷大臣,拐跑了人家的草原之花,讨要人家的圣山做封地。末了临走之际,还狠狠的从人家被害人手中,抢了一大批的牛羊……貌似自己在那儿着实祸害的人家够呛,实在是不大招人家喜欢的。   轻叹口气,晃晃头,将那些有的没的思绪抛开。微一寻思,转头对郭达道:“老郭,这样吧,眼下既是关内口粮紧缺,我便把这些牛羊全部扔这儿,你将这里府库内的银钱打点一下给我就成,多少是个意思。反正我要去追赶皇帝,带着这些牛羊也实在是不太方便,你们这儿呢,有钱也是买不到粮食,这样一交换,咱两方都得利,你看可好?”   郭达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的狂喜,离席对着庄见就是拜倒,口中谢道:“公爷大恩,郭达代阖关上下,给您叩头了!”   庄见摆摆手,愁眉苦脸的道:“唉,你也不用谢了。我只是不忍大家伙儿在这挨饿,看不过眼罢了。想这时候从皇帝那儿要东西,只怕是比登天还难的,谁让我碰上了呢,总不能眼看着你们饿死吧,唉,可怜我这巴依老爷还没做几天,就没了玩头,真是悲哀的很。啊,对了!”   他满面愁苦的絮絮叨叨说着,说到最后,忽的叫了起来,郭达一惊,忙问什么事,却听庄大少急声道:“我带来的那些牛里面,有几头毛皮花里胡哨的,千万不要吃啊,都给我喂好了。奶奶的,那可是宝贝啊。以后万一老子的儿子闺女的,奶水不够,可就要指望着它们了。你可别给我宰咯吃了,不然我跟你没完。”庄大少满面急惶惶的嚷嚷道。   郭达一呆,不知为什么庄公爷如此重视那几头牛,又跟他家儿子闺女扯上什么关系了。只是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头都得了,几头牛有也不多,无也不少,当下点头应了。只叫公爷放心,定当将那几头毛色艳丽的牛照看好了就是。   庄见不放心,又细细嘱咐了要经常牵出去多吃点青草,话说那样出来的奶,才叫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呢。郭达自是一一点头秉遵。   这酒席并不丰盛,几人简单用过,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众人扎束停当,郭达带着一干校尉亲自送庄见下关。众将士昨晚得知国公爷,将自己从草原带来的牛羊都留给了他们,不由的欢声雷动。相比皇帝的吝啬不守信诺,庄公爷这番举动,可谓是雪中送炭了,由不得众将不感激涕零。得知公爷要去追赶皇帝,这才推出几位代表,一起来相送,表示下心意。   庄见带着罗世信、雄大海。黑熊和五十亲卫,便在关下与郭达等人告辞,离别之际,关上鼓号齐鸣,众多兵士默默相望,目送他们离开。摸摸怀中,将雁门关府库内,搜刮一空的几万两钱票,庄公爷大是得意。这厮多会儿肯做吃亏的买卖?此番虽说那些牛羊有些贱卖了,但换回来的人心却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他并无造反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这会儿的做法,一来是确实看不下众人挨饿,二来也只是为了以后自己往来能更顺畅些,走到哪儿,都有人气相帮而已。   等到离了雁门,众人这才齐齐抖开缰绳,纵马直往太原追去。此刻,五十余人俱是好马,所行极速。那匹乌云盖雪,当日因着庄见急着去救杨安儿,亲自给它喂得大蒜水,治好了腹泻,故而对庄见极是亲近。旁人要想靠近,便是一阵的暴躁踢咬,让雄大海不由的大是郁闷。   这牲口当日一副疲软相,任自己牵拉拖带的,这等恢复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可它又怎么知道,救它之人也正是害它之人呢?好在这马本来就是想献给老大的,这会儿虽说有些纠结,倒也没什么失落。庄见虽没有占自己兄弟便宜的心思,但眼见别人骑乘不了,也乐得收下了,只安慰雄大海说,日后定让冰儿走后门,给他再寻匹好马就是,雄大海大喜。   几人一路急赶,不过一天功夫,已是到了太原。李渊闻听庄见回来,忙带着李世民等人亲自迎出,将庄见接到府衙中。庄见让罗世信带着黑熊等人先回自己家去,告知老爹和杨安儿等人一声。自己只带着雄大海随李渊往府衙去做。   到得府衙,李渊安排酒席招待,席上将众人一一引见。席上所坐,赫然都是名人。坐在李渊下首的一人,年约二十四五,甚为英挺。李渊介绍时,对着庄见颔首微笑,极是有礼,待到说起名姓时,庄见不由一惊。这人却正是以后的隐太子李建成。   据后世所传,这李建成实在是个狂悖跋扈之徒,但庄见此刻眼中的建成,交谈之下,却是豁达仁厚,一派淳淳君子之风。庄见心中惊异,不觉对他大有好感,当下也是含笑抱拳见礼。   位于李渊左手边的却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人,一身大红袍服,面貌清矍,器宇轩昂。只是在庄见听了他的姓名后,不由的微微皱眉,这人名唤裴寂。乃是这晋阳宫的副监,一向与李渊交情深厚。但落入了庄大少耳中,肚中却是不由的暗暗嘀咕:太阳的,又是一个姓裴的!由是对其大不感冒,只是微微点头算完。裴寂黯然,却不知自己哪里不受这位国公爷待见。只是要是知道因为这姓氏导致的,会不会郁闷死就未可知了。   除了这二位,再往下,就是李世民了,李世民身边此时坐着一个少年,貌相清奇,表情淡然,隐隐间一股子书卷气满面。介绍时,又让庄见心头一颤,这人原来竟是有唐一朝的最得宠的大臣,长孙无忌。他妹妹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长孙皇后,小字唤作观音婢的。   那观音婢早在大业九年,十三岁时,就已经嫁了李世民为妻。这让庄见对李世民大大的鄙视了一番。猥亵幼女,萝莉控种种名号,在庄大少肚子里,就此给小李同学安上了。   等到众人引荐完毕,这次相对欢饮起来。席上互相说起分别之事,庄见这才知道,原来此次雁门救驾,小李同学亦是参与了的,随着屯卫将军云定兴出战,迭出奇谋,很是露了脸。待到问起庄见,他将自己塞外之行简单说了。这才说起自己追赶圣驾一事,道是明日便要直往大兴赶去。   只是他说完后,厅中诸人都是沉默。庄见一愣,问起缘由,李渊方说出一番话来,只把庄见听的心头一片冰凉。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牢里的人才   大厅中,李渊闻听庄见要往大兴去追杨广,沉默半晌后,才说出一番话来,让庄见心头冰凉之际,不由的在肚中大骂不已。   原来,杨广自雁门脱身之后,急惶惶如丧家之犬,等到了太原,终是大大松了口气儿。此番死里逃生,众臣都是喜气洋洋,但老杨同学却极是消沉。将自己关在屋中,任何人不见,这次虽是短短一个月的围困,却让这位从未遭遇过大挫折的帝王,有了很大的触动。   原来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自己似乎也不是雄才大略,媲美秦皇汉武或许只是一个梦。三征高丽失败,北巡遭遇“雁门之围”,国内民变弹压不住,文武百官人心思动,朝中原本能征善战之将,此时仅剩一个山东的张须陀。当然,还有许多大将,却是他根本看不清,根本不知道的了。   面对着这满目苍夷的朝政,老杨闭关苦思一天,终是悲哀的发现,一切都只是一个可笑的梦,终是一个个美丽的肥皂泡,如今就在这次雁门之围后,开始在他面前,一个个的破灭了。于是,这位前半生有着雄伟抱负的君王,彻底消沉了。   当他第二日走入议事大殿的时候,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精神已是萎靡不振。当众人议论,接下来应该返回都城大兴时,老杨沉默了。那个城市,曾经是他的渴望,承载了多少他的梦想,但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沉重的负担。重的让他根本不愿去面对,所以他沉默了。   殿上众人眼见皇帝不说话,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众臣中,宇文化及却是看透了皇帝的心思,出班奏请皇帝驾临东都洛阳,择机再回大兴,老杨同学终是露出了笑脸。在狠狠驳斥了纳言苏威老头的进言后,立即下旨,起驾东都。   如此一来,庄见此行便只能先往洛阳赶过去,汇报工作了。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家中诸女,以慰相思的打算全盘落空了,这怎么不让庄大少忿忿不已。而且,听说那老渣已是传旨,让文武百官暨后宫嫔妃俱皆移往东都见驾,让庄见心中暗生不妙的感觉。这大隋,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料,是要完蛋了。貌似当年历史课上,讲的就是老杨最后一次巡视不回都城,而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要是真的如此,自己可是要提前安排筹划一番了。   心中正自想着以后的打算,却听李渊问道:“贤侄,当日曾冒犯令尊的那两个重犯,如今依然关押在大牢之中,到不知贤侄究竟想如何处理?此番陛下来此,军国大事急迫,我也未曾来得及呈报,这会儿既是你来了,便拿个主意,我也好斟酌一下。”   庄见闻言一愣,这才记起当日的达奚莫善和那小乌龟裴爽。这厮肚子中正自一肚子火大,向来又喜欢迁怒。此刻听闻这二人在此,登时便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当下嘿嘿笑道:“哦?不想这两尊神还在啊,嘿嘿,那咱这老熟人,可咋也得去探视一番了,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二位了?”   看着他面上那如同恶魔般的笑容,众人都是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李世民最是了解他的性子,心中暗暗叹息,直为大牢中那二位祷告不已。   李渊听闻他要亲自去大牢看看,自是没有异议。眼见他已是没了再喝下去的兴致,便令人撤了酒席,由裴寂领着,往晋阳宫大牢而来。庄见这才知道,这裴寂原来就是个高品阶的牢头罢了。见他言语间,对自己倒是恭敬有礼,不似裴世矩和裴蕴父子那奸猾模样,对他方始有些颜色,到也让裴寂颇是欢喜。   几人进了大牢,庄见不由的微微皱眉。无他,这里面的气味委实太让人难受了的说。霉味、汗臭味、血腥味、脚臭味混杂一起,令人闻之欲呕。整个大牢潮湿阴暗,一排排的木笼里,众多的囚犯面目肮脏,两眼呆滞。   眼见众人进来,有的喃喃自语着,如若无睹。有的蒙头大睡,鼾声如雷,更有甚者,猛地扑到木笼前,大声喊着冤枉,不断告饶,声音凄厉刺耳。自有那领头的狱卒上前呵斥鞭打,将之驱开。   众人均是掩鼻而行,直到进了第二间,里面方始安静些了。裴寂领着众人走到最后一处木笼前,指了指并排的两个牢房,对庄见道:“公爷,这就是了。”   庄见闪目看去,只见牢房内,两个衣衫褴褛之人各自卷缩着,卧在一堆茅草上呼呼大睡。满面俱皆是乱发胡须丛生的,肮脏污秽,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了。只是二人同样的特征就是,都是骨瘦如柴,不肖人形了。   庄见眼见二人惨象,忽的心中没了一丝的兴致,立在牢房外看了几眼,摇摇头转身而行。   李渊心中疑惑,跟上一步问道:“怎么?贤侄可是有什么想法?”   庄见苦笑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轻叹一声道:“他们此刻与死了有什么不同?我要是再去欺负他们,可不是被人笑死了?算了,就这么关着吧,他们能活到几时算几时,皇帝既然没空理他们,那是他们的命数,可不关咱们的事儿了。”   李渊一呆,随即回头看看仍在睡梦中的二人,不由的暗暗叹息。这二人睡得舒服,哪里知道自己就此被判了无期徒刑啊。这位贤侄一句话,只怕这二人一辈子也休想再出的去,终其一生就只能老死于此了。   众人眼见庄见不乐,都是无语,默默而行。只是庄见忽的停住脚步,歪头看向旁边一处牢房。里面正有一个青袍文士面壁而坐,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疏笼的整整齐齐,毫无半分坐牢的颓丧之气。   庄见瞅着眼熟,不由侧身问裴寂道:“裴大人,这位是谁啊?犯了啥事儿了?怎么我看着一点也不像是犯人啊。”   裴寂看了一眼,不由叹口气,目光却是看向李渊。李渊苦笑道:“贤侄可是不认得了?那是太史令庾质庾大人啊。他前次谏言陛下东游北巡一事,此次陛下自雁门被围而回,诏令文武大臣随行。这位庾大人称病不肯前往,就被陛下一怒发到了这里。只是走的时候也未有什么旨意下来,咱们没办法,也只得将他一直关着了。”   庄见啊的一声,想起当日在大兴议政殿上的一幕,点点头,暗暗寻思:这人倒是个有见识的,只可惜遇上老杨那渣,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自己府上倒是一直缺个官家,不如将他弄出来,让他给咱干个官家倒是不错。而且此人当日说话啥的,很有些学问,兴许也能在一些事儿上帮着出出主意。老杨看来是早忘了他了,自己要是不出手,只怕这个人才就要跟那裴爽一样,一直被关成老白脸,死在这儿了。   心中打定主意,忽的转头对着李渊和裴寂一笑,漫声道:“唉,这个大牢里的环境太差,很多人关进来,因为水土不服,很快就死翘翘了。那位庾质庾大人死的真可怜啊,你们说是不是?”   李渊和裴寂听他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的都是一呆,没明白他的意思。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却是目中闪过一丝了然。长孙无忌首次抬眼细细打量庄见,目中闪过一丝赞佩之色。李建成见了二人神色,微微一鄂,也是突然明白过来,不由的微微颔首。   李世民眼见自己老爹尚未反应过来,当下上前一步,轻轻扯扯李渊衣袖,低声道:“父亲,既然国公爷说,看到了庾大人死了,那庾大人定然是真的死了。又何必多想?”   李渊被儿子一提醒,不由恍然大悟。惊异的看看庄见,却见这位国公爷正自到处打量着,浑然没一点异色,只是身子却也绝不肯移动半步。心中暗暗苦笑,这位主儿是个人精,看样这事还是需要自己来抗了。   当下拉着裴寂走到哪牢房前,轻轻咳了一声,呼道:“庾大人,庾大人。”   牢房中,庾质闻声扭头,见李渊与裴寂站在牢房前,连忙起身拱手,微微一笑道:“哦,竟是二位大人来此,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不知是白绫还是毒酒?只管拿来就是,庾某早知有这一天了。”   李渊看着他,微微摇头。庾质一愣,疑惑的道:“怎么?难道不是?”忽的面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声音有些急迫的问道:“难道……难道是,陛下要赦免庾质了?”   何人能真正做到视死如归?好生恶死,人之皆然。庾质此刻虽知自己实是有些妄想,但仍是抱着极大的期望,只是等他看到李渊仍是微微摇头时,不由的面色一白,随即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杀也不是,赦也不是,二位大人敢莫是来消遣庾某的吗?”   李渊深深的看看他,这才缓缓的低声道:“庾大人,你已经死了!从这一刻起,庾质就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庾质这个人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收个大臣当管家   庾质一呆,随即面上忽的现出骇然之色,紧接着就是一片激动,半响才抑制住情绪,颤声道:“为什么?”   李渊看他一眼,让裴寂将牢房打开,拉着他出来,伸手一指前面站着的庄见,低声道:“因为他!他说庾质已经死了!”   庾质借着牢房内昏黄的灯光看去,只见一个紫衣少年,正自转头看来,满面带笑,一双眼睛却极是灵动,转个不停。   庾质心中一震,顿时满面惊诧。这张脸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人认得,但在大隋的朝堂上,哪个要是不认识这张脸,那他一定是瞎子或者神经不正常的人。忠国公庄公爷!他竟然从塞外回来了!   是的,也只有这位爷,才敢施展这般手段,将钦犯说放就放了。只是貌似这位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儿,这突然给了自己这天大的恩惠,自己孓然一身,身无长物的,又有什么能被他看上呢?   庾质很疑惑,忐忑不安的走到庄见面前,躬身见礼道:“犯官庾质,见过忠国公。只是不知忠国公为何如此?庾某甚是不解,还请公爷明言。否则,庾质宁肯重入囹圄,也不敢受公爷大恩。”   庾质说完,两眼紧紧盯住庄公爷,想要听听他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庄公爷一张嘴,却让庾质同学顿时被雷。   “呵呵,请起请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得先生,如鱼得水耳。”庄大少双目游离,神思不属的说着。面上却是一副贱到了极点的笑容。   庾质张口结舌,浑然不知庄公爷这个一家人的出处在哪儿。那个如鱼得水的评价倒是极高的,但这会儿说来又是怎么个意思?   他却不知庄公爷此刻脑子中,全是意淫着自己如何王八之气一抖,名臣猛将直接翻身拜倒的段子。上次虽说在李靖面前遭遇过一次失败,但那时候,毕竟李靖大小是个官儿,而且是有名的战神,没有忽悠住也是正常。但这会儿,这个庾质同学却是身陷大牢,要是自己不出手,只怕他就此要老死在牢里了。自己这样捞他,又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想着后世书中、小说中的那些桥段,庄大少心情大爽,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对于庾质过来抱拳参见说的什么,全然没有听清,只是下意识的将标准对白直接答出。如何不让庾质瞠乎不知所对呢。   眼见的这位公爷转身要走,庾质不由的大是头疼,自己方才话说得满了,这会儿不明不白的,是跟着走啊还是不走啊。无奈中,只得上前一步拉住庄公爷,再一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庄大少这会才听明白,瞪眼看着庾质,心中不由的大大的不爽。奶奶的!感情又失败了吗?我有何求?难道老子的人品真的就那么差?非要有所求才干好事吗?庄大少满心忿忿。   转头看着庾质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庾质略微一窒,随即咬咬牙点点头,表示庄大少回答正确。庄见顿时满头挂满了黑线,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让跟在一旁的李建成、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不由的肚内暗暗好笑。   喵了个咪的啊!太没面子了!看来老子不给你整点厉害的,还真难收了你这妖孽啊!庄大少忿然想到。随即一整面色,看着他道:“你觉得你对皇帝说的话,是对啊?还是错呢?”   庾质一呆,随即正色道:“庾质一片为国之心,可表天日。就算陛下要取庾质性命,庾质也是如此说。公爷又何必问庾质对错?”   庄见满面深沉的点点头,盯着他眼睛,缓缓的道:“我也认为你是对的!所以,我这么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庾质一呆,果然面上涌起一片激动之色,目中闪过一丝泪光,抿着嘴不再说话,只是躬身一揖到地。庄见肚内大乐,哈哈,成了!香蕉你个巴拉的,非要老子出绝招,这会儿可是老实了吧。   正自得意之余,却听庾质轻声道:“公爷,你能如此理解庾质,庾质很是感动,不过,您还没说到底要庾质做什么啊?总不会是造反吧?要是这样,那庾质还是回去坐牢的好。”   庄大少脚下一个趔趄,险险一头栽倒地上。转身看到庾质平静的看着他,不由的一阵气馁,闷声道:“要你去给我做管家。去不去随你!”说罢,已是怒气冲冲的向外行去。   庾质“哦”了一声,连忙跟上。众人在一旁看的好笑,眼见这二人都已经出了大牢,急忙跟上。庄见走了半天不闻后面声响,只道自己这次是完败了,那庾质看样是不肯跟自己去了。轻叹口气,转身想跟李渊招呼声,自己要先回去了。哪知一回身,却见庾质正自跟在身边,不由吓了一跳,叫道:“我靠,你干吗跟着我?”   庾质微微一笑,躬身道:“公爷,您既要小的当管家。那我自然是要跟着你了。怎么,难道公爷反悔了?若是如此,那我便再回去就是。”   庄见一呆,连忙伸手拉住,才要说几句回转的话,忽然发现庾质眼内满是笑意,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了。这庾质果然是个人才。竟是早已看清自己要用他,这才挤兑着,非要自己说明。主仆二人一时间相对而笑,俨然如有默契。   庄见即得了庾质,心中舒畅,当下回到前堂,与李渊告别。拉着雄大海和庾质上马,直往自己家中奔去。   到了府前,甩鞍下马,方跨入门中,就见罗世信和小棒槌二人正相对坐在门房里。罗世信手里掐着一个,裹着肉的白面卷子,一边往嘴里胡吃海塞,一边眉飞色舞的对小棒槌吹牛。讲的却正是庄大少被冰儿修理的一节,把个小棒槌听的一愣一愣的。暗暗寻思,那位未来的少奶奶,不知是什么神仙下凡,竟能降得住少爷那般人物。   正自听的过瘾处,忽见门前一暗,少爷已是一步踏了进来。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小罗同学却是口中塞着一口大肉,当场呆住,面色惨白。   “大海,给我看好了这丫的,今晚不准他吃肉!”庄大少恨恨的说完,又瞪了小棒槌一眼。这才在小罗同学无限哀怨的目光中,回身拉着庾质往院里走去。   庄见压抑着对杨安儿和彩荷的思念,先领着庾质拜见老爹,将庾质给老爹介绍一番,让二人聊着,又让跟在身后而来的小棒槌,去给庾质安排住处,这才向后院跑去。走到后院院门处,就见两个窈窕的身影,倚门而望。两张芙蓉玉面上,满是无尽的相思与爱恋。庄见心头一颤,脚下已是快步迎上……   当晚,庄府内大排筵席,庄见将众人全部请到一起,众人欢声畅饮。杨安儿和彩荷二女都是眉眼含春,慵懒的随在庄大少的身边。爱郎回来的一番恩爱,让她们用了两层粉,都未能掩住那雨露后的春色。   等到月上中天,众人才尽欢而散。庄见遂将几个主要的头领一起叫到书房,细细商议。最终定下,让雄大海和黑熊带上那五十亲卫,保护庾质往草原再走一趟,将冰儿接回来。庄见自是备下了厚厚一份聘礼,让众人带着。嘱咐他们,将人接回来后,就在太原府等着就行。让雄大海自己往大兴去寻自己汇合,那边家中也是需要做些安排了。他自带着罗世信,仍是去追皇帝杨广,一来汇报此行情况,二来好歹也要去看个明白,到底那老渣是个什么打算,自己也好有个防备。更要想办法,寻个由头溜回来才是。否则,等到老杨一旦往江都去了,则大事休矣。   诸事安排妥当,众人这才散了。庄见回了后房,当晚自然又是一番云雨,彩荷是久旷之身,杨安儿却是新婚小别。尤其杨安儿,回了汉家地方,又没了种种牵绊,自是放了开来,极尽痴缠,其中旖旎处,不必细表。   第二日,辞别老父和两个娇妻,带着罗世信一路往洛阳而去。自太原出来两条路,一路往西,便是他们来时的道路,需经西河、临汾、绛、河东诸郡直通大兴。另一条路便是直往南下,经上党、长平、河内三郡,穿越北邙而直抵东都洛阳。   这洛阳宫乃是大业元年而建,其时并不叫洛阳宫,而是称作紫薇城。实为全国政治、经济中心,同时也是东南通江都、太湖、浙江,东北通山东、涿郡,西通关中长安的大运河交通中心。   这一日,庄见二人已是穿出了北邙山,遥遥望去,已是能看到紫薇城最上端的紫薇阁了。金黄色的琉璃瓦映日灿灿,金碧辉煌。   庄见尚是首次来到这东都洛阳,远远看到那巨大的城阙,不由的咋舌不已。肚内暗骂杨广果然是败家子。这宫城建的如此壮丽,可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让庄大少颇是心疼。   二人策马疾驰,自北面宝成门而入,直进紫薇城。及至到了内城门,守城士卒看见一匹神骏至极的马上,一个少年官员,一身的紫袍金带,满面贼忒嘻嘻的,不由的揉揉眼睛再看。等到看清后,不由的大惊出声,随即便是转身喊了起来:“庄公爷回来了!!庄公爷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颓废的皇帝   要知皇帝已是不知多少次的,问起过这位公爷的行踪了。随着皇帝北巡的皇城士卒,更是知道,此番若不是这位公爷孤身杀出,直往塞外用计调开突厥大军,怕是自己等人早化作雁门关外的一堆黄土了。故而,此番见这位公爷回转,其兴奋激动之情,丝毫不下于当日逃离雁门时的心情。   庄见在宫门外等了不久,就见黄门大开,小太监德全已是跟头把式的跑了出来,满面的激动之色。老远就施礼哭道:“郡马爷,果真是您。呜呜,小的日夜为您求神,感谢老天保佑,您终是无恙返回了。快快,快随小的去见陛下吧。陛下不知念叨了您老几回了都。每次都是叹息,说此番若不是您,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德全迎着庄见,絮絮叨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个没完,庄见见他性情流露,也是感动,微微拍拍他肩头,笑嘻嘻的道:“哭的什么劲儿,咱是金刚命,神不敢收,鬼不敢近。得了,走吧,先去见过陛下。你好好引着路,这儿我可是头回来,太阳的,这里咋感觉比大兴还大呢。”   德全抹了把眼泪,喜孜孜的哎了一声,这才转身在前引着,一路往里行去。有那原本驻扎在皇宫的侍卫,眼见平日一副死人脸的德公公,今日竟然眉花眼笑的一幅谄媚之态,再看到庄大少竟然很随意的拍着他的肩头,都是不由的眼珠子掉了一地,纷纷向随着皇帝回返的士卒打听,这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那些士卒闻听问起庄公爷,登时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什么雁门关头霸王勺挡箭,单骑闯敌营,千里求援等等,只把庄见说的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不知演变出多少个版本。至于那所谓的霸王勺,却是见庄公爷当日手拿的兵器黑沉沉的,如同霸王所用的大戟一般,只是样子是个铁勺,便直接叫做霸王勺了。   庄见一路随着德全而进,放眼打量四下景致。但见殿、台、馆、阁数十所。殿堂相峙,楼台林立。高低相间,沿皇城中轴线两边展开,次序井然,错落有致。正门上两个斗大的大字,写的是“则天”二字。庄见心头一凛,不由的心中嘀咕,建这宫殿的,莫不是位穿越来的人,知道后面要出个女皇帝,提前把这个彪悍的名字给搞了出来?   抬头打量间,却见那门极为崇宏。门做三重,建于长达百多米的台基上。门上飞观相夹,观有二重,上重为紫微观,左右连阙高达三十多米。人站在下面仰望,不由的顿生渺小之感。   过了则天门,又是两道大门,分别是永泰门和乾元门。随后就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展现,正是乾阳殿。大殿居于三层台基之上,九间九檩的三层重檐楼阁,前面一排是八根浮雕着腾云起雾造型的盘龙金柱,每根两人难以合围。红墙黄瓦、飞檐排角、雕梁画栋、透花棂窗,真是神功鬼斧,光怪陆离。前面平台上摆着不少鎏金铸造的飞龙、彩凤、麒麟、雄狮,使整个乾阳殿呈现出一派雄伟壮丽的景象。   到了殿门,庄见脚下一顿,不知是要等通报还是咋的,却见德全脚下不停,并不进大殿,而是向后绕去。庄见急忙跟上,问起来才知道,皇帝已经很少上朝了,现在一般不是在紫薇阁上,就是在后面的寝宫的登春阁上召见大臣。现下两人正是往登春阁而去。   绕过大殿走不多远,一座美轮美奂的建筑便呈现眼前,正是炀帝的寝宫。到了门口,德全方才躬身请庄见稍后,自己小跑进去通报。不多时,就听里面一片声的喊道:“快快!快让他进来!”随即就见德全一路跑出来,请庄见入内。   庄见一踏入阁内,就觉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外面虽已经是寒意森森,但这登春阁内,却是因为燃着几个巨大的火盆,而变得如同暖春。   这老渣可真会享受!庄见心中嘀咕着,这才抬头看去。只是一看之下,却不由的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炀帝此刻只着春衫,斜斜依卧在一张软塌之上,数个衣衫单薄的绝色少女团团围着,个个轻纱附体,灯光掩映之下,酥胸粉腿,雪股玉肌,一片春光无限。以前见杨广时,老杨总是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每每都是眉峰微锁,似是总在思考着什么,极为端庄肃严,何曾有过今日这般景象。   老杨面色苍白,面颊上带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两颊陷落。只是那双鹰目,却是更加的犀利,看人之时,给人一种攫取的感觉。此刻,见庄见进来傻呆呆的模样,目光中大见柔和之色,抬手招招,笑道:“小见仁,你终是回来了。很好,你很好,朕心甚慰。怎么傻在那儿了,来来来,近前来,给朕说说,这一趟塞外之行可还顺利?”   庄见闻听杨广说话,这才反应过来。紧忙上前几步,跪倒磕头,假哭道:“皇上啊,臣可是想死你了,呜呜,您老人家如今可是瘦了好多啊。太阳的!光禄寺这帮子王八蛋是怎么伺候您的,臣要去宰了他们。呜呜。”   他边哭边骂,言语粗鄙。旁边众多姬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平日见惯了大臣们在杨广面前战战兢兢的,哪里见过这般人物,在御前竟敢破口大骂的。眼见杨广不但毫无愠色,反而满面欣慰之色,不由的都是好奇的打量着下面这个少年。   杨广轻轻叹口气,叹道:“爱卿起来吧。也便只有你尚挂记着朕的身子。行了,起来坐下说话吧。给朕说说你这趟塞外的事儿吧,朕想听听。”   庄见眼见老杨此刻直如个垂暮老人,再也没了初见时的那个神采飞扬的景象,心中忽然有些难过。怔怔的看看他,谢恩起来,在德全搬来的一个胡登上坐下,这才将自己在草原上的一番际遇细细说了一遍。当然于那杨安儿一节,自是大力施展春秋刀法,删减干净。   杨广静静的听着,听到他说起草原人的彪悍,面色不由的极是阴沉,只是最终也只是默默点头罢了。并未向以前那般,显露不屑或是好战的模样。等到庄见讲完,杨广叹息一声道:“此番可是辛苦你了。此次朕能得以全身而退,卿家与安义皇妹当居首功,唉,只可惜了朕那皇妹,竟是陨落异国他乡。”说罢,极是黯然。   庄见闻听他听完,只是口头抚慰,竟是提都没提给自己点赏赐啥的,心中不由大骂:渣!太渣了!奶奶的,老子拼死拼活的跑了这么一大趟,丫的也不说再赏咱几样宝贝,就连银钱官职也不见你个老渣给老子一星半点儿的,真是抠门到了极点了。哼,看老子以后还给你卖命不!   他心中恼怒,面上却是绝无半分异样。嘴上更是连声谦逊道:“臣不过是跑跑腿儿,没啥功劳,这全赖皇上您坐在帐篷里指挥,赢在了千里之外。要是没有皇上您的高瞻远瞩,臣哪能得有寸功啊。”   杨广已是许久没有听到如此舒心的马屁了,面上不由的喜开了颜色。听到他那什么坐在帐篷里指挥啥的,不由的莞尔,笑骂道:“你便还是如此不学无术,那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什么坐在帐篷里指挥啊?你可是走了趟草原,看多了帐篷看的吗?哈哈……”   杨广哈哈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忽的戛然顿住,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挥手将众姬人喝退,自己却在那儿怔怔不语。   庄见心中忐忑,不知这老神经又在发哪门子疯病。哎呀,莫不是提起草原,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败绩,惹得这老渣不爽了?太阳的啊!这老渣不会因为这个发飙吧,不行,得赶紧想办法!   他心里时刻提防着杨广发神经,对于杨广的表情就愈发的留心了起来。正自转着眼珠子想办法时,却听杨广忽然长叹一声,轻轻的道:“爱卿啊,朕当真像你说的那么高瞻远瞩吗?真的有那么睿智吗?”   庄见正满脑子转着怎么忽悠老皇帝呢,这乍闻皇帝的问话,神思不属下随口就溜达出了一句:“睿智你个头睿……啊,您头脑聪慧,自然是睿智了,嗯嗯,睿智很!那是相当的睿,相当的智啊!”庄大少不自禁的伸手摸摸头上冷汗。奶奶的,差点就说了实话。   杨广转头看看他,目中射出奇光,缓缓摇头道:“小见仁,你又何必口是心非。朕从未跟人说起这些,你身为朕的侄女婿,又向来最懂朕,难道你也不愿跟朕说点实话吗?”   他语音低沉,似是有些无限的落寞,无限的孤寂。庄见不由的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只觉此刻的杨广,跟以前大是不同。不再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更像个孱弱的老人,心中对他忽的有些可怜。这个皇帝看着风光的很,其实却很孤单,他一生中,每一言每一行,都在和人斗,都藏着机锋。其实他内心也是渴望能有个人交流的。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了解,无什么杨广对他,总比对别人好些了。实在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又不学无术,在杨广心中,其实自己一直就是个孩童,一个没有野心的孩子,对他构不成威胁。自己无形中,便成了杨广潜意识中,一个虚构的,可以倾诉对象的影子了。   此刻,听到杨广问的这话,庄见第一次有些沉默了。杨广凄苦一笑,又道:“朕若是真的高瞻远瞩,怎会中了突厥贼子的偷袭,怎会平复不了天下此起彼伏的叛乱。嘿,对于朕此次来洛阳,你有没有听到下面人怎么说?他们可都说朕睿智吗?”   庄见愣愣的看着杨广,心中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这老渣干啥呢这是,要开展自我批评吗?那也别跟老子这儿扯啊!太阳你个老母的,这不是拿老子放火上烤吗?   庄见有心继续编瞎话糊弄他,只是看着他那苍白孤寂的面孔,实在是狠不下心了。半响只得苦笑着,做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道:“那啥,咳咳,皇上啊,这事儿吧,呃,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您那啥,要不,您大度些,随了他们一次?就算体现下那个什么如流的风度啊。”他口中吞吞吐吐的,终是说了实话,未能如以前那般胡说八道下去。   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盆中的火炭,烧的哔哔碌碌的声音。杨广默默的看着他,久久未发一言。   就在庄见心中大是紧张之际,杨广又缓缓回过身子,嘴中似是回答他,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大兴!嘿,大兴!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大兴给朕的压力有多大?朕自十三岁得封晋王,就离开了大兴,从此,这个城市就一直是在朕的梦中出现而已。当朕镇守江都时,大兴对朕而言就是父皇居住的地方,是勒在朕脖颈上的一根绳索。每逢听到有使臣从大兴来,朕都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可以趁机在使臣面前好好表现,可以博得父皇的欢心;忐忑的是,不知道使臣这次传达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那种煎熬,你们又怎会明白?就这样,朕度过了十年镇守江都的生活,十年啊!从那时起,朕就觉得,大兴,不是朕的地方。此刻,坐镇大兴确是重要的,朕又何尝不知?但朕真的好累了。朕修了大运河,朕打败了契丹,打败了吐谷浑,平了高句丽,朕做的够了!朕想回家,朕的家不是大兴,朕的家在江都,那里,才是朕的地方,朕要回去好好歇歇,好好歇歇了。”   杨广喃喃自语着,双目有些呆滞,也不理庄见,边说边往后边缓缓而去,脚下竟是有些踉跄。德全急忙抢上前扶住,悄悄对着庄见打个眼色,搀扶着杨广离去。   庄见坐在那儿,耳中听着他的声音,只觉的飘飘忽忽的,似乎不是他口中说出的,而是自天际飘飘渺渺传来的。厅中灯火摇曳之下,映着他一头半白半黑的头发,衬得他的背影,愈发显出一份颓废来。   良久,庄见才叹了口气,眼见屋内只剩下自己,不由微微摇头。任他怎么聪慧机灵,也不曾想到,这次见杨广竟是这么一个场面。   起身走出登春阁,只觉得似是有些昏暗。抬头看去,只见原本来时还是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暗了起来,天地间忽然刮起了风,呜呜咽咽间,似是也在咏叹着什么。   是叹息一个灵魂的沉沦?还是哀叹一个朝代的衰落?庄见不知道。他只知道,杨广,完了!以前那个雄心壮志,敢为天下先的,锐意进取的君王已经死去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一个只想着逃避,只想着躲起来的可怜虫而已。   历史,再一次以他巨大的车轮,疯狂的碾碎了一切,按着既定的轨道,呼啸而过…… 第二百三十章 倒霉的宇文兄弟   庄见出的紫微宫,罗世信牵来乌云盖雪,二人上马自往驿站歇下。庄见一路皱眉沉思,如今杨广这幅模样,根本就不想再去管理朝政,可见大隋崩塌已是就在眼前的事儿了。   刚才听他的口气,他竟是要往江都躲去,要是真的如此,就连庄见这等不懂军事朝政的人都明白,江都偏在一隅,绝对不适合作为管理全国的中枢所在。只怕,老杨此刻一走,再要回大兴或是洛阳,就千难万难了。   老子可不能做历史的牺牲品!庄见暗暗对自己道。自己可要想办法,想办法回到大兴去,将一家老小先移到太原去。按照历史走向,日后定是老李和小李父子得了天下,而且与自己关系大好,太原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将一家老小都早早移过去,才是完全之策。   现在不知惋儿她们有没有跟来,当日萧嫔虽是答应了自己,但在皇帝的圣旨下,能否想出办法留在大兴,可是个很难靠得住的事儿。而且就算她们留下了,后面大兴将会是个风云变幻之地,她们作为大隋皇族之人,怕是会成为各方势力的目标。自己要在第一时间把握好机会,将她们移出去才是。   照看好萍儿和惋儿姐妹,还有自己那个小弟杨杲,是当日答应了萧嫔的,自然就要做到。而这些,都是需要自己身在大兴的。即使家人先一步去了太原,自己一时半会儿却也是不能离开大兴,这世上除了自己,怕是再也没人,能先知先觉的把握好撤离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庄见歪头对罗世信道:“萝卜,待会儿安顿好后,你出去想办法去和那些宫廷守卫聊聊,查一下萧嫔妃她们,还有我岳父一家有没有跟来洛阳。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   罗世信点头应了。他虽然憨厚,可却不傻。只是跟着少爷日久,那人前扮呆傻,背后当人精的作风,学了个十足十而已。这些事儿让他去做,自是没有问题。   两人寻到驿馆,洗漱完毕,罗世信自己去了。庄见便在房内暗暗打算,左思右想,这盘棋要想做活,只怕最终还是要着落在萧嫔身上。只要她肯按照自己当日所说,不离开大兴,自己就有借口施展手脚了。至于萍儿那处反而好说,毕竟那是自己的媳妇儿,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把他们父女搞出来。   只是,要是萧嫔一旦离开了大兴,那可就要大费一翻手脚了。杨惋儿还好说,大不了自己发了狠,瞅准时机,调人来直接劫走就是。但那杨杲身为皇子,萧嫔又身为皇妃,可不是直接劫走那么容易。这劫一人好说,但要一次劫走三人,那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这种劫人的把戏,也只可一不可再,断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到了傍晚,庄见正自满屋子转悠,仍未想出什么好办法时,罗世信已是回转。庄见急问情况,罗世信将自己打探的消息一说,庄见不由的心花怒放。原来,萧嫔果然按照他的意思,并没来洛阳,只说自己生了重病,走动不得。杨惋儿和杨杲二人,也被萧嫔以母病子女当尽孝身前为由,留在了大兴。非但如此,就是自己那老丈人,也上表说故土难离,不愿离开大兴,杨萍儿自是也留在了那边。   庄见大是欢喜,自己一下午担心的事儿竟是如此迎刃而解。那后面,只要自己想办法回去就行了。当下,着实的夸赞了小罗同学几句,许了诸多的白面卷子和大肉,罗世信大喜。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庄见早早起身,收拾停当,这才往皇宫而来。到得紫薇城,当众多大臣看到这位公爷的时候,心中都是极为复杂的一种感觉。昨日得知了这位公爷回来的消息,众人就是心中一惊。千里兜转,出入敌营,竟然能全身而退,这份本事确是非同小可。此番得救全靠他一人之力,但这番回来,只怕那荣宠更是再也无人敢与争锋了,心中既是感激又是嫉妒。   眼见这厮仍然是一副满面贼笑的无赖模样,却是没有一人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纷纷上前见礼,言辞间自是极尽逢迎之事。   庄见一一抱拳答礼,只是目光溜到大臣中一个身影时,却是不由的一怔,随即满面含笑的凑了过去。众人眼见庄公爷去的方向,都是脖子一缩,赶忙往后躲去。无他,庄公爷现在的目标,正是五贵中的宇文化及,宇文大人。   当日,雁门关上,宇文化及给庄见下套,众大臣都是人精儿,哪能看不出来,此番这位公爷安然返回,若是不找回场子,那可不是他老人家的作风了。众大臣都了解他的秉性,自是离得越远越好,唯恐自己被牵代进去,在这两大BOSS之间,怕是不死都要脱层皮的。   宇文化及自昨日听说这小无赖回来了,就一晚上没睡好觉,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此刻,看他满面坏笑的走来,不由的心头狂跳,勉强做出一副笑容,拱手道:“呵呵,昨晚闻听兄弟凯旋而归,为兄还想去请你来着,只是想想你一路辛苦,怕扰了你休息,这才没有成行。今日得见,实是不胜之喜。啊,呵呵,呵呵。”宇文化及干笑着,连连抱拳。   “哦?是吗?当真是这样吗?啊哈哈哈。”庄大少语调怪异的仰天笑道,随即踏前一步,紧紧握住宇文化及的胳膊,两臂微一用力,大笑道:“那啥,我也是很想念宇文兄你呢,啊哈哈,想念很,想念很呐!”   他此时何等的大力,这会儿一发力之下,宇文化及只觉得身上,似是忽的加了一个钢套,随着这小无赖两手的收紧,胸中的气息都已不畅了起来。耳朵中,似是都能听到自己双臂内的骨头,在嘎巴嘎巴的呻吟着。   面青唇白之际,两眼内已是露出极恐惧的神色来,嘴唇发紫的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是偏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便在这时,他身后忽的转出一人,使劲的掰动庄见的手臂,怒喝道:“庄见仁,你想作甚?难道要谋杀朝廷大臣不成?”   庄见闻声一愣,手臂放松,扭头看去,这人一身白衫,面相英俊,只是眉间似是笼着一丝悲苦。此刻满面的忿然,赫然竟是那多日不曾见过的同窗,宇文士及同学。   庄见呵呵一笑,顺势送了手劲。他自然不会在这对宇文化及下杀手,只是借机给他些苦头吃吃罢了。此刻眼见宇文士及突然出现,心中微感奇怪,口中却假作惊喜的道:“啊。竟是宇文学兄!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哈,最近怎么样了?狂犬病还是没有治愈吗?嗯嗯,听你刚才说话就知道了,唉,这个病确实很难好哈,你要多注意保养啊。这天儿渐渐的凉了,可不知对你这病有影响没,唉,可怕可怕。”说着,连连摇头不已,满面的悲悯之色。   宇文士及气的浑身哆嗦,这人当真是自己的魔星,这刚一见面,就又是来欺侮自己,牙尖嘴利的,偏生自己权势不如人家,斗嘴又斗不过,动手更是白给。只是颤抖着指着庄见,满面通红之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宇文化及得兄弟解了围,大大的喘了口气儿,知道这无赖是恨自己当日下套害他,此番是来报复来的,虽是见兄弟被他骂了,却是不敢多言接茬。只是伸手扯住宇文士及衣襟,将他拉向自己身后。兄弟是个纯文人,连他都不如,这要是给那无赖,也借着亲热为由抱上一抱,只怕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旁边虞世基、裴世矩、裴蕴、樊子盖等一起子大臣,眼见庄见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宇文兄弟,心中都是又是快意,又是害怕。躲的远远的,各自假意聊的热乎,生怕被那小无赖惦记上,给自己也来上这么一下。   庄见饶有趣味的看着宇文化及的动作,这老乌龟还是挺爱护自己弟弟的嘛。太阳你个老母的!不过就凭你那身段儿,也敢往老子前面凑合不成?哼,刚才只是开胃菜,老子要是不让你再出点血,怎么对得住你个乌龟当日害老子的人情。   宇文化及眼见这小无赖满面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中发颤,晓得他的脾性,知道要是不拿出点什么来,只怕这厮后面的手段定是层出不穷,如果由得他发招,自己可是难以招架了。   当下,勉力举起胀痛的双臂抱拳笑道:“兄弟好大的手劲,果然不愧为能杀出重围的好汉。哈哈,你与士及也是多日不见了,不如今晚为兄在府上设宴,一来给兄弟你接风洗尘,二来此次为兄等能全身回来,实是受了兄弟的救命之恩啊,就当答谢好了,不知兄弟可能赏光啊。”   他只想着请了这无赖去,无非再多使些银钱塞过去,将此事了解了。却不知庄大少这会儿早不是开始的胃口了,此刻他这一张嘴,可无疑是与虎谋皮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皇宫门前的讹诈   庄见正自琢磨着怎么压榨他,这会儿听闻他竟是自己凑上来,不由一怔,眼珠儿一转,随即便明白了他的心意,肚内不由暗笑。   不说他本就想狠狠的敲诈一番,就算原本没有这个想法,现在人家送上门来,更是不会往外推的。只不过原本没想好要些什么,这会儿却是已然有了目标了。   看着宇文化及陪着小心的笑脸,庄大少先是沉吟一下,方才很是为难的摇摇头道:“哎呀,多谢宇文兄好意了,只是兄弟我千里奔波,这刚刚来到洛阳,可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呢。哪像宇文兄这般大家,在哪个地儿都有大宅产业的。唉,兄弟下朝后,还要去奔走找寻住的地儿呢。啊,要不这样吧,宇文兄呢,也不用那般客气的请我赴什么宴了,不如直接将你那宅子借我住住如何?等到日后我找到住处或是住的腻了,再还与宇文兄就是。你看可好?”   他笑嘻嘻的说着,宇文化及却是听得一阵阵的头晕。不用请你赴宴,直接将宅子借给你住住?你那借是准备借多久啊?只怕是刘备借荆州吧,你借了去,我可没孙权那般心气儿再去跟你讨要啊。还等日后你找到宅子或是住腻了再还我?叉叉你个老母的,你住到我的宅子里后,只怕你是很难再寻到合适的宅子了,至于你什么住腻了,估计你丫这辈子是住不腻的吧。等你还我?只怕我等白了头,就是等到我孙子一辈上也等不到那一天吧。   宇文化及忿忿的想着,看着眼前这张魔鬼般的笑脸,只想上去狠狠的踩上两脚才解恨。只是想及这厮的权势,却是只能当做意淫罢了。看他犹自笑吟吟的等着自己回答,只得苦笑问道:“兄弟这个借,可是太过客气了。只是我这宅子要是借给兄弟你了,那老哥哥我又住哪里去啊?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是有地儿也搬不了啊,不如别做商议可好?”   他明摆着是推脱之语,哪知庄大少却是早已为他打算好了。眉花眼笑的道:“好办好办,好办至极。你们要是没地儿去呢,可以先到驿馆住下啊,那边反正也是不要花钱的嘛对不。其实呢,我这也是为老哥哥你着想的。你想啊,这要是我晚上去了你那儿赴宴,这心里总惦记着没地儿住,那肯定心情不好。这心情一不好呢,面上难免会不高兴,这一不高兴了呢,难免就会记起很多以前遗忘掉的事儿,比如什么歌姬啊,什么舞女啊之类的。这一旦记起来了,哪天要是一不小心泄露出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这且不说,我一不高兴,老哥哥肯定会关心小弟,问起来的对吧。那你要是一问,兄弟与你情同手足,自然不会瞒着你嘛,对不?那跟你说了小弟的困境,你这做哥哥的肯定会帮兄弟去谋划的,等你找到了合适的地儿,以老哥哥你这般豪爽仗义的性子,那肯定是先付上钱,然后再转增给兄弟的对不?唉,你不必否认,你的脾气我还能不了解吗?这样说起来,老哥哥既是要给兄弟一座宅子暂住,那又何必费那么多事,兜转这么大一个圈子呢?反正早给也是给,晚给也是给,那就不如现在直接把你的旧宅子给我,兄弟我呢,也不挑,将就着住下就行。老哥哥你找到新宅子后,买下直接自己搬进去就好,这样岂不是省了老大的事儿了?你说我说的对不?”   庄大少言笑晏晏,很有耐心的解释着。却听得旁边众大臣那边,接连响起几声倒地之音。这般直接向人勒索田宅产业的,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有条有理的,怕是满大隋也就庄公爷,蝎子拉屎这独一份了。至于前面说的什么歌姬、舞女的,却是完全的不知所云了。   但他们听不懂,可不代表宇文化及听不懂。眼见着这厮洋洋洒洒这一大通不说,竟然还将当初红拂之事拿出来威胁自己,不由气的面色铁青。不说当日这厮曾信誓旦旦的答应了,那事儿只当未发生过的。就说现在,据自己了解,那女子已是成了这厮的侍妾了好不好。这会儿要是捅了出去,传到皇帝耳中,一查下来,这厮胡言乱语一通,说是当日自己送给他的,那还不要了自己一门老小的命啊。   这且不说,听听这厮都是些什么逻辑啊?自己凭什么一听你没地儿住,就要给你去张罗买宅子啊?老子欠你的吗?还什么你了解我的脾气,什么豪爽仗义!那你丫咋就不能仗义一回啊?我你大爷的!我那是旧宅子,你不挑?我那宅子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好不好,你丫个无赖你挑的出毛病吗?混账东西,我自己有家,却要我去住驿馆,给你倒地儿,我凭什么啊我?   宇文化及心中的愤怒委屈,此刻简直如同长江大河决堤一般,汹涌喷薄。听着这小无赖侃侃而谈,给自己安排的那个到位啊,简直就是个优秀的策划员嘛。面上一套一套的,俱皆貌似是为自己打算,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霸占自己的房产!   宇文化及很愤怒,只可惜不管他如何愤怒,那愤怒之情如何喷薄,这会儿却是也只得暂时压着。且不说这个小无赖的权势自己惹不起,但就那个把柄在人家手里,自己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这要惹恼了这无赖,谁知道他会不会舍弃了那个小妾,就此把自己给害了啊?   此时此刻,宇文化及对当初自己在雁门关上的一时冲动,当真是大大的后悔了。眼见着这个无赖双目放光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一阵的无力。一边使劲的按着自己兄弟,不让他冲动,一边努力做出个笑脸,赔笑道:“兄弟,难为你为哥哥想的这么周到。不过眼下却又一桩难处,实在是不能这么办啊。你也看到了,士及今日在此,就是因为他乃是随着家父一起过来的。当日,家父与兄弟合力对付无心那个妖僧时,受创太重,一直未能恢复。这几日,伤势复发,身子极是虚弱,怕是不知还能有几日停留。此番正在为兄家中静养,不能移动。兄弟既是此地没有产业,少了落足之处,你看不如这样吧。小兄那个房产,只当为兄暂时借住,等的老父安置好了,再倒给兄弟就是。为兄在城南那儿,还有处园子,虽是不如这老宅宽敞,但也绝对称的上雅致,便在这洛阳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地儿。兄弟可否先将就着往那处稍歇?若是兄弟喜欢,也不必说什么借不借的,咱们自家兄弟,就送与了兄弟就是,你看如此可好?”   宇文化及心头滴着血,陪尽了笑脸,小心商量着。直把周围的众大臣看的瞠目结舌,那看向庄见的目光,便如同见了魔鬼一般。   庄大少听了宇文化及一番话,面上现出踌躇之色,半响方才极为勉强的道:“啊,原来是这样啊。唉,许国公他老人家的身子,竟是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唉,真是天妒英才啊。也罢,不说咱兄弟间的情分,单只冲着许国公他老人家的金面,那宅子我便送与了老哥哥吧。你们也不用搬了,好生给许国公调养调养,也算小弟尽了一份心意。那处园子嘛,小弟反正也是只身一人儿,没啥,权且凑合着住吧。得了,老哥哥也不必多说什么感激的话了,要是再说,可不是显得咱们之间太生分了不是。啊,不过还有一事儿,兄弟想问问哈,就是那园子里的家什可都齐全?唉,老哥哥你也知道,小弟呢,素来是有些洁癖的,这一些旧的东西,用起来总是有些疑心,睡着也不踏实,可不知能不能换些个新的进去。唉,小弟来的太过仓促,这身上银钱短缺,可是愁杀人了。”   宇文化及浑身抖颤,双手简直就要忍不住抬起来,去直接掐死对面这个无赖了。这是个什么妖孽啊?他还有半点羞耻之心没?自己家的宅子,咋就需要他来送给自己啊?怎么说来说去,好像不是他没地儿住,好像是自己没地儿住一样啊?还要自己不用跟他说感谢了。我感谢你什么啊?感谢你欺负我,敲诈我,勒索我吗?发指!太发指了啊!   你旧东西用不惯?用不惯关老子屁事啊?用不惯你他妈的全扔大街上去!你跟老子说的什么劲儿啊?禽兽!强盗!没有廉耻心的败类!生孩子没屁眼的恶徒!瘪三!杂种!猪猡!宇文化及心中一时间,不知涌上来多少词汇,仍是觉得实在难以形容对面这无赖于万一。   哆嗦着中,呼吸如拉风匣般呼呼喘着,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愤怒,抖着道:“新的!都是新的!放心!你放心!”   庄见眼看着这老乌龟头上青筋蹦起,突突的跳着。两只眼睛也是红红的如同个兔子,已是到了极限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眉花眼笑的道:“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那啥,那这事就这么着吧。哎呀,我看老哥哥呼吸不稳,可别是有什么暗疾啊。唉,快快,快去那边坐下休息下吧,这天儿现在变化无常的,可要保重身子才是啊。嗯嗯,要好好保重啊。”嘴里说着,已是背转身,溜溜达达的向一起子大臣走去,再也不理身后的宇文化及了。   宇文化及只觉得头脑中一阵阵的晕眩,手颤足软,眼见着总算将这无赖打发走了,终是支撑不住,在宇文士及的搀扶下,自往一边坐下。   那边众大臣眼见着这一幕,都是不由的心胆皆寒。眼瞅着庄公爷笑眯眯的冲着自己等人走来,一时间,都是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庄公爷的眼神,瞄来瞄去,最后停留在两个人的面上,又绽放出了迷人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两个替死鬼   众大臣顺着庄公爷的眼神瞟去,一看明白,随即三三俩俩的相互扯着,装作不经意的往一边走去。顿时将那两人空了出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尚书左丞裴世矩和御史大夫裴蕴。   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内看到了一丝骇然。有心要避开,却是不敢。裴世矩还好一些,那裴蕴却是被庄见握着大把柄的,如何敢得罪这个煞星。   看着庄大少笑眯眯的走到近前,裴蕴已是腿肚子转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裴世矩勉强一笑,抱拳道:“呵呵,听闻公爷千里求援,救驾于雁门关头,世矩虽身在后方,也是钦服不已。此番想必圣上定然会有天大的赏赐,公爷再进一步指日可待,世矩这里先提前恭喜了。”   庄见笑眯眯的看着他,连连点头,只是一开口却让裴世矩顿时满头冷汗冒了出来。“啊哈哈,世矩大人太客气了,咱此番能有这么好的机会,那还都得感谢世矩大人啊。要是没有世矩大人当年搞那个什么分裂突厥的妙计,又设计宰了突厥的那啥史蜀胡的,突厥怎么可能造反呢?他们要是不造反,怎么会突然发兵偷袭皇上呢。他们不去偷袭皇上吗,咱又怎么有这番功劳呢?哎呀,这说起来,咱可要好好感激感激世矩大人哈。那啥,世矩大人要不再搞个啥妙计,把周边几个异族都再算计一番,让他们都反了得了,这样咱立功的机会也多些。等到咱立了功,绝对不会忘了世矩大人就是,一定好好报答世矩大人,世矩大人,你看如何啊?”庄大少笑眯眯的,很是热切的看着世矩大人说道。   裴世矩听这无赖一番话,竟是将此次皇帝被围困一事的罪责安到了自个儿头上,顿时骇的魂飞魄散。这个帽子可着实太大了!皇帝那儿明显对此次被围心怀耿耿,这要是被这小无赖这么一说,只怕自己立时就是大祸临头的局面了。   裴世矩面青唇白的看着他,满头大汗如雨落下,一边用袖子不断擦拭,一边勉强笑道:“公爷说笑了,公爷说笑了。那突厥向来不服王化,他们造反,与世矩何干。咳咳,公爷这等笑话还是莫要说的好。”   庄见歪头看着他,诧异道:“说笑?怎么会,你看我是那种很清闲的人吗?话说我忙的很,分分钟都是几十万银钱的说,哪里有功夫在这儿跟你说笑啊。我说世矩大人啊,你反正已经做了一次了,就再做几次也无妨啊,你该不是不肯帮忙吧?那我可得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裴世矩心头这个恨啊,这无赖简直就是恶魔再世啊!他这话可让人怎么接啊?那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答应那不是承认,这次的事儿是自己惹出来的吗。要不答应,他说要跟皇帝说道说道,那还能说道出什么好的来?世矩大人是绝不敢,将这位主儿的话,随随便便当笑话听的。   他此刻汗如雨下,手颤足软的僵在了那儿,偷眼见众大臣都躲得远远的,心中才稍稍松口气儿,不然这无赖的话,若被旁人听去,只怕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自己催命的阎王了。只是这会儿,也是口中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满面的苦涩。   旁边的裴蕴听着这厮几句话,就把一宗足以灭门的大罪扣到了裴世矩的头上,心中更是抖颤,只是眼见庄大少似是没再看他,心中抱着侥幸的念头,便要抽身往一边躲去。只是方一动步,就听那无赖嘻嘻笑道:“裴御史,裴大人,你老好啊。你老生了个好儿子啊,本公可是羡慕的紧啊。”   裴蕴身子一晃,险险没一屁股坐到地上。这小无赖看样也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了,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当下努力稳住身子,回头淡然道:“公爷有什么吩咐,但请明言,裴蕴全力去做就是。至于儿子什么的,公爷以后定然多子多孙,又何必说什么羡慕。”   他只当庄见说的,是那曾经被了了害死的儿子。以此提醒自己为要挟,不知又要自己做什么事情。这话中倒也颇是光棍,无非就是你吩咐,我老老实实的听命行动,你老人家也不必吓唬我了的意思。   庄见听他如此说,知道他定然还不知道,他那宝贝儿干的好事。嘿嘿一笑,对他道:“多子多孙吗?唉,要是都像裴爽兄那般,我看倒也不必了。”   裴蕴乍闻他说出裴爽名字,止不住的心头狂跳。自己那儿子当年惹下的,可真真的是谋逆大罪啊,虽然后来皇帝高抬轻落的了结了此事,但这会儿以皇帝的喜怒不定,要是被人再将以前的事儿翻出来,那可不知后果是什么了。   越想越怕之下,简直忍不住要跪下去了。他当年被了了算计,如今年近五十,膝下唯有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裴家可真要绝了后了。看来自己这辈子,是很难逃脱这无赖的魔掌了。为了儿子,只得一次次的给他当枪使了。   正自暗暗叹息之际,却又听庄见淡淡的道:“裴爽兄是裴大人的公子,这势力可是大了去了,竟然连本公的产业都想谋夺,联合当地官儿,抓我家人,欺负我老父,嘿嘿,这等英雄行径,这般有出息的儿子,裴大人啊,咱可是不敢要的。”   庄见这番话一出,裴蕴顿时只觉得头顶上电闪雷轰,天地间一片昏暗了。心中对自己那儿子,此时真是有一种想要捏死他的感觉。小畜生啊!你咋就不知死活,惹到了这个煞星啊!你可知道,你老子我在这魔头面前,都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吗?这下完了,我老裴家的香火啊,这要怎么才能保住啊。   裴蕴此刻不由的双目呆滞,六神无主了。裴世矩这会儿倒是有些缓过气儿来了,眼见庄见对他们二人又是扣帽子,又是恐吓的,却并没要求什么。他心思灵敏,已是隐隐感觉,庄见并不是简单的想勒索财物那么简单了。   当下近前一步,低低的道:“公爷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咱们效力?不妨直言就是,本官与裴御史也非不知好歹之人,自当以公爷马首是瞻就是了。”   裴蕴听的裴世矩这话,也是陡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急切的看着庄见。只要能保住儿子性命,哪怕就是上天入地,自个儿也得去做了。   庄见这才满意的看看二人,笑嘻嘻的道:“二位大人太客气了。咱呢,年纪小,怎敢让二人大人搞什么马首是瞻啊。只是我听说皇帝要让大伙儿尽数都来洛阳,本来呢,这也是好事儿,但小弟这人呢,有个毛病,就是念旧。唉,正所谓故土难离啊。这会儿可实在是头疼的很啊。咱知道二位大人向来足智多谋,可能帮小弟想个法儿啊?”   这厮兜兜转转一大顿,却是想让这两人为自己留在大兴说话而已。裴世矩和裴蕴都是大松了口气儿,心中不由的都是暗骂:就这么点儿破事儿,你个无赖用得着这么吓咱们吗?不知道这人吓人会死人的啊。王八蛋!这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什么玩意儿啊!   二人心中大骂,面上却是连连点头,裴世矩道:“哦,原来是这事儿。嗯,其实大兴乃是皇都,虽说咱们伴驾来了洛阳,但王城不可无人坐镇啊。公爷乃是国之柱石,又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自然应当为君分忧,坐镇王城才是,裴御史,你觉得呢?若是意见一致,你我当一起向陛下进言才是啊。”   裴蕴挑眉通眼之人,哪里能不知其中奥妙,自是频频点头称是。庄见却嘿嘿笑道:“二位大人说的不对,这我不过是个外戚,哪能称的上坐镇呢。若说坐镇嘛,依我看啊,还是应当由皇子来坐镇才是。我听说赵王此刻尚在大兴,何不让赵王就此在大兴监国呢?至于我嘛,既是身兼赵王舍人一职,自然是要留在大兴扶助皇子咯,你们二位觉得对不对呢?”   他此话一出,裴世矩和裴蕴俱皆面色一变,迟疑着不敢接茬。他们都是精于算计之人,对政治何等敏感。自是知道皇帝此番离了都城,后事殊难预料。要是一旦有变,庄见此番的要求,实是有裂土拥立之意。这等事儿,一旦发生,他庄见自是远在大兴,春风得意。但二人身在皇帝身边,这首倡之责可就变成罪魁祸首了,那到时候要面临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二人相互对望一眼,不由都是心头骇然,实未想到这小无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存着这么大的野心。自他们的角度去分析,自然是将庄见的心思往篡逆上想去,哪里知道那厮毫无大志,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小家平安着想的。   只是此刻要待不应,只怕这小无赖立时发难,怕是眼前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倒不如遂了他心意,等到真有那一天来的时候,二人好歹也是先知先觉,自会见机行事就是了,先把眼前之事应付过去才是正经。   二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瞬间便做出了断,对望一眼,同时点头应下。庄见心中大乐,这才与二人细细商议细节。堪堪说完,那紧闭的黄门已是在吱呀呀的刺耳之声中,缓缓打开,转折性的一天,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许国公的最后请求   玉罄鸣响声中,众大臣鱼贯而入。庄大少施施然走在最前列,满面喜笑颜开。只是此刻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不,队伍中便有三人是各自心事,眉宇间一片愁云。   宇文化及是被庄大少一番敲诈,不但心情恶劣,尤其想着那红拂之事,只怕这小无赖一直拿这事要挟自己,那可是一生都逃不出他的魔掌了。暗下心思,要想绝了后患,只怕是要将那女子弄死才行。只是想想那无赖府中之人的身手,不由的又痛苦的晃晃头,这个想法却是有些痴人说梦了。一时间排遣不了,只能暗暗发愁了。   裴世矩和裴蕴二人却是想到那位爷的野心,心头打鼓。想想此番上殿跟皇帝这般说法,之后结局究竟是什么样子?自己的后路又将要如何安排才好?这些问题,也让二人很是纠结。   就在众人各自肚肠中,已是进入了乾阳殿内,两边厢排好位置,这才齐齐向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叩拜请安。   庄见偷眼看去,只见杨广面色萎靡,两眼圈发黑,要是再胖些,便真如同只国宝蹲坐上面了,心下不由暗叹。他站在最前面,鼻子中却是闻到,自上面一阵接一阵的酒气传来,臭烘烘的极是恶心,显然是杨广宿酒未消,也不知昨夜喝成什么样子了,到现在竟都这么大的酒味儿。   此刻杨广强打精神,抬眼扫了下面一眼,这才抬手让众人起身,宣布早朝开始。便在德全刚刚退下,宇文化及已是出班跪倒,满面沉痛的奏道:“启奏陛下,臣之父前日已在臣弟士及的护持下,奉旨到了洛阳。臣弟现今便在殿外侯命交旨。”   杨广面上闪过一丝惊色,疑惑道:“许国公何来如此之速?朕不是说让他养好身体再来见驾的吗?”   宇文化及闻听皇帝问起,不由啜泣道:“非是家父不尊圣意,实在是家父大限将至,若是不趁此时赶来,恐是……恐是再也见不到圣上了。呜呜。”说到这儿,已是禁不住放声大哭。   杨广大惊,霍的坐直身子,急问道:“如何竟会如此?啊,卿之弟随着来了吗?宣!快宣!朕要知道许国公到底如何了。”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德全打个手势。   德全领旨,高声唱宣。不多时,宇文士及一身白袍,迈步上殿,跪倒叩见皇帝。杨广看着下面这个少年,命将头抬起,一看之下,不由的一怔。这少年倒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此刻面色哀戚,脸有衰容。   杨广温言道:“你便是宇文爱卿的弟弟了?你既是扶持许国公来此,许国公身子究竟如何,可曾找御医瞧看,你且细细说来。”   宇文士及领旨泣道:“回禀陛下,家父自当日西山校场回来后,就是时昏时醒,身体每况愈下。御医也已看过,都说怕是撑不过今年了。前些日子,闻听陛下来了洛阳,召集众臣入洛见驾,家父便坚持要即刻来见,只说自己身子已难大好,此番要是不来,只怕再也难以见到陛下了。臣百般劝阻无奈,只得伴随前来。只是自来了洛阳后,家父已是昏去多次,昨夜清醒时说,只怕大限将至了。特令臣今日前来禀奏陛下,特向……特向陛下……辞……辞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杨广满面激动之色,豁然站起,颤声道:“许国公一生为国操劳,多负功绩。今竟到了这般境遇,朕当亲往探之。早朝暂停,众卿且随朕同去探望吧。”说罢,挥手令左右扶起宇文兄弟,自己转身下了玉阶,往后更衣去了。   众大臣齐声领旨,向外走去,相互之间,却是一片声的低低议论不绝,只是却无一人上前慰问宇文兄弟的。   庄见冷眼旁观,不由的暗叹人情冷暖。这些个大臣们自是觉得许国公一旦去了,只怕宇文家再也没了擎天之柱,宇文一族渐渐沉寂乃是必然,对着这么一个即将倒下去的家族,还有什么可需去攀拢的。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两眼闪着莫测的光芒,和兄弟宇文士及并肩而行。紧抿着嘴唇,也是不与旁人说话。   片刻后,杨广常服而出,带着众人径往宇文化及府邸而来。等到进了府中,让众人在外等着,转头看看,却将庄见唤过,道:“当日校场上,唯有卿家与大将军出力最多,这便随朕一起去探望一番,也尽一番同朝之宜吧。”   杨广此言一出,庄见和宇文兄弟俱皆愣住。庄见心中腻歪,本来陪着来了府上,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哪里愿意去多看那个死老头一眼。他自知晓了当日李阀被诛的内幕后,就对这宇文述极为厌恶。   银钱谁都喜欢,但是因为喜欢银钱,居然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利用,害死人家一家人,最后便连自己侄女儿都要杀了灭口的,可是让庄见大为痛恨的行为。再加上跟宇文化及兄弟的恩怨,又哪会愿意来看这老货。   只是此刻眼见皇帝开了口了,虽是百般不愿,也只得悻悻点头领旨。心中却是暗暗诅咒:让那老乌龟早些魂登极乐,早死早了。世间也算除了个祸害!少了个人渣!   他这边肚中骂的恶毒,却不知宇文兄弟肚中也是咒骂不绝,暗思自家老爹一直不好,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这魔星妨的。这到了最后关头,竟还要跟这强盗相处。   只是不管几人肚内如何想,眼下可都要遵旨而行。当下,自有宇文兄弟前面引路,杨广在德全的服侍下,带着庄见跟在后面,直往后院房中行来。   进的房里,触鼻就是一阵浓重的药味。杨广近前,坐于榻边轻轻呼唤。庄见偷眼看去,只见床榻上一个老者仰躺着,白发白须之间,面色泛灰,两颊深陷。若不是早知这人就是宇文述,打死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威风凛凛的柱国大将军。   旁边宇文化及上前,附在宇文述耳边轻轻呼唤,直到喊了许久,才见宇文述眼皮翻动,睁开了一双老眼。瞳仁处已是一片灰色,浑浊不堪。极缓的转动了几下,才看清了面前的皇帝。   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颊上一阵的抽动。死死盯着杨广的面容,嘴唇颤抖着,眼角处已是流下泪来。   杨广也是双目蕴泪,探手拉住宇文述那干枯的手掌,颤声道:“老卿家,朕来看你来了。卿为朕而伤,竟至于此,朕之过也。”说着,泪水已是落了下来。   宇文述双目中露出欣慰之色,反手握住杨广手掌,嘴唇颤动许久,终是出声道:“陛下言重了。能为陛下效命,臣之幸也。臣自少年,便随先皇南征北讨,多受先皇恩德。后来得逢追随陛下,十余年间,北击胡虏,南平诸国。除内患,扫藩王,终得天下一统。以武者言,臣之一生无憾矣。臣本边鄙,少有读书,然蒙两代君王宠幸,盛极一时,为人臣者,更有何求?臣本意当扶保陛下,更创辉煌,使我皇之名永垂史册。奈何天命不允,以致中道颓殂,功未成而身先死,奈何奈何。今老臣欲辞陛下,先行一步。临行之前,尚有一事求肯,唯望陛下看在老臣或有微功份上,予以恩准。”   说到此,已是不由的连连喘息,嘴角有唾涎流下。杨广双目垂泪,亲自取过绢帕给他擦拭,点头道:“卿家有何事,尽管说来,朕无有不准。”   宇文述忽的眼中闪出一抹儿光彩,面颊上也现出一片红潮。艰难的伸手指着宇文化及和士及道:“臣有三子,皆庸碌之才,不敢求陛下厚赐,但望早预藩邸,不使人凌侮,望陛下哀怜之。”说罢,口中呼吸已是难续,面上红潮减退,只有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杨广。   杨广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口中呼道:“卿自安心,朕不忘也!自当使卿子嗣显贵,不逊他人。”   宇文述目露欣然,缓缓松开握着杨广的手掌。双目微动之际,忽的看到立在榻前的庄见,嗓中不由的嗬嗬做声,努力的伸手指向庄见,只是抬至一半,终是颓然落下。口中忽的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全身一挺,目中渐渐失去了光彩,再没了声息。但那目光却是至死瞪着庄见,竟是死不瞑目。   旁边众人眼见宇文述突然死去,登时一片大乱。宇文化及兄弟放声大哭,跪倒于榻前,以额触地不绝。杨广亦是泪如雨下,哀叹不停。   庄见最后被宇文述这一着,只吓得心头砰砰直跳。他平生什么也不怕,却最是怕鬼。此刻眼见宇文述死不瞑目的盯着自己,不由大骇。肚中暗暗打鼓:莫不是这老乌龟,知道我欺负了他家两只小乌龟,临死时却来吓我不成?阿弥那个陀佛啊,西天佛祖、太上老君、三清道尊啊,你们快快将这老鬼魂魄收了去,莫让他来扰我。回头,我定然给你们每人都送上一个大大的肥猪头孝敬。   他自顾胡乱念些佛经驱鬼,许下无数好处给漫天神佛。至于佛祖是不食荤腥一节,却是全然不理的。满屋哭声震天中,一个少年却在默默祈祷,满面虔诚中,带着一丝惊悸…… 第二百三十四章 阻婚   公元615年,大隋大业十一年冬,隋朝许国公、上柱国大将军宇文述亡。比之历史记载,却是整整早了半年。   隋炀帝杨广心伤之余,遂下令罢朝三日,以示哀悼。并追赠宇文述司徒、尚书令、十郡太守,班剑四十人,辒京车,前后部鼓吹,赐谥号曰恭,令尚书左丞、黄门侍郎裴世矩祭以太牢,鸿胪寺监护其丧事。   这三日里,庄见却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驿馆中,也未敢再去急着占人家园子,只让罗世信不停的往各处寺庙中祭拜,多送祭品,惹得罗世信大是奇怪。及至实在忍不住问起,庄大少方紧张兮兮的说了。罗世信听罢,大张着嘴愣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大笑。   便在少爷越来越黑的面色中,这才勉强憋住,回道:“少爷啊,你咋只往坏地方想呢。须知以你在朝中势力,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你呢。就不兴那死鬼宇文述看到了你,想让你多照顾照顾他家儿子啊。以我想来,要是俺爹身子不好,俺定是不会再跟他说些什么在外被人欺负了的事儿,想来宇文化及就是再混蛋,也不能把那些事儿跟他快要死了的老子说吧,既然宇文述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他又何必临死时吓你呢?那可不是逼着你害他儿子嘛。”   庄见猛省。萝卜同学虽是不聪明,但往往愚者千愚,必有一得。他自己欺负的人家狠了,只顾往坏的地方算计,却实是忘了人情间最简单的道理。父母生病之时,单只为其病情担忧焦急还来不及,哪里又会给病中的亲人增加忧虑呢。   想得明白,这才重又欢喜,暗暗算计着什么时候去把那个园子讨了来,只是虽说想的明白,但那拜佛祭祀之事却是不肯停了,只让罗世信仍去做的足了方才放心。   三日后,杨广重新开朝,颁下圣旨,进封宇文化及为右骁卫大将军,掌禁卫骁果兵事,实为皇帝近臣。又启用宇文化及兄弟宇文智及为匠作监少监,掌器械制造、储管之责。及至宇文士及,却是直接进封为四品尚辇局奉御,更是为皇帝身边长随之职。一时间,宇文家三兄弟俱皆得势,朝中哗然。   宇文兄弟自是大喜,宇文智及因在老家守家不在,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便代他叩谢皇恩,众大臣纷纷侧目。只是当炀帝又提出一事,准备给宇文家再进一步的恩宠时,却终是惹得庄大少暴怒了。   原来老杨同志想及宇文述临死时说的,怕自己死后,自己儿子被人欺负,老杨同志便想着给他们按上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见宇文士及年少俊俏,与自己女儿南阳公主杨惋儿年岁相当,便拟让宇文士及尚了惋儿。   这事儿却是戳到了庄大少的逆鳞上,当杨广说完之后,庄大少已是忿然出班,大喝道:“不行!这个不行!”   乾阳殿上,肃穆庄严,皇帝正自安排封赏,庄大少这么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将所有人俱皆惊呆了。等到看明白是这位主儿出来搅局,不由的都是心头起了一丝兴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朝廷中的政治向来就是这样,又有哪个臣子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好的。只是因为自个儿势力不及人家,又不敢违逆皇帝意思,只得暗暗嫉妒罢了。如今,有庄见这个么绝对强势的大头出来反对,众人心中都是暗喜。大殿上,霎时间一片静寂。   旁边宇文兄弟已是满面黑气,怒目看着庄见。宇文士及更是血贯瞳仁,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生生咬死这个无赖。正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今,虽说自己与南阳还并未成为夫妻,但要不是他出来叫停,那娇俏俏的公主,成为自己妻子的结果就是板上钉钉了。如今,这无赖出来这么一搅,此事定然多变。宇文士及又早在国监院见到,庄见与南阳之间貌似很是相恰,这可与夺妻的举动相差无几了,如何不令他恨发如狂!   杨广也是呆住,他怎么也料不到,居然有人敢在朝堂上对自己的旨意,直接迸出“不行!这个不行!”的字眼来。等他反应过来,已是不由的勃然大怒,只是等到他看到,下面那张看起来,居然比他还要怒上三分的面孔时,不由的愣了。   庄大少此刻面容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跳,双手不停的张开握起的,屈伸不定,简直似欲要择人而噬的模样了。待到转头看向宇文士及时,宇文士及也被他那恶狠狠的目光吓的一激灵。   杨广愣愣的看着朝堂上这诡异的局面,心中这个气啊。他哪里知晓自己闺女早跟眼前这小子私定了终身了,而且就连自己老婆都是默认了的。眼见庄见在那张牙舞爪的,众臣却都低头不语的样子,料想众大臣怕也是不赞同的,不然早有人出来说话了。   当下,不由的怒哼一声,站了起来,喝道:“忠国公登春阁见驾,其他人,暂且退朝!”说罢,一甩袖子,自顾走下玉阶向后去了。   众大臣互相看看,都是很有默契的远远避开场中斗牛般对望的几人,纷纷脚下抹油,溜之乎也。   宇文化及也不知道自己兄弟和庄见及南阳之间的事儿,只当又是庄见特意欺负自己来的,肚中不知把庄见祖宗十八代的母性亲属问候了多少遍。只是想想对方手中的把柄,和双方现在权势的差别,终于是憋屈的叹口气,便要上前认栽,将自己那宅子送给他,遂了他心愿,以便换取他对这桩婚事的支持。只要能成就这桩婚事,宇文家便一步跨入皇亲行列,大可慢慢经营,等到根深蒂固之时,再来找回这场子就是。   只是还不等他上前,却见庄大少已是一步靠了上来,恶狠狠的道:“小子,老子本来不愿跟你们为难的,可你们居然敢跟老子叫板,竟然还想给俺头顶上搞绿了,这是你们自己作死,哼,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黑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旁边宇文化及听的简直莫名其妙,浑然不知这位老爷说的啥。什么跟他叫板?什么又要给他头顶上搞绿了啊?宇文化及同学完全听不明白,但有一点却是极明白的。那就是,这个小魔头真的发怒了!打从认识他起,从来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就连算计人的时候,都是一副贼笑,而现在居然满面铁青,公然恐吓自己兄弟,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要不是真的惹急了他,定然不会如此的。他那狠话可不是随便可以听听玩的,那可是真会死人的!   当下也顾不上去问自己兄弟,急忙上前一步拽住庄见,陪笑道:“兄弟休恼,兄弟休恼。到底何事惹得兄弟发这么大的脾气?若是为了宅子之事,咱们自然好商量,只消兄弟帮衬着圆了这门亲事,为兄不但那宅子双手送上,定然还有厚礼备下的,你看可好?”   庄见霍的站下,回头古怪的看着他,嘿嘿冷笑道:“宇文老哥,那咱给你一座宅子,你回去把你老婆,还有你二老婆、三老婆、三七二十一房妾氏,统统送给咱成不?咱回头也给你备下一份大礼,绝对比你的丰厚,你看可好?哼!”说到最后,重重一哼,转头就走。   宇文化及如遭雷噬,呆立当场,脑子里怎么也算不明白,为什么这小无赖要给自己一所宅子,来换自己的大老婆、二老婆和三老婆。难道他们之间有啥关系?以致于他竟要拿一栋大宅来换。还有,那宅子又跟自己三七二十一房妾氏有啥关系。而且为啥一定要二十一房妾氏?话说自己妻妾成群的,那二十一房又是哪一位?   宇文化及百思不得其解,愣神间,忽然发现那小无赖已经走出了老远,想起那厮刚才的恐吓之言,不由吓得顿时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想没想明白了,在后面急急追了几步,大喊道:“兄弟,你莫着恼,但凡你想要的,咱都给你!只要你别乱说话,一切都好商量啊!你要那第二十一房小妾,总要容我点时间,回去找找啊。而且拙荆年纪也大了,总的容老夫回去商量下啊。兄弟,莫要着急,莫要着急啊。”   此言一出,只见庄见身子在远处微微一顿,脚下一个趔趄,险险没一头栽倒。很好!很强大!你丫还真给啊,还回去找找?我太阳你个老母的。就你那拙荆,老子要来干吗?拿回来当老娘养着吗?老子不缺乏母爱!   庄大少满头的黑线搭着,实在是被宇文化及同学雷到了。艰难的稳住身子,回头看看他,指指在后面已经陷入石化状态的宇文士及道:“你去让你那兄弟,熄了算计公主的心思,老子再看看跟皇帝谈判的结果。要是一切谈妥,这事儿我也就算了,否则,你们丫的就等着吧,老子就跟你们宇文家死磕到底了。”说罢,再也不理他,转身直往后面登春阁而去。   宇文化及只听的目瞪口呆,傻傻的望着他迅速远离的背影,霎那间,已是万念俱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巧舌栽赃   登春阁内,皇帝杨广满面愤怒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庄见,越看越气。这个小无赖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当众抗拒自己的旨意!真想狠狠心就此法办了他,但看看他面上尚带着未曾退干净的风尘,想想他千里求援的功绩,这才强忍着怒气问道:“行了,这会儿说说吧,怎么回事?如何竟敢在大殿之上,封驳朕的旨意。”   庄见两眼滴溜溜的急转,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腹稿了。听到皇帝问起,连忙趋前低声道:“皇上啊,本来呢,这事儿臣不想说的。但既然已经涉及到皇家的颜面了,臣可不能再沉默了。其实,臣对宇文大人的忠心很是怀疑的。”说着,话音儿一顿,偷眼打量皇帝的面色。   他对杨广太了解了,别看他跟宇文述之间貌似君臣情重,但如果涉及到他皇位之事,这位老杨同志可是比谁都狠,那是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的。他此刻说起怀疑宇文化及的忠心,想必定然能打动老杨的心思。   果然,只见杨广微微一鄂,转头问道:“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且细细说来。”   庄见肚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为难之色,迟疑着道:“皇上啊,这大将军刚刚故去,臣就编排他的后人,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呢?其实也没啥,就是臣对一些事儿感到不解而已,但却是没什么证据的。要不,这事儿就算了,您再回去重新宣布一遍圣旨,咱只当从没发生过这些事儿就是,将就着过去算了。至于南阳公主那儿,过的好坏的,咱都权当看不到就是了,好不?”   这厮以退为进,反而拿乔起来。杨广这个怒啊,你个小无赖,当朝堂上颁布圣旨是过家家啊,说颁布就颁布,说撤了就撤了的,那皇帝的威严往哪儿搁啊?还过去就算了,这事儿你说的神神道道的,朕就是想算,这晚上觉也睡不沉啊。   看着这小无赖在那儿装模作样的考虑对不起宇文述,杨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讲!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便办你个藐视君上的大罪,诛了你全家!朕听说你家里养了不少美貌的小妾,你庄公爷极是宠爱她们,如果你说不出个道理来,朕就让她们统统陪着你去好了!”   老杨同志满面黑气,怒不可遏的叫嚣着。庄见吓了一跳,太阳啊!居然敢拿老子的媳妇儿吓唬咱,香蕉你个巴拉的,死乌龟,不就是反对了下你个老渣包办婚姻嘛,至于这么对你家见哥吗?你老母的!再说了,惋儿那也是老子的媳妇儿,你要杀,先杀你自己闺女啊。娘希匹的!   他肚子中不停的腹诽着,只把个皇帝骂成了一堆渣。眼见的老杨真是恼了,这才赔笑道:“呃,皇上,您别急啊。好吧好吧,我说我说。唉,这个坏人看来定是要臣来做了。真衰!”   杨广听他嘟嘟囔囔的,面上愈发的黑了,庄见却赶忙接着道:“皇上,您可还记得高德禄和那无心和尚吧?”   杨广一愣,面颊上微一抽动,面色越发的阴沉。这二人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是他相伴了十余年的老人,但却时刻想算计自己的;另一个却是险险没直接要了自己命的狠人,让他首次最近距离感觉死亡威胁的刺客。他又如何能忘的了?   听庄见说起这二人的名字,不由的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朕当然记得!但朕给宇文士及赐婚,跟他二人有何关系?”   庄见摇摇头道:“跟他二人确实没关系。但是皇上您给那宇文士及赐婚,一来固然是圆了对许国公的承诺,二来不也是为了他们对皇上的忠心吗?但当日,臣在对付高德禄时,曾经提前跟宇文大人打过招呼,让他小心提防,免得被高德禄得手,这事儿,虞世基虞大人也在场,大可作证。但奇怪的是,那天,貌似只有虞大人冒死冲出挡住了高德禄,而当时处身在虞大人之前的宇文化及大人却是并未挺身而出,这实在是让臣感到奇怪。而且,对于挡在前面的宇文大人,好像那个高德禄也未曾去伤害他,这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除非……”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杨广已是听的面色大变,接口问道:“除非什么?”   庄见抬头看看他,一字一顿的道:“除非那高德禄有意避开了他。”杨广听到这儿,双目中蓦地闪过一丝寒光。   庄见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嘴上却接着道:“还有那日无心行刺一事,也是透着古怪。臣的城管司发现,宇文大人家中似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全都是来自江湖上的人物,身手不凡,但却极为诡秘。以他们的能量,按理说,当日既然许国公已经先自发兵困住了那无心和尚挂单的寺庙,又怎么会被他溜了出来,而最终让许国公都仓促迎敌,终于是伤在了那和尚手下了呢?臣听说当年杨玄感谋反时,曾发生过一件事。就是朝中各位大人都随着皇上您在北地征讨高句丽,但有些大人的子嗣,却偏偏跑去洛阳,险险参加了叛军,这事儿曾传为笑柄。臣就琢磨着,这朝中老臣自然是好的,但他们的子孙呢,可是大有不肖之人啊。所以说,许国公当然是可以信赖的,但他的子孙们嘛……”   庄见说到这儿,停下了话头,眼珠儿骨溜溜一转,随即垂下,不再说了。杨广听了他这一番话,心头不由的一震。庄见所说的宇文家的势力,他自然知道,乃是内廷所在,向来是交与宇文述操控的,便是宇文化及也是多有参与。但按照庄见所分析的那些事儿来看,这宇文化及到只怕真是有些问题的。即便不是那些谋逆贼子一党,只怕也撇不清其中的纠葛。   杨广一时间,眉头微蹙,心中已是在暗暗计较了。庄见偷眼看他,眼见他目光闪烁,知道这话起了作用,想了想又加火道:“臣今日之所以大胆在朝上拦阻皇上赐婚,一来是因为这些疑点难以解释清楚,若是让他们一旦入了皇亲之列,怕是真要有些什么不妥,可是后患无穷了。二来呢,就是那宇文士及自身,也是绝对不堪公主良配的。”   杨广一愣,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庄见叹息道:“臣当日曾与这位老兄同窗,他在监院里就向来依仗自家势力,称霸监院。常常说什么他家就是大隋第一家,这大隋要是没有他们宇文家,怕是皇上根本就难以撑下去。说皇上什么兵什么武的,把天下搞得一团糟,都是靠着他们宇文家上下奔走,这才堪堪保着不倒的,哎呀,有些话实是大逆不道啊,臣可不敢一一复述。这还不算,臣当日为了延展城管司的耳目,曾多次微服巡查,出入市井风月之所,当然,那都是为了工作哈。但却经常看到这位宇文家的少爷在那些风月场所出入,甚至在那飘香院,还有他专门的房间呢,可见这位风流少爷的秉性了。臣当日勒令飘香院的人做身体检查,发现很多人都是身子有些不干净的,那么这位宇文少爷经常在那儿留宿玩乐的,只怕很难不沾染上些什么东西,这要是一旦尚了公主,万一这以后因为这出了什么状况,哎呀,那传了出去,天家的颜面可是要往哪里放啊?”   他七分假三分真的一通胡说,将数不尽的屎盆子尽数扣到宇文士及头上,只把个杨广听的是青筋暴跳、怒不可遏。   这小见仁没学问,说不出那个词语,那厮分明是说朕穷兵黩武啊!大隋第一家?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还敢说朕把天下搞得一团糟,简直是反了!简直是大逆不道啊!这小子又懂个什么?竟敢在背后妄议朝政,诽谤君王,当真该杀!这等人,果然是不配惋儿下嫁的。今日亏得小见仁拦阻,不然定然让那贼子得了手去,朕可真就成了天下笑柄了。   杨广越想越气,不由的拍案而起,大怒道:“此贼当杀!朕要立即将他锁拿,斩为肉酱方可解恨!”当下,就要呼人去办。   庄见大惊,连忙拦住,暗暗后悔演的过了。这要去一拿,不说把宇文化及彻底逼入死角,给自己召来无数麻烦不说。就是万一对质起来,只怕对庄大公爷也是大大不利的。故而赶忙拦住道:“皇上啊,您这会儿去拿他也没用啊。臣刚才就说了,这些事儿都没证据啊,您把他拿了来,他抵死不认,您总不能就此冤杀了他吧。那岂不是给一些有心人落下口实啊,说您卸磨杀驴,妄杀忠臣之后嘛。而且如今朝局动荡,一动不如一静啊。以臣之见呢,不如此事就此压下,以后寻他个错处,再慢慢泡制他不迟啊。今日既是已经封了他官儿了,他整日就在皇上您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敢乱蹦不?而且,这会儿离得近了,随时都可找到他的错处,那时再治他之罪,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他这一番话说出,杨广不由的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庄见诡计得逞,不由心中大喜,君臣二人拣些闲话说说,这才辞退而去。他自得意洋洋,却不知终因此事,使得宇文化及不能得宠,心头怀恨,这才有了以后的弑君反叛。不但杨广一条性命就此交代了,大隋江山也终是只得两世而终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受命辅政   第二日早朝,皇帝升座。众文武大臣参拜已毕,炀帝又再颁下圣旨,以原武贲郎将司马德勘为右骁卫副将,以分宇文化及兵权,相互制约。迁骁骑校尉费青亦往尚辇局就职,与宇文士及共为二奉御。提调宇文智及即刻入洛随驾,往匠作监就职。宇文智及原职位以副职代之,随即一系列人事调整。   众大臣看的眼花缭乱,只是闻听诸般任命调动,于昨日赐婚一说,却是再无半分说法,不由的都是暗暗惊凛。这般结果分明就是昨日那位庄公爷搞出来的,看着笑眯眯站在排头的庄见,都是不由的骇然此人的手段。   宇文化及听着圣旨的安排,心头不由的发苦,知晓这桩皇亲是彻底完蛋了,不由的暗暗叹息。身边的宇文士及却是满面愤然,死死盯着庄见,心中已是将此人恨到了骨髓。自己如此一门天赐良缘,便生生断送在这恶魔手里,这般仇恨此生若不能报,当真妄为男儿了。心中暗暗筹谋,总要报了此仇才是。   众臣待得德全将圣旨宣读完后,俱皆躬身领旨。下面纳言苏威却转了出来,恭声禀道:“臣启陛下,今诸事已定,陛下当早日返京才是。要知陪都虽近,却终不是都城。大兴乃我国朝都城,岂有国君不在都城,而欲纷纷招臣往外而行之理?今天下不靖,民心浮动,陛下使都城长久空置,君不正位,臣不正事。徒使人更生动荡,实不利于治。望陛下深思之。”   这老头半生受文帝杨坚重用,确实有才。眼见杨广拉着架势,将各部大臣纷纷调来洛阳,把偌大一个都城大兴空置起来,心中虽说惧怕杨广暴戾,但想及杨坚待自己亲厚之处,终是忍不住站出来说话。   只是,他哪里知道这些道理杨广却是明白的很,他不愿回大兴,就是想要逃避一些责任。不要说大兴了,就是这陪都洛阳,他呆的都觉得有些憋气,心中总有着念头,想要往江都而去,只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往江都去,怕是不妥,这才勉强隐忍。哪知他正烦躁,这个老头又跳出来触他霉头,当下顿时就是满面的阴鹜,冷冷的瞪着下面的苏威,久久不发一言。   庄见在一旁听得大是欢喜,简直忍不住都要抱着这老头亲上两口了。这老头儿太可爱了,这可不是瞌睡就给送枕头嘛。他这两天正愁着,如何才能找个由头提出回大兴,这老头儿就急巴巴的来帮忙了。   这会儿可是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想来欲要劝皇帝还都的大有人在,只要等众人都来劝,老杨同志不耐之时,便是自己出手之机了。当下转目看着裴世矩和裴蕴二人,以目示意。   二人被他盯住,都是一阵的胆颤,有心不去趟这个浑水,但惧于庄见的权势,却是不敢不从,只得微不可察的微微颔首,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他三人这里打着哑语,果然众大臣多有劝君还都的心思。苏威说完后,先是樊子盖出班赞同,及后,内史侍郎萧瑀、兵部尚书卫文升、吏部尚书牛弘、礼部尚书卢恺等人先后出班催驾。   杨广满面黑云,望着下面一起子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国家如何如何,却无一人关心自己的想法,不由的大是忿怒。终是忍不住拍案怒道:“都给朕闭嘴!究竟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尔等难道要造反不成?朕才来陪都几日?东巡不过刚刚开始,尔等就来鼓噪。难道就因为个雁门之围,就让朕放弃了此次东巡不成?朕历次巡视天下,也不见尔等多有进言,何以此次竞有这么多说叨?苏威!你可是依仗自己年高位重,欲要逼宫吗?”   杨广这一怒,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听的他说起自己等人只有这次多言,不由的都是心中鄙视。这次可是与以前不同,你老人家这次拉的架势,明显是不愿回大兴,咱们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既是知道你的心思,自然要进言规劝了,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这些话心里想想罢了,却是无人敢宣之于口。等到听到皇帝呵斥苏威的言语,更是都把嘴巴闭严了,再也不敢多说半句了。   纳言苏威闻听皇帝给自己扣下这么大的帽子,不由骇的魂飞魄散,噗通跪倒,连连叩头,口称不敢。   杨广满面怒意,眼中闪着森寒的杀机,死死盯着他。庄见眼见时机到了,先是对着裴世矩和裴蕴二人使个眼色,这才出班劝道:“那啥,皇上啊,你也不要生气了。苏老大人想必也是忧心国事,这才有些言语冒犯。不如大家都消消火,有啥事不妨坐下来谈谈嘛,这事儿就是谈开的,要不怎么有谈判这词儿呢?大伙儿说对不对?那啥,皇上,不如让大家都说说,这几位大人已经说完了,可还有很多没说话的人呢。听听他们的意思是啥,再做决定也不晚嘛,是不是?那个宇文大人,是鸡大人,二位裴大人,你们都说说,都说说啊。哦,皇上,让苏大人起来吧,好不?”   这厮站在大殿上,指指点点的,简直如同一个重量级的黑道大哥大,这会儿却是给两边帮会调解一般。这边说两句,那边安抚两句的,心中不由的大是畅快。   众人听得他这一番话,都是一脑门子的大汗。没听说过,从没听说这国家大事竟是要皇帝和大臣谈判的。大臣进谏,皇帝定夺,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被庄大公爷一说,却是全部变了味儿了。只是晕归晕,这位公爷最后几句说的倒也在理,且听听旁人怎么说也是对的。   杨广怒哼了一声,这才勉强一甩袖子,不再理会苏威。苏威满头大汗的爬了起来,狼狈的往一旁躲去,心中对庄见却大是感激。远远对着庄见投来一丝感激的目光,庄见眼睛瞟到,呲牙一笑,坦然接下。   宇文化及和虞世基二人袖手站在一边,看的正过瘾呢。他们眼见苏威倒霉,都是幸灾乐祸的,巴不得这老头给皇帝砍了脑袋才好。哪里料到庄见出来这么一搅合,登时就给化解了,正自可惜之时,却不料竟给庄见点了名发言,心中都是不禁的大骂这小子害人。话说这话题是那么好说的吗?说的皇帝舒服了,就得罪了一干大臣,说的大臣们满意了,那可不得罪了皇帝吗。   宇文化及更是心里大骂不已,当日这看出皇帝心思,劝皇帝来陪都的就是自己,此刻还需要自己说啥啊。难不成自己能出来附和那帮子大臣们,驳斥自己不成。恼怒之下,索性闭嘴不答,全当没有听到。   他可以如此,虞世基却是逃不脱的,眼见皇帝和大臣们都看向自己,无奈下,只得咳了一声,出言道:“嗯嗯,这事儿其实各有各的考虑,陛下东巡是为了天下安定的,各位大人劝陛下还都,也是为了稳定政局着想,嗯嗯,都有道理,且再商议商议为好。”   他嗯嗯呜呜的一顿,却是一点实质性的东西没有,众人不由的都是鄙视,只是了解这位右丞大人向来如此,也懒得理他,只把目光看向裴世矩和裴蕴。   裴世矩和裴蕴对了下眼光,这才缓缓的道:“陛下,臣以为东巡,事关勘察天下之大计,不应废弃。”   他此言一出,杨广先是一鄂,随即大喜。众大臣却均是怒目而视。杨广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温言问道:“哦?那卿家是赞同朕暂不回大兴了?”   裴世矩躬身道:“陛下,且容臣将话说完。臣虽是认为陛下东巡一事不应废弃,但亦如苏大人所言,大兴乃是我国朝都城所在,陛下长久空置,亦是不妥。”   杨广一呆,随即大怒,冷声道:“裴卿,那你究竟何意?难不成要朕分成两半,一半留在大兴,一半再去东巡不成?哼!”   裴世矩连忙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以另寻途径解决。”   杨广和众臣都是一愣,杨广道:“卿有何妙计,可速讲来。”   裴世矩应是,这才不慌不忙的道:“东巡可让陛下最直接的了解和掌握天下利弊,陛下自然要坚持完成才是,而大兴乃国都所在,自是不当空置。然陛下虽不在,但却可使皇子监国,再佐以信任之臣从旁扶助。一来,可让天下人心安,二来,也可锻炼皇子理事之能,此两全其美之事,不知陛下和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裴世矩说完,自躬身一礼,退回自己位置。杨广和众人都是沉思。旁边裴蕴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左丞大人所言甚是,如此,即不耽搁陛下东巡之事,也可避免苏大人方才所说的遗漏,臣以为可行。”   杨广眉峰紧锁,心中不停衡量此事。他原本还想将儿子杨杲宣来洛阳伴驾的。自齐王暕被幽禁以来,自杨广自己直到众大臣都是明白,只要没有意外,皇三子赵王杲,已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了。此番若是让太子监国,到也是个办法。杨广面色不由的有些缓和,众大臣虽是觉得此举不能让自己等人回去,但却一时也无法提出反驳的意见,又见尚书左丞和御史大夫意见一致,只得都悻悻而退。   虞世基一直在旁偷眼看着,此刻眼见差不多大局已定,立马又再出班,亦是附和二裴之计。   宇文化及是个草包,只当裴世矩和裴蕴此番是为他打掩护,心中微感得意。当下也是出班附议。   杨广眼见众人达成一致,心中遂定。他此刻只要自己不回去遭罪,其他的却是不再多想了。目光转动下,望见缩在一隅的苏威,不由的怒哼一声道:“苏纳言,这般安排,你看可行啊?”   苏威心中叹息,这个主意简直就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了,定是引起祸乱之由。只是他方才刚被老杨扣了个逼宫的罪名,这会儿哪还敢再去多言,只得躬身称颂。   杨广这才转嗔为喜,当下便定下以赵王杨杲监国之策,只是于那扶助之人选上,却是不由的一阵的头疼。   裴世矩和裴蕴正要再次出班推荐庄见,却见杨广目光一转,已是看向了庄大公爷。于杨广心中,朝中若说最没谋逆威胁的,便属这位爷了。无他,这位爷要学识没学识,更是与朝中几大家族门阀多有结怨。庄公爷到处勒索敲诈人家,搞得神憎鬼厌之事,老杨听闻的已是不知多少了。这小子不说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敛取无尽的银钱,就凭他得罪了那么多人来说,要是离了他这皇帝的撑腰,只怕立时就要被人踩死。故而,老杨对他却最是放心。   而且,他本就是赵王府舍人,身负扶助赵王之责。更兼手中握着城管司这个部门,所有朝内动向,俱皆明了。若有此人留在大兴,当是最佳人选了。杨广心中默默分析理顺利弊,嘴角已是不由微微勾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终于回家了   初冬的清晨,到处都笼着一片淡淡的薄雾。远山、近村以及洛阳城那高大的城垛,都在那层寒气中,显出一种灰色。   远空忽的起了一丝儿红色,太阳伸着慵懒的腰身,有气无力的爬上了天边。那一抹儿的金光照耀下,到处都似是腾起了一阵轻烟,缓缓上升,氤氲着缠绕在树梢上、屋顶上。一切,便在静谧中,泛起了一丝儿活气儿。   “吱嘎嘎”的声响中,陪都洛阳那巨大的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两骑健马飞也似的冲了出来。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将晨曦的静谧踏的支离破碎。   当先那匹马,身长过丈,鸟首龙颈。通身乌黑的鬃毛,如同缎子般发着油亮,四蹄各有一撮儿白毛覆盖,展动之际,带起一阵的光晕。   马上骑士,一身紫色袍服,头戴三叠幞头,腰系金带。年不过十六七岁,满面的兴奋之色。此际,轻叱着坐下宝马,撒着欢儿的奔跑着。身后紧紧随着的,乃是一个面相憨厚的少年,浓眉大眼。虽是下人打扮,却也是浑身绫罗绸缎的。胯下一匹枣红马,努力的追着前面那人。这二人一看就是极有身份之人,只是奇怪的是,这般出行,却是形单影只,并无相送之人。   “少爷!少爷!你慢点啊!这啥马能赶上你那乌云盖雪啊,这刚开始就这般跑法,可不要累死我这匹马啊。就算马累不死,这人也受不了啊,刚吃完饭的说,可不把肚子颠破了。”憨厚少年满面幽怨的抱怨着,一边拼命的催促快下马儿紧赶。   前面那紫袍少年闻声,轻轻勒勒马缰,将速度控制住,这才回身笑骂道:“你个死萝卜,早上让你少吃点,谁让你丫贪吃来着。这会儿在这儿跟爷啰嗦,信不信老子直接甩了你,让你中午饭都没了着落?”   憨厚少年面上大惊,急声道:“得得,小的跟着,小的跟着还不成吗?干啥来不来的就克扣口粮啊?”嚷嚷着间,已是催马赶上少爷身旁,并骑向前。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洛阳回返大兴的庄见和罗世信。三日前,紫微宫乾阳殿上,庄见借着纳言苏威进言要杨广回京的机会,成功的让老杨同志下了决定。以赵王杨杲留守大兴监国,赵王舍人、忠国公庄见仁从旁辅助,以镇京师。   众臣眼见局势难以挽回,又见裴世矩、裴蕴都积极表示赞同,只得俱皆不语。纳言苏威自感庄见为自己解围之德,想想虽说这种格局对国家极是不利,但如果改变不了,那么以这位庄公爷在赵王身边却也是最妥当的了,当下也是赞同。庄见心愿终是得偿。   庄公爷计谋得逞,心头大是痛快,下朝后先往宇文化及处讨了那园子,将一干手续办利索了。又遍请朝中众位大臣,就于新府邸中欢宴,美其名曰“烧炕”,趁机一一勒索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搜刮来的十余万两银钱启程返回大兴。众大臣被宰了一圈儿,听说庄公爷要离开时,当晚均是在家纷纷摆酒饮宴,抚额称幸,欢庆这个瘟神终是走了。至于给这位公爷送行一说,却是根本无人提起,都是唯恐再被这位爷逮着机会,立个名目索贿,这才有了今日一早,只有庄大公爷主仆二人上路的事儿。   庄见既是圆了心愿,又在洛阳搜刮够了,于那无人送行一节倒是毫不在乎的。只是想及家中诸女和众家兄弟,一决定动身后,就是忍不住的归心似箭,恨不能一下子就回到家中。难得的早上起个大早,不停催促着罗世信快走。可怜小罗同学只吃了个半饱,就被庄大少拖着跑了出去,城门一开,愣是第一个出了洛阳。   二人一路疾驰,等到傍晚时分,就已经看到了大兴城六道岭最高处的建筑了。庄见勒停坐下乌云盖雪,一人一马都是浑身冒着白气儿。等到后面罗世信赶上,庄见双目放光的回首道:“萝卜,咱爷们回来了。今晚上摆个大大的场子,跟兄弟们痛痛快快的大喝一顿。今天白面卷子、肥肉敞开了让你小子吃个够。”   罗世信大喜,使劲的咽了口唾沫,急急催道:“哎呀,那还等啥,少爷,咱赶紧走吧。要是回的晚了,他们一旦用过了晚饭,岂不是白费了您这么好的想法。走走,快走!”说完,已是忙不迭的急急一踢胯下骏马,蹭的一下,竟是当先跑了出去。   庄见在马上看的一呆,不由大笑,随即轻轻一拍乌云盖雪,顺即追上。二人风驰电掣,如同刮起两道旋风一般,已是堪堪在城门关闭之际,冲入了大兴城中。   当晚,忠国公府上,座无虚席。庄见居中,李靖、苏烈相伴左右,罗世信、侯君集、伍天赐、伍召、庄祥、丐帮七叔、青帮尉迟恭俱皆一一在座。众人欢声而饮,热闹至极。红拂诸女自另开了一席,坐于诸人旁边。眼看着爱郎此番回来更是神采飞扬,不由的都是心神俱醉。庄见这次远行,前后近半年,行踪远至漠北,家中诸人无有不挂记的。   尤其等到李靖回返,说起雁门之事,众人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天也不知派出多少探子,往北地去探听消息。及至后来自太原得知庄见已然无恙回返后,这才稍稍安定。   后来闻听皇帝传旨要众大臣俱皆往陪都随驾,花语依人二女便要忙着张罗收拾。她二人虽是与庄见成了亲,但却因庄见觉的她们年纪太小,迟迟未能圆房。眼见其余诸女与庄见都是鱼水和谐的,小心思里便常常担心有朝一日,少爷不要了自己。这会儿听闻这个消息,唯恐庄见不肯让二人前往,便忍不住先自忙活起来。   仙儿性子清冷,只是笑看不语。红拂与慧儿却是好笑,拦住二女,让她们大可放心。说庄大少铁定会想办法赖在大兴的。二女不解,等到红拂说起这位夫君的性子,二女才恍然大悟,俱是吃吃而笑,于自己二人那般心急也是羞赫不已。   原来红拂等既然知道那杨萍儿、杨惋儿还有那位李阀家的李秀儿仍在大兴,以他们那位夫君的脾性,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留在洛阳的。这事儿,事后被庄见知晓后,非但没有半分觉得丢人,反而大是欢喜,毫不惭愧的将自己的长情大大的标榜了一番,让红拂诸女呆愣之余,唯有叹息那谦虚二字,在自家夫君那里确实是很难找到的。但对夫君不似别的男人般,只将女人视作附属品一事,却是极为欢喜的,心中对庄见的爱意,更是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庄见放下酒盏。令下人尽皆退下,这才将自己让大家俱皆移到太原一事,细细说了。大兴这里,只留苏烈、伍召二人。两帮一庄中,各分出一半人手去太原设立分舵。   众人尽皆愕然,浑然不知这位老大怎么突然做出这番安排。唯有李靖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若有所思。   红拂娥眉蹙了蹙,张张嘴,却又忍住,暗暗打算今晚回房后,定要问个清楚。花语依人二女,目光幽怨,将头低下。她二人本来打算,这次怎么也要让夫君跟自己姐妹圆了房的。这宅中诸女,只有她两个是被人以姬女的身份送给庄见的,平日里就多有担心会被看轻,此刻一听庄见又要把众人全数送往太原,不由的都是暗暗叹息,此次一番心思又要落空了。   侯君集蹙眉道:“老大,我等俱皆去了太原,你在大兴的安全如何保障?”   庄见嘿嘿一笑道:“怕啥,我身边不是还有萝卜吗,大海过些日子也就回来了。再说了,这里既有城管司的官面力量,还有两帮一庄的半数人马在此,你老大我也不是让人随便捏的,又有谁能伤了我?你只管照我的安排去办就行,其他事儿不用担心。”   侯君集皱了皱眉头,终是勉强点头应了。伍天赐等人本想再多问问,眼见庄见似是不欲多说,只得也将嘴巴闭上了。众人一时间,失了酒宴的兴致,又想既是老大如此匆忙的安排众人离去,想来跟诸位夫人定然还要说说话的,当下,便在苏烈领头下,齐齐向庄见告辞。   庄见也不再留,起身将众人一一送出。站在门口眼望众人离去,李靖淡淡的道:“可是欲要托庇李家之下?”   庄见歪头看看他,忽的笑道:“药师大哥,你可还记得我当日跟你说过的话吗?”   李靖抬眼看看他,微笑道:“可是时候到了?”   庄见大笑,点头道:“不能说到了,但是绝对是快了,所以才要提前准备。你到了太原,不妨和李家我那位拜兄多多接触下,对你日后的发展,定然是大大有利的。”   李靖眼中闪过一道光彩,微微的点点头道:“那位李二公子有龙凤之姿,气度俨然,当不是平凡人物。怎么,你可是对他抱有期望?”   庄见回身往院里走去,走出几步站住,回头看着他笑道:“期不期望的也说不上,不过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药师兄以为呢?”说罢,不再理他,自顾转头直往后院而去。   李靖站在台阶上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忽的耀起一片神采,抬头遥望夜空,一轮明月正自黑云中渐渐闪出,清冷的光辉旋即洒遍各处。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送别   一夜北风吹,万里彤云厚,这个时空又一次迈入了冬日的萧瑟。天灰蒙蒙的,飞絮般的轻雪,纷纷扬扬间,将天地间笼出一份静谧。   大兴城通化门外的灞水,依然恣意的流淌着,弯弯曲曲的,时隐时现的出没在一丛丛荒草丛中,经年不息的流水声,如同一首永不停歇的咏叹调,低诉着人间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还是那座小亭,还是那个少有人迹的古道。只是此刻,这里却是显得有些热闹。长长的一溜儿骡马车队,各自负着箱箱龛龛的,时不时的自队伍中响起一阵的喷鼻声,随即就是一阵的白气儿腾起。数百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各自跨刀背弓的,或立在车旁,或坐于马上,不时将警惕的目光向四下里睃视着。   庄见一身狐毛大氅,站在亭中,正与红拂等诸女话别。红拂看着自己夫君,心中大是伤感。去年此时,他们二人便是在这将张仲坚送走,今年景物依旧,初雪飞扬,自己又到了此处,却是要与夫君分别了。   按照庄见所言,只怕这次分开,恐是要个三两年的时间才能再见。数日前,庄见返回当日,便安排了众人全部撤往太原新宅。当晚回到后房,在众女的一再逼问下,庄见才隐隐约约的透露,说是觉得大隋政局不稳,怕是变乱便在眼前。太原一地有自己拜兄李世民的父亲,山西、河东抚慰使李渊坐镇,又因为招抚了敬盘陀的叛乱,剿灭了母端儿的匪患,势力大涨。   太原一地如今在大隋境内,却是最为安定,少有匪患之处。这才让一干人等全数往那边去,提前营造安置之处。他自己一来因为皇命在身,二来还有萍儿惋儿姐妹的牵绊,一时脱不开身。但若是一大家子都在这儿,一旦有事儿,可是两边照应不过来的。而且,到了太原,也需要红拂等人帮着照看家中老父,和花语依人、安儿彩荷等不会武艺的姐妹。故而,让她们先行一步,去那边等着自己。   红拂和罗氏姊妹这才恍悟,想想虽是担心庄见的安危,但自己等人在这边确实也帮不上他太大的忙,反而不如离开,让他少些牵绊能更好些。这边尚幸有城管司和两帮一庄的人手在,倒也跟以往无甚太大区别,这才无奈应了。至于花语依人姐妹,庄见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温言抚慰的,这才算是过了关。   此刻,二女站在一边只是哭泣,惹得红拂和慧儿、仙儿也是心中大感忧伤。慧儿上前为庄见将肩头浮雪拍掉,轻声嘱咐道:“夫君自己身处大兴,万事当小心才是。切莫再轻身而出,被人寻了空子,须记得家中尚有这多姐妹等着你。妾已吩咐成三娘那边,早晚将此地情报转来太原,妾等也会将那边情况让她转给夫君……”   慧儿絮絮嘱咐,只觉似是有无数的事情没有安排好。红拂微叹,上前拉住慧儿,要待劝止。只是一看之下,却是鼻间一酸,泪水也是忍不住流下。原来慧儿此刻,虽然嘴上说个不停,双目却痴痴的望着庄见,早已是泪流满面。   庄见心中颤抖,早没了往日的巧舌,只是强笑着,不断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李靖等人站在亭外看着,不由的轻叹一声,令人再将行囊扎束一番,等着他们。亭中夫妻几人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在庄见咬牙下,将众女送上骡车。驭者一声呼喝,鞭儿打了个响亮的鞭花儿,一溜儿骡马队缓缓而动,顺着官道慢慢行去。   李靖等人纷纷上马,在马上对着庄见一抱拳,在一片声的喝斥中,纵马追上车队。车声粼粼之中,马队渐渐在官道远处,没入了漫天的飘雪之中。   罗世信心中难过,看看依然站在亭边,望着什么也看不到了的官道发呆的少爷,轻轻抹去满面的泪水,上前扯扯庄见衣襟,轻声道:“少爷,红拂姐她们去的远了,咱们先回吧。”   庄见扭头看他一眼,轻叹一声,点点头,转身走出亭子,翻身上了乌云盖雪,又再回头看看车队离去的方向,这才自失的摇摇头,轻轻笑骂道:“太阳的,咋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唉,不想了,走了。萝卜,咱如今不回去了,就直接往赵王府住着去,吃穷了杨杲那小王八蛋去。”说着,已是大喝一声,再也未曾回头,驱马直奔出去。   罗世信一呆,这般将皇子称作小王八蛋的,自家少爷可是独一份的。只是他听少爷虽喊得爽利,但却分明看到一滴晶亮,从少爷脸面上飘出,顺即合着漫天的飞雪飘落。罗世信微微摇头,不再多想,上马亦是大喝一声,紧紧跟上。   二人一阵疾驰,一路上,庄见也不说话,只是双唇紧抿,目光平视,罗世信看的暗暗担心。不多时,二人已是直抵赵王府前。   王府众侍卫眼见忠国公这么早就赶了过来,连忙上前迎着。庄见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扔给侍卫,自己便大步往里而去。如今这赵王府于他而言,已是如同自家后院一般,自然是不需要等什么通报了。   顺着回廊一路向后院行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赵王杨杲多半是在自己书房猫着。这个小王爷倒是极为好学的,每日上午都要读书。只是他将将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得里面有个声音在大吵大叫,庄见侧耳一听,不由的面上现出贼贼的笑容。   杨杲这阵子的日子极是难过,打从老大庄见带军出发后,自己那位表姐杨萍儿就没少来烦他。时不时的就要跑到他这儿,打听庄见有没消息。杨杲大为头疼,话说自家那位老大的脾性,连你都没得着消息,自己这个小弟又怎会知道。只是这般解释之后,杨萍儿更是不依,每次来了之后,不是嫌自己不去主动联络那位老大,就是磨着自己上书父皇,让将庄见调回来。杨杲却哪里有那个胆子,每当杨萍儿来闹腾时,就只得低头挨训,心中却大是冤枉。   这边一个杨萍儿就够受了,哪成想宫里还有位亲姐姐,虽说不像杨萍儿这般闹腾,但每次自己去了,听到没有庄见的消息,只那无言的凄婉,却比杨萍儿这般叫嚷更让杨杲郁闷。搞得他现在简直都不敢往宫中去了。   只是躲在家中也是不得安宁,这不,这会儿杨萍儿就正在他书房中,手中拿着一份木渎,上下掂着,歪头怒视着他,口中不迭声的道:“哼,你以后也是要做一国之君的,怎么如此没有担当,你只要向皇帝叔叔上书说,府内需要人打理,将他调回来不就行了。左右那边那么多人,又不差他一个的。”   杨杲苦着小脸,耳中听着杨萍儿不断的唠叨,眼光却是死死的盯着这位表姐手中的那份木渎,心中大为紧张。话说这可是秦时的绝本啊,姑奶奶就这么掂着,这要一旦给摔了,可不是要心疼死啊。   正在心惊胆战之际,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自房外传来:“萍儿好老婆,可是想你家相公我了吗。啊哈哈哈,快快出来迎接,老公我回来了。”   这贼忒嘻嘻的话声刚刚响起,房内二人都是一静,杨萍儿如遭雷噬,浑身一颤,瞬间就呆在了那儿。旋即就是一声大叫,将手中木渎一抛,扭头就往外跑去,只唬的杨杲哎哟一声,忙不迭的去接那木渎。只是杨大郡主心情激荡之下,突然的这么一抛,他人小腿短的,又哪里能接的住。只听啪嗒一声,那木渎便已是跌为两半,杨杲蓦然呆住,满面苦涩的看着那散乱的渎片,脸颊一阵的抽动。   房门外,庄见张开双臂,迎向夺门而出的杨萍儿。杨萍儿满面激动,只觉得心头似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狠心人。依然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神情,依然是那种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贼笑,那挑起的眉眼,那微勾的嘴角,一如自己无数次梦见的一样……   这个狠心人打从走了,半年来音讯皆无,连片言只字都未曾给自己寄过。他在外好勇斗狠,行程万里的,可知道家中的自己是多么的担心吗?这个狠心人!如今终于是在外面疯够了,又回来了自己的身边。杨萍儿任凭泪水模糊着自己的眼睛,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欢喜。   看着他依然展开的双臂,心中情思如何也是忍耐不住,终于在哇的一声大哭中,扑进了那个久违了的怀抱,张口狠狠的咬着他的肩头,嗓中呜呜咽咽的,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思念。   她初尝情爱,昔日一个活泼无忧的少女,这半年来,人后流的眼泪,竟比以前那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粉拳不停的捶打着这个狠心人,伏在他怀中,听着那咚咚的心跳,却感到竟是如此的温馨和甜蜜。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又见萧嫔   低头轻嗅着那甜宜的发香,任凭杨萍儿死命的搂着自己,庄见低下头,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好妹子,为什么哭呢?在我心里,那个爱穿紫衣的小精灵,一直都是爱笑爱闹的啊,就如同我心头永远的快乐天使,每次见到她,都能让我忍不住的沉醉,忘记所有的忧伤和烦恼。咱们让她回来好不好?”   庄见深情款款的说着,抱着杨萍儿柔软的身子,心中大是情动。鼻息间幽香阵阵,目光及处,杨萍儿粉嫩白皙的脖颈,细腻如瓷,凝若羊脂。   杨萍儿用力的搂抱着庄见的身躯,耳中听着他款款情话,如同身处云端,晕晕乎乎的不知天上人间。哭泣声渐渐停了,脸庞轻轻蹭着他的胸膛,感受着那份充实和温暖,一个身子已是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越发的软了起来。   庄见看着眼前的玉人儿,如同一团水般,柔柔的依着自己,胸腹间感受着两团丰软弹挺的厮磨,不由的心头火热。   伸手抬起可人儿圆润的下巴,抚着她发烫的脸儿。眼见她星眸似睁非睁,霞飞双颊,一股儿招人爱怜的媚意流转,不由低头吻住那水润润的两片樱唇,恣意的攫取里面的蜜汁。   杨萍儿脑中轰的一声,娇躯一阵的颤栗,先是一僵,随即便彻底的软了下去。这个冤家,竟然在这庭院中就这般轻薄自己,杨萍儿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心头不由的又是欢喜,又是迷茫。下意识的轻吐香舌,婉转相就。晕乎乎之际,却觉得一只禄山之爪,竟是攀上了自己的圣女峰,激灵灵一个冷战后,身子顿时绷紧……   “砰!”“哎呀!”“噗通!”接连几声怪音响起,让刚刚踏出房门的赵王杨杲,当场呆立在了门口处。大张着嘴看着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的庄老大,面上已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庄见满面悲忿的看了看,正自手足无措的杨萍儿,不由的仰首向天,内牛满面。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这小娘皮儿,受伤的总是我呢?这概率也太大了吧,竟然大到了百分之一百,连一丁点儿误差都不带有的。发指啊!太发指了!   庄大少满腔悲忿的喃喃自语着,左眼处已经明显的显出一圈儿青红,想来过不多久,顶着一比零到处晃悠的命运,是难以改变了。   这厮方才情动之下,情不自禁的施展了他老人家赖以成名的绝技——咪咪爪,只是杨萍儿小丫头貌似对这种活动,尚是首次经历,一时紧张之下,想也不想地就是一个挺身,随即就是粉拳一挥……   此刻,小丫头满面通红的站在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庄大少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的极是局促。眼见庄大少忧郁的眼神看了过来,不由小声的抗辩道:“你……你……你没事吧?不……不赖我啊,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就摸人家那里啊。最多……最多下次……下次,人家使劲忍着就是咯。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   我小气?!庄大少满头搭满了黑线,一张脸如同包公再世。我柔情蜜意的跟你亲热,被你打成个熊猫,难道还要庆祝下不成?还先打招呼!这种事儿那是情不自禁,发乎自然的好不好?就没听说过,谁跟自个儿老婆亲热时,亲到一半时停下,先打个招呼说:“喂,我要摸你咪咪了,你准备好了哈。”的。你听说过吗?听说过吗?!太阳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回去查查!记下来,太衰了!这一天一定是老子的背运日,庄大少恨恨的想着。一大早就送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得,这本来想过来发散发散的,结果挨上了老拳,这都啥事儿啊。太杯具了!   眼看着萍儿小丫头眼中的歉然,庄大少这火气也没法向她撒去。一转头,却看见自己那个无良的小弟,正傻呆呆的站在门前发愣,庄大少顿时面上显出一丝狞笑,嘿嘿的向着杨杲小同学逼去。   杀气!杨杲同学跟随庄老大很久的日子了,那机灵劲儿可是大大的长了。很快就将杀气的源头,锁定在了庄老大的身上。这位老大遭了罪,总会有人倒霉的!杨杲同学已是深深的明白这点了。眼见老大面色不善的靠了过来,眼珠儿一转,连忙满面堆笑的迎上,先自施礼道:“小弟见过老大。那啥,老大啊,你可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嗯?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庄老大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诧异的顿住脚步,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杨杲满面肃然的道:“老大,这事儿不好说,你可直接往宫中去一趟,去了一看就知道了。唉,可怜我那皇姊啊,这阵子可都……唉!”小正太偷眼看着老大,口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肚中却大是得意。   嗯?宫中?皇姊?啊,是惋儿!庄见眉头一蹙,微一沉吟,转头对杨萍儿道:“咱们去宫里看看你皇姊去。”说罢,伸手从怀里掏出临走时,杨广颁发的圣旨,直接扔给杨杲道:“呐,你皇帝老爹给你的圣旨,命你监国。我也懒得去念,你自己下,跟我一起进宫吧,正好这事儿也得让萧娘娘知道才是。”   杨杲手忙脚乱的接住庄见扔过来的圣旨,面上已是变色。拿着圣旨这般随手乱扔的,怕是只有这位老大能干的出来,杨杲小正太可是不敢对自己父皇的手谕不敬。回身进屋,将圣旨放到案子上,整整衣服,恭恭敬敬的施礼过后,这才打开圣旨看了起来。   庄见带着萍儿后面跟进来,眼见他这般繁琐甚是不耐,不迭声的催促。在这位爷心里,什么狗屁圣旨,连他家惋儿一根小指头都是比不上的。   杨杲被他催的手忙脚乱,方才骗过了老大的得意再也没了影子。本想将老大支开,自己就可得清闲了,哪里料到这位老大怀里还藏了这么一份东西。这圣旨可是定要拿到宫里给母亲过目的。   当下,三人收拾一下,出来招呼着罗世信,急急往宫中赶去。自两仪门进入,绕过大兴宫,在后宫的月华门前,侍卫拦住,杨杲方要令人通传,却见庄见很霸气的手掌一翻,亮出一块绿玉令牌,随即拔腿就进。杨杲看的一呆,那是母亲的随身令牌,他自是认得,只是不知自家这位老大如何会有。满心疑惑之际,见二人去的远了,连忙拔腿跟上。   进了月华门,便是后宫所在了。本来朝臣是不允许进入的。但一来庄见有杨杲和杨萍儿陪着,二来他又有萧嫔的绿玉令,自是畅通无阻了。   这后宫主要宫殿就是三座,正中的两仪殿,东面是萧皇后的住所——栖凤殿,西边既是萧嫔的住所安仁殿了。到了萧嫔宫外,庄见伸手将杨杲怀中圣旨要来,对二人道:“你们先去找着惋儿,我先去见娘娘,把这事儿说说,说完再去寻你们去。”说罢,摆摆手,抬脚就进了宫中。   杨杲和杨萍儿应了,自往后面去找惋儿。这圣旨既是庄见来传,自当由他去向萧嫔宣旨,杨杲却要等着他宣完之后,才能再来找母亲说话的。   庄见进的宫中,沿路但见太监宫娥,俱是亮出令牌,一路无阻。他是穷汉得了个毛驴,只觉这般一路进来大是拉风,浑然没去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直闯皇妃的闺房有无不妥。众太监宫女惧怕他的权势,既然见了娘娘的令牌,更是无人敢去多嘴的。   等到了萧嫔房外,正要敲门而入,却听得里面有话音传出。   “你说他已经从塞外回来,去了陪都了?消息可靠吗?可有说过何时能返回大兴来?”说话之人正是萧嫔。   “回娘娘,千真万确。奴婢听陪都那边的宫人说的,道是忠国公早在十多天前就已到了陪都。那宫人离开时,好像忠国公那边刚刚得了处园子,正在收拾着。这回大兴嘛,兴许一时半会儿却是怕来不了吧。”一个声音尖细的男音回道,却是萧嫔这安仁殿内侍总管李然。   庄见知道这李然是伺候萧嫔的老人了,他在此处倒也没什么奇怪。只是二人怎么说起自己来,不由的大是奇怪。诧异之余,便立在门外侧耳听去,听听二人要说些什么。   只听萧嫔轻叹一声,语音中竟似有着无限的寂寥之意。随着叹息,萧嫔的声音又再响起,“他便是这般贪心,那园子定然又是不知从哪家大人手中讨了来的,难道就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此到处得罪人,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法。”   李然回道:“娘娘毋庸担心,以老奴看来,忠国公心思细着呢,他这般做法,定然有他的道理。别看他整日嘻嘻哈哈,到处招摇,但娘娘可曾见忠国公吃过亏?便是当日的高德禄和齐王,也不曾得了半分便宜去。”   里面又是一声轻叹,想来是萧嫔微微点头,随即,似是问话又似是自语的道:“他让哀家留在大兴,莫要随陛下外出,却究竟是什么意思?此番即将我们留下,又怎的不回转大兴?”   李然不语,做为内侍,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听到也要忘记!这是他多年宫中生涯的保全之道。娘娘身为皇妃,竟然肯听一个外戚的安排,这里面牵扯的事儿定然不小。李然又哪敢随意接话。   庄见在外听的里面沉默了,这才抬手叩门,口中道:“臣庄见仁,求见娘娘殿下。”   他语音儿落下,里面已是一声轻呼,随即就见房门一开,太监李然已是当门而立,目光疑惑的看着庄见,显然是不知为何他来到此处,竟然无人通报一声,目中已是不由的闪出恼火的神色。   庄见眼见他神气,已是明白,嘻嘻一笑,翻手将绿玉令在他面前晃了晃。李然恍然,只是这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这绿玉令乃是娘娘贴身之物,此刻握在这位公爷手中,其中关系当是不浅了。   当下躬身给庄见施礼,又在回身对屋内萧嫔告退。等到庄见迈步进去,才在外面将门掩上,自己便往门口处守着,这却是他的精细处了。   庄见转过屏风,拨帘而入,但见绣花轩窗下,一个宫装丽人,正自端然而坐。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惊喜下,一双秋水双瞳里,波光盈盈。 第二百四十章 暗香浮动   “你何时回来的?怎没使人提前知会一声?”不待庄见施礼,萧嫔就已迫不及待地问起,急切间,身子站起,不自禁的向前迈出两步。只是忽的似是想起什么,面上先是一红,随即一黯,便又默然立住。   庄见微微一愣,随即嘻嘻笑道:“几天前就回来了,只是先把家中一些事儿安置妥了,这才得着空儿过来。我早知你们没走,还要急着知会什么?娘娘这会儿做的很好,要是你真的随了杨……那陛下去了洛阳,这会儿,我可是要哭都来不及了。”   他语中之意,自是说萧嫔一旦去了洛阳,自己再要将她们救出可就要千难万难了。但这厮一脸的惫赖像,站没站样,耸肩摇头的,这话语却形同调侃一般。   萧嫔面上一红,心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微泛喜悦。自己大觉羞涩,睇了他一眼,嗔道:“又来没规矩的乱说话。须知我可是惋儿的娘亲。”   庄见一呆,完全不明白这跟她是惋儿的娘亲有什么关系。也是他心中并没杂念,否则以他后世丰富的花丛经验,如何会体会不出里面的意思。一时间,伸手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萧嫔此言出口,也是大为后悔。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本来这小无赖就是那么个德行,兴许并没别的意思,自己这一说,到好似故意引诱别人,往其他地方去想一样,一时间,脸颊一阵的发烧。   打从上次杨杲府中湖心亭一唔后,每次见了此人,总是让她进退失措,心如鹿撞。这会儿生怕自己不堪的样子被他发觉,连忙背转身去,假意欣赏案头一株腊梅,努力的调匀呼吸,这才淡淡的问道:“你让哀家留在大兴,莫要随着陛下出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如何提前知晓陛下会有这么一着?”   庄见听她问起这个,心中不由一凛。自己这先知先觉的行为,果然太过异常了,以后可要小心才是。不然早晚被人当做怪物看待!虽说这会儿不会有什么实验室,将自己抓去当小白鼠研究,但貌似这个年代,对这种未知的事物采取的手段,更是恐怖。那可是直接扔到火里,就给做了烤肉了。想到庄大少被铁扦子串着,在火上烤的吱吱流油的景象,就是不由的一个激灵。   当下连忙打个哈哈,眼见那案头处放着胡凳,便迈步过去,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望着萧嫔笑道:“娘娘,我要说我能未卜先知,你信不?”   萧嫔本为了避开他的眼神,这才背转身子,哪知他此刻这么老实不客气的一坐,二人却又正正的对着了。萧嫔心中慌乱,有心再背转身子,又觉太过着痕迹了,只得慌忙移开眼神,不去看他。只是心慌之下,却是未能听到他的问话。   庄见见这美妇人神思不属的样子,只道她还在猜测自己的可疑处,哪敢让她多想,眼珠儿一转,忽的起身靠近她低声道:“这事儿可大可小,里面实在是关系到大隋国祚的兴衰!我告诉你,你可要淡定些。”   他这么一站,二人已是靠的极近。又加上他故作神秘,探头过去附耳说话,两人身子,更是几乎贴到一起。这种极具侵略性的距离,让萧嫔不由的轻啊了一声,心头顿时狂跳起来。   小耳处只觉得他口中一阵阵的热气扑来,痒痒的,麻麻的,如同一股电流传来,迅即传遍了全身,只觉得股间一热,竟自潮湿起来,登时不由的身子发软,直欲倒下。幸亏她久处危机四伏的深宫,心头能时刻守着一丝清明,这才勉强支撑着站在那儿。只是此刻身子颤抖,满面羞红之态,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努力的平复着那似要从口中跳出的一颗心,脚下轻动,便想要稍稍离开一些,但偏偏身子发软,竟是一寸也挪动不得。股间愈发的潮热,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萧嫔大骇之下,只得使劲夹紧双腿,再也不敢动上一动。   庄见哪知这美妇人此刻窘态,一心只想打消她的疑惑。附在她耳边继续说道:“我曾经跟陛下聊过,最是能了解陛下的心思。别看陛下外表很强,其实他最是脆弱。他这一生并没经历什么真的挫折,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了,这必然让他抗打击能力大大减弱。   我早知他有再次东游北巡的打算,这天下现在到处都是匪患,我当时就预料到怕是要出些状况,只不过没想到这状况是突厥人搞出来的。以陛下的性子,一旦被打击了,势必颓废不堪。他登位之前,一直便住在江都,对这大兴其实很没有归属感。心神疲惫下,怕是定然不肯回来的。到时候,只怕除了洛阳,他最想去的地儿,就只有江都了。   但江都偏离中原的政治中心,必然是政令难以通行全国。那还不等着更是大乱啊!一旦他去了那儿,这天下又是四处造反的,就算再想回来怕也是不可能了。   现如今这朝堂上都是些什么人,我想你也该知道些。都是些见利忘义,随风而倒的墙头草,一旦发现这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肯定会有叵测之人生事。到时候,变生肘腋之间,我只怕这大隋立刻就是个分崩离析之局。陛下的性命只怕也是顷刻之间就会丢了。你们要是随在身边,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还不跟着一块儿玩完啊。所以,我才让你们不要跟去,留在这儿至少能缓出一段时间,我还可想办法保着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这就是我让你留下的意思,这会儿你明白了吧。”   他根据回来后与杨广见面时的情景,再加上自己勉强记得的那一点历史,三分真七分假的捏造了一通,却也和真实的历史大致相同了。   萧嫔初时尚心神不属的,只是随着他渐渐说来,已是越听越是心惊。等到听说大隋要完蛋,杨广性命不保之时,更是骇的面色大变,浑身冷汗。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丈夫和儿子。如果真如庄见所言那样,杨广一死,那自己母子不是被人当做傀儡,就是直接被斩了祭旗了。就算做傀儡,只怕等利用价值一完,也是个相当悲惨的下场。   她越想越怕,身子瑟瑟而抖,忽的记起庄见方才所说,皇帝要招自己等人去随驾一事,自己此番虽是托病未能成行。但如果皇帝要儿子去陪驾,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一旦儿子去了,那岂不是眼看着儿子往死路上走吗?   她本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这些念头虽多,也不过是在脑中瞬间便已明了。心中惶急之下,已是忘了此刻二人的姿势,急急的扭头想要庄见想法救自己儿子。   庄见说完,便要回身坐下,只是他刚刚一动,萧嫔却正好回过头来,交错之际,二人双唇顿时碰在一起。非但如此,随着萧嫔身子扭转,那高耸的胸脯也贴到了庄见的手臂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都是一惊,同时僵住。萧嫔固然是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再潮水般涌来,庄见也是心头狂跳。只觉得鼻端处幽香阵阵,手臂处顶着一团丰腻弹滑,不自禁的浑身涌起一阵燥热。   此刻屋中二人,一个是羞急交迸,一个是不知所措,都下意识的保持着接触的姿态,如同定了格的画面一般。心中便是盼着对方先自避开,却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可以动的。   案头上腊梅怒放,芬芳怡人。暗香涌动中,那身体上的触觉愈发的敏锐起来,庄见只觉手臂处的那团丰挺,颤巍巍的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厮磨着,甚至已是能感觉到,那雪岭上的两颗蓓蕾,已然骄傲的站了起来,时轻时重的,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神经。   双唇间吐息短促,如兰似麝。庄见甚至已经幻想出那两排贝齿间,小巧嫩滑的香舌,吞吐间会有多么的蚀骨销魂……身子微抖之际,胯下已是昂首抬头。   他此刻脑中晕乎乎的,后世各种AV的片段,如同沉睡的恶魔纷纷醒来。无意识中,竟不由的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两片,近在咫尺的红润……   萧嫔早就不堪,方才好歹听他说话时,勉强分散了下心思。但随着这一下触碰,已是瞬间崩溃,正自晕乎乎的脑中混乱一片时,忽然感到樱唇一凉,竟有一条柔软之物在自己唇上蠕动。心头震动,啊的一声轻叫,不自禁的向后微仰。   萧嫔叫声虽轻,但在半梦半醒间的庄见耳中,却不啻于黄钟大吕。猛然一震之下,慌不跌的向后退开。抬眼看去,正迎上萧嫔清亮的眸子,里面满是复杂的神色,庄见心中一震,不由的避开目光。   屋外适时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李然的声音响起,“娘娘,赵王殿下和南阳公主、濮阳郡主求见。”   “啊!”屋内二人同时轻呼一声,庄见不敢再去看萧嫔,低头轻声道:“我去找他们,你……方才……”说到这儿,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会儿也是说不下去了,咧咧嘴扭头就走,颇有些灰溜溜的意味。   “你……等等”身后萧嫔自羞涩中醒过神来,忽的记起自己方才要问儿子的事儿,还没问出。庄见身子一顿,只道萧嫔要治他的冒犯之罪,不由的暗暗叫苦。只是他自认理亏,却是不得不神色尴尬的停下,回头看去。   萧嫔目光躲闪,满面红晕。先是扬声对外面李然道:“哀家想休息下,让他们先回吧。”听着外面李然应了,这才目光看着空处,轻轻的道:“若是事情果如你所言,那杲儿怎么办?”   庄见微微一鄂,没想到萧嫔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心下一松,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自怀中取出圣旨,往旁边案几上一放,道:“你……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定能保证他没事,这是圣旨,你看看就知道了。那啥,我……我先走了先。”说罢,不等萧嫔再说,已是拉开门,夺路而逃。 第二百四十一章 梦境   庄见一路跑出安仁殿,就连李然跟他施礼都是没理,心中只是想着方才的事情。太阳的,这次是糗大了!自己现在咋就这么没定力啊?这都都干了些什么啊,真是犯了混了!   庄见不停自怨自艾着,只是想想方才那暧昧的瞬间,心底不期然的又浮起了一丝旖念。手臂处那惊心动魄的弹性,似乎犹然留存,让他不由的一阵阵战栗。“母女控!”想着方才萧嫔的神情,庄见不由的脑子中蹦出这么一个词儿。   太邪恶了!咋一个大好青年,就被小日本的AV给教坏了呢!庄见狠狠的鄙视了下自己,但却在心中,将过错统统推到那个岛国盛产的AV上了。要不是后世看那种片子看多了,方才怎么会有那种冲动。唉,不过说起来,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实实的是个尤物啊!这要是真能有那么一天,那自己要不要做呢?   庄见低着头走着,想到了香艳处,对于自己要不要做禽兽一事,不由的大是犹豫。“老大!你要去哪儿?”一个声音忽的在身边响起,把正自满脑子污秽的庄大少吓了一跳,险险没大叫出来。抬头一看,却见杨杲正和杨萍儿、杨惋儿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原来却是不觉间,已经追上了三人。   那杨杲与杨萍儿本来按照约定,去凝云阁寻杨惋儿的。到得凝云阁跟惋儿说起庄见已经回来,惋儿大喜。听说过会儿庄见会来看自己,更是不由的望眼欲穿,不时的起身坐下的,一刻不得安宁。   杨杲大是取笑,却被杨萍儿连着给了两个爆栗。只得抱头收声,委屈的蹲到一边去了。杨萍儿自小与惋儿相伴,姐妹间感情极是深厚,这会儿二人又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于杨萍儿心中,自是大为欢喜的。相对于杨惋儿担忧这份感情,怕被父亲杨广拆散来说,萍儿小姑娘,却是更对自家那位蟑螂有很大信心的。在她小心思里,只要自家蟑螂出马,这事儿铁定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这会儿眼见姊姊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中想及自己想念那个冤家时的心情,自是大为同情。眼见杨杲小正太竟敢发笑,这与嘲笑自己有何不同,以这位大小姐的暴力倾向,杨杲小正太自是大为受伤。杨萍儿教训过杨杲,见姊姊极是尴尬的样子,便建议直接往萧嫔娘娘那里去见就是,又何必非要在这等着,受这等煎熬。当下,不顾惋儿羞涩,便连威胁带吓唬的,挟持小杨杲一起往安仁殿而来。   哪知等到了萧嫔宫前,却被告知娘娘乏了,让他们先回。三人都是大为沮丧,只得准备返回去,安心等着庄见就是。惋儿更是泫然欲泣,满面黯然。杨萍儿一路安慰,只说待会儿便见到了,到时候定要狠狠折磨他一番,以报害的惋儿公主如此相思之罪,说的惋儿不由大羞。   二女正自笑闹,却不想远远看到那位,准备被施虐凌辱的男猪脚,正自低头疾行而来,三人大喜,停下脚步等他。只是等他到了近前,却见他满面纠结,口中嘟嘟囔囔的,对几人却是视若无睹的便要过去,这才由杨杲大声喊了一嗓子。   此刻,杨惋儿满面喜色,晕生双颊。长而媚的眸子里,犹如荡漾着两湾湖水,满是浓浓的情思。只是痴痴的凝望着他,眼中竟似再也没了其他。杨萍儿也是双目弯成两弯月牙儿,哪里还有方才半分要凌虐人家的意思。让杨杲在旁看得大是鄙视,暗暗腹诽不已。   庄大少脑中正自意淫着人家母亲,这会儿突然见了女儿,不由大是尴尬。只是瞬间之后,那无敌的无耻之气便再次占了上风,眉花眼笑的上前拥着二女。几句轻薄话儿下去,登时便让二女小脸儿通红,媚态横生了。   他三人在前嘻嘻哈哈,笑语不断,只将小杨杲自个儿扔在后面跟着,如同一个小尾巴一样,令的小正太大是叹息,心中忿忿:自家这位老大整个就是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的,应该归属于禽兽一类的当中。只是他却不知,这位老大,方才正是为了这个归属拿不定主意,若是知道小弟帮自己搞定了,可不知会有多感激的说。   几人说说笑笑回了凝云阁,庄见便将自己在雁门一事细细说了。惋儿倒是没什么,只是在听说父皇险险把自己许了宇文士及时,不由的吓得粉脸煞白,庄见当然是大加安慰。至于趁机搂搂抱抱,摸摸小手之事儿,自是少不得的。   但旁边杨萍儿小丫头却大是不忿,这冤家天生风流,自己还没过门,那家中就已经有了六房侍妾了。这会儿跑到塞外都不肯消停,居然还领回来两位,那要等自己嫁过去时,家里还不得连个插脚的地儿都没了啊。   小丫头嘴巴撅的快要到了天上了,忿忿的指责蟑螂这种滥情的行为时,庄大少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感情很复杂的人,一个感情很复杂的人,如果只爱你一个人的话,就会变得感情有缺陷,难道你愿意拥有一个感情有缺陷的人吗?”于是,小丫头直接败退。   几人在凝云阁呆了一下午,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眼见得天色将晚,庄见这才起身告辞。他忙活了一整天,心中的郁闷也发散的差不多了,便打消了去杨杲同学府上骚扰的心思,让杨杲大是松了口气儿。   出的大兴宫,罗世信早将乌云盖雪牵来,二人翻身上马而行。家中既是没了人,庄见也不愿早早回去,拉了小罗同学自往东市转了一圈儿,随便寻了个地儿将肚子填饱,又跑去骚扰了一番拉登,拐了两个毕罗,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等到二人到了府前时,已是月上中天时分。二人也不去唤那些下人,自有罗世信将马匹牵往后面安置,庄见独自回房安歇。   拨亮油灯,眼见昔日甚是热闹的屋中,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不由的大是哀叹。随手挥灭了油灯,躺在榻上,抱着孤衾冷枕,脑子中不由的又想起今日和萧嫔的一幕幕来,不由的又是兴奋,又是叹然。朦朦胧胧之间,已是不觉睡去。   睡梦中,自己正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似乎是又回到了现代,满大堂的彩灯闪烁,宾客座无虚席。自己面前一溜儿排开众多美眉,为了写全这些美眉的名字,红色的条幅都挂满了大堂,和一簇簇一团团的彩球挤在一起,显得煞是热闹。   自己众多的小弟都来捧场,有前世的街头朋友,也有这一世的诸多兄弟。大家照相的照相,摄影的摄影,欢声笑闹之间,杯中琥珀般的酒液,映红了一张张美丽的容颜。   刚劲婀娜的红拂、妩媚性感的慧儿、清冷若仙的仙儿、柔媚袭人的花语依人、清纯如邻家姐姐的彩荷、奔放热烈的冰儿、魅惑如妖姬的安儿、高贵温婉的惋儿、活泼可爱的萍儿、啊,还有孤傲清标的秀儿,啊哈哈哈,十一美。老子比唐伯虎那衰人还要幸福,比韦小宝那假太监还要牛叉啊!啊哈哈,嗯?咋还有一个……那是谁?   梦中的庄见忽的发现,在众美眉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佳人悄然而立,体态丰腴,贵气逼人,只是那面容却总是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庄大少心中大急,拼命的向前探头,努力睁大眼睛去看。   啊!乖乖隆滴咚!是……是萧嫔!那修剪精致的娥眉,长而媚的眸子,挺直的琼鼻,和那两片丰润的红唇。是她!真的是她!   她也要嫁给自己吗?这是真的还是做梦啊?梦中的庄见目瞪口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看着这个靓丽的美妇人。   “你不想要我吗?真的不想吗?”美妇人轻启朱唇,幽怨的吐出一声喟叹,满面的凄婉哀绝之色,只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百般疼爱一番。   “要的!要的!我怎么会不要?!”庄见急急的点着头,脚下已是发力的奔了过去。这是明明看着离着自己不过几步远近,任他跑了许久,却仍是咫尺天涯,怎么也走不近萧嫔身边。   庄见发了狠,咬牙狂奔,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终是要到了美人儿身旁。突然,萧嫔身边却转出一人来,蹙眉望着自己,哭泣道:“大哥,你要了娘亲,不要惋儿了吗?”   庄见大惊,连忙停下脚步,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惋儿乖,快快过来,大哥又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她是惋儿的母亲啊,你又怎么能娶了女儿,再娶母亲呢?不行的!不可以的!大哥,你回头吧。”惋儿哀怨的哭泣着。一声声一句句,直直的击在他心头处,令他顿时心头巨震。   是啊,自己怎么可以同时娶了两母女呢?那是乱了伦常,是不被社会接受的啊。庄见一瞬间,如同身坠冰窟。眼前交替的显现着惋儿和萧嫔两张哀怨的面庞。   突然,在萧嫔母女身旁又转出一个人,指着他怒喝道:“庄见仁,你大胆!居然敢调戏朕的妃子!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啊!太阳的!是杨广这老渣!他怎么也来了?庄见被人捉了奸,顿时惊慌失措,恨恨的想着。只是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人的面孔忽的一变,却又变成了棍哥。此刻,正自满面狰狞的哈哈大笑,一把抓住萧嫔母女,对着庄见狞笑道:“庄见,你小子装正经,坏了老子当日的好事,没关系,你怕别人说,老子不怕,老子替你照顾她们母女好了。老子就喜欢这调调儿!哇哈哈,母女控啊!老子爱死这调调儿了!哈哈哈哈……”   啊!阿棍!我操你个老母的!你放开她们!放开她们!老子跟你丫的玩命!萝卜!大海!你们去哪儿了,帮我收拾这个人渣啊!你们去哪儿了?   庄见声嘶力竭的喊着,目眦欲裂。只是这会儿似是突然换了地方,除了棍哥那疯狂的笑声外,就只有自己的怒吼和萧嫔母女的哭泣,除此再无其他声息,所有人俱皆不见了。   庄见大骇,猛力的挣动着,猛然间翻身而起,目光及处,却见一片昏暗。自己哪里回到现代了,又哪里搞什么婚礼了?这还是在自己的寝室中。明亮的月光,将清辉洒满屋中,亮亮的如同铺满了一地的银霜,四下里,一片静谧。   庄见大口的喘息着,不觉间,已是满头的大汗。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转眼往窗外看去,只是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僵直,直骇的是魂飞魄散。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暗夜魅影   那是一张脸,挤破了窗纸探了进来,如同嵌在窗户上一般。那张脸满是疙疙瘩瘩的红包,红包上还带着恶心的黑头。那么多的红包堆满了脸上,以致将五官都挤成一团,说不出的诡异丑陋。   此刻,一双阴戾的眸子,精光闪烁,死死的盯着坐在榻上的庄见,里面满是疯狂怨毒的神色,一张丑脸,在凄清的月光映照下,愈发显得狰狞邪恶。   任谁大半夜的,自噩梦中惊醒,又突然看到这么一幅景象,都会吓个半死的。更何况庄大少生平就是怕鬼,此际,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后脊梁升起,瞬间便到了头顶。他甚至都能感到,自己的头发肯定是竖起来了。   本来尚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大,这一刻,似乎连心脏都不跳了一样。两张脸,一张狰狞怨毒,一张惊骇欲绝,就那么互相瞪着。蓦地,“鬼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叫,自房内响起,在这暗夜之中,凄厉的回荡在整个庄府的上空。   那张丑脸显然也是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微微一震,呼喇一声将那窗户上的木栏又碰断一根,随即向后隐去。   庄府内被庄大少这一声早已惊醒,顿时各处房屋都是纷纷亮起灯火。罗世信一身短衣,提溜着大铁锤首先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大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房内庄大少听到罗世信的声音,如逢大赦,慌声叫道:“萝卜,快进来,快进来,我房内有只鬼,快来赶跑他。”   罗世信听的一呆,急忙推门而入。进的房内,不由一乐。但见庄大少缩在木榻之后,一手抓了把茶壶,一手扯着一床被子,满面惊惧的,如逢大敌一般。到不知这位爷,是准备拿茶壶啊,还是被子去迎敌。   罗世信打量屋内,并无异样,不由诧声问道:“少爷,哪有什么鬼啊?没有没有,便是鬼影也没半只,你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庄见神魂稍定,愣了愣点头道:“噩梦?嗯,是噩梦,啊,不对,那鬼在窗户上,窗户上你看有没有?”他口中急急的喊着,自己却是绝不肯往外移动半分,只怕那恶鬼突然扑了出来,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罗世信闻听连忙看向窗户,果然见窗户上破了个大洞,呼啸的北风,将破碎的窗纸,正吹的呼喇喇直响。罗世信咦了一声,迈步上前,自破洞中向外看去,但见院子外,极远处的围墙上,一个黑影正自翻墙而过,举手投足间,长长的身影照在地上,分明是一个人。不由的心中一凛。回头道:“少爷,不是鬼,是个人!有影子的!”说着,将窗户推开,便要跳出追上去看看。   啥?是人?!有影子?太阳的!庄大少乍闻罗世信之言,顿时恐惧全消了。庄大少只怕鬼,对人那是毫不含糊的。而且听说有影子,那么即便是鬼,只怕也是没什么道行的鬼,大可不用怕它。   蹭的跳了出来,满面羞怒之色,喊道:“奶奶的,你看到他了?往哪儿去了?咱去瞧瞧去。什么死猫烂狗的也敢往咱这蹭,还反了他们了!”庄大少很愤怒!不是愤怒那人光顾他家,而是愤恨他居然让自诩风度潇洒的庄大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实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跳出窗子,挥手将闻声而来的下人们赶了回去,二人爬上屋顶,纵目看去。远远的,只见月光下,一个人一跳一顿的正迅速隐入一排房屋之后。庄见看的真切,那绝对是一个人,而且还是跛了脚的人。   日了!一个瘸腿猫也敢往堂堂忠国公府上来讨野火,这还有王法没?城防司那帮鸟人是干什么吃的?哼哼,要整顿!一定要整顿!庄大少忿忿的想着。   “少爷,看那人身手怕是不弱啊,只怕不是一般的偷儿。你可曾看到他的样貌了,知不知道是哪路的人马?”罗世信看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担忧的问道。见那人明显是能高来高去的,这种身手小罗同学自己是不怕的,但如果对方是对付少爷,那可是要令自己头疼了。   嗯?对头的人吗?庄大少闻言一愣,脑中回想下方才那人的面孔,不由的激灵灵又打了个冷战。不认识!绝对不认识!那种面孔哪怕只见过一次,也是绝对不会忘的。庄大少摇头否认,要说是对付自己的,何以刚才只是瞪着自己看,却不敢出手。想来定是偷儿,见到主家发现了,一时呆住了。然后听到人声后,只能遁走了事。   至于说身手高强倒也不见得,怕只是轻身功夫高明些而已。不然自己府中此刻,懂得拳脚武艺的,便只有一个罗世信,自己虽然防御异常变态,但拳脚功夫却是半分不懂的。那人要真是武艺高强,专门来对付自己,只要跳了进来,三下五除二的,就能将众人打个稀里哗啦。只要将罗世信制住,自己小命多半是逃不了的。   庄大少自己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身手,对付普通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但要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那整个就是一碟菜,根本不够看的。就算那大衍神步,也不过是能让自己多支撑一刻罢了。毕竟那只是一种技巧,并不是什么武艺,就如当日他对付袁天罡一样,只要缠住他,累也把他累死了。   把自己的想法给罗世信说了,罗世信也是拿不准了,只得疑疑惑惑的随着庄见下了屋顶。这般一闹腾,二人都是睡不着了。也怕真的如同罗世信所说那样,是来对付庄见的,便都在庄见屋中坐了,寻了些酒水肉食,相对而饮。只是直到天光大亮,也未再见什么人出现,二人这才放心。   一宿没睡,二人补了个回笼觉。午时过后起身,庄见恼怒昨晚被搞了个大乌龙,洗漱完毕,便带着罗世信直接往城防司衙门而去,在那直直将城防司守备狠狠的大骂了一通,这才气定神闲的溜达了出去。   这会儿大兴城的留守之人,俱皆得了萧嫔传出的圣旨。自是知道这位公爷,如今是辅助皇子赵王,镇抚京师的。那这大兴城中,可以说,除了皇妃萧嫔和赵王杲外,就属这位最大了。他这么突然的来这儿大发了一顿雷霆,顿时让城防司主官大惧,将一众巡守武卫什长叫来大大训斥一顿,勒令加强巡防力度,将素日有着劣迹之人,统统过一遍大堂,尤其是对于跛脚的,更要仔细盘问。   一番吩咐之下,整个大兴城便突然开展了一次严打。城防司衙门里一天不知逮了多少人进去,休说那些个跛脚的,就算是什么哑巴瞎子也是抓了不少,一时间,城防司内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让城防司各级主官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只是这会儿,那位始作俑者庄大公爷,却正悠闲的坐在美人儿面前,眉花眼笑的品着茶呢,哪里去管他们那儿的辛苦。   他一通发泄完了后,心中遂平。眼见走到了李渊在大兴城内的府邸,思及当日李世民给自己带的话儿,想想里面正有个绝世佳人在等着自己,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直扣府里,来见李秀儿。   李秀儿早就得了消息,说是他已经回来了。正觉得奇怪,这无赖怎么没来骚扰自己,不料想着想着,这人就突兀的出现了。将他迎了进来后,本待在大堂接待他,哪知这个无赖使出百般手段,定要往秀儿住的绣楼来看看。秀儿心感他对父兄的恩情,抹不开面子,只得答应了。   此刻,二人相对而坐,庄见自觉既然进的绣楼,便等于二人关系是前进了一步,心中自是大乐,那普通之极的茶水,到了嘴中也是醇香无比,不由的摇头晃脑的大赞一番。只可惜庄大少肚子中的墨水实在是太少,这等拽文的好机会,庄大少却只能用“好茶”“真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诠释了。   李秀儿肚内暗笑,面上却不露半分颜色,只淡淡的道:“庄兄若是真的喜欢,待会儿走时,秀儿便使人奉上些,庄兄带回去就是,倒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庄见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道:“秀儿妹子这话儿说的就不对了。要知道这茶现在喝起来香,那是因为泡茶的人和地儿不同。要是拿回去,让家里那帮下人粗手笨脚的一折腾,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吗。这就跟那个啥的桔子在南边就好吃,在北边就不好吃了一个道理。所以,我要是想喝了,当然是再到妹子这小楼来,请妹子素手烹来,那才地道,这带回去一说,就大可不必了。”   李秀儿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气的是,这厮明明就是想常常来接近自己,偏偏找出这么烂的一个借口来,居然还说的一本正经的,跟真事儿一般。那好笑的是,这位爷就这点墨水,还在这儿拽呢,什么桔子在南边好吃,在北边不好吃啊,那叫“橘在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而为枳”!李秀儿很是无语。   眼见他目光闪烁,盯着自己满面迷醉的模样,李秀儿不由的俏脸微红,暗恼此人真个大胆。正要转个话题引开,却不料庄见先开口道:“秀儿,你知道不,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可惜最后却噩梦连连,半夜还被个丑的吓死人的小贼,搅的再没捞着睡,不然那梦接着做下去,该不知会有多好。唉,也不知今晚还能不能再有梦了。”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秀儿听的大羞,玉颊晕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厮真是惫赖至极了!哪有这般对未嫁女子说话的?那夜眠宿梦之事乃是极私密的事儿,这么直不楞等的说梦到自己已是大有调笑之意了,居然还想继续接下去,到和对自己表白相差无几了。只是听到他说什么,后面被丑的吓死人的小贼骚扰,也不觉有些好奇。   当下并不接他那做梦的话头,只把那小贼之事拿来问他。庄见便将昨晚经历一一说了,言词间,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窘态,让李秀儿却也不由的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别的不说,这份磊落脾性,倒是大对自己的脾气。   二人谈谈说说,庄见捡着后世的一些趣闻奇事说来,让李秀儿听的美眸大睁,只觉这人说话简直天马行空,毫无边际。偏偏信口说来,却又能自圆其说,让人除了觉得匪夷所思之外,却是寻不出破绽。心中对这无赖,不由的生出好奇心来,看看这脑袋也并没和别人不一样,怎么行事说话,却是廻异常人呢。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已是不知不觉的到了晚间。李秀儿闻听庄见絮絮叨叨的说自己家中无人,回去后吃饭都没意思,遂淡然一笑,令人摆下酒宴。庄见大喜,自是欣然入席。只是二人都没想到,这顿酒席吃了,却让二人从此展开了一段,纠葛一生的旅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又被人掳了   夜色迷离。绣楼上,庄见与李秀儿对坐欢饮。几个火盆熊熊的燃着,小楼内一片暖意。李秀儿三杯水酒下肚,双颊晕红,艳若牡丹。美眸顾盼流转之间,被灯火衬映的更是靓丽不可方物。   庄见持杯跌坐,满面的眉花眼笑,只觉如此良宵,醇酒美人,当真是人间至乐了。看着对面英姿飒爽的李秀儿,秀色可餐,晕陶陶的如同身处仙乡之中。   他二人在此饮宴,罗世信自有李府家人在前院招待,白面卷子加肥肉,堆得如同小山一般,让罗世信也是大为畅怀。主仆二人各取所需,俱是乐在其中。   夜空中几丝云朵飘过,将如钩般的残月遮的朦胧隐约。寒风摇动着树梢,将所剩无几的几片黄叶抖落,带起阵阵的沙沙之声,随即又呜咽着跑过枬角重檐。   蓦地,在那院墙之上,忽的现出一条黑影,攀附在墙头上,略一张望,身子翻动间便已到了院子里面。那黑影对这里似是极为熟悉,顺着假山树丛的暗影中,几次跳跃,便到了小楼之下。   站在楼下,抬头仰望上面的灯火。昏黄的月光下,只见一张满是红包的丑脸显现,面上此刻竟满是温柔之色,只是这等神色出现在这么一张面孔上,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若是庄见此时能看到,定会认出,这张脸正是昨晚吓了自己个半死的那位。那人打量完四周,随即便轻轻一个纵身,已是直接攀附上了二楼,微一扭身,足落处悄无声息,如同狸猫夜行。   蹲在当地小心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发现,便又再次长身而起,直往三楼攀去。双臂抱着柱子,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般,揉身而上,到了三楼,腰间微一用力,翻身落地。就此猫着身子往前趟去,不多时便到了李秀儿房屋的窗外。   到得窗下,先自背靠墙壁,转目四望。眼见一切无碍,这才转身往窗户上慢慢探去,伸手将窗纸戳破一个小洞,凑上前窥视。   屋子中,庄见正在跟秀儿讲着在草原上算计铁勒骑兵之事,说到罗世信傻乎乎的吃了下了药的黑豆,吐得稀里哗啦的段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李秀儿也是禁不住的莞尔。只觉此人便是喜爱胡闹,这等连自己人也整蛊的事儿,便也只有眼前这位能干的出来了。   他二人在屋内嬉笑晏晏,却不知窗外此时早已来了不速之客。李秀儿虽身为女子,但英武处却不让须眉,平日也多看兵书战策,于那征战之事大有兴趣。此刻听的庄见讲起这塞外战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屋子里火盆烧的正旺,酒浓菜香,二人说的起劲儿,却是谁也没有发觉,一缕淡淡的白烟缭绕,合着香炉内的青烟,不多时就遍及了整个屋内。   庄见讲着讲着,就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困意,不可抑制的袭了上来。头脑中晕晕的,也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儿这酒太烈。眼见对面李秀儿也是双目朦胧的样子,不由的肚内暗叹,自己这会儿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可把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拖得犯困了。   当下,扶着案桌站起来,想要就此告辞。哪知这一站,头中晕眩更甚,刚说了句:“天不早了,我……”就直接是一头栽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庄见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头颅一阵阵的胀痛,浑身乏力。他只道自己喝多了,也未在意,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只是他这种想法并没维持多久,就霍的翻身坐起。看着自己一身粗布衣裳,不由的发呆。再往四下里打量时,已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四周帷幕垂下,遮的严严实实的,竟似是在一个车厢里一般。不对!这就是车厢!耳中车轮粼粼之声,和身上传来的微微晃动的感觉,都是表明自己确实是在一个车厢中。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会在一辆车上?自己最近出门都是和萝卜骑马来着的,怎么会跑到车上了?啊,难道是秀儿妹妹见我喝醉了,让人送我回家吗?但为啥给自己换了衣服啊?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吐了?啊哈哈,定是如此。嗯嗯,话说秀儿妹子还是很体贴的说。庄大少自认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美滋滋的再次倒下。这会儿身上还是没什么劲儿,正好休息下。   “萝卜,你加快点速度,咱爷们回去要补个觉儿,在这睡可有些不太舒服啊。”庄大少大声的吩咐着。在他想来,既是秀儿给自己安排的马车,那在前面驾车的,就定然是罗世信同学了。   吱!就在庄大少这一声吩咐中,马车突然停了!车内的庄大少粹不及防下,险险没一头撞到车壁上去。大怒之下,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死萝卜,你做死啊,就不能……呃!你是哪位?”   他那一声骂还没完,车帘一掀,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探头进来。听到他后面的问话,呵呵一笑,伸手将斗笠缓缓摘下,温言道:“阿弥陀佛,侯爷,别来无恙乎?老衲无心稽首了。”   无心?!庄见在那声音刚一入耳时,就禁不住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前一个光头濯濯,眉眼清矍,可不是那妖僧无心是谁!   庄见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眯眯的无心,脑子中霎时间闪过无数念头。这秃毛乌龟没死!太阳的,咋就落到他手里了呢?记得昨晚自己在秀儿那儿喝酒来着,怎么今天一睁眼,就在这儿了呢?难道是秀儿出卖自己?不会!哎呀,不好,昨天好像秀儿也跟自己一样,都是最后晕晕乎乎的,难道是酒中有毒?可自己不是挂着朱睛冰蟾,百毒不侵吗?如果真是毒的话,那么秀儿这会儿又在哪儿?会不会也被这秃毛乌龟抓来了?太阳啊!这次乐子大发了,可要小心应付。咋也得先搞明白怎么回事,还要看看秀儿有事没。   庄见自料掉到无心手中,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脱身了。心中打定主意,反而安定下来。往车厢上倚了倚,打量着无心,忽的嘿嘿笑道:“啊哈,果然是无心大师啊。哎呀,好久不见了的说。这也不怪我认不出老朋友啊,实在是大师现在这副相貌太……那啥,嗯嗯,英俊!是英俊!大师居然把描红搞得满下巴都是,唉,这种化妆手法,真个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佩服啊佩服!”   他眼光瞄着无心的脸面,满嘴揶揄的说道。无心闻听他说起这个,霎时间满面的温和不见了,露出一副极是阴鹜的神气。他上次被庄见柔丝针暗算,只因离得太近,虽是勉力避开了要害,但一身神功已是被破去十之七八。不但如此,就是一张脸面,也是自鼻子以下,俱被所伤。等到好了之后,因着那针实在是太过密集,拔出之后,留下了无数的红斑。乍一看上去,便如同鼻子下天生一大块红色的胎记一般。   这个大亏实是无心这一生中最大的痛事,此刻却被庄见这始作俑者反而拿来调笑,不由的再也难以维持那种慈祥的假象,双目中凶光闪烁,死死的盯着庄见,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掐死这个小无赖。   庄见暗暗心惊,面上却是努力的微笑着。他心中料定这无心和尚,肯定是暂时不会害他性命。不然,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掳了来了,单只为了报仇,只需一掌就能结果了自己小命。所以,这会儿定要狠狠的挖苦下这贼秃。要不然,等到自己的价值没了时,这秃毛乌龟肯定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到时候,连骂都没骂过瘾,自己岂不是亏死了!   他心中算定,这言语上自然就是怎么恶毒怎么来了,几句话一出,登时就把无心气的三尸暴跳七窃生烟。半响之后,方见无心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又恢复了原本那温和之气,微微笑道:“侯爷说的好笑话,老衲乃出家之人,这幅皮囊便如同衣服一般,修修补补的,能穿就行,也不在乎那些个美丑的。只是侯爷可是风华正茂之时,这万一要是少个胳膊断条腿的,那可就大大可惜了。老衲见和侯爷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极是美貌,想来是侯爷的红粉知己吧。只是不知侯爷一旦变成个缺胳膊少腿的美少年,那位姑娘还会不会喜欢。反正老衲那徒儿是极喜欢那姑娘的,若是侯爷愿意成全劣徒,老衲倒是感激的。”   庄见听的这和尚口中说的恶毒,面上却仍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这秃毛乌龟说这话,无非是告诉自己,他虽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折断自己胳膊腿的,将自己折磨一番却是能做的。而且,听这话儿的意思,秀儿果然是落到了他们手中,这死秃驴竟然还有个徒弟,而且似乎对秀儿大是不怀好意。啊!太阳的!要是他徒弟对秀儿使坏,那可要遭了!   想到这儿,庄见不由大怒,对着无心狠狠啐了一口,怒道:“老乌龟,你也甭来吓唬少爷。你当少爷是吓大的不成?你这会儿不杀少爷,定是少爷对你有用,你也不用假慈悲的来哄骗我。还有,你趁早把秀儿给我送过来,否则,少爷虽然打不过你,但自杀总是会的,你让我不爽了,老子直接死给你看,让你屁毛也捞不到一点,你信不?”   无心闻言大鄂,这小无赖能猜到自己要拿他做些事情,倒没让他有什么意外。但他居然像个泼妇一样,拿自杀来跟自己谈条件,实在是让无心大是无语。看着这小孩满面的无赖痞像,无心倒也真怕他搞出些什么怪的,正要出言再抚慰几句时,却听得车外一人说话,这语声传入庄见耳中,登时就让庄见是浑身冰凉。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冤家路窄   “师父,前面已是商县地界儿了,想来无人识得这个小子,要不要入城歇息下再行,还请师父示下。”一个声音忽然咋车外响起。   无心看了庄见一眼,微微一笑,这才回身出去。庄见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这个声音,娘的啊,这个声音竟是柴绍那小王八蛋的!完了完了,这下老子可真是要大大不妙了!无心贼秃虽说在自己手中吃了大亏,但貌似是跟杨广有仇,对付自己,其实目标还是冲着皇帝去的。   但柴绍这个小乌龟可不一样,他可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有着夺妻之恨的。这番落入他手中,哪里还会放过。只是,不知这老小两只乌龟怎么到了一处,竟然还是师徒关系。庄见脑子中不由的大是思量。   外面柴绍咦了一声道:“他能动了?”,想来正是无心在告诉他,庄见醒来一事。随即车帘一搭,一个人探头进来。   庄见目光一望之下,顿时苦笑不已,心中霎那间已是明白了。那张脸正是那晚将自己吓个半死的丑脸,想来那晚这柴绍就是想对付自己,只是在自己手中吃亏太大,心有所忌,一时迟疑间,被自己发觉,招来了罗世信,才将他惊走。   至于后来自己和秀儿二人能无声无息的被抓来,想来也定是这人潜入李府所为。他曾在李府住过很久,对那自是极为熟悉,如同家贼一般,李府家丁又怎能发现他?只是,他如何会变成这个丑样,倒是不知了。   眼见柴绍满面怨毒的瞪着自己,白森森的牙齿微错,怕是此刻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庄见心中苦笑,这次自己的运道,貌似已是坏到了极点了。一个无心僧就够对付的了,这会儿再搭上个柴绍,自己真是想不死都难啊。   想起送走几位妻子后自己当时的念头,不由嘴中发苦。自己还真是个乌鸦嘴,竟然一语成畿,此次分别竟真是永别了。他心中自料难有生理,也就豁了出去。望着这张丑脸,突然笑道:“柴绍兄,别来无恙啊,哎呀,不对,貌似不是无恙啊,看柴兄这会儿的样子,可是不大妙啊。老天,你该不会是风流成性,去哪个园子潇洒时中招了,染上艾滋花柳什么的了吧。哎呀呀,你离我远点,老子宁可被人一刀砍死,也不愿得这种病而死。不然,自己丢人不说,只怕气的祖宗三代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哟。唉,柴兄,你太不检点!太不检点了!你咋对得起人家成三娘对你的一片深情啊。”说着,不由的摇头不已。   柴绍听他揶揄自己,只气的怒发如狂,口中牙齿咬的嘎吱吱作响,嗓子中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只是身子才动,就听外面一声冷哼,随即一个身子便被人直直的拖了出去。耳中听的无心僧冰冷的话语道:“你急些什么。他不过是徒逞口舌罢了,等到得了咱们该得的,到时候任你施为,老衲自不去管。这会儿,却不能害了他性命。”   外面只听柴绍大口的喘着气,想来定是气的不轻,庄见在车内大乐,扬声叫道:“柴兄,刚才小弟忘了赞美你了。你现在真是英俊极了,简直就是潘安重生,宋玉再世啊。比那个老秃驴英俊多了,你跟他整日混在一起,小心他对你起了坏心,菊花不保啊!哈哈哈哈。”   这厮泼皮性子发了,死便死了,这嘴上便宜却是决不能少的。此言一出,不惟柴绍发怒,便是无心刚压下的愤怒,也是不由的又冒了上来。一掌将欲要扑上去的柴绍打了出去,回头冷声道:“侯爷,你要想多受苦楚,不妨继续卖弄口舌,看看老衲到底有没有手段。”   庄见哈哈大笑道:“老乌龟,你少来唬我。老子不妨告诉你,我最是怕疼,一旦觉得哪里不舒服了,立刻就自杀死了算完,看你怎么办。哼哼,还有哈,以后记得称呼咱国公爷!咱现在可是忠国公了!你可以打我杀我,却不能侮辱我,再叫错了,老子跟你没完。好了,现在赶紧将秀儿给老子送过来,废话少说。”   无心在外面听的他这番无赖到了极点的话,不由的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人啊!都这时候了,他还纠缠于自己称呼他的爵位高低,真是个绝品了。闻听他又索要李秀儿,正自沉吟,却听柴绍已是嘶声大叫道:“姓庄的小贼,你休想!秀儿是我的人,岂能与你这淫贼呆在一个车里。”   庄见大怒,破口大骂道:“放你妈的八九七十二个罗圈屁!什么叫你的人!你们定亲了还是成亲了?告诉你,我们俩已是两情相悦了,你这贼王八才是淫贼,就只会往花街柳巷厮混,都搞成了这番模样,还敢在这儿乱放狗屁。老子懒得跟你废话哈,赶紧给老子把人送过来,不然老子立马死给你们看。”说着,用力向车壁上撞去,咚咚作响中,马车不由的一阵大晃。   外面柴绍还待再说,无心已是面色微变,身形一动,已是窜入车中,眼见庄见不停的撞着撤壁,额头已是一片通红。连忙伸手一把扯住,怒道:“侯爷,你为了个……”   “公爷!”庄见怒目而视,愤怒的纠正道。   无心一鄂,不理他接着道:“你为了个女……”   “叫公爷!”庄大少再次怒喝。   无心不由的一阵抓狂,满面涨红,看着这厮满面怒气,只得泄气的点头道:“公爷,你为了个女子就要寻短见,真枉为男儿身。你在这就是怎么撞也是死不了的,不过是让自己多受苦楚罢了。只要你顺从听话,到了地头,老僧自当放你,绝不害你性命就是,如何?”   庄见眼见他紧张自己,心中不由大是奇怪,翻着白眼道:“喂,老乌龟,你干吗对爷这么关心,难道是爱上了爷?告诉你啊,爷不喜欢背背,离爷远点。还有,爷就是愿意为了女人寻死,关你丫屁事!你到底送不送人过来,不答应的话,趁早死远点,别耽误爷自杀。”说着,扭动身子,便要挣脱无心手掌。   无心听他一番无耻的言语,气的简直欲要晕过去,心中暗暗叫苦。这趟差事怕是要遭大罪了。带着这么一个小无赖一路,随时都是心惊肉跳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搞出点状况来。偏偏王爷那儿却要活的,这可要了老命了。有心要将他一掌击昏,但想想这一路千里迢迢的,也不能总这样啊,而且,一旦这小无赖醒来,自己一个看顾不到,他再给搞出些什么怪招来,自己可要大费手脚了。   心中烦恼,恨恨的一顿足,飞身下了车子,大步往后转去。外面柴绍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争吵之声响起。庄见侧耳听去,原来却是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想来李秀儿就是安置在那里。此刻,想来是无心要将人送来,故而柴绍哀求不果竟然吵了起来。庄见不由的嘴角勾起,嘿嘿,看来这师徒二人并不是什么真的师徒啊,不过也是利益勾结而已。倒是可以找机会利用一番。   庄见暗暗算计,自觉此番占了上风,心中不由快乐起来。往后靠着车厢,二郎腿一翘,极是悠然。   耳中听的外面柴绍忽然痛呼一声,接着就是扑通一声传来,庄见不由在车内呲牙一乐,想来定是无心给他缠的恼了,让这小乌龟挨上了一下。车帘再次一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庄见不及躲闪之下,登时被那人扑到。   正要发怒,忽觉得幽香阵阵,身上这人却是身躯绵软,凹凸有致。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却见李秀儿嘴中堵着一块绢帕,浑身被绑缚着趴在自己身上。此刻,满面红晕,眼色中又是羞急,又是愤怒,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神色。   庄见眼见玉人无恙,此际又趴在自己身上,这种距离便是他做梦也是梦不到的,不由的心中欢喜,只是痴痴的看着,浑然不知所以了。只是看着看着,却见李秀儿目中流下泪来,不由的豁然而醒,大惊道:“秀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那王八蛋欺负你了?你倒是说话啊!哎呀,忘了你被堵住了。”说着,连忙将秀儿口中绢帕取出。   李秀儿粉面苍白,眼见他满面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软。方才她在后面车中听的清楚,庄见为了她不惜以死相挟,心中自是大为感动。只是被扔进来后倒在他身上,不见他给自己解开,却正是满面迷醉之色,显得极是惬意,只道他趁机轻薄自己,不由心中难过,直到此刻,见他样子,才明白这厮是欢喜的晕了。   当下,满面通红的低叱道:“还不将我扶起来,给我解开。”庄见啊的一声,这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尴尬,连忙手忙脚乱的将李秀儿扶起,给她解开绳索。只是这般动作,二人之间难免有些身体接触,李秀儿固然是羞涩不已,庄见却也是满头大汗了。   等到好容易将李秀儿解开,扶她坐好,二人都是微微喘息,心头各自泛起一丝涟漪。车子此刻又是轻轻晃动,想来定是无心将人扔了进来后,再也懒得来见庄见,自行驱车上路了。   庄见眼见二人这会儿仍是相对而坐,想及昨日也是这般模样,但那心情却是决然不同,不由微微苦笑。看着李秀儿黛眉微蹙,满面哀伤之色,知道她定是看到了柴绍模样才致如此,心中不由的微感嫉妒。只是眼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心中也是不忍,当下微咳一声,将自己对此次被掳的一些疑问拿出问她,分散她的思虑。   李秀儿听着他所问,不由的凄楚一笑,轻叹一声,说出一番话来,却让庄见听的是瞠目结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殇情   车厢内,李秀儿喁喁道来,让庄见听的不由大叹天意无常。   原来,李秀儿被抓之后,也是不久便即醒来。只是一睁眼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丑陋之极的面孔,险险没将她吓死过去。脑中霎时间想起,庄见跟她说的那跛脚之人,目光扫去,果然见这人右腿似是有些别扭,心中不由骇然。正自惶惶之际,那丑人张嘴一声“秀儿”,却顿时让她睁大了美眸。   她实是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失踪多日的柴绍。眼见昔日一个翩翩佳公子,如今竟变成这么一副神憎鬼厌的面容,心中不由伤痛。一时也忘了问自己怎么会在此处,只是流泪问道:“柴大哥,你如何变成这般样子?可还痛吗?”   柴绍本来满面温情的凝视着她,此刻听她问起这个,忽的神色大变。两眼恶狠狠的盯着她,脸上已是一片阴霾。   秀儿愕然,不知他为何这般凶狠的对着自己。正待要问,却听柴绍冷笑道:“怎么?你可是嫌我毁了面貌,又跛了脚吗?不错,我是完了,我这都是拜你那个奸夫所赐!不过,老天开眼,今个儿你那奸夫落入我手,他赐予我的诸般屈辱,可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李秀儿听闻他口口声声称庄见是自己奸夫,不由的心中又羞又气。她本是极刚烈的性子,换做往常,早已甩袖而去,不做分辨。只是此刻眼见柴绍惨象,二人毕竟青梅竹马的,那情分却是极为深厚的。只道他身逢大变,一时激愤才致如此。   当下努力忍着屈辱的泪水,颤声道:“我与庄兄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私情,你如何这般辱我?”   柴绍哈哈狂笑,学着她的强调道:“庄兄,庄兄,啧啧,听听你叫的这般肉麻,还说没有私情?你以前都是怎么称呼他的?哼!没有私情,没有私情你为何让他进你绣楼?没有私情,你又怎会与他孤男寡女,深夜对坐而饮?你父兄都已经去了太原,为何单单你却非要一人留在大兴?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该千刀万剐、天打雷劈的贱种吗?当真是郎情妾意、恋奸情热啊。还敢说你们清白!当真是侮辱这清白二字!”   李秀儿流下泪来,心中气极,辩声道:“当日我父兄面临大难,小妹身为人女,岂能坐视?这才许下三年之约。但也只是限于烹茶奉宴而已,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小妹虽身为女子,但亦知一诺千金之理,既然许下诺言,自当守诺才是。至于你所说进我绣楼之事,我既是一人在家,都是与他单独相处,于那前厅还是我那绣楼,又有何分别?小妹但只自己问心无愧,谨言慎行,又何必效那俗人多想?你向日也是洒脱之人,为何今日竟如此狭隘?却在这等小节上斤斤计较,纠缠不休?”   李秀儿说至此,言中已是大有指责之意。柴绍听的满面通红,面上的红包一阵抖动,戳指叫道:“我狭隘?!我斤斤计较?!哈哈,好好好!就你那奸夫磊落,就你那奸夫正大。你方才问我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我就把你那奸夫的磊落说给你听听。我如今身残貌毁,可也正是拜你那奸夫的正大磊落所赐。”当下,便将当日荒庙处的事儿一一说出。   那日他被群蜂追赶,连番被算计下,已是不知被那野蜂蛰刺了多少下。蜂毒越聚越多之际,头脑已是发昏。慌不择路之下,不想竟跑到了一处绝地,一脚踏空,登时坠崖而下。   等他落下之时,却将那本来崴了的腿又是摔断了。好在下面是一个水潭,这才保住一命,只是那股冲撞之力,却顿时让他昏厥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之时,这才发觉自己已是不知给流水冲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俱是昏暗的树林,他一人勉强挣扎着上了岸,也辨不清东南西北。满头浑身剧痛不说,那条腿也只能勉强拖着。若不是心头的恨意支撑着,怕是早已化作了那林中的一堆枯骨。   只是这林中昏暗,也没有人迹。他饿了摘几个野果,渴了捧几口溪水,就那么在林中直直挨了四五天才走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在大兴城外了。   他知道此刻城中怕是定然已是侦骑四出,搜寻自己了。哪敢往大路而去,略微分辨了下方向,便直往北而行。   三天后,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一条溪水边上。等他再次醒来,却见身处一个山洞之中。面前一个老僧正自盘膝而坐,貌相庄严。只是等他细细打量之后,却不由骇的魂飞魄散,那老僧他可是认得,正是当日西山校场上,追杀杨广的妖僧无心。   原来他无意之中,竟是跑到了无心躲藏的巢穴附近,无心外出取水时发现他,这才将他救回。他正凄惶之际,早被无心发觉,一番手段下去,柴绍抵受不住,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无心听完哈哈大笑,这才说出原委。原来他却是长白知世郎王薄麾下贴身侍卫,当日王薄败于张须陀之手,便遣他秘密潜入大兴,伺机取了杨广性命。只要杨广一死,大隋必乱,各地义军自会趁势发展壮大起来。   无心潜入之后,眼见杨广防备甚严,无法下手。正苦恼间,却忽然发现自己同门师弟高德禄,竟然也隐藏在宫中,而且就在杨广身侧当差。只是他发现这位师弟行踪诡秘,似是另有所图,几番追查下,终是发现了齐王暕的所谋。无心大喜,当下出面先见齐王暕,为他出谋划策一番,齐王大喜,将他奉为上宾。随后他又透露高德禄和自己的关系,这才让齐王将他引入最高机密之中。从那时起,他们便明暗两路进行布置。   齐王暕和高德禄只道无心是全力帮助自己的,哪知道他另有所谋。依着他的设计和布置,先后将一大批民间商家卷入自己队伍,又出手逼迫李阀跟他们订了协议,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所为不过都是为了混乱隋政,以便长白王谋取天下而已。   此番二人一番言语,以无心的手段,再加上柴绍对庄见的仇恨,更兼他此刻只道皇帝怕是知晓了此事,定然也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便咬咬牙跟了无心。他曾见过无心身手,想到庄见身边高手无数,若要找庄见报仇,这武艺一道那是定要练好的,便求着拜了无心为师。   无心自己神功被破,正愁没有人手使动,见他上套,自是满口答应。细心为他疗伤,只可惜他拖延时日太久,蜂毒终是难以尽数排出,这才使得满脸变成了这般模样。那腿也是只将外伤养好,落下了个跛脚的命运。   他本就是心胸有些狭窄,处事孤傲。经此大变之后,又得了无心的洗脑,心性更是彻底大改。暗料大隋政局不稳,长白王王薄向有贤名,倒也难说不能成事。若是一旦事成,自己这从龙之功可是抹杀不去的,后面自是前途一片光明。他此刻身残貌毁,心中对那权势地位的渴望,便愈发的热切了起来。   若不能让人敬着,那就让人怕吧!他暗暗为自己立下目标。但要让人怕,这位高权重四字可就是关键了。只要推倒了大隋,自己得享高位,那金钱美女还不是自己予取予求,便是身残貌毁也没人敢反抗了。到时候,那什么南阳公主、濮阳君主的,统统自那个贱种身边抢来,大可任意凌辱,也可聊报他加诸自己身上的羞辱。   他娓娓道来,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说到如何报复庄见,凌辱庄见的女人时,却又兴奋的浑身发抖,满面的红包都似是发着光。   李秀儿却是越听越是心惊,她初时只当柴绍只是一时激愤。想到二人自小的情意,本想若能劝的他放弃恩怨,自己便嫁了与他。二人寻一处无人所在,男耕女织,避世逍遥也就是了。   哪里想到听到最后,眼前的柴绍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说那热衷名利之心,已是强烈到了令人骇然的地步。就说他竟然打着凌辱人家妻女来报复的心思,就已经完完全全的走入了邪路。而且,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前直言不讳,眼见是丝毫不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心上了。李秀儿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下沉,下沉,似是没有尽头一般。   看着眼前这张丑陋到了极点的面孔,李秀儿浑身冰冷。她知道以前那个任侠磊落的柴绍,真的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眼前这人,早已化身成一只野兽,一只充满着贪婪和攫取的野兽。而她和庄见的命运,此刻,却就握在这只野兽的掌中。   李秀儿此刻只觉得一颗心被片片撕扯着,但那撕心的痛楚,却让她迅速的冷静下来。现在却不是去伤心的时候,走不走的脱先不说,但这会儿能得到越多的信息,那份脱身的成功才会越大。想到这儿,她的美眸恢复清冷,再次看向了柴绍。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可恶,我喜欢   “这是哪里?又要往哪里去?你既是和他有仇,既然抓到他了,大可前去报仇就是,何以还要如此费事的到处走?”李秀儿淡淡的问道。   “咱们自是往长白去了。至于那个贱种,哼!”柴绍恨恨的哼了一声,接着答道:“师父上次的谋划,全数被他破坏。此番得了长白王的旨意,既是那个贱种深得杨广的宠信,又身负辅助监国之责,那将他绑了去,杨广只要派兵来打,不论是谁,只怕也要顾着点这位宠臣的性命了。那样,不管他来多少大军,岂不都是长白王砧板上的肉了?再者嘛,听说这小贱种雁门解围时,与突厥人实是大有交情。长白王要用他跟突厥人做笔生意,只消达到了这两个目的,那小贱种自然会交给我来处置。到时候,哼哼。我将让他后悔生到这个世上来。”   柴绍狞笑着说着,脸上的疙疙瘩瘩不停的抖动着,看的李秀儿一阵的恶心。微微侧转头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又来抓我?我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   柴绍闻听此言,微微沉默,半响才道:“秀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二人之间的情分还用去说吗?当年你父也是有意撮合你我,若不是那个贱种从中捣乱,这会儿多半咱们早已是夫妻了。如今我虽是身有残疾,但大丈夫容貌鄙陋实是小节,只要能建不世之功业,又有何人敢轻视于我?我向来知道你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不如你我抛开以往的事情,结成秦晋之好,我柴绍此生定不负你。只要咱们成了亲,你父既是我岳父大人。前些日子,我们得到密报,杨广已经任命他老人家为太原留守了。这会儿手握重兵,牧守一方。等到长白王大军一动,岳父自太原起兵相应,再加上若能引得突厥入关,这大隋天下将唾手而得。届时,不惟我能建立不世之功,便是岳父他老人家亦可得享不世荣华,如此,岂不是完美之局。”   李秀儿听的浑身冰凉,实未想到他竟将念头打到自己父亲头上。两眼已是愈发冰冷,冷冷的道:“如果我不肯嫁你,你待如何?可是想要以我胁迫我父,从你们谋反吧。”李秀儿语中,已是大有讥讽之意。   柴绍被她说破,不由的有些羞恼,眼见她目光冷冽,不由的下意识避开,扭头道:“你也莫要说的如此难听,你我婚事跟那个本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我师父他有些想法而已。还有,大隋基业也是篡逆大周而来,如今杨广倒行逆施以致天下大乱。咱们顺天应人,鼎故革新,又哪里谈得上什么谋反?若说谋反,你以为你父兄就干净吗?哼,也不见得吧。不说别人,你那二哥李世民,我便知道,他素怀大志,不甘人下。这不单是我说,就连那个贱种,当日第一次见你二哥,也曾说过这话。所以,你我不说本就早有情分,婚嫁之事乃是理也。就是说请你父相应大王义旗,也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李秀儿听着他无耻的说着,最后竟然还扯到自己父兄头上,不由的更是气苦。眼见这人已是到了彻底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也懒得再去与他多费唇舌。   此时觉得手脚已是渐渐有了感觉,遂默默的积蓄力气,嘴上却话头一转,问道:“你是怎么抓到我们的?可是给我下了毒?我却不知府中竟然有你安排的人手,看来你真是用心良苦了。”   柴绍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怒意,听她问起,不由冷笑道:“你李府之中尽是忠义之辈,我如何安插的下人手。我在你李府上住了多日,对你那儿自是熟悉的很,而且,虽说我从师父学艺不久,但他一身神功之高明,又岂是你能想到的。别说你那里我本就熟悉,就算不熟,我要想进,也未必有人能拦得住我。本来以你的身手,还有跟我过几招的余地。只可惜你只顾恋奸情热,与那贱种打得火热,又哪里能知晓我的存在?我当日得了情报,那贱种竟将家人侍卫尽数打发走了,本想先拿住他的,可惜却被他身边那个憨大个儿给搅了。没法子下,本想去看看你,若能劝的你应了我,只要以你的名义给那贱种发个邀请,他自会乖乖上钩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不用我去多说,就早已真真的勾搭到一起了。我只不过用了一管儿小小的迷烟,就将你们一起擒了回来,这倒也是天意了。哈哈哈”说罢,已是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李秀儿听他一口一个你那奸夫,口口声声自己恋奸情热,不由的再也忍不住羞怒,拼尽自己刚刚凝起的一点力气,抬手就向他打去,口中怒喝道:“无耻之徒,还不闭上你那臭嘴!”   她此刻遽然发难,柴绍一惊之下险险被她打中,眼见她如同一只疯虎一般抓来,口中骂声不绝,不由发怒。李秀儿迷烟之力未解,哪里是他对手。只三拳两脚便将她摁到,随手取过一根绳索,将她绑住。眼见她仍是骂不绝口,心中恼怒,扯出绢帕又将她嘴巴堵住,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下。   要知这女子发起疯来,男人又不想真个打杀了她,要想制服她,还真要费一番手脚。李秀儿被他制住,双眸冒火,恨恨不已的盯着他。柴绍只是不理,二人一时间只是默然对坐,各自回气。   就在这时,车子一停,前面传来庄见的声音。柴绍一惊,连忙跳了出去。李秀儿耳中听的庄见与无心的对答,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想他外表诸般无赖之像,却不知比方才自己眼前之人要重情多少。一时间竟是心中五味杂陈。   李秀儿说到这儿,又想起自己的心思,不由的黯然神伤。庄见哪知道这里面原来竟有这么多曲折,直听的是目瞪口呆。只是想到方才李秀儿话里言外,已是对柴绍彻底死心,不由又是大喜,禁不住的一阵手舞足蹈,哈的竟然笑出声来。   秀儿正自黯然,忽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疑惑,问道:“庄兄,你我如今身处危境,何事如此开心?”   庄见正自神思不属,随口答道:“那柴绍如此可恶,我便喜欢。”话方出口,猛然觉得不对,连忙以手掩口,眼珠儿直转,干笑不已。   李秀儿一呆,不知柴绍可恶他喜欢个什么劲儿。只是看到他那贼贼的笑容,顿时明白过来,不由的双颊晕红,轻啐一口。将头别转一边,心中暗骂都不是好人。   这厮分明是觉得柴绍可恶,招的自己对其死了心。自己与柴绍既断了纠葛,于他那儿机会自然是大了许多,对他来说,那可不是大大的好事儿吗。他可不是要喜欢的。李秀儿虽是心中暗骂,但被庄见这么一搅,那份悲郁倒也消了不少。   庄见说露了嘴,自己也是有些尴尬。貌似这种盼着人家失恋,自己好乘虚而入的想法确实有些个无耻了。但这念头,在庄大少脑中也不过只是打个转儿,便直接再也没了踪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说他们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是有,按庄大少的理论,那也是结婚了也可以离婚的!   二人都有些尴尬,一时倒也无语。李秀儿听不到庄见说话,不由微微侧头,偷眼去看他在干什么。却见庄见正从脖颈中扯出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正自把玩不已,若有所思。车厢中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了,不由的头脑一清。   李秀儿大奇,忍不住歪头问道:“你拿的什么?这香气可是有些古怪。”   庄见闻声抬头,先是小心的往外面张望了下,这才探过身子,低声道:“这是个宝贝,叫朱睛冰蟾,可解百毒。我是在奇怪,为何我有这个玩意儿,竟然还能被他们得手,古怪!太古怪了。”   李秀儿在他凑前之际,只觉那香气大盛,自己闻之,不觉得手脚力气大增。听他一说,秀目微微一闪,忽然喜道:“我知道了。定是如此!”   庄见一呆,疑惑的看向她。李秀儿低声道:“你这朱睛冰蟾却是宝贝。只不过它是可避百毒,但那迷烟却只是迷药,并不是毒药,所以效果就差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作用,只要闻着此物发出的气味,就能慢慢驱除那迷烟的药效。我方才闻了少许,就觉得手脚恢复了好些力气,你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没有乏力的感觉了?”   庄见恍然,自己活动下手脚,果然已是没了刚醒来时的那种无力感,点点头道:“我的力气恢复了,来,你快多戴上,等你力气恢复了,咱们再想办法走人。”说着,已是将把冰蟾解下,直接递给李秀儿。   李秀儿一呆,见他将这等异宝,直接的就交给自己,毫无半分犹豫。如同此事是极为自然的一样,不由心中大是感动。   微一迟疑,这才伸手接过。贝齿轻咬红唇,低低的道:“你就不怕我没了你的宝贝?就这么相信我?”   庄见正自悄悄的趴在帘子缝那儿往外张望,听她问话,想也没想的点头道:“当然信了。这又有什么不信的。别啰嗦了,快点快点。希望你能早点解了那药力,不然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李秀儿心中温暖,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将冰蟾挂到粉颈上,将那冰蟾塞入胸前。冰蟾贴到肌肤上,感到那上面还带着庄见的体温,不由的心如鹿撞,一颗心霎时竟是乱作一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赖的手段   庄见扒着帘子缝隙往外瞧看,只见马车上除了一个驾车之人外,旁边尚露出一角白色衣袍,看那样子,显然是无心或者柴绍正坐在旁边。   此刻耳中已是能听到一些其他车马经过的声音,显然已是拐上了大路。庄见想起方才柴绍的话,知道只是快到了那个什么商县了。只是这商县在什么地方,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他挠挠头,回身坐下,心中想着那罗世信等到不见了自己,虽然定会去通知两帮一庄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自己已是被运出城来了。而且,此刻即说是往长白而去,那可不是要到东北了?自己那些兄弟,又如何想得到,自己竟被搞出这么远。   此刻想起当日让小白跟着先到太原,实在是大大的失误。此番若是小白在的话,想到这儿,却不由的叹口气。这无心大是狡猾,夜晚劫人,又是全挑的小路而行,林深幽密,只怕就是小白没走,也是难以发现自己的。   一时间又想到东北那地儿,这会儿只怕是要冻死人吧。自己穿的可是不多,眼见那冰蟾虽是能解迷烟,但速度不快。李秀儿刚戴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药力尽数解去,这要是太慢,等到她解了药力,只怕也是到了东北了。   一时间大是发愁,一手托着腮帮子,脑子中却盘算着,回头要怎么跟无心那个秃毛乌龟要两件皮袍子备下,免得真到了东北,庄大公爷不等发挥作用,就先给冻死了,那可就真是千古奇谈了。想到优秀的穿越青年,竟是活活的给冻死的,庄大少心中不由大是担忧。   李秀儿眼见他坐回来后就是唉声叹气的,不由大是奇怪。这人貌似从被抓来,就一直是嬉笑怒骂的,压根没见他露出什么惧色,但此刻二人眼见巨毒将解,脱身有望了,怎么反而叹起气来了。   当下将疑惑问起,庄见愁眉苦脸的说了,又上下打量下李秀儿,最后又在自己准备索要的物品中,加上两顶毡帽和围巾,这才停下。   李秀儿听的目瞪口呆,浑然不知这人脑子里都有些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打算到了那边怕冷怎么办,简直是让人无语到了极点。   这且不说,那长白如何又到了关外了?听他所说的位置,分明就是现在的室韦、靺鞨一带。那知世郎明明是长白王,又怎么可能跑到异族去称王呢?   将自己的疑问跟庄见说了,庄见顿时愣住。及至问秀儿才知道,原来此时说的长白山,根本不是后世所说的那个长白。而是在后世的山东境内,泰山之北章丘县内。那长白就是后世所称的小长白山。   庄大少搞明白这些,不由的大窘。只是怎么也不肯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便将那关外长白山一通描述,什么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更有美景无限,原始森林如海,雪卧长岭万里,天池淳明如镜,怪石耸持处处。将个长白山吹得风光无限,简直如天上仙境一般。   秀儿被他一番描述,果然听的神驰目迷,赞叹不已。庄见眼见过关,欢喜之余,最后却将王薄只是占了个小长白山,就号称长白王大大指摘了一通,便如同孙猴子自封齐天大圣一般,都只不过是自说自话,简直没有半分水准。   秀儿听的他说孙猴子,追问是什么东西。这厮来了兴致,便将西游记拿出来说。只是忽然想到,那西游记说的故事,可正是眼前这佳人的二哥那时候的事儿,当下只得胡言篡改一番,倒也讲的洋洋洒洒,颇为流畅。   他在车内吹得正欢,却不妨车子猛地停住,庄大少正自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这一下险险没一头抢了出去。   正自大怒爬起,要待大骂,车帘一掀,无心阴着脸站在外面,看着庄见冷冷的道:“侯……公爷,还请口下积德。须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的要求,老衲业已满足,若再多生是非,只怕祸从口出,会给公爷带来诸多不便,还望公爷三思。”   庄见恼怒,正要反唇相讥,秀儿在旁伸手拉住他,微微摇头,示意他暂时隐忍。庄见见佳人出来劝架,自是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了解,我不说了,权当疯狗在叫好了。”   柴绍在无心身旁看的清楚,不由的嫉发欲狂。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两个拉拉扯扯的作甚,快快下车,咱们自去休息下就走。”   庄见探头看看,原来马车此时已是停在一个小店门口。当下翻翻白眼,仰头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师父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简直是澡堂子里的拖鞋——没大没小。既然要下车,还不过来扶着,一点眼力劲儿没有,真是蠢材。”   柴绍怒道:“你……”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庄见斥道:“你你你,你什么你,谁让你给老子下药来着,老子我没劲儿,你不来扶难道要你师父来扶?你怎么做人家弟子的,你会不会做啊?喂,我说贼秃,你这徒弟真差劲儿,趁早赶出师门是正理儿,我都替你脸红。挺好一秃驴,咋就收这么个夯货呢?真是悲剧啊。”说着,连连摇头不已。   他这可是真真儿的当着和尚骂秃驴了,倒是一点也不掩饰。一番话却将这师徒二人,俱皆骂了进去。只把个无心和柴绍气的面目铁青,秀儿却是在后面忍不住的苦笑。这位庄兄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无心和柴绍想从他身上捞些便宜,只怕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无心极是恼怒。这小无赖眼见就是放赖!他们身中迷药是不假,但也只是让他们无力动武而已,于那平常走路什么的却是并无妨碍。他这会儿却借着这个借口找事儿,到也让无心甚是无奈。只得恨恨的冲着柴绍一努嘴儿,示意他上去搀扶。   柴绍大窘,急道:“师父,他……”   无心大怒,一甩袖子,哼道:“难道真要为师去扶不成?!”说罢,转身先行,直往店内行去。   柴绍眼见无心发怒,只得忍着气伸手抓住庄见手臂,扶他下车。庄见佯装无力,一个身子几乎挂在柴绍身上,下来之后,装作不经意的四下一看。当看到几个乞丐卧在小店墙角时,不由眼睛一亮。随即蹙着眉头,转头满面厌恶的冲着柴绍嚷嚷道:“哎呀,你身上什么味儿?真臭啊,哎呀,看来真是中了招了。去去,离我远点,这花柳病是会传染的。”   柴绍气的浑身颤抖,狠狠甩了下手,将他甩开。庄见却是大叫一声,趁势扑倒,冲着尚未走进店门的无心喊道:“喂,贼秃,你这弟子虐待我,你管不管?好歹我也是当朝国公啊?简直太过分了!”口中喊着,眼睛却往那些乞丐看去。果然见其中一人身子一震,转目往这边看来,庄见暗喜。   无心身子一震,不由的一阵抓狂。身子顿了顿,疾走两步,进了店中。他可不想给这小无赖赖上,否则,还不定给他搞出什么花样来。   庄见却也不恼。笑嘻嘻的翻身起来,站到柴绍面前,使劲的将身上尘土拍的到处都是。呲牙笑道:“小子,你记住了,这是你惹我的,我会找回来的。”说着,将他往旁边一指道:“闪一边去。”   柴绍一愣,气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让我扶你们出来吗?”   庄见气急败坏的道:“什么你们啊。我明明是说的我!我有说过我们吗?你是不是想趁机占便宜啊?你太无耻了!你怎么竟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变着法儿的想去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太过分了!大家都来看啊,这还是和尚的徒弟呢,这都什么世道啊?没天理啊!”   这厮站在店门前这么一喊,左右行人不由的都是纷纷看来。他们一行本来就有些岔眼。此刻,不少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柴绍都是指指点点的,人群中不时的传来一些低声的议论,却都是说这么个丑汉,竟然想着去占人家家眷的便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墙角方才那个乞丐,却是微一沉思,快步往远处走去。   这番议论听在耳中,直让柴绍欲要吐血了。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姓庄的,你想怎样,非要逼着咱们出手吗?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们杀了你,也不见得就成不了事儿。”   庄见撇撇嘴,也是低声道:“小子,你不用跟我这儿拽,有种,你跟你那师傅说去。看看他同意不?哼,秀儿自然有我扶着就行,你丫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说罢,身子一挤,将他挤到一旁。   转头往车内看时,却见李秀儿满面通红,怒目瞪着自己。庄见先是一呆,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这么一喊,可是让秀儿难堪了。想她一个大闺女家的,被人说成给轻薄了,又说是自己的家眷,她如何能不恼。   庄见嘿嘿干笑两声,低声道:“你别气,别气哈,我这不是气那俩孙子吗?误伤,纯属误伤啊。”口中说着,对着秀儿一挤眼,伸手相邀道:“那啥,姑娘啊,咱不和他一般见识,先下车吧。后面路还远着呢,可要准备好啊。”   李秀儿美眸中光亮一闪,已是顿时明白。知道他向来诡计多端,想必方才一番做作,定是另有用意。当下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这才伸手搭住他的手臂,款款下车。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和尚请客了   看着二人相互搀扶的背影,柴绍眼中的嫉色更重,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才迈步跟上。进到店中,只见无心正独据一桌,端然而坐。满面祥和之下,倒真如一位有道高僧。   几人到他身边坐下,庄见不由的歪头斜眼的看着他,面上满是嘲讽之色。他被掳之后,为了混出城,早被柴绍给换了一身土布衣衫,此刻跟无心坐在一起,眼见他月白僧袍飘飘,一副高人模样,这心头就不由的来气。   无心眼见他吊儿郎当的闭起一只眼来看自己,心中不由恼怒。只是此刻身处闹市之中,却是不想惹事。当下抬手唤小二过来,吩咐上四碗素面,两个小菜,小二应声去了。   庄见大怒道:“喂,贼秃,你怎么如此无礼!只给自己点上,咱们吃什么,你怎么不管?”   无心奇道:“老衲不是点了四碗素面吗,怎么没管你们?”   庄见愈发恼怒,叫道:“呸!你是个贼秃,自然吃素面。可咱们你看看哪里像贼秃了?你嫉妒少爷我比你英俊潇洒,装作看不到也就罢了,但咱们秀儿姑娘天香国色,沉鱼落雁的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这,难道你也装看不见吗?好吧,就算你选择性失明,但像柴绍兄这么大只俊俏的,你总该能看到吧。就算他是你的徒弟,但据我所知,蛤蟆也是吃荤的,如何能吃的素面?赶紧换肉食来!”   旁边李秀儿听他赞自己美貌,心中羞涩,美眸轻嗔了他一眼。只是听他将柴绍叫做俊俏的蛤蟆,不由的哭笑不得。以柴绍现在的样子,倒也是真跟那蛤蟆差不多,这人的口舌直是刁毒。当下不由的摇头莞尔不已。   无心垂目而坐,面上并无变化,只是那扶在案上的袍袖,却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眼见对面柴绍面色大变,目眦欲裂的样子,不由抬眼冷冷的瞪了瞪他。这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咱们还要赶路,且凑合着稍微用点就是。你要大鱼大肉,等到了地头,定然遂你心意就是。”   庄见满面恼怒,呸呸连声道:“放屁!放屁!你这贼秃分明是小气吝啬!你自吃你的素面,咱们吃个肉面又哪里会耽误时间了?你一晚上能接连盗了十几家大户,不知得了多少金银,一碗肉面又能值得多少钱?你白活这么大岁数,怎么恁的不通人情?咱们被你下了药,若是没有点肉食进补,哪有力气赶路?不管不管,没有肉食,打死我也不吃。”   他这般大声嚷嚷,只把个无心说成了小气吝啬的贼盗。店中众客人都是纷纷侧目,低低议论不休。他们几人坐在一起,一个和尚,一个丑汉,一个小孩,一个美女,本就显得甚是怪异。此刻被庄见这么一嚷嚷,众人再看向无心的目光中,便大生警惕怀疑之色,有人甚至将包裹之类的,赶紧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唯恐被这个贼和尚惦记了去。   无心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抬眼恨恨的盯着他,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只怕庄公爷此刻定然已是通身窟窿了。只是他白浪费这么多表情,庄大少却依然是满面悻悻,吵闹不休。   无心心底哀叹一声,压低了嗓音怒道:“你要吃便自己叫,只是若再胡言乱语,休怪老僧撕破面皮,咱们两下谁也得不了好去。”   庄见闻言顿时回嗔转喜,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道:“了解,了解!低调嘛,这个我懂。我这人最是低调,只要你满足我的要求,我自然顺着你的。”说罢,也不管无心那张愈发黑了的臭脸,转头对秀儿道:“秀儿妹子,你想吃啥,尽管点来。今个儿无心大和尚做东,他老人家家中自有金山银山,不怕吃穷了他的。来来,点菜点菜。那啥,小二!!小二!!!”   这厮一边嘱咐着秀儿,一边回头大叫。桌上无心和柴绍只听的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这小无赖真把自己当客了,这还要大摆筵席是怎么着。有心要拦,但想想这厮那无赖气,二人不由的同时轻叹一声,都是选择默然了。只是心中暗暗发狠,等到了地头后,决不能让这小子好过了。   李秀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肚子里简直快要笑抽了。这人要气人时,只怕就是佛祖也坐不稳莲花台!这哪里还有半分被人掳了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被人供着的架势嘛。做俘虏做到了这份上,这位庄兄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小二此时将四碗素面已是端了上来,弓腰等着庄见吩咐。庄见拉风的将手一挥道:“那啥,小二啊,把你们店的拿手菜,给咱整几个来,再烫上一壶好酒,配几个冷碟儿,嗯嗯,速度要快哈,咱可还急着赶路呢。啊,对了,你们这店里有后门没?”   小二听他要点酒菜,登时满面喜色,不迭声的应着,将他一番吩咐高声报了出去。只是听到他问起后门,不由的一鄂,满面狐疑。旁边无心和柴绍也是心中一凛,慢慢的往嘴里扒着面,竖起耳朵听着。   小二迟疑了下,这才点头道:“客官,这哪个店里能没个后门啊,咱这里自然也是有的,但不知客官要做什么?”   庄见点点头,面色郑重的道:“哦,有后门啊。那,你啊,赶紧让人去守住咯。我听说现在不太平,有很多无耻之徒,出来骗吃骗喝,尤其是一些秃驴秃头什么的,化妆成佛门高人的模样出来吃白食。你别看他们外表上道貌岸然啊,其实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呢。唉,败类啊!简直就是佛门的不幸,人间的污垢啊。唉,我佛慈悲,阿门。”   在场众人都正竖着耳朵听呢,不知道他问后门的意思,就连李秀儿也以为他问这个,是和刚才在外面那一番大闹有关。这会儿突然听到他这么一番话,先是一呆,接着就是忍俊不禁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对庄兄这张嘴,直是大大的敬服。旁边小二满面的古怪,却是斜眼偷看着无心。看看这一桌人的怪异,对庄见的提议大是心动,点头哈腰的去了。   无心却是咳声连连。他方才也自疑心庄见捣鬼,手中筷子虽是往嘴里扒着面,但心神却是放在庄见那儿。此刻乍闻此言,一呆之下,不由气的浑身冰凉。一口气没缓过来,刚刚夹入口中的一箸子面,登时呛到了喉咙里。只气的双眉一阵轩动,浑身抖颤。   太欺负人了!发指啊!这无赖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临了还要糟蹋自己。这还有天理没了?佛祖啊,你就收了这个妖孽吧。无心大和尚悲忿的祷告着。   正自悲忿之时,却见旁边探过来一张小脸,满是关怀的问道:“大和尚,你咋了?慢点慢点,那四碗面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唉,可怜见的,想来小时候,也定是个没捞着吃饱过的。看这吃相,啧啧,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怕是连猪看到了,都要自愧弗如啊。”   他满面的悲悯,摇头晃脑的叹息着,只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却是滴溜溜的直转,满是狡黠作弄之色。无心看着面前这张小脸,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口歪手颤的半响,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将筷子放下,也不吃了,只顾闭目暗诵佛经。这个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他,否则一旦搭上话头,便是泥捏的人儿,也会变作金刚怒目的。   庄见眼见无心不理他,伸手摸摸鼻子,大感无趣,不由的转头又看向柴绍。饶是柴绍对他恨之入骨,此刻一见他望来,也是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慌忙低下头,只顾吃面,眼光却是绝不肯去看他一眼的。   好在这小店上菜甚快,庄大少点的大席,不多时就已陆陆续续送了上来。那小无赖这才熄了惹事的心思,眉花眼笑的不断给秀儿布着菜,絮絮叨叨的卖弄着他那点烹饪方面的学问。李秀儿耳中听着,嘴中吃着,倒也是觉得乐趣横生。   就在无心和柴绍二人的忍耐快要到了临界点的时候,庄大少终于是拖拖拉拉的结束了这一顿欢宴。伸个懒腰,拍拍自己肚皮,转头对无心道:“我说大和尚,这里还剩很多呢,你要不要打包带走?我知道你一向节俭惯了,放心,我不会笑你的,你只管让小二来收拾好了。”   无心看着那满盘子的鱼刺菜汤,强忍着要吐血的冲动,缓缓起身道:“既是公爷用完了,咱们这边走吧。”说着,也不看庄见,转头往柜上结了帐,扭头便出了大门。那柜上的小二和掌柜对望一眼,都是长出一口气儿,将心放下。话说他们听了庄大少的警告,还真是大为担心这位大和尚赖账呢。只是这般想法,若让无心知晓,会不会抓狂的将他们直接生撕了,却未可知了。   柴绍阴沉着脸,站在一边瞅着庄见二人,等他们磨磨蹭蹭的爬起来,这才跟在身后看着,一起出了店门。只是到了马车前,庄大少却又出了问题,怎么也不肯往马车上坐去,只道刚刚吃完饭,这会儿便去坐马车,怕得了什么胃下垂。一定要自己走走,消消食再说。   无心铁青着脸,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止住了柴绍的发怒,当先大步而行。庄见这才冲着火冒三丈的柴绍扮个鬼脸,施施然的拉着秀儿跟上。只是那步伐却哪里有一丝像是赶路的,一边走着,一边指指点点左右的景物,和秀儿评头论足的胡扯着,直如闲庭信步,倒真个是消食来着。   秀儿何等聪慧,既得了他的暗示,又见他这会儿只是拖延,心下明白,只是抿着嘴儿微笑着随他而走。耳中听着他信口胡言着,评论之际倒也不全然是胡说八道,往往粗言俚语之间,大见真知灼见。自开始的只是为了配合,到了后来,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了。   几人缓步而行,半个时辰后,已是早已出了商县。一路向北而来,前面已是现出一片林子,就在那林子的边上,此时却有十几个人,散乱的坐着。眼见他们一行过来,目光转动间,已是同时看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丐者于三儿   “竹板一打响叮当,恭喜发财又健康,今日小子来乞讨,还求老爷大方赏,可怜天寒地又冻,小子早已饿断肠……”竹板嗒嗒声中,那帮人已是慢慢围了上来。   这帮人俱皆一身破衣烂衫,人人手中拄着一根木杖。蓬头垢面,脚下汲拉着一双草鞋。当先一人,面目肮脏,年约三十来岁,正是方才在小镇上,倒卧在酒店门口的那个乞丐。   此刻,一手拿着五片小板,哗啦啦打着,一手拄着木杖,不停的摇着。那木杖上用碎纸合着枯草编成一串儿小花,每一摇动之际,也是哗哗作响不停。   他口中唱着,每唱一句,后面众花子便齐声嘿哟一声,煞是整齐。无心满面冷笑的停下脚步,只是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那汉子眼见他并不接腔,倒也不恼,却绕过他往庄见身前走来,口中兀自唱道:“打一回竹板敲几声钵,唱一曲小调儿要听真。尘世里自有争和夺,那混乱来时要快躲。争执来时莫逞强,大屋还需屋梁顶。”   他絮絮叨叨而唱,目光中望着庄见却是殷殷之意。庄见望着眼前这汉子,心中不由的大是焦急。这人怎么这么大意!那无心贼秃岂是这几个人能对付的?自己方才费尽心思传出消息,只是巴望着他们能尽快通知总舵。到时候只要将所见告知罗世信他们,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遇到的是无心和尚。自己这边自会尽量拖延时间,等他们聚齐了手下高手,才有可能一举脱身。眼下这十余人上来,岂不是等于白白送死吗。   庄见霎时间急的额头冒出汗来,挥手怒道:“唱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赶紧给爷散了,要饭也得看清楚对象,咱们几人是你们能随便拦住的吗?回去该让你们老大好好教教你们,走走走!都给爷走!”   那汉子听的庄见这一顿呵斥,神色不由一怔,刚要说话,却听无心冷笑道:“公爷,这就是你拖延半天要等的人吗?不想公爷竟还有这般手段,连乞儿都能使动。不过既是来了,就留下吧,公爷也不必再费心去赶了。”   庄见心中一凛,正想胡扯几句将话头绕开,那汉子却忽的回头看向无心,弓腰一副苦相道:“佛爷,您是出家人,还望做做善事,就慈悲了咱们吧。”说着,回头又看了庄见一眼,眼内满是坚定之色。   随即木杖顿地,再次大声唱道:“化几次缘来敲几次钵,打几回竹板唱几回歌。参什么禅来修什么道,念什么佛来说什么魔。三千世界来打破,黄泉路上我自笑。管他莲花宝座谁坐着,佛也是我来魔也是我。”歌声铿锵,满是豪情飞扬。众乞丐纷纷齐声相和,同时上前几步,已是将庄见二人与无心隔开。无心满面不屑的看着众人,只是冷笑不已。   庄见神色大变,知道这汉子明白了无心定是不肯放过,欲要以死相拼,为自己二人创造逃跑的机会。脚下微动,拉住秀儿柔荑,低声道:“妹子,待会儿一乱,你就自己先跑,千万别回头。”   李秀儿双眉一竖,忿然甩脱庄见手掌,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话!秀儿岂是那种置朋友不顾,独自逃命之辈!今日事既已至此,自是放手一搏,有死而已。庄兄那话还请收了吧。”说罢,不再理他,上前一步,与众乞儿并肩而立。   庄见一鄂,随即顿足不已。眼见事已至此,怕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当下笑嘻嘻的走到那汉子身旁,歪头问道:“这位大哥,你叫啥名?认识一下,回头到了下面,咱兄弟一道走着也不寂寞。”   那汉子眼见庄见二人不肯走,不由的心中感动,闻听庄见问话刚要回答,却听对面无心长笑一声,口宣佛号道:“公爷命贵身娇,老僧自当保全。只是这几位嘛,既是向往极乐之界,老僧自当超度了就是。”   话音方落,白影一闪,已是霍的欺到身前,一掌向着那汉子当胸印到。他这边一动,柴绍也不怠慢,同时大喝一声,对着身边一个乞儿,也是挥拳而出。   那汉子眼见这老僧犹如鬼魅一般,不由大骇,这才知道方才为何庄见那般急怒了。慌乱中,不急细想,一个旋身已是往外闪开。   庄见眼见动上了手,抛开杂念,脚下大衍神步一转,对着无心迎面就是一拳打出。嘴中哈哈大笑道:“贼秃,先来跟你家见哥过两招。我咋看你功夫大不如从前呢?你这花和尚,该不会是你人老心不老,又去偷偷逛园子逛的,把身子逛虚了吧。”   无心哪料到他竟已经恢复,他那大衍神步又是精妙异常,身形一转之际,那拳已是带着一股恶风而至。不妨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大袖往拳上一搭,身随力走,霍的一转,堪堪避开。   庄见却哪里敢让他抢了先手,脚下连动,不待他身子站稳,直接赶上,又是一拳往他面上打去。拳风激荡,裂空生啸。   无心心头大怒,他除了当日输在张仲坚掌下外,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眼见庄见脚下步法玄妙,但手上却是并无招式可言。只是这小无赖不知得了什么奇遇,虽没有套路,却胜在势沉力猛,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挨上一下,只怕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当下身子再转,急往一旁躲去,躲避之际,随手将一个乞儿打来的木杖抓住,顺手一送,登时将那木杖插入那人胸膛,便在那乞儿的长声惨叫中,堪堪避过庄见的袭击。   众乞儿眼见同伴丧命,不由的同声发喊,都是红了眼,木杖齐举,径往无心要害处招呼。他们这一发力,却将庄见挡在了外围。无心面含冷笑,手中夺来的木棒横扫,只听一片声的咔嚓之音,众乞儿手中的木棒已是顿时被打断了数根。众人骇叫之中,纷纷后退不已。   无心正待向前追赶,忽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竟是闯入自己木棒的圈子里面,一只拳头又是迎面打来,却又是庄见仗着大衍神步赶上。无心大恼,对这人自己尚有大用,此刻杀又不能杀,打又打不到,只得再次躲避。   身子晃动之间,刚刚躲过,耳中却听到柴绍那边怒吼连连。心头一惊,偷眼看去,却见那边柴绍被七八个人团团围住,杖影如林,罡气排空。更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在最前面频频出拳攻击,招式之间颇是玄妙,直让柴绍连连倒退不迭,此时离着自己这边已是好远了。凝目细看之下,那个攻击最猛的人,却正是李秀儿。   无心不由的心下恚怒,想想这一路来,庄见一会儿下车要扶,一会要食肉补充体力的,竟全都是装模作样的。自己本以为最没威胁的二人,偏偏此刻却是最棘手的角色,一股被愚弄的恨意,不觉直上头顶。   眼见这些乞儿,翻来覆去不过就是几招,心中杀机大动。猛然厉啸一声,身子加快,绕开庄见,只对着那些乞儿下手。场中顿时惨叫声不断响起,围在他身边的七八个乞儿,接二连三的打着旋儿栽倒于地,但剩下的人却无一人离去,仍是舍生忘死的向前猛攻,片刻之后,便只剩下庄见和那领头的汉子。   那汉子眼见自己的兄弟接连惨死,此刻早已是血贯瞳仁,双目眼角迸裂,如同一只疯虎一样,木棒挥舞间再也不顾自身防御,招招式式间,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架势。   庄见心头大急,他大衍神步虽是精妙,但没有内力相合,自保有余,应敌却是不足。虽然拼命施展,却总是差着无心一步,难以追上。此刻眼见那汉子拼命,不由大声喝道:“这位大哥,别急着拼命!你先去帮着将那边解决了,再招呼大伙儿来一起对付这贼秃。”   那汉子被他这一喝,顿时清醒,匆忙中往那边纵目看去,只见柴绍被众兄弟围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定可将他收拾下来。又见庄见这边步法玄妙,自保无虞,当下木棒一摆,便要跳出圈子往那边赶去。   无心早见那边情形,此刻如何容得这种事儿发生。待要拦阻,身前却被庄见缠住,急切间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庄公爷好算计,老僧却是不陪了。”说着,身子急晃中,不进反退,瞬间已是脱出庄见纠缠。脚尖点地,身子再次腾空而起,也不管那汉子,绕个圈子,直往柴绍那边扑去。   庄见大惊,随即在后猛追,却哪里能追得上。眼见得无心两个起落,已是落入人群中,大袖左拂右击之下,众乞儿纷纷惨叫着向外跌去,瞬间已是取了两人的性命。如此一来,形式顿时逆转。柴绍腾出手来,只顾接着李秀儿的攻势,登时将李秀儿压在下风。   场中无心哈哈大笑声不绝,一个白色身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围着众乞儿只转了两转,便已无人再站在当场了。随即回身迎着先自跑来的那个领头的汉子,大喝一声,探掌直击。   那汉子这会儿双眼早被血水迷住,看着自己带来的众兄弟尽数罹难,心如刀绞。眼见无心掌势击到,竟是不闪不避,亦是大喝一声,反而加速扑上,手中带着尖刺的木棒,对着无心当胸猛刺。   庄见在后面看的魂飞魄散,提起全身力气向前猛窜,期望能救得那汉子性命。只是尚离着几丈远近,就听“砰”的一声响过,一根木棒高高的飞上半空,那汉子的身子随即也是直直向后跌出,噗通落在地上,微微的抽动着。   庄见大叫一声,泪水已是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也顾不得再去对付无心,转头往那汉子落地处跑去。到得近前,俯身抱起那汉子,但见他满面都被震得裂开,血水大口大口的涌出。   庄见泪如雨下,放声大哭。那汉子目中神光已散,嘴唇颤抖半响,方才微弱的道:“老……老大,属……下……叫……叫于……于三儿……”说罢,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大睁着双目,再也没了声息。 第二百五十章 诡异算计   庄见心头大恸,紧紧抱着于三儿的尸体不肯放下。若非自己自作聪明的传出消息,这些个铁骨铮铮的兄弟,自可逍遥快活的享受大好的生命,如何会尽数丧命于此。这一刻,庄见首次对自己一向得意的聪明,感到了痛恨。   这些人与他素不相识,便只为了“忠义”二字,就义无反顾的为他尽数献出了性命。自始至终,竟无一人肯独自逃生。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这些个社会最底层的汉子,没人正眼看过他们,没人去尊重他们。帝王将他们当做草芥,富人视他们为垃圾。但就是这些草芥,这些垃圾,却用自己的生命,完美的诠释了这十二个字。   仗义每多屠狗辈!庄见抱着于三儿的尸首,渐渐停了哭声,脑子中,却是不期然的,冒出了这句话。一时间,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悲痛。   “阿弥陀佛!公爷,这些个施主已魂往极乐,得大圆满之境了。你也莫要伤心了,且去劝住你那女伴,咱们可还要急着赶路呢。”耳边忽的响起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劝道。   庄见扭头看去,却见无心僧袍飘飘,立在身后。此刻,双掌合什,慈眉善目,浑身上下依然是一尘不染,竟不见半分刚刚杀过十余人的样子。   庄见轻轻放下于三儿的身子,缓缓起身,面色平静的点点头道:“好,你赢了。我这就去劝她停下。”   说着,迈步往柴绍和李秀儿那边而去。眼见着走进无心身边,忽然猛地出拳直直击去,口中大骂道:“我操你个秃毛乌龟的!你拿命来吧!”   无心在他点头答应之际,嘴角就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此刻眼见他突然发难,身形一闪便已躲开。口中哈哈大笑道:“公爷如何出尔反尔,这般行径,岂不让人耻笑。看来给公爷过多的自由大是不妥,如此,就莫怪老僧得罪了。”   他心恼被庄见一路戏弄蒙蔽,此番尽屠于三儿等人,心头大是畅快。眼见庄见和李秀儿早晚跑不出自己掌握,忍不住心中得意,这才故意逗弄庄见。   庄见两眼微现红丝,只是闷头攻击,恨不得一拳将此獠轰成肉酱。无心身形左躲右闪,只是逗引着他往林密处而走。此刻他只面对庄见一人,自是游刃有余,暗暗惊羡于他那门步法,便趁机引他施展,以窥秘奥。   只是看了半天,只觉那步法诡异异常,只是简单的斜走几步,横跨几步,却于平凡中蕴藏着神奇,有时候明明身子向前,脚下一转,却是往绝不可能的方位一踏,顿时奇变顿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个明白,心下不耐。当下自怀中取出三根银针,身子闪动之间,微微笑道:“公爷火气如此之大,而且居然还能抵抗药力,老僧说不得只能用些手段了,公爷可是莫要怪罪啊。”   说罢,一个身子顿时加快了起来,手中银针闪烁,挥手直往庄见身上刺来。他这一刺却是虚招,只道庄见定会闪避躲开,心下已是算计了好几步后着。哪知庄见竟是视若无睹,对他那寒光闪闪的银针,连看都不看上一眼,直直迎着而上,仍是一拳对着自己面门击来。   无心心中一惊,只当他是被于三儿的死刺激的,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不由的冷冷一笑。他这银针刺穴之技乃是得自一本秘籍,可惜只有上半部,上面遍述人体百穴之功,以银针刺之,或痛或痒,或能令对方酥麻,或让对方抽搐。更有一些穴位,乃是击之则死,极是玄妙。   他当日得后大喜,苦心钻研,终是大成。暗暗推演之下,才知下半部应是诊治破解之道,虽说也是重要无比,但对于武人来说,却绝没上半部有用。   此刻,他所取穴位,正是可令庄见浑身抽搐的几个穴位。中针之后,立时就会浑身缩成一团,难以动弹。眼下明显是针先入体,而后拳头才到的局面。等到这银针刺入之后,庄见那拳头便是落到身上,也是没有了丝毫威胁了。   故而,他也是不闪不避,只是加速了手中银针刺出的速度。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身影交错的一瞬间,无心手中的银针已是稳稳的刺中庄见,只是那针方一着体,无心顿时便感不妙。手中毫无半分针刺入体的手感,反而是觉得银针一顿,瞬间弯了起来。   他心中大骇,一针无功,庄见那拳头却是已近脸面,再想躲闪可是来不及了。值此生死关头,浑身潜力爆发,努力的往后一仰,终是避过大半拳头,只是那拳峰却是自左半边脸庞狠狠擦过。   “咻”的一声,拳头和面庞剧烈相触的声音响过,无心一个身子登时便被这一拳打飞,只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噗通,远远落地之后,勉强爬起,赶忙将身子转入树后。哇的一声,已是一口血水吐出。只是那血水之中,却带着数颗白森森的牙齿,竟是被庄见这一拳,将左半边下牙尽数打落了。   无心又惊又怒,他在庄见手中这是第二次吃亏了。两次吃亏,两次都是损失惨重。耳中听的后面分枝拂叶之声,庄见得意的笑声已是传了过来:“贼秃,你死了没?没死就吱一声啊,见哥不怕麻烦,就费事再超度你一遍。贼秃!!秃毛乌龟!!你在哪啊?”   无心听着他跟叫魂似得,不由的大怒。稳稳神,回想方才感觉,顿时明白,想必这小无赖身上穿着软甲之类的,这才使得自己银针无功,反而吃了这么个大亏。再要下手,便只对着他头面处下手便是。   想起自己上次在他手里吃的大亏,忽的大是后怕。这次抓到这小子时,只顾考虑利用他之处,却忘了搜搜他身上都有什么了。貌似这小无赖身上,匪夷所思的零碎不少。上次那伤了自己的暗器,可是好生厉害。却不知这小子这会儿怎么不用了,否则自己方才可就不是只掉半嘴牙齿的事儿了。他却不知庄见那柔丝针,自己是发不出来的,否则,以庄见的脾气,岂能不拿来算计他。话说庄大少可没那什么讲武林规矩的好习惯。   无心待到晕眩渐消,这才飞身而出,眼见庄见正自撅着屁股往林中踅摸自己,不由怒哼一声,再次挥舞银针而上。只是此次,下手之处却是对着庄见的脖颈处了。   庄见耳中闻听那哼声,就已经警觉,也不回头,一个身子忽的向前一窜,竟是跟无心先前一般,直直窜进林中去了。   无心大气,立住身子,强忍着腮帮子的剧痛,出声叫道:“我不暗算你,你自出来,咱们再来打过。”他话音方落,忽的眼角余光瞥见,左边一条身影正急急的扑了过来,人未至,那股凛冽的拳风已是吹得毛发飘起。正是庄见绕个圈子后,趁他说话时前来偷袭。   无心闪身避开,心中这个气啊。我不偷袭你,你却是不客气的偷袭我来了。跟这个小无赖打交道,那什么君子之道,什么武林规矩的,看来都得统统收起来,不然铁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无心恨恨的想着,倒也终是开了窍了。   身子飞在半空,眼见下面小无赖正背对着自己,猫腰向前,似乎准备再往林中藏去。无心心头恚怒,哪里还容他再故技重施。脚尖在横空的树枝上一点,已是瞬即扑到他头顶。手中银针一抖,便对着他脖颈处刺下。   只是他刚刚动作,却见这小无赖已是翻身倒地,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心中正诧异这小无赖的机灵,却觉得一股劲风自下面升起,“咻”的一声锐响,瞬即便到了近前。他们自午后从商县出来,一路而行,又经过了这么久的一番打斗,这会儿已是日暮时分,林中愈发显得昏暗。朦朦胧胧中,那物来势甚急,看不真切。   他此刻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根本避无可避。而且做梦也想不到,那无赖人离得老远,这里怎么会突然有东西袭击自己。只听闻啪的一声脆响,无心一个身子,已是顿时被生生的抽出一丈多远。   头晕目眩之际,翻身爬起,使劲晃晃头,凝目看去。努力分辨之下,这才看清,方才将自己击出的物事,竟是一条极细的树枝。   原来方才那小无赖不是要往林中跑,而是在将那树枝拽弯下来,只等自己过去上当呢。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不自禁的伸手一摸,却是热热的,竟是被这一树枝抽出血来了。   无心站在当地,不由气的浑身发抖。他一身本领,不知比那小无赖高出多少倍,可是却在他的连番算计下,吃尽了苦头。此刻,双目凶光闪闪,到处搜寻这小无赖的踪影,却见四周寂寂无声,那无赖竟是没了踪影。   正自四下打量之际,耳际忽的传来一声破空之音,那声音极是细小,若不是他内功深厚,又兼被几番暗算之后,精神高度紧张,只怕是断难发觉的。   那声音来自侧方,速度之快,竟似是比弓弩还要疾上三分。响声才起,瞬间就到了眼前,无心不及多想,也顾不得再保持风度了,身子霍的往前一扑,急急一个就地翻滚,这才躲了过去。远处传来啪的一声响,右前方一棵大树一阵的抖颤,残叶枯枝簌簌而下。   无心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这却是什么暗器,恁的歹毒。这要是打在身上,只怕任是钢筋铁骨,也得给打折咯。   心惊之余,刚要翻身坐起,耳中那细小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听声音这会射来的似是不只一个。无心直惊得神魂皆冒,身子连连翻滚,直往外面躲去。后面一声接一声的噗噗之音不绝,眼角余光所及,只见自己一路躲过之处,腾起阵阵尘土。最近的一颗离着自己不过半尺远近,溅起的沙石迸在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仔细看去,这才看清,那暗器不过是一颗颗小石子,只不知是为何物所发,竟至有如斯威力。   他此刻身子离着那林子好远了,紧张的趴在地上向里张望。半响,终是不见那石子再射来,想是距离的远了,那小无赖也是没了法子,心中方自安定。只是此刻二人之间,却是张飞抓刺猬,大眼瞪小眼了。无心固然不敢进去,庄见也是不敢出来,一时间便在那僵持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同生共死   柴绍很惊讶。他此刻眼中的无心,再也不见往昔那悠然飘逸的风采了。一身本来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袍,这会儿已是肮脏不堪。不惟又是土又是血的,而且好多地方都成了一缕儿一缕儿的了。   这还不算,此刻的无心,半边脸颊肿起老高,嘴角、胸前全是斑斑血迹。面门正中,尚有一天暗红的血痕,自额头直直拖到下巴。听到自己过来,扭头相看之际,竟是满面的惊悸之色,全身紧紧绷紧,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他在无心过来将丐帮众人的攻击接过去之后,专心对付李秀儿,不由的大感轻松。只是眼中看着李秀儿如花玉容,一时间怎么也难舍得下重手。两人中,弱的一个全力施为,强的那个却只是抵挡应付,一时间倒也斗得难解难分。只是秀儿本就不是柴绍对手,再加上药力并无完全解去,斗到最后,已是娇喘吁吁,力难以继了。   柴绍眼见秀儿力竭,更是不急,只是慢慢磨着她的力气。秀儿早见众丐丧命,心中也是悲痛。又担心庄见安危,本就力气不支,再加上心神不属,终是脚下一个踉跄后,被柴绍一脚蹬到胯部,将她摁到在地。随即解下腰间丝绦,紧紧缚了,又听秀儿骂不绝口,扯了块衣襟将她嘴巴堵住。这才往肩上一扛,来寻无心。   只是看到无心此刻的模样,不仅柴绍愣住,就是嘴中堵着布条的秀儿,也是瞪大了秀目,惊奇的打量着无心。左右不见庄见的踪影,料到无心这般模样,定是他的手笔了,心中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好笑。   无心满面的紧张,在看清是他们过来后,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只是看到柴绍和秀儿惊诧的神色,不由的涨红了面孔。此番,自己的形象可是彻底毁了,心中对那小无赖不由的又是愤恨,又是惊惧。   眼见天边月华隐隐,已是快到掌灯时分了。这要是等到天色全黑之后,那小无赖有着那般歹毒的暗器,隐身于密林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只有他算计自己,自己却摸不着他一根毛发,便只剩挨宰的份了。   无心眼珠儿一转,目光忽的停在李秀儿身上,阴阴一笑,让柴绍将她推倒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向着林中喊道:“公爷,你那位红颜知己此刻已在老僧手中了,公爷要是还不束手就擒的话,老僧说不得,也只好对这位女施主用些手段了。”   林子里,庄见正在猫腰潜行,准备等离着那老秃驴近点时,再给这老秃来下狠的。此刻,无心话语传到耳中,登时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   他要只是自己一人,此刻早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但是没能汇合到李秀儿,自是不敢先走。那柴绍对秀儿贼心不死,又想以秀儿胁迫李渊造反,秀儿一个女孩子落到这厮手中,一旦有个闪失,庄见怕是一辈子都要后悔的。   他悄悄稳住身子,探头往外看去,隐约间见外边三人躲在一处大石旁。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身形窈窕,面目却是看不清楚。庄见微微沉吟,这才扬声喊道:“贼秃,你少来糊弄少爷,还不知你找了何人前来冒充,不过想骗我出去罢了。有种你就进来,少爷这儿给你准备了大餐,定让你吃的满意。你那些小手段,趁早收了起来,想在少爷面前耍宝,你丫还差得远呢。”   无心眉头一轩,嘿嘿一笑,探手将秀儿口中布条拿下,扬声道:“公爷差矣。老衲乃是出家之人,向来不大诳语。这位女施主是不是公爷那位红颜,你自己一问便知。”说罢,转头对着秀儿微微一笑道:“女施主,你来劝劝庄公爷吧,大家不过有些小误会,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秀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大和尚,你便死了心吧。想要姑娘卖友求生,除非日从西出。你有什么手段不妨尽管施展,我若有事,庄兄自会为我报仇。”   她这几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自己却是不由的一愣。自己何时对那个小无赖如此信任了?方才之言完全是自然而然说出,竟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对于自己心思的变化,秀儿一时间不由的又是迷茫又是惶遽。   无心听了秀儿之言,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怒色。摸出一根银针,嘿嘿一笑,已是手腕一抖,直接刺入秀儿身上,取得却是一处痛穴。这痛之一穴一旦被刺,那种疼痛却绝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那是一种从里向外迸发的痛。   秀儿霎那间只觉得身体内,似是猛地被人寸寸撕裂了,又似无数根钢针在攥刺,甚至那骨头,也被人用刀一丝一丝的刮着,一直刮到骨髓中。   她浑身颤抖,顷刻间便已是汗如雨下,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却仍是一声都不肯发。柴绍在旁看得直搓手,不由低声劝道:“秀儿,你就吱一声吧,何苦为了那个贼贱种受这般折磨。”   秀儿此时只觉那痛已是到了全身,自己的头内似乎有无数小虫在钻动,耳中长鸣不已,一个头颅便似要爆裂开来。听了柴绍这话后,不屑的看他一眼,随即闷哼一声,往后便倒。   柴绍急急扶住,不由转头望向无心,低声道:“师父,这……这,她晕了,怎么办?”无心双目戾光闪烁,伸手将银针取下。眼见柴绍焦急,忽的心中一动,低低说了几句,柴绍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无心却不理他,先是以银针对着李秀儿一个穴位,轻轻刺了一下,待得秀儿幽幽醒转,这才转头冲着庄见这边喊道:“公爷,不想你竟恁的狠心,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你遭受这般痛楚。好吧,既是公爷如此惜身,老衲也不敢强求,这便告辞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却要成全一番好姻缘。我这徒儿一向心仪这位李姑娘,今日便在此娶了她,就地洞房一番。公爷身份尊贵,倒是最好的观礼之人,也可为这段姻缘做个见证,平添一段佳话啊。”说罢,已是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庄见隐在林中看不真切,只是隐约间看到那个女子似是突然倒下,心头不由的一跳,险险没直接蹦出来。只是终归没听到秀儿的声音,而且旁边那人也一直没说话,如何能确定那就是柴绍?   只是在柴绍后来那声叫声出口后,庄见两眼顿时就红了。那厮确实是柴绍,那么刚才那个倒下的定是秀儿了。却不知她遭了什么罪了,竟能直接昏过去。正自心头大疼,脑中急转之时,耳中就传来无心这番话语,顿时如遭雷噬。   李秀儿自昏厥中醒来,听到这番话,也是满面通红,再也忍不住的怒叱一声:“无耻!”随即怒目瞪向柴绍,目光已是如同冰刀霜剑一般。柴绍心中一颤,脚下不由微退半步,扭头不敢看她。   庄见听到秀儿声音,心头狂震,哪里还能忍得住。霍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嘻嘻笑道:“啊哈,大和尚真好手段,OK,OK,少爷投降,投降就是。”   秀儿眼见庄见终是出来,秀目中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凄然叫道:“庄大哥,你莫管我。快快自己逃了,以后便为我报仇就是。”说罢,口中一动,就要嚼舌自尽。   旁边无心早有防备,出手如电,一根银针已是插在她颊车穴上,秀儿登时口舌难动。庄见远远听到秀儿言语,不由大惊,撒腿往这边跑来,不迭声的大叫:“好秀儿,别做傻事!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没人给你报仇,那可就亏大了,白白便宜这两只乌龟了。你听到没?听到没?喂!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他口中叫着,满是惊慌之意。秀儿耳中听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般生死关头,这个少年明明可以逃走,却毅然跑来与自己同死,其用情之深,如何不令她芳心震颤。只是这人临死还惦记着不肯吃亏,这幅脾性倒也真个让人无语了。   心神激荡之下,泪水更是恣意奔流。泪眼朦胧之间,只见庄见已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也不去看躲在一边的无心和柴绍,一把扶住自己,口中颠三倒四的嚷道:“别死别死!千万别死!啊,没死!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你没死,我也没死,大家都不用死了。”   他心头慌乱,只怕自己跑来抱住的是一具冰凉的尸首,此刻眼见秀儿虽是檀口微张,面目僵硬,但手扶处分明是温暖如常,并不是死人的那般僵硬,不由的心花怒放。眼见秀儿美眸含泪,但那眼神中,却是露出从未显现过的柔情,款款的看着自己,如柳枝拂水,片片涟漪,心头忽的一阵迷糊,就此痴了。   正自目醉神迷之际,忽然脖子后面一疼,身子顿时僵硬,直挺挺的向后便倒。两边景物掠过之际,但见无心和柴绍两张面孔,正自满面狂喜的望着自己,不由脱口叫道:“我靠,忘了两只乌龟……”随即,脑中一晕,已是昏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执子之手   不知过了多久,庄见方悠悠醒来。只觉的后背处疼痛异常,微微一动,便牵的手脚都是一阵的剧痛。   眼前一片黑暗,甚至有些憋闷的感觉,似乎是置身一个密闭的匣子内。身子不觉微微晃动之际,显示自己肯定是在马车之上。   脑中这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日!中了那个老乌龟的暗算了!庄见恨恨的想着,下一刻,眼前忽的又浮现出一双柔情款款的眸子,就那么柔柔的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尚自挂着两滴晶莹,犹如海棠带雨,绿荷承露。那眼神中,有感激、有怜惜、有依赖、有信任……还有着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是秀儿!她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庄见忽的想起来自己昏倒前,无心贼秃说的话,心中顿时不由大急。   “老乌龟!无心老贼秃!喂!!有没有人听到?柴绍!柴绍小乌龟!你死了没?喂!!有人没?没人,有鬼没有?出来一只!”庄见既是感觉难以活动,索性躺着不动,放声大叫起来。   随着他的叫声,只闻马车吱呀的一声,停了下来。身下的车板一震,一个人跳了上来。接着,头顶上似是一块木板哧的被人推开,眼前一片光亮。   庄见黑暗之中乍见光亮,不由的眯起眼睛先往四下打量。只是这一看,不由的呸呸连声,大叫晦气。   原来他此刻竟是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里,分明就是一具棺材。庄见心头大怒,这会儿眼睛已是适应了光亮,遂抬头看去。只是这一看却不由大乐。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大和尚,啥时候有的神通,竟然变成天篷元帅了?不过这口红描的太恶心点了吧,哪有从天灵盖直画到下巴的?不过,啧啧,倒是很有性格的说。”   原来这来打开棺材之人,正是无心和尚。只是眼前无心大师的形象确实惨了些:一张脸左半边肿的老高,带着右边的脸都有些变形。嘴唇厚厚的撅起,犹如挂了两根香肠,把眼睛、鼻子的在中间挤作一堆。整张脸虽说肿的厉害,但与猪八戒其实还是有些差距的。只是庄见这厮口舌刁毒,自然是将人家无心的伤痛处无限夸大了。   至于这厮说的什么口红,却是指的无心遭他暗算后,面门中间被那树枝抽出来的一条红印。   无心本来极好的心情,便在这一刹那间变成了极坏。笑容凝结在肿胀的脸上,顿时已是变为一片铁青。   恨恨的盯着仰躺在那儿的这个小无赖,半响才忿然道:“公爷,你信不信老衲立刻将棺盖合上,让你就此真的变作一具尸体。”   庄见毫无半点害怕的模样,依然笑嘻嘻的道:“大和尚,你这是考校咱吗?若不是你把少爷弄晕了,怕经过关卡处被人盘问,又何必让少爷扮死人?如今这死人若是在棺材里大喊大叫,可不知那些关卡上的兵老爷们,会不会因为大和尚你扮相拉风,就此放过你啊。”   无心瞪着眼睛看他,不由大是郁闷。心里对这小无赖的机灵劲儿,倒也大是佩服。这般一转眼间就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的,可见其心思之巧了。不过这也应是道理之中,否则如何会身怀那个东西?不过却不知这小子是真个了解内情呢,还是凑巧所得,这可要找个机会问问。   无心想到自己从庄见身上搜到的东西,登时忘了庄见对自己的调侃。抬眼看看他,见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才暗暗叹口气。伸手将他拎出来,直接跳出车外,将拉车的马匹解下,便连车带棺材一同推到路旁深沟里去了。   庄见看的暗暗点头,这贼秃心思大是精细。此刻就算有人觉察什么不对,也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眼见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柴绍正满面阴鹜的高踞驭位上,心中明白,想来秀儿定是给安置在那边了。   无心处理了马车,这才回身又将庄见拎起,走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将庄见推了进去。庄见一进车内,耳中便听的一声惊呼:“庄大哥!”。顺声看去,顿时大喜,欢声道:“秀儿,你果然在这儿。你可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车内李秀儿正自无力的倚在车壁上,闻听此言,不禁面上一红,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不过终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   庄见这才放心,忍着手足和背后的疼痛,缓缓靠到车壁上坐好。耳中听的外面无心纵身上车,吩咐柴绍赶路。   车子一颤,随即微微摇晃着,向前行去。庄见见李秀儿也是一副无力的模样,低低问道:“他们这会又搞得什么手段?难道不是下药了?那个东西不管用了吗?”说着,目光往李秀儿胸前一瞄。   李秀儿给他瞧得面上又是一红,微微摇头道:“那个和尚说是给咱们下了什么附骨针,就在后背处。针入骨里,若没有特殊手法,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没法子解除。小妹被这针刺入后,便已四肢无力,难以动的了,庄兄与小妹也是一样,都中了这附骨针了。”   庄见一呆,自己身着柔丝甲,那针如何会刺到背上。正自疑惑时,秀儿又道:“你昨日被他先是刺中后颈隐穴,晕了过去。我见那和尚在你身上好像搜了很久,又将你衣物掀起,这才下针的。不过好像当时那和尚似是极为震惊的模样,把什么东西拿走了,你先看看,身上可少了什么物件不曾。”   庄见一惊,急忙忍着痛伸手摸索。一摸之下,顿时神色大变。除了自己的弹弓不见了外,那贴身所藏的爻壳,也不见了!   庄见额头微现汗渍,心中急速的算计着。那爻壳一般人看到,最多只是以为是什么辟邪之物罢了,断不会给自己拿走。而今,这无心贼秃竟然将之取走,可见必然是知道这爻壳的来历。最不济也是明白其价值的。想想当日那偷儿临死前的嘱咐,此物若有外露,必遭横祸!不由的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李秀儿见他伸手一摸之下,面色便变得极为难看,心中一惊。她本来是顺口一说而已,在她认为,庄见身上还能有什么,比给了自己的那个朱睛冰蟾更贵重的。此刻见他如此面色,不由惊诧,连忙问道:“怎么?真是丢了什么宝贝了?”   庄见微微摇头,苦笑道:“宝贝没丢,祸害却是丢了一件。”   李秀儿一愣,不知他什么意思,还待再问,却觉得马车已是缓缓停了下来。车帘一掀,柴绍阴沉着脸喝道:“今晚暂时在这扎住,下车吧。”说罢,满面妒色的转头离开。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李秀儿眼中闪过一丝鄙薄,庄见却是嘻嘻一笑,先自爬起来,调笑道:“这小乌龟倒是学乖了,不敢借口来占咱家媳妇便宜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是艰难的下了马车。只是站到地上后,额头上已是疼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李秀儿听他口花花,不觉大羞,正要呵斥,却见他正艰难的伸出手来,竟还要来扶自己,不由的一怔,心头悸动。眼中有一种湿湿的东西,似要流了出来。   别过头去,先偷偷擦拭了一下,这才展颜一笑,咬牙移了出来,握住庄见手臂,努力的向上抬着,却不是庄见扶他,倒似她扶着庄见一般,慢慢靠着下了车。   从车上到车下,咫尺间的距离,却让二人都是有些气喘。站在当地,互相握住手臂,却都是努力的去扶持对方。用力之际,同时感到对方的意图,不由的相视一笑,一股极是温馨的情意,便在二人心间流淌。这一刻,两人都是觉得,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般,两颗心竟是靠的这么近。   冬日的傍晚,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瑰丽绚烂,一抹儿夕阳卧在云边,将林间耀的一片迷离。二人相互搀扶着,艰难的向着无心他们搭起的帐篷走去。夕阳映照下,二人额头泌出的汗水,在黄昏之中闪闪生光,仿若无暇的宝石坠落。   柴绍扭头迎着夕阳看去,但见二人衣袂飘飘,周身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相互挽持而来,如同自落日中走出的一对璧人,一时间不由的忽生自惭形秽之感。   无心眼见二人模样,目中亦是闪出一丝赞叹。转头看看呆呆望着二人的柴绍,不由的轻轻叹口气。自己这个便宜徒儿,却是差了人家不是一筹半筹的。单只那份心胸,就天差地远了去了。   当夜,几人在帐前点起火堆,围着篝火而坐。这个时代,野生动物极多,各种小兽如野兔山鸡獾等,到处皆是。无心令柴绍打了几只山鸡回来,就在火上烤了,他于人前扮作佛家高士,不食荤腥,但人后却是并不忌口。常常行走于外,又如何能真个不食荤腥,那穷山僻野之处,又哪里去寻那素食果腹,真要遵守那个什么规矩,可是将自己生生饿死了就。   只是此事到了庄见嘴中,自然又是一番毫不留情的攻击。自他这不戒口一事上说起,将后世武侠小说上,那些似是而非的佛门戒律搬了出来,把无心所为一一指摘了一通。   无心初时尚跟他辩驳几句,及待明白这小无赖纯属闲的蛋疼,只是胡说八道为了找乐而已,庄见已是将无数腌臜之事,尽数扣到他头上。最后直把无心描述成一个偷鸡摸狗、打滚撒泼的下三滥,方才满意的住嘴,让无心不由的大是郁闷。   庄见没事找事,将无心拐着弯儿大骂了一通,心中大是畅快。也不理无心越来越黑的面孔,转头又去与李秀儿谈天说地。只是没说几句,便在无心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中,戛然而止。 第二百五十三章 爻壳之秘   “公爷对天机密钥知道多少?你身上这两枚密钥,又是自何处得来,可能跟老僧说说?”无心将柴绍打发去警戒,这才淡淡的向着庄见问道。   庄见心头一凛,与李秀儿的胡扯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无心,眼珠儿转转,并不回答,却反问道:“大和尚,你又知道多少?”   无心听他不答反问,两眼盯着他久久不语。半响,才淡淡的道:“老僧该知道的全都知道,公爷如此问来,想必是对这密钥一事并不了然了。那倒也不必再说了。”   庄见眼见无心甚是小心,不肯多言,不由心头大怒。死贼秃,既是不必多说,你倒是将少爷的爻壳还来啊。拿了老子的东西,却不肯多说,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当下眼珠儿滴溜溜转转,嘻嘻笑道:“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嘿嘿,是不必多说的。只是只怕就算天机图现了,那紫龙之秘你也未必能知吧。”   他口中说着,脑子里却是想起当日,在于都斤山里发现的那个隐世的村落。那个陈长河的诸般作为,以及那大厅中的紫龙图腾,无不显出一副诡异之气。若说跟这爻壳没有关系,打死庄见也是不信。   无心听他突然念出那四句畿语,就是双目闪过一丝森寒。及待听他说到后面,面上忽现惊色,凝视他片刻,这才问道:“公爷看来是有心人了。只是公爷所言的紫龙之秘,难道公爷就能知道不成?这天际密钥流传近两百年之久,知情人大多死去,之后传承之人,也不过都是了解个一鳞半爪的,公爷又是如何得知的?该不是诳骗老僧的吧。”   庄见嘻嘻一笑,向着无心一竖大拇指,连连点头道:“大和尚聪明,真聪明!我就是诳骗你的,你不用当真。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去过那什么隐龙一族。你不用理我哈。哦,对了。现在俺正在和秀儿妹子,畅想未来的幸福生活呢,你个出家的和尚在这听着,只怕是大大不妥的。尤其像你这种花和尚,本就不守清规戒律的,这万一听着听着,凡心动了,一朝堕落,哎呀,阿弥那个陀佛的,虽说能让佛界少了一个败类,但人间却是从此多了一个祸害,那俺的罪过可就大发了。所以,你这贼秃还是死的远点为好,休要来打扰我们哈。”   他口中连讽带骂的,只将那话头稍一逗引,便即顾左右而言他,无心听的不由双眉轩动,戾光大盛。   这小无赖直言相承自己是胡说的,偏偏却又说出个什么隐龙一族来,而且听他话语之中,此人竟好像是去过那个所在,这其中不详不实之语太多!而且,以这个小无赖的脾性,要是真的不知,定然会夸夸其谈,不肯掉了份儿,如何肯这么直言而告。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无心心中琢磨着,面上又渐渐隐去怒气,重新恢复那副有道高僧的模样,温言道:“公爷何必太谦。公爷即身藏两枚密钥,又怎会不知其中之秘。方才老僧说过了,这天机密钥事关重大,且其中隐秘重重。当今世上,能尽知其秘的人,只怕实在是犹如凤毛麟角。而且,只怕那知晓隐秘之人,也不会喜欢旁人得了此物。咱们要是不相互合作,只怕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而已。公爷既是有心人,又何必固执?不若你我相互开诚布公,或许就能解开此秘,若能得了其中好处,你我二人共享岂不是好?要是公爷应了老僧,咱们前事一概作罢,那争不争这天下的,你我世外之人也不必去管了。公爷但有何要求,老僧无有不允,定当全力配合就是,不知公爷意下如何呢?”   李秀儿在一旁听的大是惊奇。她初时听着二人议论,全然摸不着头脑。只是最后隐隐已是明白,似乎是庄见得了个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似乎是流传了很久的,还是极少数人知道的。只不过,这个秘密貌似二人都是只掌握着一部分,而庄见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如今为了这个秘密,竟让无心不惜放弃权势,全力与庄见合作。这个所谓的天机密钥,到底是什么呢,秀儿也是不由的好奇心大起。   庄见听着无心一番言语,心头也是不由的大动。他对这事儿本就是一知半解,全靠着自己的分析和遇合,胡乱推断出个一鳞半爪而已。尤其是对这爻壳的来历和秘辛,更是完全不知其然。此刻听无心说这爻壳,竟已经流传了百多年,不由的大是期待。只是脸上却是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蒙我,你先把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和用处说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白,然后再来讨论要不要合作。否则,咱们就一拍两散,让这秘密就此永远沉寂下去好了。”   无心听他口气松动,不由的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离着这个大秘密又近了一步,惊的却是,这个小无赖果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缺跟自己这儿装疯卖傻的。   听庄见只是要自己说出,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和用处,不由大喜。只因但凡接触这密钥的人,一般都是了解一些的,倒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道庄见时真的考校自己,唯恐他变卦,连忙点头应下,这才缓缓道来。   “人之一生,欲求实多。或有求功名者,或有求富贵者。求功名的,不外乎侧身朝堂之上,执掌中枢之中。有那更甚者,也不过是称王称帝者也。所求不过名垂青史四字;求富贵者,要的不过是金玉银钱满屋,绫罗绸缎塞仓。终之极致,也只是御天下之财而为己用罢了。这些其实不过都只是俗人之求,真正求索之士追求的,却是那不寂不灭的大道: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天机密钥其中所藏之秘,就是那通往大道的方法了。”无心说到这儿,不由的满面显出兴奋的红光,急促的喘了几下。   庄见和李秀儿听的大呆。李秀儿固然是觉得这无心说的,简直匪夷所思,如同癫语。庄见心中却也是大出意外。这什么爻壳竟然藏着长生不死的秘密?!开什么玩笑呢!生老病死,寿极而终本是自然之道。这世上又哪会有什么不死之术的。而且,就自己所见的那个隐龙一族,压根也看不出半点和这什么长生不死有什么关联啊。这无心该不是念经念傻了吧,庄见心头不由的大是疑惑。   正自暗暗寻思时,听的无心继续道:“至于说起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却要从始皇说起了。有史记载,始皇当日横扫六合,并吞八荒。功成之后却觉人之生命太短,便使人四处去求长生之术。世人只知道有徐福领五百童男童女往东海而去,却不知实际上还有一人也在为此事奔走。那人乃是当时一个丹士,名号便是唤作天机的。   这天机丹士实是个绝世奇才,他遍查上古三皇五帝的传说和典籍,最后确定此术并不在海外,而是藏于我中土某一处所在。于是,历数十载之功,遍踏中土三山五岳、密谷深涧。终是寻到了那奇术的端倪,只是那术法并不是什么典籍牍片,而是铭刻在一大块玉石之上,乃广成子手绘之《自然经》。   天机发现了这个秘密大喜,只是他一人之力并无法将那么大的玉石运回,又怕被别人发现此秘。便将这处所在布下绝阵掩蔽起来,将此地图形、以及开启之法,绘于随身所带的六块爻壳之上。这才回转咸阳,准备报于始皇知道。   哪知他一心寻访秘术,终日都是出没在深山大泽之中,根本不知世间早已发生大变。等他出了山才知道,昔日盛极一时的大秦早已分崩离析,始皇也早已驾崩,天下此刻已是大乱了。   这天机本是始皇极为信任的人,对始皇一向忠心耿耿。当日离开寻访仙术时,就曾于始皇面前立下重誓,若是寻到秘术,绝不私自观看。此刻听闻始皇已然薨逝,大哭一场后飘然而去,从此不知所终。这天机密钥自此便未显现于世。   直到后来北朝西魏之时,北周太祖宇文泰纵横捭阖,文治武功一时无俩,吞北齐而一统北方,天机密钥竟于北齐秘宫中被发现。其时西魏朝政尽数握于宇文泰之手,宇文泰已成实际上的号令者。故而,天机密钥从此为宇文阀掌握,那畿语和这段秘辛,也自那时候渐渐流传了出来。   而当时以宇文泰为首,咸拔八大上柱国大将军,是为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其中,宇文泰早已超然其上,元氏一族不过因地位尊崇而只挂名而已,其余六柱国却均为宇文泰拔擢而起。其名份地位虽与宇文泰齐名,实则如同宇文泰臣属一般。这也为后来夺取西魏政权,埋下了根基。   及至后来,北周取代西魏而牧天下,宇文阀为分化平衡朝政,遂将六块密钥分置赏给六柱国门阀,六大门阀间从此多事。随着宇文泰死后,六大门阀之间,便相互并吞抢夺,相继没落。及至隋杨坚起事,以隋代周时,六块天机密钥已是分置流散,不知所终了。而那知晓其中之秘的人,也随着世易时移,纷纷死去。从此,这惊天之秘便只在极少数人中流传,便是当日六大门阀后人,也多只是风闻此事,但对其中秘密,却是不甚了了啦。”无心娓娓道来,直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讲完。庄见和李秀儿已是听的目瞪口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伟大的誓言   林中月光皎洁,火光熊熊。无心直直讲了一个时辰,这才将这段秘辛说完。李秀儿听着他娓娓道来,终是明白这和尚为什么竟然肯放弃初衷,而要和庄见合作了。与长生不死相比,那功名利禄可不是都成无关轻重的了。   庄见心中却是越听越疑。其一,听无心所言,那天机密钥已是存在了近千年了,但那畿语出现才不过百余年。那么之前为什么没有流传出来?而且,若说那爻壳真的已经存在那么久了,但从外表上看却怎么也不像是流传了近千年的东西。   其二,既然这个天机密钥之事如此隐秘,那么无心一个和尚,又是为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竟然是如数家珍,连那天机图中隐藏的秘术的名字都能说出来,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是并不露神色。眼见无心双目中满是兴奋的光彩,既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略一转念,这才问道:“大和尚,你说了这么多,看来倒是对这乌龟壳了解的很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一个出家和尚,为什么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何况这东西你刚才也说了,就算是六大门阀的后人,都很少有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心听他问起这个,不由的一阵沉默。半响方才面现苦笑,抬头看了庄见和李秀儿二人一眼,这才缓缓的道:“老僧俗家姓名乃是侯莫宁远,侯莫陈崇正是先祖。”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这才恍然。无心合什道:“公爷所问,老僧俱皆已答,现在可能与老僧开诚布公一谈否?”   庄见眼珠儿滴溜溜的转着,嘿嘿一笑道:“大和尚,要想合作,是不是怎么也得有些诚意啊?你给少爷下了禁制,让少爷浑身不爽的跟你合作,岂不是玩那个啥城下面签合同的把戏吗?你要真有诚意,那就先解了咱们的禁制,大家公平对等的坐下来谈才成。”   他即骗的无心说了自己想听的了,算准无心此刻早被那什么狗屁的长生不老给诱惑住了,这才坐地起价,与无心谈起条件来。   无心闻言先是一呆,随即就是大怒道:“公爷如何出尔反尔,方才言道若是老僧能讲出这天机密钥的来历,便答应与老僧合作。如何如今又多出来条件?大丈夫岂能无信乎!”   庄见看他发怒,却是并不着急,翻着白眼摇头道:“停停,我说大和尚,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哈。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说答应跟你合作了?我有说过吗?我只是说大家可以再谈。再谈就是再考虑谈下去的意思,至于结果自然是可以合作,也可以是不合作咯。再说了,什么大丈夫啊,小爷我今年正值妙龄,才十六而已。哪里像大丈夫了?”   说罢,也不理无心越来越黑的面孔,又转头对着秀儿问道:“秀儿好妹子,你看我可像是大丈夫?我明明还是小男孩嘛,当然称作男子汉还是可以的,对不对?话说我要是什么大丈夫,与你来说那可是大大的不公平了。”   秀儿听他耍赖,不由的抿嘴儿偷笑。只是听他说要是成了大丈夫,就对自己不公平了,却是有些疑惑。妙目看着他,露出征询的神色。   庄见这才正色道:“这个贼秃良心大大的坏了,他定然是还想着帮他那个混蛋徒弟打算。你如今芳龄才十六,他却让我当大丈夫,这样咱俩如何能般配?还不是便宜了柴绍那个小乌龟。哼,他想给我下这个套子,少爷可是坚决不能上当的。”   他此言一出,无心与李秀儿同时一阵愕然。哪里想到一句大丈夫,他老人家竟能拐到这上面去。无心忿然无语之际,秀儿却是满面通红,轻轻啐了一口,将脸转过一边,不去理他。   庄见脸皮厚,对秀儿的态度压根就不在意。洋洋得意的看着无心道:“贼秃,少爷一眼就看穿了你的丑恶用心,你是不是很佩服啊。哼,我跟你说,咱家秀儿妹子的主意,你丫最好还是少打为妙。否则休说合作什么天机,就是地机、海机也是休想!”   无心这个委屈啊,自己心急火燎的全神都放在天机密钥上,鬼才费心思,去管你们那些狗屁的,情呀爱呀的烂事儿呢。   当下忍气说道:“公爷误会了,老僧并无此意,公爷与李小姐郎才女貌,自是佳偶天成。老僧唯有祝福,哪有横加拆散之理。公爷如此可满意了?”   李秀儿听这两人口口声声拿自己说事儿,不由的又羞又怒,有心走开,却是浑身剧痛酸麻,走动不得。只得狠狠瞪了庄见一眼,将头别过,只做听不见就是。   庄见听闻无心的善祷善祝,不由的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竟有如此慧眼,嗯嗯,好说好说,一起好说哈。”   无心听的一阵的郁闷,哦,说你们佳偶天成,我就成得道高僧了,还有慧眼。居然连身份都从贼秃升级为大师了,这个小无赖看人的标准还真直接啊。   当下也顾不得再去说别的,陪笑道:“如此,咱们可能好好说说那天机密钥之事了?公爷是不是也当将你所知道的,说来听听,咱们一起斟酌斟酌。”   庄见诧异的道:“咦,怎么?你给咱们解了那附骨针了吗?先解了附骨针,咱们再说,否则,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个字儿。”   无心大怒,霍的站起,怒喝道:“公爷,你休要欺人太甚。可知你们如今尽在老僧手中,老僧若要施展些手段,只怕也未必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你最好是莫要惹恼老僧为妙,否则,于大家脸面上须不好看。”   庄见见他大怒起身,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却满面惫赖之色,嘴里怪腔怪调的嚷道:“哎呀,我好怕啊!大和尚啊,你可不要吓我啊,我这人胆小的很,要是被你一吓,就此死了,或是把事儿记错了,就此那么胡说一通,你可不要怪我骗你啊。还有啊,你也知道,少爷我有的是法宝,如今浑身不爽,忍不住时想要寻死,怕是你也拦挡不住的。到时候,别说什么不死之道了,只怕你连回去见那位知世郎的机会都没了吧。那,干不干随你啊,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无心听他一通无赖,不由的抓狂。只是对这小无赖的机变百出,倒也大是顾忌。要是真个逼死了他,只怕真如他所说,自己一切都成空了。不过好在这小无赖的软肋,似乎就是旁边这个女子,只要控制好这个女子,由不得他不听话。   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平和下来,微微笑道:“公爷可真是男子汉啊,这般手段,可让老僧是大开眼界了。也罢,老僧便给公爷解了那附骨针就是,只是公爷这会儿可得给个准话,是不是给你解了附骨针,公爷就实言相告关于天机密钥的事儿?”   庄见心中暗喜,眉欢眼笑的道:“没问题没问题,这谁好好的,跟自个儿过不去啊。你以为身上插根针好有趣吗?要不你试试?你只管放心,我肯定会实话实说,只是万一说了没用,你可不能诬赖我不守信用,再给我搞什么这针那针的,你答应不?要不答应,我直接死给你看!”   无心听的额头黑线垂下,这小无赖行事恁的滑溜,什么事先自把自己的麻烦择清,一点责任不带负的。有心不答应,当想想好歹这厮答应了据实相告了,哪怕只有很少的信息,但对这等大事来说,也极有可能向前进一大步的。   当下,强忍着怒气道:“好,如此,老僧就信公爷一回。只是却请公爷先发个誓来,绝不胡言欺瞒老僧才是。”   庄见肚中暗乐,发誓这种东西也能信的吗?老子一年四季发的誓不知凡几,从来也没见过什么报应,你愿意相信,那是最好。   当下,连连点头应了,刚要发誓,忽的停住,对着无心道:“大和尚,干嘛直让我发誓?你也的发个誓,刚才答应的事儿,不能反悔。”   他却是从不肯吃亏的,李秀儿在旁看的暗暗好笑。无心心头烦躁,只得耐着性子,先将誓言说了,庄见这才面色庄重的举手发誓道:“我若是所言不实,就让我吃肥肉腻死,吃豆腐噎死。从此再看到美眉,只眼馋馋死!”   他这伟大的誓言一发,旁边无心和李秀儿尽皆无语。无心满头大汗之际,倒是也信了。只因见这厮对李秀儿如此模样,那吃肉腻死、吃豆腐噎死什么的没啥,但捞不着泡妞,恐怕对这小无赖来说,定是极大的痛事了。他却不知庄大少心中早已下了决定,以后不吃肥肉,只吃瘦肉。豆腐啥的貌似也没啥好吃的,直接戒掉。至于看到美眉嘛,眼睛馋死没关系,直接泡回家,自然就不馋了。   对于庄大少来说,虽然是不信誓言的,但能规避的风险,他老人家一向都是要做到未雨绸缪的。林子中,一个少年庄严说誓,如水的月光映照下的脸庞上,一片的狡猾……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物托梦   无心眼见他说完誓言,也懒得再去纠缠,直接走到庄见身后坐下,将他衣衫和里面的柔丝甲尽数掀起,取出一块磁石,按在庄见脊梁上,一手按在他肩头大穴上,让他不能移动,一手缓缓拔起。   庄见只觉的后脊梁处,霎那间一阵剧痛,如同被人从后背往外抽出骨髓一般。浑身剧痛之下,额头大汗顿时便如雨而下。待要挣扎,却觉得肩头处,如山般一股力道压着,簌簌麻麻之间,浑身之力也是无法用出,只得咬牙忍着。   那针刺入的极深,只留一丁点儿附在皮肉上,这般向外取时,过程便极是缓慢,一旦快了,伤到了骨髓,重者丧命,轻者残废,极是歹毒。更因起针之时的痛苦,犹重于刺入时,所以,取针之人必须一手按住对方,令其动惮不得,这才能顺利取出。这也正是这附骨针取针的奥妙所在。   直半响后,只觉后背处忽的一轻,一股久违了的舒适,霎时间自后背涌遍了全身。暖洋洋的,如同全身浸泡在温泉之中一般。手足俱软,浑身只觉瘫软如绵,直接委顿在地。便是连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只是微微喘息着。   无心站起身,自往一旁坐下。李秀儿眼见庄见模样,不由的大惊失色,艰难的移身过来,伸手握住庄见手掌,急声问道:“庄兄,庄兄,你怎样了?你怎样了?”语音惶急中,竟是带了一丝哭音儿。   庄见听的李秀儿喊叫,勉强冲她一笑,随即昏去。只是临昏过去之际,却听得李秀儿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对着无心的斥骂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庄见再次醒转,只觉周身神清气爽,浑身劲力绵绵而生,那一直缠绵自己的疼痛已是早已不见了踪影。耳中听到李秀儿冲着对面怒骂不休,那声音却是起自自己身前。   庄见睁眼看去,心中不由的感动。原来秀儿大概是以为无心害了自己,唯恐他再来施展毒手,竟是艰难的移坐到自己身前,将自己挡住。这般做法虽是并无意义,但其中呵护之情,却是显而易见。   听着秀儿的声音中隐含哭音儿,庄见想及佳人此时落泪却是为了自己而落,不由的心中大喜。眼见秀儿并没发觉自己醒来,遂轻轻咳了一声,轻轻叫道:“秀儿妹子,我没事了。”   李秀儿方才看庄见在无心一番施为下,颓然倒地昏去,不由的又惊又怒。努力移身过去挡住,只将无心一通不歇声的痛骂。她自是知道庄见对自己的情意,想想他一路对自己关爱备至,自己却并无一刻稍与颜色,此刻眼见他不知死活,心中极是难过。   偏偏对面无心对她的喝骂却是如若无睹,只是闭目而坐,理也不理。秀儿心中忽的生出恐惧,只怕庄见就此死去。直到这一刻,她却忽的发现,自己心中竟是极在乎这个小无赖的,看着他忽然倒地的那一霎那,只觉似是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一般,心中隐隐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   耳边忽的响起庄见的声音,秀儿不由的浑身一震,顿时就僵在了那儿。眼中强忍着的泪水,这一刻已是再也忍不住,顿时奔涌而出,心中只是不停叫道: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庄见起身走到她身前,但见玉人满面流泪,眸中却是一片的欣喜激动之色,不觉心中也是情动。正要好生安慰一番,却听无心的声音响起道:“恭喜公爷身子大好。李姑娘,此番可不必再骂老僧了吧。”   李秀儿听他所言,不由的面色一红。庄见却回头瞪了无心一眼,这才抬手为李秀儿抹去面上泪水,轻轻的道:“你莫担心,不要哭了。待会儿就让这贼秃给你取针。”   李秀儿被他双手抚上面颊,不由大羞,要待避开,只是身上疼痛,只得羞红着脸颊任他擦拭。心中却不觉漾起丝丝的涟漪,如饮醇醪。听到他轻言安慰,只是微微点头。   庄见给她擦完泪水,这才回身对着无心道:“喂,贼秃,你用这种手段害我,搞的我很没面子啊。这笔账咱们先记着,回头要不跟你丫算清楚,老子就枉称混社会的了。行了,你赶紧给秀儿取针吧。警告你,不许搞花样啊。”说罢,往旁边一让,示意无心上前。   无心这会儿却是呵呵一笑,对着庄见道:“公爷,老僧只答应给你取针,何时曾答应给这位姑娘取针了?方才咱们言犹在耳,公爷可不要食言而肥啊。”   庄见一呆,脑中微转,霎时就已经明白这贼和尚的心思。听他说刚才说过,细细回想,可不是咋的。方才自己只顾高兴得计,却没注意这贼秃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本是自己惯用的手法,如今却被这贼秃拿来对付自己了。   他心中恼怒,正要找茬儿逼无心就范,却又听无心道:“方才给公爷取针时,公爷当能知道,这附骨针极是精细,若要取下,须得将衣物除去。公爷可以问问李姑娘,若是她并不在意的话,老僧就勉力施为一番也是无妨。”   庄见闻言一呆,他自是根本不在乎这些的。只是他也知道,在古代,似乎这种将肌肤展露给丈夫以外的人看,是女子们绝不肯做的事儿。当下转目去看李秀儿,果然见李秀儿满面通红,怒视着无心。   庄见抬手搔搔头,心中不由大是无奈,眼见无心面上微泛得意之色,心下不由恼恨。无心却又道:“其实这附骨针嘛,只要公爷寻到一块上好磁石,也自可为李姑娘取出。不过呢,这取针之时最忌打扰,一个不慎,定然使中针之人轻则瘫痪,重则丧命当场。老僧心中很多事没能得到答案,自然会有些焦躁,所以在公爷为李姑娘取针之时,若是有个打扰什么的,唉,那可不是老僧希望看到的事情了。公爷,老僧都已将这取针之法告知了,这份诚意该当到家了吧。公爷又将如何回报呢?还望公爷三思啊。”   庄见听他风轻云淡的说完,不由的顿时傻了。低头看看李秀儿,眼见她眼中全是倔强之色,只得暗暗叹息一声。看来秀儿这针,可要再找时机施为了。怜惜的看她一眼,这才转身对着无心嘿嘿道:“好好,大和尚好手段。既是都已算到了骨子里,想必我要向你讨要自己的弹弓,你也是不会给的了。”   无心一鄂,随即恍然道:“哦,原来公爷那个暗器叫做弹弓吗?呵呵,抱歉的很,公爷此物大巧不工,太过霸道。老僧自问实在是难以对付,就先帮公爷收着吧。公爷这会儿可将该说的事儿,说来听听了吧。”   庄见贼忒嘻嘻的一笑道:“简单简单,这事儿大是简单。”当下也不篡改,将自己在于都斤山里的见到的那个隐龙一族的事儿,细细说了。只是说的时候,对那于都斤山却是提也不提。这天下山川多了去了,就算这个贼秃知晓某处山中有这么一处所在,且不说他找不找的到。就算找到了,就陈长河那帮人可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的功夫以庄见看来,虽说比不上受伤之前的无心,但比之现在的无心却也差不了多少。无心要是真的寻去了,只怕也只能是被人四蹄绑住,做一顿大餐了。   无心听他讲述,问的极是仔细,没个细节处都要沉思一会儿。尤其听到那紫龙屏风时,不由的更是双目神光闪闪。只是当听到最后也没听到庄见说那山究竟是哪座山,只得问起。   庄见这才哎呀一声道:“那啥,实在是不好意思哈。刚才只顾说着精彩处,忘了跟你说了,我刚才所说的呢,都是我得了那爻壳之后做的一个梦。唉唉,只是这梦也太真了些,难道真是神物有灵,以这种方式转告于我吗?大和尚修持有道,可能给我解解疑惑?”   他这话一出,无心和李秀儿都是一呆。李秀儿一呆之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无赖刚才说的时候,有板有眼,明明是匪夷所思之处却讲的毫无破绽。让人听来只觉那处所在,真的如同展现在人的面前一般,哪成想说到最后,他拐了个大弯儿,竟然是一场大梦。   无心却是气的浑身发抖,狠狠的瞪着庄见,半响才怒道:“公爷,咱们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公爷如何又来戏耍老僧?你若不肯相告,大可直言就是,何必假托做梦来说。”   庄见诧异的道:“咦?大和尚,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哈。咱们先前约定之时,我就说了,我得到的信息,你不一定有用的。是你非要听,一再要求我才说的。这会儿干啥又做出这么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再说了,既然连长生不死这种事儿都有,为啥就不能有神物托梦一说?你就敢肯定这梦是虚的?哎呀,我听说这佛家之事,最终心诚。若是你心不诚的话,那么,啧啧,那无上大道注定与你无缘啊。”   无心听着他犹自满嘴胡言,不由气的头一阵阵的发昏。半响才恨恨的点点头,阴声道:“好,既是公爷不愿合作,老僧也无甚可说的。咱们便前约作罢,走着瞧好了。公爷如今身子大好了,这守夜之责却需劳烦公爷了,还请去替换回来劣徒,咱们要好好休息下,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李秀儿既然解不了附骨针,庄见自是不能离开。对于这一点,无心却是笃定的很,当下吩咐庄见去换回柴绍。庄见自知此时多说也是无用,自己的软肋捏在人家手里,只得低头就是。李秀儿将他叫过,低声让他小心,倒也没劝他先走,庄见大喜,知道这是秀儿了解自己脾气所致。   前去将柴绍换了回来,庄见自寻了棵大树爬上,心中也只将这守夜之事当做是为了秀儿做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平衡的。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色一亮,几人便收拾马车上路。这会儿上车下车,庄见却都是将秀儿抱着,柴绍固是看的妒火中烧,秀儿也是大羞,只是倒也不去抗拒,让庄见心中大乐,隐隐间,竟有些盼着,这条路就此一直走下去,似乎也是极妙之事。   此后,一路北行,十余日后,却是直接绕了河北平原郡,进了临济郡。这里已是知世郎王薄的势力范围,无心和柴绍不再隐藏行迹,行路便快捷了许多。   这一日,众人渡过济水,前方章丘县城已是在望。顺着官道一路往南而来,行不多远,前方忽的尘头大起,一彪骑队已是迎面而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黄河渡口   眼见前方景象,无心脸色不由一变。急忙喝令勒停马车,自己纵声站到车顶,眺目远望。   庄见自当日林中谈完之后,便整日与李秀儿猫在车中,将后世的西游记拿出来将给她听。二人一个讲的起劲儿,一个听的有趣儿,倒也不觉寂寞。这会儿庄见正讲到孙悟空被唐僧救起,忽听外面的动静,不由一愣。随即让秀儿安坐,自己探身出了车子,见无心正在往远处观看,也自踮脚看去。   远远的但见数百骑兵士,纵马狂奔,边跑边不时的回头张望。后面再远处,无数的士卒也是纷纷往这边跑来。旌旗、刀枪扔了一地,个个盔歪甲斜的,竟是一队败军。   无心急急跳下车子,连声呼喝着,和柴绍二人将车子急忙赶下道去。处于败军之前,要是不赶紧闪避,那绝对是自己找死。   庄见眼见情势混乱,在无心呵斥之前,就急忙回身将李秀儿抱起,随着下了大道。几人刚刚站稳,就见众乱军如风般驰过。后面步卒狂涌而至。漫山遍野的,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却是没有一人停下看他们的。人人只顾低头猛跑,生恐给后面追兵赶上。   无心面色铁青,紧紧盯着那些溃败的士卒,半响,忽的纵身向前,探手已是抓住一个人,随即两个起落回来。   那人乃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面相淳朴,只是此刻却是瑟瑟而抖,满面的惊惧。他正自跑的欢实,只觉身上一疼,随即就是一阵的目眩,已是被人带到这儿了,骇然之下,只道是遇上了什么狐怪之流了。被无心扔到地上后,立即跪倒,不停叩头,大叫饶命。   无心怒道:“你哭些什么,我来问你,你等可是知世郎的军兵?前面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被无心喝住,先是一呆,随即点头,呐呐的道:“是是是,小人正是知世郎的部下,我等被隋军攻击,前面传来消息说,五千大军尽数溃了,咱们这才逃走。不想冲撞了大师,求大师恕罪,放过小的吧。”说着,又是大哭起来。   庄见在旁扶着李秀儿站着,听到此言,不由哈哈大笑,转头对无心道:“贼秃,你的靠山败了,不如你也赶紧逃命去吧。咱们这就暂且告别,后会有期哈。”说着,扶住李秀儿,径自转身欲走。   无心大怒,冷冷喝道:“公爷,你若想李姑娘就此香消玉殒,大可试试。公爷身法神奇,咱们奈何不得,但李姑娘怕是没公爷这般身手吧。”说着,向柴绍递个眼色,柴绍狞笑一声,已是横身拦住去路。   庄见登时如同被踩到了尾巴,回身跳脚戳指大骂道:“臭贼秃,死和尚,你丫寿星公上吊活腻了,要死自己个儿死去,干啥非得拉着咱们?告诉你,老子不去,哪儿也不去!老子就呆在这儿,别想老子陪你们往坑里跳!太阳你个老母的!”   无心冷冷一笑,也不理他,任他在那大骂,转头自去向那个小卒问话。李秀儿身手拽住庄见,凝望着他,轻轻的道:“庄大哥,不如你自己去吧,秀儿自有保全之策。等你找齐帮手,再来就我不也是一样吗?”   庄见一呆,随即作色道:“休提休提!秀儿,我跟你说哈,别说你现在身中附骨针,难以行动,就算你好好地,我也不会把你一人扔下。要走俩人一起走,要死,咱们死一块儿!你也不看看这两个牲口都什么变得,不说这老贼秃,就说身后这小王八蛋,绝对是人类中的渣滓,败类中的禽兽!落在他们手里岂能有好?这话你以后不用再说,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不会听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李秀儿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心中感动,只得臻首微点,低低应了。身后柴绍听他骂的恶毒,面上黑气不由一阵紧似一阵,恶狠狠的盯着二人瞪着。庄见却哪里将他放在眼中,眼角连甩都不甩他,只顾哄着李秀儿,倒也不提走的事儿了。   无心那边将事情问明了,放了那个小卒让他自去了。那小卒捡了条性命,连滚带爬地跑了,自始至终未向庄见等人这边看一眼。话说那个老和尚的身手就已经可畏可怖了,听他们说话的意思,那个小孩竟然让这和尚也大为忌惮,可莫不要是什么山魈鬼魅所化,他又哪敢去多看一眼。   眼见众败军已是跑的差不多了,无心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道:“将马匹解下,车子弃了,咱们这便往高鸡泊去,大王等人都已往那处汇集了,咱们且赶去汇合就是。”顿了顿,又道:“隋军此次又是那张须陀带兵来攻,此人用兵虽猛,但极是谨慎,断不会贸然追到此处的。咱们只要抓紧时间,便无虞被大军追上。”   说罢,斜眼看看庄见,却是跟他解释的。庄见撇撇嘴,满面不屑之色。只是倒也不再去撩拨他,自顾抱起李秀儿,将柴绍刚刚解下的一匹马拉过,便要骑上。   旁边无心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庄见大怒,刚要大骂,却见无心将另一匹马的缰绳递过来。移目看去,却是四匹马中,最老的一匹。   庄见面上不说,肚内却是暗骂不已。这个死贼秃倒也小心,将最劣的马给了自己二人,便是想跑也跑不过他们。当下也不多言,先是翻身而上,再伸手将秀儿抱起。   无心等他们上了马,这才叱喝一声,纵马向前,一路往北而去。几人早上才过了济水,这会儿午时才过,竟又一次返回。沿路但见众败卒三三两两相伴,都是急急而行。眼见四人这般组合,虽是奇怪,却也并不稍停。   等到过了济水,行不多远,便已至黄河渡口。眼前景象,却让庄见看的目瞪口呆。只见宽阔的水面上,处处舟楫,水面浮沉之间,多有人头隐没其间,那是心急之人等不及船只,仗着会些水性,泅渡而过。只是黄河之水何等湍急,往往一个水花翻起,人便消失在茫茫水面上。战马悲嘶之声不绝,河中、两岸人声鼎沸,哭喊连天。整个渡口竟是人满为患。   无心满面阴沉的看着,随即转头吩咐柴绍去寻一艘船来。柴绍点头答应,转身去了。庄见横抱着秀儿,安坐马鞍之上。二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是不由的轻叹口气。这些败卒个个衣衫褴褛,面目之间更是带着一股木然。看那手脚身板,大多只是些庄稼汉而已。此时丢弃了惯用的锄头犁镐,拿起了刀枪,不过是想搏个活路,却哪曾想到,不过是被一些野心家利用罢了。   二人正自嗟叹之余,忽闻前方传来一阵的斥骂之声。远远见渡口处一条船上,正自乱作一团。一团刀光舞动之间,众多士卒纷纷落水,叫骂声不绝于耳。   无心眉头一皱,对着二人道:“咱们过去看看,想来是柴绍与人起了冲突。”说罢,又深深看了庄见一眼,轻轻的道:“公爷,李姑娘的身子受不得太大的颠簸,你若为她好,最好莫要生事。须知咱们此刻身处乱军之中,那些军汉已是失了管束,若围上二位,只怕李姑娘性命难保,咱们可是真的要同舟共济才是,公爷行事之前,可要慎思的好。”说罢,也不管二人,当先打马而去。   庄见一窒,转目四下里看看,果然见多有注视自己的人,眼中流露的全是攫取的光芒。更有很多直接将满是淫亵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盯在李秀儿的身上。   太阳的!庄见心头一颤,这可真是不太妙啊。不是说这些都是义军吗?咋一个两个的,都跟些土匪一样的。   心中惊颤之下,将初时趁乱走人的心思,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打马紧紧跟上。那贼秃一直就在乱放狗屁,唯有这次说的倒是实情了。乱军如痞,后世自课本里、小说里,不知多少次的听起过,这会儿亲临其境,那份感觉可是强烈的多了。自己二人要真的单独往外走,只怕很难保证平安的走出这乱军之中。   三人驱马到了河边,但见一条大船上,柴绍正自手持单刀,傲然而立。对面一个体貌雄伟的大汉正与他怒目相望。二人身周,已是被一群兵卒围住,俱皆刀剑出鞘的,狠狠的盯着柴绍。   无心眼见这等情势,不由面色微变,正要打马上前。庄见忽的伸手扯住,嘿嘿笑道:“大和尚,你既然知道这时候咱们需要同舟共济,那么是不是应该把我的弹弓还我,至少可以给咱们加些助力啊?否则,一旦有变,咱们一点防护的力量没有,到时候大和尚可莫要怪我拖后腿啊。”   无心听他这时候讨要兵器,不由的心头恚怒。这小无赖分明是趁火打劫啊。只是眼见四下情形不对,只得强忍怒气,探手入怀将弹弓取出递了给他。随即再不跟他多言,伸手在马鞍上一按,一个身子便如同大鸟一般,飞身上了船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弹发威   大船上,大汉与柴绍已是打做一团,凛凛刀光之中,铿铿锵锵之音不绝响起。四下里众士卒齐声呐喊助威,却都是为那大汉去的。   柴绍虽是跛了一只脚,但他本身就有不俗的战阵上的武艺,师从无心之后,更是得了诸般腾挪之际的功夫,比之正常之人毫不稍逊。   此际,一把单刀专走偏锋,抵隙而进。合着他原先的武学底子,如同在堂堂之师中,奇兵突出。瑞光闪闪之际,已是将那大汉压在下风。   那大汉手中使动一杆大槊,红缨飞舞,武艺也极是了得。只是战阵上的大开大阖之技,在马下遇到这种武林中的打法,极是吃亏。被柴绍抢入圈内,刀刀不离周身要害,大汉只得仗着力大,勉强应付着,只是额头上不多时已是沁出一层汗珠。   无心飞身上了船头,两只大袖向两边一拂,顿时一阵罡风排空而出。两边围观的众士卒,只觉得那罡风刮面欲裂,胸腹间气息不畅,不由的都是大惊,忙不迭的向两边让开,外围的几个人顿时立身不住,扑通扑通,纷纷跌落水中。   众士卒眼见这和尚蛮横,都是纷纷怒目而视。只是暗凛于这和尚厉害,只是在一旁鼓噪咒骂,却无人敢上前说话。无心扫开众人,淡然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自顾往那儿一站,闪目打量与柴绍交手的大汉。众人吃他目光看来,都觉得心头一颤,不觉得转头避了过去,那骚动也是渐渐无息。   庄见在岸上,依然是将李秀儿抱在胸前。他不敢离了秀儿身边,对他这种好动之人极是难为的。故而那张嘴便一刻也闲不下了。一会儿指摘柴绍这一招太淫荡,居然去撩人家裤裆,一会儿又埋怨那大汉太笨,怎么就让柴绍冲到身前去了。等到眼见无心如此霸道,不由撇嘴对李秀儿道:“看看看看,这厮是多么的没有素质!好歹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啊,他赶到场子里看戏不买票不说,插队还要打人,真是无耻至极了。我们应该鄙视他!狠狠的鄙视他!”   李秀儿听的莞尔,心道:如说无耻的手段,貌似你老人家才是此中翘楚啊。那老和尚若是跟你相比,恐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倚在庄见胸前,听着他胡言乱语的评论着人家的打斗,心中忽的觉得很是温馨。便是那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已减轻许多。她性格极是要强,自小便是果敢豪爽不让须眉,行事多有男儿之风,又何曾如此刻般软弱的倚在他人怀中?这一刻,那女儿身天生的柔弱,不克自抑的涌了上来。只觉这胸膛极是安全温暖,暗暗低问,今生可能一直依偎下去?至于庄见在耳边说了什么,倒是不去在意了。   正自神思不属之际,忽觉得庄见身子一挺,轻轻咦了一声。李秀儿一惊,自思绪中退出,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场中大汉与柴绍的打斗,已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大汉此刻已是被柴绍的刀势彻底封住,手中大槊也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落在地。这会儿只是勉强挥动着一双拳头,狼狈的躲着柴绍的刀锋。   那柴绍满面的狠戾之色,丝毫不理会对手的无助,一刀紧似一刀,直往大汉手脚关节处招呼,明显是存心废了对方。旁边众士卒都是面色悲忿,蠢蠢欲动。后面无心却如同未见,双眼微阖,静静的立在一旁,并无拦阻之意。   那大汉双目圆睁,怒吼连连,身子左闪右躲之际,已是被逼入仓板死角中了。柴绍面上露出一丝阴狠,嘴角微微勾起,手中刀先是向左打了个刀花,便在那大汉缩头避开之际,忽的刀身一竖,对着大汉肩膀处就是一刀之下,这一刀劲力十足,蓄势已久。大汉身子后退,却是紧紧贴到了舱壁上,竟然是避无可避了。眼见这一刀再也躲闪不开,不由的霎那间面如死灰,陡的大喝一声,左拳猛地一拳直出,径往柴绍面门击去。   他即觉的不能幸免,心中蛮性大发。不再去管那砍向自己右臂的钢刀,只想就此能打上这厮一拳,也能出一口胸中憋闷之气。   刀光耀目,寒气砭骨。刀未及身,那股子刀气已是激的大汉须发飘动,衣衫猎猎。眼见着接下来就是血光崩现,大汉肢残身损的局面。众人不觉齐声惊叫起来,便在这一刹,空中忽的飞过一物,如同迅雷惊电一般,“铛”的一声大响,已是直直的击在柴绍那把单刀的刀身上。   柴绍只觉手中一震,那把刀再也拿捏不住,仓琅琅一声已是远远飞出,噗的一声插在船板上。正自心头狂震之余,只觉一个黑黝黝的拳头,在眼前自小变大,砰的一声,已是端端正正的落在脸颊上。脑中一昏,柴绍大叫一声,一个身子顿时被击的直飞起来,噗通一声,已是摔落到船板之上。   这般变化兔起鹘落,令人直有目不暇接之感。口中的惊呼声刚刚落下,一转眼间却情势逆转,老母鸡变鸭了。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向着那把跌落的单刀看去。只见明晃晃的刀身上,一个拇指大的深深凹痕,赫然在目。一粒滚圆的铁丸,正自滴溜溜的在船板上转个不停。方才这单刀显然是被这铁丸击落的!   只是这铁丸竟是以何等器物发出的,竟有如斯大的力量!看那单刀上的凹痕,只怕险险就要击穿了。这若是击到人身上的话……众人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额头上都是不由沁出了冷汗。   那大汉也是如同做梦一般,兀自伸着那击出去的拳头,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那枚铁丸,又再看看走到柴绍身边,探看柴绍的老僧,一时间竟是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无心在那声大响声起的时候,就是面色一变,脸上一阵的阴云笼罩。别人不知道这弹丸的厉害,他可是深深的了解。心中不由的大为恼怒,自己为了保全大家,这才将那歹毒的暗器还给了那小无赖,他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为了大家都有自保之力,不拖大家后腿的云云,这才一转眼,第一下就先给自己人来了一下。无心只觉自己此刻,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号的猪头,竟然去相信那个无赖的话。   眼见柴绍这一拳挨得不轻,连忙走上去察看。只见柴绍此刻,面颊上裂开一个口子,口鼻之中满是鲜血。看着那高高肿起的脸颊,无心下意识的想去摸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上次也被人打了一拳,还牺牲了自己半口的牙齿。   无心身子微颤,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散在柴绍面上的伤口处。伸手探探他鼻息,觉得并无大碍,这才缓缓起身,将柴绍扶起。正要先和那大汉说话,却忽闻岸上传来一阵的大笑:“啊哈哈哈,秀儿你快看,快看,又一个猪头新鲜出炉了。哎呀,这位柴绍兄,这会儿可真是满脸桃花开,一脑门子的星光灿烂了。哈哈哈,英俊!太他妈的英俊了!”   船上岸上的众人听到此语,都是不由一阵的头晕。话说这谁啊,这丫的嘴巴可真够阴损的。人家都给打成这样了,咋还要说这等风凉话啊。   顺着话语声望去,只见岸边一匹马上,一个少年正自笑的欢畅。怀中抱着一个娇俏的女子,虽也是抿嘴而笑,但眉宇间难掩一份英气。多有人看到他们是和那老和尚二人一起来的,此时见他这般不留情面的嘲讽柴绍,不由的都是大感惊奇。   柴绍此刻却正好悠悠醒转,刚一醒来,耳中就听到庄见这刻薄至极的言语。当日无心险些伤在庄见的弹弓之下,本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根本就没和他说起过。他此番败的不明不白的,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听了庄见那番话,再看看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的一股子羞愤直直窜上头顶。脑子中霎时间跟庄见的种种恩怨,一齐涌上。两眼渐渐发红之际,已是狂吼一声,霍的甩脱无心的手,已是纵身向着庄见扑去。   无心不妨之下,眼见他扑了上去,不由的大惊。待要出声叫停,眼中已是看到庄见迅速抬手,一声极轻微的破空之音响过,柴绍顿时大叫一声,已是一头栽倒地上。   无心大惊失色,一个纵身已是跃到柴绍身边,低头看去,只见柴绍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那条本来就跛的腿,此刻已是被从膝盖处打的粉碎,血肉模糊着。这会儿就连跛脚都不能算了,彻底变成独脚跳了。   望着地上那颗沾染着血迹的铁丸,旁边众人这才发觉,原来那可怖的暗器竟是这个少年所发。一时间看向他的目光中,大有惊悸之色。离着他近些的士卒,不由的纷纷向后退了几步,面色大变。   无心看清柴绍的伤势,不由气的面色铁青,转头怒视着庄见喝道:“公爷好辣的手段!这便是你说的同舟共济吗?”   庄见一手拎着弹弓,一手已是又搭上一颗铁丸,耸耸肩放赖道:“大和尚,你搞清楚啊,是他张牙舞爪的向我攻击,我这是自卫!这叫正当自卫,懂不?正因为是自己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刚才瞄的是他的脑袋,你猜猜现在会怎样啊?”   他早想除了柴绍这个祸害,可惜一直是处在下风,没空下手。方才虽是可以一举击毙之,但目下情势不明,念及还要考虑到李秀儿的安危,这才放过了柴绍。只是不杀他,却也要废了他!一个无心僧就够自己对付的了,可不能再加上柴绍这个祸害。他方才本想是将柴绍那条好腿废掉的,只是仓促之间,没法分辨,只得随意瞄准一个地儿打了出去,此刻心中还在大叫可惜呢。   无心听着他一番无赖之语,不由的气满填膺。仰天厉笑一声,忽的展动身形,便要过来教训下这个无赖。庄见早就防备着,眼见他身形一动,手中弹弓已是抬起,只是还不待他发动,一杆大槊已是横空而至。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挑拨   “且慢!”一声暴喝响起。方才那船上的大汉,自己已是横槊拦在无心面前。双目精光闪烁的瞪着无心,怒喝道:“和尚,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扰我大军渡河!你莫以为自己身手了得,就可为所欲为。若是本将一声令下,我三千儿郎,便是踩也踩死你了。”   无心闪身躲开,先是强压怒气的看了看庄见,这才扭头冷冷的看着那汉子,哼道:“你身为大将,不思力战以报主上,竟然临阵脱逃,败退至此。现在竟还敢对本供奉无礼,你可是想要造反不成?”   他此言一出,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即便涨红了脸孔,怒道:“你这和尚胡说什么!某向日冲杀,从不落人于后,此次奉主上之命,在此接应大军过河,何来临阵逃脱一说。你又是什么人,竟然偌大的口气。”   无心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老僧法号无心,乃是长白王内廷供奉,你是哪部将军麾下?且报上名来。”   那汉子听无心此言,心中不由一凛。他向闻知世郎麾下有几位武林人士,个个一身奇功绝艺,被知世郎尊为供奉。而且,这长白王的称呼,貌似也只有知世郎的一些死忠,才这般称呼。   要知道王薄虽是名声甚响,但其实力却并不是最大的。那长白王三字,不过是其部下私自称谓的,便是王薄本人也是不敢应承的。此际,这老僧如此狂妄,看这架势倒像是真的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 c o m   心中念转,面上已是缓和,收槊躬身施礼道:“原来是知世郎坐前供奉当面,某乃东海公麾下司兵窦公家将,姓王名伏宝的便是。只是大师既是知世郎坐前供奉,如何不知知世郎已过黄河,此刻正在高鸡泊,与我家主上相聚?而且。”   说到这儿,一指地上正昏迷不醒的柴绍道:“此人与大师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一来就要强买我等船只?某麾下兵士不允,竟然恃强殴打某部下兵士,却是什么道理?”   无心听到王伏宝报名,不由的一鄂。他原本以为这里都是王薄的部下,方才恼其对自己不敬,便刻意的借柴绍之手,想先给他们一些苦头吃吃,然后自己再亮明身份,自可将事情平复下去。   哪成想眼前这人竟是东海公高士达的人。那东海公高士达,乃是信都蓨县人,大业七年,便率千余人于高鸡泊起事。后得了贝州漳南人窦建德投奔,声势大振,自号东海公,麾下聚众万多人,实是这河北山东两地有数的英雄。   这会儿自家主上正投奔人家,自己却在这儿跟人家麾下大将起了冲突,还是因为自己徒儿要强买人家的运兵船只引起的。更讽刺的却是,这些运兵船运的却是自家士卒,这事儿要是说到知世郎那儿,只怕自己这老脸可是没处可放了。   看着眼前这个大汉,想到他方才只凭着战阵上的功夫,就能与柴绍力拼那么久,想来在战阵之上,定是一员猛将。那东海公虽说与知世郎都是反隋义军,但日后推翻大隋后,双方之间也是肯定要分个高下的,对方有如此猛将,却不是知世郎之福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机除了此人?一来为日后打算,二来今日之事也可瞒住。   他虽是出家之人,但那功利的执念却是极深。否则也断不会屈身往大兴潜伏那么久,做些刺杀阴谋的勾当。这会儿想及日后的争斗,不觉心中起了杀机,目中已是忽的掠过一丝杀气。   王伏宝虽是粗人,但却是久经战阵的人物。无心不经意间的杀气一露,顿时便为他捕捉到了。心头一骇之下,霍的向后连退几步,将大槊从新横起,警惕的看着无心。众士卒眼见主将模样,顿时纷纷上前围住,齐齐拔出刀枪,指向无心。   无心被他举动一惊,再见这些士卒模样,心中暗凛。他方才不过是一转念间的事儿,随即自己也知道此刻绝不是下手的时机,正要答话,哪知这王伏宝竟是如此警觉。   当下面上佯作愕然,诧异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意?哦,那边是劣徒,适才不知是友军在此,我等亦是奉了知世郎之命,有重要之事回禀,心急渡河,故而才有所争执,实属误会,将军不必多疑。”   王伏宝此刻察觉不到他的杀气了,不由有些疑惑,沉声道:“大师当真是知世郎麾下吗?既是奉了知世郎之命,不知可有知世郎手令之类的?”   无心一窒,自己孓然一身,潜伏在大兴,那是何等机密事,而且所为之事,变化极多,哪里会藏着什么密令之类的。连平日传递消息,都是在指定地方获取。此刻王伏宝跟自己讨要手令,眼见是起了疑心,一时不由蹙起眉头。   微一寻思,这才温言道:“我等所行之事,极为机密,实是不方便交与将军观看。将军若是不信,可随我等一起面见我主,一切自可明白。”   王伏宝闻言大是犹豫,正要说话,陡然旁边一个声音嘻嘻笑道:“喂,我说大个子,别听兔子叫,他密令不方便给你看,那就跟他要身份证明啊,随便搞个什么,如朕亲临的令牌之类的也行啊。他那么大的官儿,又咋能没什么腰牌之类的呢?肯定是骗人的,嘻嘻。”却正是庄见在旁,眼见双方有些打不起来,没了热闹看而出言挑拨呢。   这声音一起,众人顿时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一位主儿呢。无心已是怒目而视,心中大骂这小无赖又出妖蛾子。王伏宝却是猛省,先是对着庄见躬身一礼道:“方才多亏公子慨施援手,伏宝才得以保全。大恩深重,容后必报。尚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庄见眼珠儿转转,呵呵笑道:“王大哥太见外了,咱没啥高姓,也不是什么大名,我叫庄见仁。这有句话叫做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又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事儿,是个爷们看着就不能无动于衷的,王大哥又何必说什么后报不后报的。”   王伏宝一呆,随即就是大声赞道:“好!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庄公子当真好才学!好豪气!伏宝拜服!”   庄见一愣,难道这句话现在没发明吗?哈,那可就是本公子的专利了,哎呀,可惜,萝卜不在,不然定然要让他记下来的。   他却不知,这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宋朝释道元所著,《景德传灯录》里的名句。原句却是“路见不平,所以按剑”,及至到了元时,杨显之著《酷寒亭》中,才是写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他只是后世说的习惯了,顺口而出,哪里知道竟是剽窃了后人的精华。在这个崇侠尚武的年代,这话一出,让王伏宝这等武人,如何不欢喜赞叹。   此刻眼见王伏宝对自己大是敬服的模样,庄公子不由的大是得意,洋洋自得的看了眼怀中的秀儿,一脸的卖弄之色。李秀儿也是被他这一句明言震着了,只是待见了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的又是连连哀叹。这人倒真是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啊。当下,微微嗔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庄见脸皮够厚,也不着恼,既然没在美人儿这儿找到成就感,那咱就继续到有成就感那儿享受就是。   当下,对着王伏宝呵呵一笑,大言不惭的道:“啊,过奖过奖了,这不过是小KISS罢了。那啥,王大哥啊,你还是好好盘问下这个大和尚吧,哎呀,现在很多小贼呢,都喜欢化妆出家人来招摇撞骗。我前些日子,就看到一个小贼剃了光头,不但扮作和尚去吃白食,还准备去青楼嫖园子呢。唉,无耻啊!真是无耻!太无耻了!”说罢,不停的叹气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无心只听的面色铁青,双目直欲喷出火来。这个小无赖又拐着弯儿骂自己。有心上前去教训这无赖一番,但见王伏宝神色不善,只得强自忍住。双手合十道:“王将军休要听他胡言。此人乃是大隋忠国公,乃是皇帝杨广驾前第一宠臣。老衲此番与小徒费劲心思,才将他擒获,正要解往长白王驾前勾当。他的言语如何信得?往将军勿疑。”   王伏宝本来正在琢磨,那个KISS是什么意思。话说这位公子似是极为有才的,满嘴的言语,大多都是闻所未闻,虽然感觉有些粗俚直白,但细细一琢磨,却又大是贴切。听着他拐弯抹角的笑骂这和尚,肚内也是好笑。   正自琢磨两方之间的关系,闻听无心一番话,却是不由的一呆。转头看看庄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个小孩子,看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吧,竟然就是官居一品的公爷了?那杨广虽说昏昧,但还不至于如此胡闹吧。   而且这位小公子仗义豪侠,出手更是不凡,既是被这和尚抓住,身为阶下囚,自然是禁制重重,严加防范的。如何又能施展那个暗器功夫?而且,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被限制了自由的架势啊。这事儿可是透着诡异了!只是有心不信,又见无心言之凿凿,不似作伪,一时间不由大是踌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拔针   庄见既不承认,也不辩驳,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有心把水搅浑。他自知定然逃脱不了,只是能令无心多费上些手脚,却也大是有趣,当下只是含笑看着。   无心眼见王伏宝面色,如何不知这莽汉的疑惑,当下只得解释道:“此人怀中那个女子是他心仪之人,老僧不得已,只好用了些手段,将其控制住,这才胁迫此人一路随来。将军莫要被他年纪欺瞒,此人实是奸诈狡猾之辈,否则如何以弱龄做到国公之位。”   他说到这儿,却听庄见大怒道:“呸!贼秃!你知道个屁!什么叫奸诈狡猾了,咱那叫机智勇敢好不好?智慧!智慧懂不?一听你说这个,就知道你是个假和尚。人家都说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自己把头发拔光,就以为能提升你的IQ了吗?IQ不懂了吧,IQ就是智慧!你就是个猪!拔光了毛也是个猪!还是猪中最蠢的那只!”   庄大少听他居然诋毁自己的智慧,顿时忍耐不住,不由的破口大骂。无心被他横加打断,又听他骂的恶毒,直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只是他这一骂倒是无形中承认了自己所言。当下强忍着怒气,满面涨红的对着王伏宝道:“将军此番可是听明白了?老僧可是并无虚言。”   王伏宝满面古怪的看看面前这二人,心中却是憋不住的乐。这到底是谁掳了谁啊?怎么掳人的不见掳人的样儿,这被掳的也没个被掳的架势啊。这位庄公子那张嘴可是够损的。没听说过谁为了提升智慧,就把头发拔光了的。这位知世郎的供奉,看样子虽是将人搞来了,这一路上,估计没少受罪。只看他面上那隐隐的伤痕,就可见一斑了。   此刻庄见这么一骂,这事儿倒也是清楚了。王伏宝当下安排众人先自往船上安置,柴绍那儿自然有人抬着,找军中医官诊治一番。他虽然不敢私下放了庄见,但心感庄见方才的救己之恩,却仍是借口无心没有验明身份之物,而将庄见和秀儿二人单独安置。无心固然是心下忿忿,却也没有法子,暗思此刻身在大军之中,又是处身大河之上,左右也不怕他们跑了,这才悻悻的自往舱中歇了。   庄见却是大喜,能得了这么一番安静,自己有手腕上的磁石手环,就可为李秀儿拔去那附骨针,到时候只要见机行事,逃出这贼窟可就大有把握了。   这条船极大,是这河面上最大的一条船了。也莫怪开始时,柴绍打这条船的主意。在王伏宝安排舱房的时候,庄见定要和李秀儿一个房间,让李秀儿大是羞恼。张嘴欲要喝斥时,却见庄见猛向自己打眼色,心中一动,遂含羞忍了。   王伏宝哪知道庄见的心思,笑吟吟的点头应了,给他们安置好后告辞出去。庄见上前一步相送,在门口扯住王伏宝,贼忒嘻嘻的低笑道:“王大哥,这会可要多谢你了。只是还有一事儿,却要大哥成全。”   王伏宝哈哈一笑道:“公爷客气了,你救了某的性命,这点小事何必言谢。再说了,咱们起兵反隋,反的是那皇帝,跟国公爷也有什么关系?要打江山就靠自己一刀一枪的真本事才是,这般劫掳之行,老子看着就是不舒服。知世郎一世英名,怎么竟会做出这等事来?唉,某身为下属,不好多言,只能尽自己之力为公爷多做些事儿了。公爷有何吩咐吗,只管讲来,但要某能做到,绝无二话。”   庄见大喜,眉花眼笑的道:“王大哥够朋友!行,那咱就不绕圈子了。还请王大哥嘱咐手下各位兄弟,小弟在这休息之时,请各位兄弟给长长眼,不要让人来打扰。尤其是那个老贼秃,看到他就来气,小弟可不想好容易得着个休息的闲暇,还要受他骚扰。”   王伏宝微微一鄂,随即露出了解的神色,低笑道:“成了,我知道了。公爷只管放心,在你们未下船之前,绝没人敢来烦你,你只管享受就是,都是男人,咱明白着呢,哈哈哈。”说罢,连连摇头,大笑着去了。   庄见愣在门口,听这意思,感情那王伏宝以为自己是猴急的来不及了,便要在这船上嘿咻一番了,简直晕死。怎么?难道见哥我的长相很想那种急色的人吗?太阳的!这简直太打击人了!不过,要真是能……哎呀,罪过,罪过!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庄见心中念叨着,返身而回,随即将门关好。这才搓着双手,笑嘻嘻的对着秀儿道:“好妹子,哥哥来了,咱们开始吧。”   秀儿满面通红,叱道:“你又来胡说什么?”   庄见诧异道:“怎么叫胡说了,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啊。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又没人来打扰,正好上手。”口中说着,已是坐到秀儿身边,探手扶住秀儿香肩,便要来掀她衣服。   李秀儿霎时脸色苍白,勉力抬手按住庄见来掀自己衣服的手,嘴唇哆嗦着道:“你如此做,和那柴绍又有何分别?你若要用强,我唯有一死而已!”   庄见一愣,停手道:“你在说什么啊?还没咋地就要死要活的,至于吗。”   秀儿眸中含泪,轻轻的道:“庄大哥,你对我的心意,秀儿焉能不知?只是你若真的爱惜秀儿,就当尊重秀儿。他日等你向我爹爹求……求了亲,秀儿……秀儿自然一切依你。只是此刻这般苟且,秀儿宁死不从。”   庄见嘴角微微勾起,摇头叹息道:“唉,悲哀啊,太悲哀了。妹子,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堪吗?我不过是想趁此机会给你去了那附骨针而已,你这可想到哪里去了。唉,伤心了,太伤心了。”说着,连连摇头不已。   秀儿闻听此言,不由一呆,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霎时间不由的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听的庄见连连叹息,心中大是歉疚。抬头欲要向他道歉,只是抬眼处,却见这厮虽然嘴上说着伤心,那面上分明满是促狭揶揄之色,贼忒嘻嘻的眯着眼盯着自己看呢。想是自己一番羞态,让这小无赖大是得意。   秀儿只一转念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不由的又羞又气,羞怒之下气道:“你……你便这般来作践我。”说着,将头扭过一边,不再理他。双眸中已是珠泪盈盈。   庄见眼见把戏被人家拆穿,不觉大是无趣,眼见得李秀儿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的赶忙好言相哄。只把那揖作了三百六十遍,好话笑脸陪尽,这才哄得秀儿破嗔而笑,明眸再看向他时,已是情意殷殷。二人经了这一事儿,情意反倒大进,令的庄见窃喜不已。   既是说明了情况,二人不敢稍慢,这便着手为秀儿拔针。当秀儿含羞将衣衫掀起,露出那粉腻嫩白的肌肤时,庄见只觉的,眼前那细腻如瓷的肌肤,白的如要耀花了自己的眼睛。心旌摇动之际,连连暗念佛号,深吸口长气,将那股躁动压下。这才一手大力扣住秀儿的肩头,一手用磁石手镯凑近后背上那一点银光,缓缓向外带动。   秀儿疼的满头香汗涔涔,努力咬紧银牙忍着。半刻钟后,随着庄见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儿,秀儿也是身躯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庄见自己经过这么一次,自是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也不惊慌。将秀儿衣衫放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伸手将那银针拈起,就这光亮细看。但见那针细如发丝,若不是通体银亮,到和自己那柔丝针差相仿佛。这么纤细的针要刺入身上,定然需要内力支撑才能办到。庄见看了半响,无奈的将之扔掉,那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想法,只得暂时抛开了。   不多时,身边嘤咛一声,李秀儿已是悠悠醒转。庄见大喜,俯身来看。二人双目相接,俱是欢喜无比。庄见眼见玉人粉腮嫣红,樱唇丰润,情动之下,忍不住探嘴过去,轻轻啄了一下。李秀儿身子猛地一颤,满面红潮涌动,将头微微侧过。   舱房之内,光线昏暗,四下寂寂无声。少女仰躺在榻上,面颊羞红,如同晚霞迭起。丰满的胸脯,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着。一股浓浓的春情,在房中氤氲着。   二人一时间都是无语,默默的享受着这种氛围。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方才同时惊醒。门外王伏宝的声音响起道:“公爷,咱们这便要靠岸了,还请公爷准备一下,咱们要上岸接着赶路了。”   庄见连忙高声应了,听着门外脚步声去了,这才转头对秀儿低笑道:“妹子,你身上银针取出之事先不要说破,就只当还是中针时的样子。咱们现在身处大军之中,若要硬闯,怕是不易。且等等看,寻到合适的机会才脱身不迟。”   李秀儿自然点头应下,庄见嘿嘿调笑道:“那么,妹子,还是哥哥来抱抱吧。”说着,已是伸手将秀儿抱起。 第二百六十章 造反头子的聚会   秀儿双颊晕红,轻轻嗔了他一眼,却是满含风情无限。庄见心下得意,哈哈大笑不止。抱着秀儿,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甲板上,王伏宝满面含笑,看着李秀儿满颊的春意,对着庄见悄悄的竖了竖大拇指,满面的揶揄之色。秀儿瞥眼看到,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觉更是大羞。心中知道这定是庄见特意搞出来的场面,不由暗气,放在庄见身后的玉手,狠狠的掐了一把。   庄见正自满面春风的和王伏宝打着哈哈,身后传来的感觉,登时令他笑容凝住,嘴巴张了张,却使劲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心中暗暗悲叹,这女人们天生就比男人善于练武。不说别的,但就这独门绝技鹰爪手,就是与生俱来,无师自通的。   三人正各自肚肠,大船在轻轻一震中靠上岸边。船上众士卒忙着放跳板,系缆绳,一片忙碌。后面脚步声响起,无心满面阴沉的走了出来,身后两个士卒抬着柴绍紧紧跟着。   到了近前,王伏宝和几人打了个招呼,自去忙去了。无心瞪着庄见冷冷的道:“公爷好手段,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不过还请公爷明白,他便是与你私交再好,也是不能帮你什么。公爷最好还是安稳些,莫要逼着老僧出手。否则,于李姑娘处可是大大不妥的。”   说罢,不再看他,自顾站到船头看着众兵丁忙碌。后面柴绍此刻已是醒了,躺在担架上,两眼血红一片,死死的盯着庄见,如同野兽一般。   秀儿眼见他此刻这般惨样,想起二人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的难过。眼见庄见双目放光,显然又想去欺负人家,不由轻轻扯扯他,对他摇摇头。庄见这才遗憾的叹口气,抱着秀儿扬长而去,只把个柴绍气的直欲吐血。   众人下了大船,王伏宝令人套了两辆马车,柴绍和无心一辆,庄见和李秀儿一辆,将两辆马车护在大队中间,一路往北而去。不过一日之间,已是到了高鸡泊。   高鸡泊,在现在河北省鸡泽县,乃是为漳水所汇集而成,广袤数百里。葭草芦苇丛生,泽水环绕。地形异常复杂,多有深入其中而迷不知路的。可谓江湖盗匪、乱世草头的圣地。   就在泊里一处山岗,此时却有一个大寨。刁斗森严,寨墙上往来兵丁巡视不断。寨中高高扬起一面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窦”字,在北风的吹拂下,扑啦啦卷动作响。寨中车马往来不绝,各种物资堆积如山。兵营一溜儿扎在其后,不时有操练之声传来,喊声震天。这便是庄见等人到来后看到的景象。   王伏宝待得大队停下,喝令几个校尉分头安置兵士入营扎寨后,这才走到车前,让几人下来。庄见仍是抱着李秀儿下车,转头四顾,笑嘻嘻的道:“王大哥,这儿可热闹的紧啊,该不是有什么大聚会吧。”   王伏宝哈哈一笑道:“倒叫公爷说着了。此次我家主上听闻知世郎兵败,便联合己方头领,齐往此处汇合,接应知世郎。眼下,只怕几位大当家的都是已经到了。嗯,看那旗号,除了咱窦大哥和知世郎外,济阴孟海公孟大当家、北海卢公郭方预郭大当家、豆子岗齐王孙宣雅孙大当家、齐郡裴长才裴大当家、济北韩进洛韩大当家的都已经到了。嗯,就差平原郝孝德未到了。”   他在这儿如数家珍的说着,庄见听的却是面青唇白。太阳啊!这下子乐子可大发了。今个儿感情是造反头子们大聚会啊。这要是见到咱这位大隋一品的忠国公,会不会直接给褪褪毛上锅蒸了呢?哎呀,不吉利!呸呸!老子又不是唐僧,上锅蒸个屁啊!嗯嗯,这番可要小心应付,见机行事了。老杨同志啊,莫怪老子不革命啊,这任谁进了土匪窝,他也得随机应变不是。   这厮尚未见到正主儿,已是打定主意,不用大刑伺候,先自投诚了就是。话说庄大少皮娇肉嫩的,可不想去做英雄,玩什么打死我都不说的游戏。   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后面无心已是安顿好了柴绍走了过来。看看庄见,微微笑道:“公爷来到咱们这荒山野岭之地,可有什么感想吗?”   庄见翻翻白眼,撇嘴道:“什么你们这荒山野岭的,这明明是王大哥的大哥,大哥大的地盘好不好?这里山清水秀的,多好一地儿啊,怎么从你嘴里就成了荒山野岭了?难道在你眼中,只有皇帝住的地儿是好山好水吗?我看你分明就是革命的决心不彻底,看不起咱们农民兄弟。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墙头小草了!”   说着,转头对着王伏宝展颜笑道:“那啥,王大哥,你这便带我去见你们老大吧。兄弟既是来了,也该去拜会一下,尽到了礼数才是。”   王伏宝在一旁看着,心里憋不住的想笑。貌似这位无心供奉在这位公爷那儿,就没占过上风的时候。眼见着无心满面铁青的站在那儿,手足都微微颤抖,怕他一怒之下,伤了庄见,连忙点头道:“正当如此,三位这就随我来吧。”说着,当先转头先行。   庄见也不理无心,抱着李秀儿,施施然的紧跟而去,半分也不见他老人家是被抓来的。   无心站在当地,运了半天气,终是深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郁闷,抬脚跟上。心里却把庄见十八代祖宗统统问候了个遍,这一刻,无心大师已是全然不理佛家的恶语戒了。   几人一路前行,不多时,已见前方一座大堂矗立。堂口两侧各站四个大汉,俱是魁伟彪悍之士。远远见了王伏宝,俱皆躬身施礼。   王伏宝拱手还礼,脚下不停,带着庄见三人直向里面大厅而去。及至到了门口处,就听得里面一人大笑道:“知世郎不需烦恼,长白基业咱们早晚帮你夺回就是。只要到时候,王兄你多多预备些美人儿给俺老韩就行,哈哈哈。”   王伏宝脚下一停,面上掠过一丝不屑,随即回头对三人道:“烦请在此等候,在下先去禀报一声。”说罢,拱手而去。   不多时,听的里面高声叫进。庄见将李秀儿放下,扶着她慢慢踱步而进。两人将门口堵住,无心也只得随在二人身后,如同一个跟班一样,只气的无心又是一阵的吸气。   走进大厅,但见厅堂深阔,极是敞亮。两边厢各排开三张案几,摆满了酒菜。案几后之人,或顶盔贯甲,或长袍布衣。此刻见了众人进来,都是转目而看。正中主位上,一个身形雄伟的大汉,正端颜而坐。此人一张国字脸,留着微龇,年约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两眼中精光闪烁,气度沉稳。王伏宝此刻正叉臂侍立在他身后,见到庄见进来,对他唯一颔首,使了个眼色。   庄见心中了悟,想来此人定是本地的地主,大哥大窦建德了。当下让秀儿自己站着,上前施礼道:“小子庄见仁见过窦将军。”   窦建德看着下面的这个小人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自是早从王伏宝那儿知道了庄见的事儿,但真的当面看到这人时,还是忍不住的兴起一丝疑惑。   看着庄见在那儿腆着小脸儿,满面的精灵古怪,不由的微觉好笑。这分明还只是个少年人,他怎么也难以把国公,这个应该是六七十岁才有的名号,和眼前这张面孔联系起来。   当下面色放缓,温言问道:“小兄弟无须多礼,某有一事甚是不解。就是你这忠国公的封号,是立了什么功得到的?可能说与咱们听听。”   庄见微微一鄂,看着窦建德的面色,再偷眼看看周围人的面色,心里已是有些明白。暗暗一乐,索性就装起嫩来。   先是又再做了一揖,这才哭丧着脸道:“大将军啊,啥子狗屁国公啊,其实我是被逼迫的啊。当日我本是大隋一个八品小官儿的儿子,正好碰到上次杨广那个老渣班师回朝,我不该一时好奇,想看看皇帝的模样,结果被人陷害,推了出去,正好冲撞了那老渣的车架。他非要砍我的头,那我只能想办法自救咯。所以就着实恭维了他几句,又被我才华打动,就因为这儿,我就给他封了个好大的官儿。你想啊,我当时家里很穷的说,老娘走的又早,老爹辛辛苦苦的整日工作,将我拉巴大,临老都是孤身一人。唉,我这心里看着难受啊,总想着能早点赚钱,让他老人家享享福。所以既然有了这官儿,虽说心里不大愿意,但也只能勉强的做了。至于这国公嘛,那可要多谢那位无心大和尚了。”说着,向着此时已站到一个白衣人身边的无心指了指。   大堂之内,庄见先是一番哭诉自己的悲惨境遇,博取同情。随即却将矛头指向无心,众人一时间目光不由的,都是看向了无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巧舌如簧   窦建德前头听他将皇帝称作老渣,不由的莞尔。后面听他那番对老父的孝心,又是不由的微微点头,心中大是赞同。此刻听他说到无心,不由微感诧异。扭头看了一眼无心,这才又转头问道:“怎么跟无心大师又有关系了?”   庄见满面愤慨的道:“这臭贼秃为了对付皇帝,在大兴搅风搅雨的。勾连杨广的儿子齐王暕和大太监高德禄,阴结势力,图谋不轨。但他们玩他们的嘛,干吗冲我来啊。我也没得罪他们,也没坏他们好事,只不过那个齐王暕看我不顺眼,就想对付我。   按理说,这贼秃既是为了推翻杨广那个老渣,用些手段也未尝不可。但齐王暕的私欲跟这造反大业可没啥关系吧?可他为了抱紧那狗屁齐王暕的大腿,竟然数次谋害我。我好几次都险些丧命,更是让我的兄弟家人跟着遇险。   大将军,你想啊,咱虽是年纪小,但毕竟也是个带把儿的爷们不是。我自己怎么都好说,但不能让我的兄弟家人跟着遭罪啊。这男人出来混的,义气二字却是顶顶重要的,自当放到第一位。他既是对我的兄弟也下手,我又怎么能轻易跟他算了。所以即为自保,也为了给兄弟找个说法,便与他们斗了几次。   其实每次我都是被动应战,从来没先对他们为难过。可是,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我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却是不肯放过我,变着法儿的来害我。暗算我的兄弟,劫持我的家人,种种卑鄙手段,花样翻新的使了出来。幸亏我的运气好,又加上几个兄弟不顾性命的帮我,这才没被他们得逞。   你想啊,我毕竟还是做着大隋的官儿嘛,他们这么搞法,皇帝能不知道吗。皇帝知道了,就把他们那个头子齐王暕给软禁了。这下子他们就红了眼了,直接勾连掌管禁卫的李阀,准备兵变。可是他们真蠢,这个消息却被皇帝早知道了,于是将计就计的就把他们的那次闹事给平了。杀了李阀一族人,于是这个贼秃就沉不住气了,把所有气都撒在我头上,趁着那次兵变的混乱,就来杀我。我自然不能给他杀了,于是就跑。可我又不会武功,又不懂拳脚的,怎么能跑过他,于是就藏了点暗器在身上,侥幸把他吓跑了。就这么着,皇帝认为我救驾有功,就给我升了官儿了。”   他口舌便给,将前面的事儿,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一通,直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屡遭迫害的可怜人。而且,虽没明言说无心反叛了。但言里话外的,句句都暗指无心如何的贪恋权势,借着反隋的旗号,实则是依附二皇子,参与朝中的争权夺利,甘做鹰犬。   在场诸人哪个不是人精儿,眼见这个孩子说的言之凿凿,流畅无比,压根就不相信,这般复杂的事儿,会是这么个孩子能编的出来的。顿时将怀疑的眼神都看向了无心。便连那个白衣文士,也是犹疑的瞥了无心一眼。   无心在一边听着这个小无赖的一通胡说,直气得额头青筋暴跳,直欲晕死过去。自己多会儿暗算他的兄弟,劫持他的家人了?有什么时候去刺杀他了?明明那次是去杀杨广,却被他百般阻扰,最后竟遭了他的暗算,不但一身神功付诸东流,更是险险没丧了性命。   而且跟那齐王暕之间,自己也不过是顺势挑拨,就中取事而已,哪里像这个小无赖所说的那样,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趋炎附势之徒,利用义军的物资和力量,为自己谋取利益。只是,这个小无赖偏偏大节上说的全然不假,那细节处,自己一时半会儿又无法解释清楚。眼见众人眼中多带着怀疑,不由的气满填膺,一张面孔已是憋得通红。呼吸急促间,只能对着那白衣人躬身道:“主上,这小子奸诈狡猾,休要听他胡言!属下之心可表日月,追随主上这么久,主上难道信不过属下吗?”   那白衣文士微一迟疑,看看他,终是勉强点点头。庄见听他称呼,心中已是知道,这个白衣文士,定是那个什么知世郎王薄了。   窦建德听完庄见一番话,心中却是着实有些恚怒。他素来豪侠仗义,最是痛恨那欺压良善之事,否则也不会走上造反这一条路。此刻眼见庄见眉清目秀,年纪弱小,哪里像个奸邪之人,那无心和尚一大把年纪,竟能屡屡对这么个少年人下手,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再加上听了王伏宝回禀之事,道是这少年之所以能来这里,却是被无心给那少女下了禁制,胁迫而来的。和庄见前言一对照,心中哪有不信之理。再看李秀儿满面痛苦,此刻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心中由是大怒。   只是碍着王薄的情面,终是不好发作。微一沉吟,转头对王薄抱拳道:“某欲向王兄讨个情面,还请王兄不要再为难这位小兄弟,不知王兄可能应允?”   王薄眼见窦建德这架势,不由的嘴里发苦。不说自己此刻落魄,全靠人家接应才来了此处。就算没欠窦建德人情,眼前这个大隋忠国公的作用也是没了一半了。本想将他抓来,使得张须陀有所顾忌,不敢强攻。哪知道不等庄见到了,自己就已经打败了。那用庄见来威胁张须陀之事,却是全没了意义。   此刻听的窦建德如此说,心中百般愿意答应,但是见自己心腹供奉无心的样子,若是自己直接应了,可就大大伤了他的心了。自己这会儿落魄,要是再没了心腹之人,那日子可就难过的紧了。   当下,抱拳对窦建德道:“窦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薄当日实是仰慕这位公爷年纪幼小,便能做下偌大事迹,才想请这位公爷前去一叙的,实不知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而且时过境迁,很多事细节之处,怕也难以说清了。将军欲要放他,在下本无异议,不过有一事,将军却须知晓。我曾听闻,这位小公爷和突厥关系匪浅。当日杨广被困雁门,便是这位小公爷孤身千里,远赴塞外,才将那始毕可汗调回,其中牵连不言而喻。今我等举义旗,反暴政。若是能连接突厥,使其寇于外,而我等攻于内,则反隋大业可期。而欲连接突厥,此人却是极关键的一环。王薄今日兵败至此,受东海公和诸位大当家的厚恩,自无颜多言,一切但凭窦将军处置就是。”说罢,低头不再多说。   他一番话面上虽是应了,但骨子里却大有文章。先是将庄见所为说出,暗示众人不要小瞧此子年纪小,但所行所为可绝对都是惊天之事。又再搬出反隋大业来说,言中更是提及东海公和在场各路人马,话外之意自是说窦建德不过是东海公的属下,而且反隋大业也不是窦建德一人可以说的算的。   窦建德何等精明,如何能听不出来这意思,不由的心下暗恼。抬目微微扫了众人一眼,但见个个虽是都低头饮酒,但耳朵分明都在竖着。想是欲要留下这孩子的念头,谁人也不会少了去。   窦建德心中冷笑,他倒也不是非要放了庄见。只是眼见这些人并不太重视自己,真的只将自己看做东海公一个属下,这事儿可是让他很是恼火。今日若是护不下这个少年,自己的威信可要大大受损了。   他心中想的明白,便要开口强势表态,却听庄见已经在那儿叫嚷了起来:“喂喂喂,你个吊死鬼儿,听谁胡乱造的谣啊?什么我跟突厥关系好啊?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突厥人退兵,也只是因为恰好铁勒叛乱,他们自家后院起火了,赶着回去救火而已。跟我有屁的关系啊?我去他们突厥害了他们的王子,搜刮了他们一批牛羊倒是不假。要说关系好,也只是逼着他们答应了,我跟他们突厥公主的婚事罢了。你要想拿我去跟他们交易,他们巴不得我给你们搞死了,那样既他们王子报了仇,他们的公主也不用嫁来咱们汉家了。你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汉奸,帮着外族欺负咱们汉人的汉奸行为!”   王薄听他竟然叫自己吊死鬼儿,心头不由的大怒。却是庄见眼见他一身白衣,人又长得高高瘦瘦的,跟那小说中描述的吊死鬼倒是极像的。他口舌刁毒,一急之下自然就是顺口而出,却把个王薄气的只要发昏。   窦建德在一边听的好笑,这个孩子口舌忒也阴损了些。他本就想护下庄见,此刻听的庄见一番话,不等王薄说话,就顺势接过话头道:“哦,要是如此,那这借助突厥一事,只怕很难实行啊。再者,诸位当家的都是一方之豪,某以为咱们要是靠着胁迫一个孩子,去创什么大业,可当真要惹得天下英雄耻笑了!不如,将这孩子放了吧。”   他此言一出,王薄白皙的面孔上就是不由的一红,心中更是恼怒。正自愤怒之际,身旁无心忽的上前一步,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窦将军此言差矣!我等反隋大业乃是为了天下千万黎民请命,若是能对大业有助,休说胁迫此人,就是再恶十倍之事,我等也要为之。只要能还乾坤明朗,百姓安居,我等便是担尽恶名,又有何惧!”   他眼见庄见和窦建德一说一唱的,竟将话题扯到道义上了,形式大为不妙。不由情急生智,顺着窦建德话头兜转回来。一番言语说出,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厅中众人不由的俱皆愣住。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戏孟骂王   窦建德双眉蹙起,虎目中精光闪烁,冷冷的看着场中的无心。这恶僧一番话,不啻于是当面说自己是沽名钓誉。而且在这种场合下,他便再是王薄那儿的供奉,毕竟也只是个下属的身份,这么出来直言指摘自己,实在是无礼之极了。   而此时,那王薄却是低眉垂目,如若未见。窦建德顿时大怒,他尚未及说话,身后王伏宝已是忿然而出,怒叱道:“好秃驴,何敢对我家窦大哥无礼。来来来,你我先并三百回合。”   无心听王伏宝之言,站在当场,只是冷笑。不屑的道:“王将军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小徒刀下游魂而已,又凭什么跟老僧来战三百回合?再说了,老僧虽身份低微,难道便不能说出自己的意见吗?还是说,此地乃是你王位将军的地方,就容不得旁人说话了?若真是如此,便请窦将军治老僧之罪好了。”   说罢,两眼一闭,一副束手待擒的架势。王伏宝听他提起自己败给柴绍的恨事,又见他用以主欺客的帽子扣下来,顿时气得面皮发黄,浑身颤抖不已。双手紧紧握拳,便要出去与他拼命。   旁边一人忽的站起,呵呵笑道:“二位且都消消火气,咱们聚集而来,本都是为了大业。何苦自相吵闹,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被狗皇帝耻笑。万事皆好商量,不过是为了这位小兄弟的去留问题嘛,何必搞到这份上。方才我听这位小兄弟口中,对那杨广也甚是痛恨,想来也不见得就愿意回去,我说的对不对呢,小兄弟。”说着,已是面向庄见问道。   王伏宝眼见有人出来说话,又得了窦建德呵斥,这才恨恨的瞪了无心一眼,忍气回到后边站好。那边无心也是淡淡一笑,自往王薄身边站着,却于王薄窃窃耳语。   庄见方才眼见就要打了起来,心中暗喜。只要他们之间闹到水火不容,自己就可间中取事,施展手段了。等到整个乱了起来,逃走之机便大大提升了。只是正自开心之际,却被这人起来打断,不由的心头大是不爽。   上下打量此人几眼,但见此人亦是四十多岁,面色红润,细眉朗目。颌下几缕胡须飘飘,不似一个造反头子,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当下笑嘻嘻的拱手道:“哎呀,这位先生仙风道骨的,该不会是修道的吧?不知怎么称呼?什么时候得道飞升啊?”   他心中气愤此人搅局,这言中便拐着弯儿咒人家早死。那人却是一时没听出来,听的庄见赞他身具仙气,不由的捋须微笑,点头温言道:“小哥儿过誉了。在下曹州孟海公的便是。”   庄见连连点头,拱手道:“啊,原来是孟大当家的啊。嗯嗯,孟大当家的这名字就取得好,一听就带着仙气儿。比那什么薄啊厚的,可是好太多了。那名字一听就让人想起命薄如纸什么的来。唉,真好真好。”   孟海公闻言一窒,偷眼看看王薄,果然见他满面铁青,不由的心中苦笑。这小子太阴了,三言两语的,就凭空让王薄跟自个儿有了嫌隙了。眼见这厮仍然在那摇头晃脑的,唯恐此人再来上几句,那可就是火上浇油了。连忙打断他道:“呵呵,小哥儿,咱们且不忙说这个。方才我问小哥儿可愿留下来的问题,小哥儿如何想啊?”   庄见眼见狡计没能得逞,不由暗叫可惜。闻听他追着问起此事,不由深深叹口气道:“孟大当家的,您可真是我的知音,我自然是不愿回去的啊。这里山清水秀,大伙儿又都是贫家子弟,也不会有人再看我不起,欺负我迫害我,对我来说,就如同天堂一般。”   孟海公大喜,连连点头道:“如此,小兄弟可是答应留下来了?”   庄见抬头看着他,纠结了半响,才叹着气摇摇头道:“不成啊。我虽是极想留下来,但却不能留下来。”   孟海公一呆,疑惑道:“这是为何?”   庄见做出一副苦涩的表情道:“小子刚才说了,这男人立身于世,最重要的便是义气二字。如今虽是我来了这桃源之境,但我那帮兄弟却还都在大兴呢。要是我不回去,他们定然给皇帝派人盯得死死的。要是再听到我在这儿的消息,以皇帝的残暴,只怕我那些兄弟可就直接给往午门咔嚓咯。我又怎么能只图自己快活,做出罔顾兄弟性命,这等不仁不义的事儿呢?所以,唉,我不能留下。”   孟海公听的一呆,不想他绕来绕去,却又绕到这上面来了。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两手拽着自己胡子,大是头疼。他费了半天劲,心思不过也是想将庄见扣下。不说能不能指望的上突厥,就是拿他跟大兴的那位皇子杲勒索点东西也是好的。更何况,那张须陀刚刚胜了王薄,定会挟大胜之威来对付这些人的。那张须陀又岂是好对付的,到时候,大可拿这小孩做做文章,战场之上,往往一个细节就能决定胜败,这么好的棋子,他自是舍不得就如此放掉了。   只是这调子开始就起得高了,将自己等人抬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上,完全代表着正义一方。这会儿要再是翻脸玩胁迫之事,那可就大失身份了。   正自纠结之际,却忽听王薄冷冷出声道:“公爷既是如此义气,咱们也不敢违了忠义之道。公爷大可自便,只是那位姑娘却是不能走,非得留下不成。”   众人听他此言都是一愣,浑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刚刚明明是他最不想让庄见走的,这会儿却又如此大方了?还有,既然放走了庄见,又扣着人家一个姑娘家作甚?难道是看上这位姑娘了?可也没听说这位知世郎,跟韩进洛韩大当家的有一样的嗜好啊。众人一时间都是惊诧的看着他,右边席上一个一身盔甲的汉子,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   庄见听了此话,却如同被人突然踩了尾巴一样。霍的转身,指着王薄跳脚大骂道:“干啥干啥,难不成你要强抢民女吗?你个吊死鬼,短命郎!不知羞的臭狗屎,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德行,长得丑也就罢了,大白天的还晃悠出来吓唬人!你没有公德心也就罢了,可你就不怕看到别人,自己羞愧死啊!你丫三根筋挑着个头,浑身没有二两肉,眼看着就是一副病痨鬼的样子,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居然还把龌龊的主意,打到人家黄花大闺女身上。我呸!简直就是败类中的败类,禽兽中的禽兽!你丫就是禽兽不如!我你个太阳的!你要打秀儿的主意,来来来,先把你家见哥放倒再说!我日了,老虎不发威,你他妈的还真拿老子当Hello Kitty了。”   他突然发怒,爆豆子一般的一通中洋结合的骂腔出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就准备跟王薄开打,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王薄初时尚没反应过来,及至听明白了,不由的气的浑身颤抖,霍的立身而起,就要出去生撕了这个不修口德的小无赖。   众人连忙劝住,王伏宝却在后面咧开大嘴,大是开心。只觉得这位庄兄弟大有义气,又帮着自己出气,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这边秀儿也是伸手将庄见拉住。她从进来就一声不吭,全然让庄见发挥。眼见他身处贼窝之中,仍是嬉笑怒骂,侃侃而谈,不由的心中大是佩服,眼眸中望着庄见,全是不加掩饰的柔情。   此刻听的王薄突然发声,竟是针对自己而来,眼光一扫那无心,就已明白其用心了。心中暗暗冷笑之余,却又觉得甚是悲哀。只觉世上身为女子,竟只是被这些男人拿来当做筹码。柴绍是这样,无心是这样,王薄是这样,就连自己的父兄,何尝不也是这样。否则,当初也不会让自己出面一起求庄见相帮,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这无心等人,欲要以自己为筹码去和父兄勾当,当真是痴心妄想了。   难过之余,却见庄见因为这一句话暴怒,心中不觉大是感动。或许这世上,也就眼前这人,从没将自己当做什么筹码,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他珍惜的女人。   她拉住庄见,低声劝慰。庄见方才忿忿停下,只是低声嘱咐她,千万别露出已经恢复了的样子。这会儿形势复杂,隐藏实力更是重中之重了。   秀儿点头,又安抚他几句,这才抬目一扫大厅内乱哄哄的众人。忽的口吐清音道:“王大当家的,不知你欲要留下小女子作甚?可是想要以我为质,胁迫我父兄吗?可惜,你却是打错了算计。我父兄何等英明,又怎会为了我一个女子而与你妥协。王大当家即号称知世郎,何以竟如此浅薄,宁不叫人笑乎?”   她突然出声,大厅中顿时一静。众人本就不明白王薄什么意思,此时突然听李秀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一惊,都在暗暗猜测,这个女子的父兄又是何人。   王薄得众人拦住,勉强压下怒火。听到李秀儿所言,只是冷冷的道:“你父身为大隋太原留守,自己又是皇帝的表兄,迫他从大义而起,意义重大。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咱们也要试试。再说了,你既是无心大师徒儿的青梅之交,只要你们成就好事,咱们与太原李家就是姻亲关系了。到时候,只怕你父再是忠心,杨广也不会信任于他,他除了与咱们合作外,再无他路。既是如此,咱们又怎么能放你离去!哼,王某一心为反隋大业着想,却也不是那等龌龊小人所想之鄙薄。”   王薄这一番话说出,众人不由的都是惊呼一声。此女竟是李渊之女,那么这分量可是不轻了。再望向李秀儿的目光,陡然便火热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婚嫁之争   窦建德听到李秀儿的身份,神色也是变得凝重起来。太原一地极是重要!曾为东魏和北齐的别都。向为中原北门,九边重镇。   太原又向来是中原第三大藩镇,规模便与大兴和洛阳相比,也是毫不稍逊。其地理位置更是绝佳。自太原往洛阳,不过三五日可至。自北向南,由高向下,实为兵家必争之地。若是真能得了李渊之助,那于反隋一事,确是极为重要的。   他端坐上首,正自暗自沉思,却听李秀儿冷笑一声道:“好个知世郎,空自担负偌大的名气,原来不过也是个逼迫妇孺之辈。你指使妖僧对我二人暗算,裹挟至此。此刻竟还指望我父兄从你,真是痴人说梦。那柴绍此刻不过一个卑劣小人,秀儿曾与他共度童年,实是此生之耻!想要秀儿从他,凭他也配?便是日从西出,铁树开花也是绝无可能。小女子虽没本事,但自戕也是会的。你若强要逼我,不过得到一具尸体罢了。到时候,且看我父是从你还是反你。嘿,知世郎,也不过如此!”   说罢,也不屑再去看他们,只是偎着庄见,俏生生而立。容颜清冷,如同皓月当空,又如一支雪莲,傲然而立。   庄见闻听她发下誓言,绝不嫁柴绍,不由的眉花眼笑。暗暗伸出手去,握住她一只柔荑,低声问道:“你不嫁那柴绍,便是肯嫁我这无赖了。那以后会不会觉得亏了?”   秀儿嗔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便不嫁柴绍,又怎的非要嫁你?世上便只你一个男子了,你好得意吗?”口中说着,下面却是反手紧紧握住庄见手掌。   庄见得了她言语,顿时心花怒放,想想这般奇女子,终是肯嫁了自己,眉眼之间俱是喜意。胸中凭生一股豪气,此刻便是面对刀山火海,也是半分不惧的。   他二人双手互握,眉目传递之间,喜笑晏晏。心中都是柔情涌动,竟视这众敌环伺之地,直如花前月下。窦建德等人在旁看着,只见男的洒脱飘逸,女的如仙露明珠,直是一对璧人,都是不由的赞叹不已。   便在此时,忽的一个声音大笑起来,哈哈道:“那柴什么的小子既然是和尚的徒弟,定然是不配姑娘的了。不过咱老韩身为一方霸主,这个身份却是配的。姑娘不若嫁了咱,咱定然把你当心尖儿一般,供着哄着,决不让你吃了半分委屈。姑娘想来定不会拒绝了吧。”   此人一出声,厅中那份淡淡的温馨,登时被吹了个干净。庄见不由的大怒,歪头来看是何人如此惹厌。他听这声音,就知道乃是刚才进来之前,大厅里那个向王薄讨要美人儿的家伙。此刻看去,但见众人都是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目光却都看向右边最末一席上的一个黑汉。   此人一身盔甲,头戴黄色幞头,身上铠甲丝绦系的乱七八糟,什么颜色都有。年约三十多岁,鸠面宽额,残眉大眼,颌下环绕一部乱糟糟的黑髯。乍一看便如恶鬼夜行,山魈现世。   听他自称什么老韩,这里姓韩的,便只有那济北的韩进洛了。这韩进洛当日在乡里便是个泼皮,向来喜好渔色。以致最后胆大包天,竟是对当时县令之女起了心思。那县令姓莫,虽说不是个良善之人,但生个女儿莫寂,却是温纯可人。某日出来游玩被他看到,便上前调戏。仗着有些拳脚,将那莫小姐家人赶开,便欲非礼。   那莫寂小姐却极是刚烈,眼见清白不保,竟投湖而死。这一下惹出了大祸,那莫县令大发雷霆,传下死命,定要捉拿与他,将他活剐了以祭自己女儿。他躲无可躲,又眼见天下大乱,便纠集乡里一帮好勇斗狠之辈,索性反了,带人将那莫县令一家老小杀的干干净净,从此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初时四下劫掠,极是得意。加上那时隋朝官员多是贪墨之辈,他这么一来,四周乡民多有依附,队伍便渐渐大了起来。只是后来张须陀出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几番交兵之下,韩进洛被打的丢盔弃甲,一泻千里。再也不敢出来。只是跟张须陀玩起了游击战,官兵来了,就往深山中一钻,等官兵走了,再出来劫掠一番。他虽打仗不怎么在行,但极是狡猾多智,任凭张须陀怎么引诱,也是不肯上当。   张须陀眼见这人已是被打的吓破了胆子,又没什么闹大事的能力,便放下了他,先往北边去打孟让和王薄去了。他便又再复出,占据了济北郡大片地方,瞅着张须陀倒不出手来,倒也活的甚是滋润。此番王薄大败,高士达听从窦建德建议,出兵接应王薄,并趁机将附近几个山寨联合起来,以便共同抵抗朝廷大军,想到他虽是有些不靠谱,但终归也是有着几千兵马,这才也给他发了帖子。但于众人心中,对他实在是看不起的。   他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各异。豆子岗孙宣雅首先哈哈笑道:“韩大当家的,你这副容貌,可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再说你们年纪也不般配。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反隋大业,那么这联姻一事儿嘛,不如这样。本王那孩儿如今也是到了可加冠之年,相貌端方,又习武通文,与李小姐正好般配,不如便请李小姐去本王那边如何?”   他话音儿方落,旁边郭方预摇头道:“二兄此言差矣。想来李姑娘和庄小哥儿定是一对儿的,咱们怎么可以拆散人家,你们这些心思还是收起来的好。再说了,像你们那儿,都是荒僻之地。李姑娘就算去了,也定是不喜。不若请庄小哥儿和李姑娘往本公北海去住,那边朝看日出,晚看夕阳,天海寥廓,想必庄小哥儿和李姑娘都是喜欢的。这样一来,可成人之美。二来,太原李公处也说得过去。皆大欢喜,岂不最好?”说着,不由的捋须而笑,满是得意之色。   听着二人之言,韩进洛大怒道:“哪个像你们一般,老子是真心要娶李家小姐的,可不是去看他老子是谁。老子今日这是娶媳妇儿,谁若跟我抢,那便是夺妻之恨,咱们便不死不休就是。”   旁边裴长才慢悠悠的道:“韩当家的,听说你家里都有十七八房妻妾了,你便娶了李小姐去,岂不是被她们欺负死,还谈什么真心假意。”   韩进洛怒道:“老子回去便都休了她们,只疼她一人就是。姓裴的,你啰里八嗦的,莫非也想要插上一脚?”   裴长才嘿嘿一笑,摇头道:“在下可不敢,而且也不愿去做那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儿。你韩当家的要娶李姑娘,可人家李姑娘喜欢的却是庄小哥儿。你这般用强,一来庄小哥儿那儿不会与你干休;二来嘛,李姑娘也不会甘心随你。这强扭的瓜,又有何意思?”   韩进洛冷笑道:“老子管他什么庄小哥儿,庄大哥儿的,直接一刀砍了便是。至于李姑娘愿不愿意,嘿嘿,只要老子和她成就了好事,自然慢慢的也就喜欢了。女人又哪个不是这样?姓裴的,你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老子的事儿,你最好少管。”   裴长才被他连番抢白,心中也是恼怒。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张嘴欲要再说,旁边孟海公眼见不对,连忙上前劝阻。孙宣雅和郭方预也是在旁帮腔,只是言语之中,却是都要将李秀儿拉到自己那边去,互不相让。最后,便是连孟海公也牵缠了进去,几人一时间顿时吵成一团。唯有王薄面含冷笑,和无心静静的站在一旁观看。   庄见本来满心大怒,这帮贼胚,居然无视自己,公然讨论自己的女人归属,实在是忍无可忍。正要暴走,李秀儿却拉住他,低声道:“一帮痴人妄语,何必理会?只要我心意坚定,又岂是他们说便说去的。”   温语款款,庄见这才回嗔转喜,拉着李秀儿温润滑腻的玉手,冷眼旁观。及至最后眼见众人闹作一团,不由的心中暗喜。这帮贼坯斗得越狠越好,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最好是当场打死几个就更得心意了。当下只笑眯眯的扯着李秀儿低低议论,全将眼前一帮人的言语当做放屁。   窦建德满面铁青的看着几人吵闹,心中不由的暗暗叹息。这些人个个只顾私利,如同一盘散沙。要指望他们齐心联合,共抗大隋,无异于痴人说梦了。要想成就大业,只有将他们一一扫平,纳于自己麾下才行。眼中目光闪烁,心中已是开始有了吞并诸侯之念了。   众人正自闹的不可开交,帐外亲兵来报,平原郡郝孝德郝当家的到了。随着亲兵话音儿才落,厅口一暗,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已是大步而入。进来眼见诸人模样,不由的眉头微微一蹙,张口说出一句话,只将众人听的是大惊失色。 第二百六十四章 痛扁韩进洛   郝孝德眼见厅中几人吵闹不休,不由摇头叹气,急声道:“各位当家的好生清闲,还有工夫在这儿嬉闹。可知那张须陀已到了齐郡吗?他此刻正在调配战船物资等物,只怕过不几日,便要大兵以临了。诸位难道要等兵临城下再去应敌不成?”   他此言一出,大厅中诸人顿时一静,各自怒视一眼,这才恨恨各归坐处。窦建德起身相迎,抱拳道:“郝兄弟,怎的来的这么晚?你这消息如何得来,还请细细告之。”   郝孝德连忙抱拳回礼道:“小弟来迟,还请窦大哥见谅。小弟当日接了东海公的帖子,就寻思着,这两军交战,军情为先。又兼此次事关我河北山东两地反隋大业之大计,故而便亲身过河相探,这才来的晚了。如今,那张须陀十万大军已陆续集结到了齐郡,军资器械源源不绝而来,堆积如山。想来不日即可完备,我等若是不早做预防,只恐大祸就在眼前了。”   众人闻言都是倒吸口冷气,裴长才霍的站起,急急问道:“郝大哥,你当真看到那张须陀大军都到了齐郡?”   郝孝德点点头,裴长才满面焦虑,回身对窦建德抱拳道:“窦大哥,小弟家业根基俱在齐郡,如今张须陀已至,小的须得先走一步,回去将家眷等人先自移开,此地之事但有结果,窦大哥只需派人知会一声,小弟定当全力配合就是。这会儿,却是要先告辞了。”说罢,也不等窦建德回应,再一抱拳,回身就走。不多时,外面传来一连声的喝斥混乱之音,已是将部下集结起来,先自开拔了。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窦建德张了张嘴,终是又紧紧闭上,心下却是恚怒。此刻大敌当前,正该同心协力,共商应敌大计。这裴长才却只想着自己家小,半途而走。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了张须陀各个击破的机会?这人如此愚蠢,自己送死到也罢了,只怕就此将众人心思都搅散了,后面的大战便大是堪虑了。   他正暗暗恼火,却如同应和他的心意一般,孙宣雅和郭方预先后起身,向他告辞。他二人基业都是在山东境内,与齐郡相交。唯恐张须陀先以兵临之,故而眼见裴长才已是先走了,二人哪肯再留,自是紧跟其后。   韩进洛低头坐在那儿,面色变幻不停。别看他开始豪气干云的,但真的闻听张须陀来了,顿时便吓得腿肚子转筋。心下一个劲儿的想的,就是如何躲开那杀神的大军。只是眼瞅着李秀儿的玉颜,心中不舍。又恐被他人耻笑,这才勉强坐在那儿。此刻一见有三人先自走了,登时大喜。   站起身来,对着窦建德一抱拳,刚要开口,窦建德已是森然道:“韩当家的也是要走咯?也罢,某这高鸡泊本就不是什么安全之处,各位趋吉避凶也是应当的。韩当家自去便可,某便不送了。”他眼见此番聚集已是化作一场笑话,心中恼怒已是有些压不住了。   韩进洛微微一愣,随即毫不在意的道:“窦大哥说笑了,老韩也是绿林中叫的上字号的,如何能和他们那帮没卵蛋的一样,搞什么临阵脱逃。咱只是觉得,与其正面硬撼,不如四面开花。窦大哥可在这里拖住那张须陀,老韩回去调兵袭击他的粮道,将他后路封死。等他粮绝之时,大家伙儿一起干他娘的!这次定让这张须陀死在这里。”   他大言不惭的侃侃而言,窦建德等人只听的一阵的无语。眼见这厮其实已是打定主意逃跑了,也懒得再和他啰嗦,只是勉强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多谢,便抬手送客。   韩进洛抱拳告辞,走到李秀儿面前,也不看庄见,淫笑道:“美人儿,那帮惹人厌的杂碎都走了。这会儿可没人阻碍了,这就随咱回去享福吧。”说着,伸手就要来拉李秀儿。   只是还不等他手伸过来,就见庄见忽的对他一笑,随即一声道:“日你大爷!”。随着话声,就见这小孩挥拳就打。一只拳头在眼前由小变大,砰的一声,已是正正的捶在右眼眶上。   韩进洛痛叫一声,一个身子凌空而起,被这一拳已是打得飞出几步远去。他压根儿就没见庄见放在眼内,只道他们是被无心抓来的,又身在他们的地盘上,哪里会料到庄见竟敢动手?而且,无心也并没说起庄见的细节,他只当庄见不过是个文弱少年,如何能知道这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竟是个打架的祖宗,好斗的翘楚。   全然不备之下,被这一拳打得是眼冒金星,昏头转向。刚刚挣扎着爬起来,朦胧间却觉得一阵恶风又到,眼前一暗,随即脸上就是一阵剧痛,已是被赶过来的庄见,又是一脚踹到面门上。   怪叫声中,身子一溜儿的在地上翻滚而出,离开老远。只觉得鼻子又痛又酸,鼻腔里一热,两道鼻血已是猛然窜出。   他毕竟是多经战阵厮杀场的,被连着攻击了两下,那份多年历练出的本能已是爆发出来。厉叫一声,仓琅琅,已是拔出随身佩刀,一边急急的在面前挥舞着,一边迅速爬了起来。   满面酸痛之际,一只右眼已是看不清东西,努力的定定神,用剩下的左眼使劲的看去。却见庄见含笑站在前面,满面揶揄之色。   韩进洛伸手抹了把鼻子,低头一看,竟见满手都是血,不由的怒发如狂。自己本就够霸道的了,这个小子却比他还要霸道三分。身处敌营之中,就敢先向自己动手。当着众人面儿,被打成这样,这一拳一脚挨得,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了!   韩进洛血贯瞳仁,大吼一声,挥刀就扑了上去。要不将这小子撕成碎片,韩大当家的以后真就没法儿混了。   刀光暴涨,寒气匝地之间,窦建德和郝孝德都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来。方才庄见一拳一脚,如同迅雷疾电一般,兔起鹘落之际,便将韩进洛打倒在地。众人中,除了无心与庄见打过多次交道,并无多少意外,其他人都是全然愣住,谁也未料到,庄见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动上了手。直待见了韩进洛拔刀相攻时,这才惊醒过来,齐声呼喝。   王伏宝更是大瞪着双眼,迈步就要往前冲。只是身子才动两步,就愕然站在那儿,大张着嘴巴,满面不可思议地看着场中,霎时已是呆了。   只见场中,庄见身影飘逸,脚下进退趋避,不带半分烟火之气。在片片刀光之中,犹如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对面韩进洛满脸鲜血,咬牙切齿的将钢刀舞的风车一般,却是连衣片都沾不上半分。众人只看得俱皆瞠目结舌。   庄见心恼这韩进洛口舌轻薄,早就想教训他了。这会儿逮着机会,哪会轻易放过。眼见他舞动刀子扑了过来,心念动间,大衍神步便施展出来。走了几步,瞅准一个空挡,忽的探手而出,直接一把抓住刀刃,猛力一拽,登时就将韩进洛的刀子抢了过来。   他手上戴着乌金手套,旁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就是无心当日搜他身上,也不过觉得他那件内衣有些古怪,只是因为发现了天机爻壳,狂喜之下,也没去在意,给他扒了下来,对这手套更是连注意都没注意。此刻眼见他这一招空手夺白刃,不由的心头一颤,暗悔当日没再仔细搜搜。话说这小无赖一身的古怪玩意儿,可真是不老少的。   不说他和旁观众人心中惊骇,只说韩进洛被他空手夺去兵刃,眼见他握着刀刃的手,皮毛没伤一点,不由的骇然失色。不明就里之下,只当这小孩身具邪法,忙不迭的就要闪身后退。   只是此刻庄见既是得了手,如何容他退开。将手中刚刀随手一扔,抢上一步,对着他小腹就是一脚。一个心慌意乱,一个蓄谋已久,这一脚下去,正中目标。他此时何等大力,一脚下去,韩进洛只觉肚子中霎时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疼的身子猛地一弯,弓了下去。   庄见进步连环,探手搂住他脖颈,随即跟上的左膝,已是顺势向上顶去。砰的一声中,韩进洛长声惨呼中,已是带着一溜儿的血迹,猛地向后飞了出去。噗通落到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只是那血中,白森森的却带着数颗牙齿。   浑身也说不出是哪儿痛了,头昏脑涨之际,挣扎着要爬起来,庄见却又是赶了上来,抬脚便要踹去。便在此时,窦建德已是反应过来,沉声喝道:“住手!”   庄见一脚踢出,此刻却也收不回来,砰的一声,又是一脚蹬在韩进洛额头。韩进洛头颅猛地一仰,惨叫一声,再次仰身倒地。窦建德霍的站起,连声叫道:“住手!住手!”   庄见打得正爽,哪里甘心就此收手。眼见韩进洛又是挣扎着爬起,抢上两步,忽的又是一脚踹去,嘴中喊道:“我靠!没听窦将军让你住手吗?还敢乱动!信不信老子踢死你!你老母的,还动?我再踢……”口中说着,脚下已是连连踹出两脚。   韩进洛心中忿然。日啊!我哪里动了?只不过想坐起来而已,这也要踢?窦建德眼见庄见脚下不停,双目放光的架势。不由的哭笑不得,怒声道:“住手!我让你们都住手!”口中呵斥完,心中却是苦笑。什么都住手啊,明明就是那小子一个人在打人嘛。自己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庄见这才停下,回身连连点头道:“啊?哦,都住手啊。好好,咱听窦大哥的话,不跟他计较了。”嘴中说着,低头看看自己双手,满是遗憾的摇摇头,叹口气走回李秀儿身边。对着秀儿抱怨道:“唉,我明明动的是脚,窦大哥非要叫住手,可让我这双手冤屈死了。话说,这手就没捞着打上几下嘛。”说着,叹息不已,满面的欲求不满。   李秀儿抿嘴儿笑着看他,自是知道这厮的德行,也不去接他话茬,免得他继续得瑟。那边韩进洛终是爬了起来,死死盯着庄见的目光中,又是惊惧,又是怨毒。只是在窦建德等人看来,这位韩大当家此时的样子,委实是凄惨了一些。满脸脚印叠着脚印,皮开肉绽之际,血水混着灰尘,肮脏不堪,犹如一个掉到了地上的猪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暂居高鸡泊   “庄公爷,你在某这里,便如此嚣张霸道,可是真将我等视若无物吗?”窦建德看着韩进洛的惨样,心中叹息。嘴上不无怒气的向庄见说道。   他眼见了庄见的手段,心中已是大为惊凛,再也不敢将这少年当做一个孩子看待。方才那一番凶猛绝伦的攻击,简单有效。势发如迅雷疾电,招招连环。只是那招式却全无套路,完全是自由发挥,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招一式在心头掠过,窦建德不由心中惊凛。这等攻击手法,自思若是陡然遇上,在毫无防备之下,也是极难应付过去。结合着王伏宝和无心的描述,对这少年哪还敢等闲视之,语气称呼上,便自然带了出来。   庄见何等机灵,听他称呼自己庄公爷,不再是小兄弟了,就知道这位大哥大对自己上了心了,不由的暗叫不妙。要是他们只觉得自己是个孩子,防范定然不会太严。但此刻被他们惦记上了,可是为后面的逃跑一事,生出了无数变数了。只是眼下已经这样了,却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当下装作委屈的答道:“窦大哥,这可不能怪我啊。你也看到了,方才这猪头要抢我媳妇儿,这事儿他是个男人也忍不了啊。小弟我打小儿就被人欺负,可从没熊过。可不能临了长大了,却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调戏自己老婆,自个儿当缩头乌龟吧。您要是为了这个生气,那不管罚还是打,咱都认了就是。不过,要是还有这种事儿,小弟可还是要得罪的,这话儿可得说在头里。咱这可不是不尊重你,啥事儿都是先打了招呼的。”   窦建德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心下暗叹。只是听他言语之间,似是跟自己极为熟络,大哥长大哥短的,让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两人一是官一是贼,一方是掳人的,一方是被掳的。年岁也差着好大的说,可在这小子口中,却是听不出半分那意思来,岂不叫人咄咄称奇。   只是他向来耳根子软,听的庄见说的在理,再加上心中本就对韩进洛极是厌恶,便欲就坡下驴,将此事抹去算完。只是不等他说话,韩进洛已是恨声大叫道:“小子,你等着死吧!老子要是能放过你,以后就他妈的跟着你姓!这里是咱的地儿,老子这就召集大军在外面等着你,看你能有多横。老子告诉你,那小美人儿,老子要定了!不但是她,就是你,老子逮住你之后,也会让众兄弟排着队伺候你,定要生生的操死你!”   他跳脚大骂着,口中因牙齿脱落,不时露着风,一番嚷嚷,众人却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清楚。只是听他言语粗鄙,不由的都是一阵的厌恶。   窦建德听的恼怒,出口喝道:“够了!韩当家的,须知此处还是我高鸡泊,你从某这里带人走,如何竟连个招呼也不打?眼里可还有我窦某人吗?这事儿到这儿就不要再纠缠了。这两个人如何处置,某还要向高公请示,也不能就此交了与你。如今朝廷大军压境,韩当家的还当以大局为重,先自回去应敌吧。窦某就不多送了!”说罢,大袖一挥,已是下令送客。   韩进洛一呆,随即满面涨的通红,怨毒的瞪着窦建德,仰天打个哈哈,点头道:“好好好,既是如此,老韩这就告辞了。窦大哥,咱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了。”说罢,忍着身上疼痛,迈步向外走去。   走到庄见二人身前,庄见忽的呲牙向他一笑,韩进洛不由一个激灵,直吓得脚下连退两步。随即觉得这般示弱大是丢脸,站在门口,扭头指着庄见恨声道:“小子,你休要得意。你便保佑就此死在这儿吧,要是不然,老子就在前面等着你,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横!”   庄见见他色厉内荏的架势,玩心忽起。猛地将脸一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韩进洛见他突然变色,不由吓得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已是翻身滚出门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庄见不由得哈哈大笑。   窦建德眼中看着,肚内不由苦笑。这小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怪胎,就没个怕的时候。都这会儿了,还在自己找乐子。那韩进洛虽不上道,但好歹也是一方之雄。手下挟兵近万,若是铁了心要报复,只要将通往东郡的道路尽数封死,只怕真如他临走前的话一样,庄见还不如直接死在这儿了。否则要是被他拿住,只怕会是生不如死了。   心中暗叹一声,转头看看王薄、孟海公和郝孝德,将心思又放回应敌之上。沉声问道:“如今就剩下咱们几位,却不知还有哪位当家的要回去啊?”   几人相互看看,都是微微摇头。郝孝德和孟海公的根基都在河北,全在高鸡泊之后。张须陀大军到了,窦建德却是在他们之前相迎。他们与其等着窦建德被败,反而不如移兵向前,将高鸡泊作为抵抗的第一线,合几人之力,胜算还更大一些,而且,窦建德作为地主,自然是会全力以赴,这样还能尽量减少自己的伤亡。这等便宜如何能不占,故而都是不会离去。   那王薄山东根基全废,此时除了暂时依附之外,也是没地儿可去,自是也无异议了。窦建德心中何尝不知道这几人心思?只是大敌当前,委实没法去计较这些了。当下点点头,就要商议应敌之策。   抬眼看到庄见二人仍是站在一旁,微一沉吟,这才道:“庄公爷,此刻我等大敌当前,不能送你出去。而且这位姑娘干系重大,某也需向高公禀过才行,想来公爷也是不会单独离去的。如此,就委屈公爷在某这野寨暂居几日了。”   庄见自也知道,这会儿他们绝不会放自己走的。脸上做出一副忿忿之色,无奈答应。窦建德见他应了,心中松了口气儿,唤来亲兵,领着二人往后安置。旁边王薄忽然道:“窦大哥,无心大师左右也是没事,不如让他伴着庄公爷,平日里多加照看些。也免得庄公爷对这儿不熟,再走迷了路,可就不太好了。”   窦建德面上闪过一丝怒色,知道王薄这是不放心。一来固然是看住庄见,防止他逃跑;二来,未尝也不是没有不信任自己的意思在里面,只怕是恐自己私下放了庄见。有无心在旁盯着,以他的身手,怕是他人极难靠近的。   他心中虽然恚怒,面上却不表露。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王薄一眼,微微颔首。王薄随即向无心使个眼色,无心起身对着众人合什一礼,随着庄见一起向外走去。   庄见仍是扶着秀儿慢行,听到无心要随着一起,眼珠子不由的一阵乱转。走到门口处,忽的停住。转头对窦建德问道:“窦大哥,你说我现在可以走了。那么是不是说,我可不是你们的犯人,这里是不是可以打出逛逛啊?不然,要是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可要憋死了。”   窦建德听他要求,不由的暗暗叹口气。看来这少年虽是行事厉害,但终是没能脱了少年人的性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到处玩儿,怕在屋里憋闷。难道不知道这些人说是放你走,那是摸清了你的性子,知道你不会撇下那个女子,独自而走才故作大方的吗?还真以为他们要放你啊。   他心中怜惜,暗暗叹息。眼见着庄见期待的看着自己,遂尽量做出一副温和的表情,向着庄见点点头道:“你在某这儿一天,便是某的客人!这高鸡泊中,除了军营和物资存放之处,你可任意游玩,绝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若是缺少什么,伏宝,你亲自为庄公爷安排就是。”说着,对着身边的王伏宝吩咐道。   王伏宝躬身应是。王薄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与门口处的无心对对眼色,便又低头不语。窦建德方才那话的意思,自是告诉他们,若要对付庄见,那等他走后大可随便。但在这之前,只要庄见还在高鸡泊一天,就是他窦建德说的算,却是不许他们出手施展手段的。   王薄与无心对望一眼,便是示意他暂时听从,毕竟此刻他们身在他人屋檐下,不好也不能撕破面皮的。   庄见眼见窦建德答应了,却是眉花眼笑,大是开心,这才对着众人抱拳施礼告辞。随着那亲兵,一路向后,与李秀儿沿途指点着景色,笑语晏晏,浑然不觉身在牢笼之中。   无心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妥。他跟庄见打了这么久交道,吃了不知多少亏,可不会像窦建德那般好骗。听他要求四处游玩,就已起了防备。这会儿又见他全无忧色,大是智珠在握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更是暗暗告诫自己:对这个小无赖,定要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否则,一个不留神,只怕就会让自己终生懊悔的。   他自心中盘算,却是不知道,自己现在一番心思,却是一语成畿。只是,那懊悔能不能用终生去衡量,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智算恶僧(上)   “来来,再……再喝……”   “……五魁首啊……八匹马啊……喝,喝!”   “……真是好酒,再……再来……”   一阵阵的呼五喝六的哟喝声,不时的自东进一处屋子里传出,伴随着碟碗的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整个院子里,便弥漫着一股子酒香和各种菜香。   无心面目阴沉的站在西进厢房的窗前,默默的看着听着,眉头紧紧的蹙起。   这庄见自当日住进了这院子后,让李秀儿安置在东进的最里面。将一众下人尽数赶了出去,说是李秀儿是一个女孩子,他们粗手笨脚的,而且都是男人,不方便伺候。无心要待理论,却被庄见一句话噎的半死,那些下人们也是抱头鼠窜。庄大少说的是:非要留下伺候也行,先去把自个儿下面那话儿割掉,做了太监自然可以。   这般暴强的话语一出,休说众人再不敢多言,便是秀儿也是闹了个满面通红,暗骂这人真是粗鲁。   庄见将秀儿安置在里屋,自己便在外屋守着,任谁也不让进去。无心见他再没别的手段,也不再多管,自己直接在西进厢房里住下,每日便看着对面。反正都在一个院子里,庄见要想有什么动作,那是绝对难以瞒过他的。   只是住下两日后,这庄见也不见外出,只请王伏宝给他送来了些酒肉,将这院里守卫的士卒,尽数邀到自己屋中,每日便是大呼酣饮,吵闹不休。至于那当日要求到处看看的事儿,这会儿却半点没那意思了。   无心看的大是古怪,有心想要去阻止那些军士跟他走的太近,但那些人都是王伏宝派来的,想想自己师徒与他之间的恩怨,只怕自己说了也是白说,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看死了他们,想来俺小无赖也没什么作为了。至于自己徒儿柴绍,仍是在另一处安置,慢慢将养就是。   他站在窗前,听着对面的热闹,心中不由有些烦躁。他对庄见极是忌惮,觉得这人行事全然就是莫名其妙,但往往最后却是出人意料。他对庄见此刻举动,总觉得其定是大有深意,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庄见究竟想要干啥。越是想不明白,心中便越是焦躁,心烦意乱之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道白气。鼻息间,只觉着全是一股凉意。下意识的搓搓手,紧了紧身上的布袍。这天儿在进了腊月里,可是愈发的冷了,当真是滴水成冰。他身负监视重责,站在这窗前,已是一上午了。看着对面那自早至晚的酒宴,心中不由的大是气愤。这小无赖,怕不是特意做出来这种样子气自己的吧。   他站在那儿,恨恨的想着。忽的,目光一凝,紧紧盯住对面门缝中探出的一个脑袋。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无赖。   只见庄见探出头看了下四周,目光又往自己这边扫来。无心忙将身子往旁边躲开,将身形藏好,心中不由的有些兴奋。这和敌人斗不可怕,可怕的是总是不知敌人要做什么。如今这小无赖这幅模样,看样是要出手了。只要他出手,那意图自然就明确了,自己也就不用费脑子去猜,提心吊胆的了。   只见对面庄见仔细探看一番,这才缩回头去。不多时,门开了个小缝儿,一个人随即闪身而出,急急奔出院去。看那衣着打扮,正是庄见无疑。无心心中大喜,推开窗子直接纵了出去,也不上前叫他,只在后面远远跟着。只是跟了一段路,心中就觉得不大对了。只见他一路奔行甚速,沿路与一些兵卒错身之际,毫不见惶惑之态,反而都是微微点头招呼。   看着那庄见一路竟是往寨子外面而去,门上守卫之人也未拦阻,任他自去。无心心中那股不对的感觉便愈发的浓了起来。   “孙矬子又干吗去?怎么穿成那样?”   “那小子能干啥,不外乎去勾搭勾搭那村里的张寡妇,要不就是,又惦记上谁家的鸡鸭啥的了。”   “也是,不过说起来也怪,那张寡妇咋就能看上他?你看他那矬样……”   听着门岗上俩守卫的对话,无心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瞒天过海,调虎离山!自己中计了!那小无赖使人扮作他的模样,将自己调了出来,他那边可不是要跑了吗?   无心心头大震,也顾不得再隐藏行踪,掉头就往回跑。满心焦急之下,进了院子,也不多待,到了东进一脚踹开房门,跨了进去。   只是目光一扫之下,却是不由的一呆。只见屋中庄见和三个士卒,正自吃喝的欢畅,哪里有半分逃跑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无赖到底要做什么?无心一时间只觉脑子实在是不够用的,愣愣的呆在了那儿。   他呆庄见可是不呆,哐的放下酒碗,跳起来一副戒备的架势喝道:“呔!大胆贼秃,这般闯了进来,可是欲要非礼我家娘子吗?”   无心听着他那唱戏般的呼喝,心中一震。脑子中顿时浮上四个字——他要害我!下意识的,眼中已是闪出一片戾色,身子微微弓起。   庄见戳指叫嚷道:“喂喂喂,那,大伙儿都看到了啊。这贼秃一声不吭的闯了进来,不言不语的,面色凶狠。眼见就是兽性大发的模样啊。几位大哥,你们可都是王大哥派来保护我的,可不能让我被他害了啊。秀儿,秀儿,你千万不要出来啊。外面这贼秃兽性大发,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他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嚷嚷着。座中的三个士卒都是满面惊疑,纷纷起身,各自将兵器绰在手中,紧张的盯着他。里面李秀儿的声音响起道:“庄大哥,发生什么事儿了?那贼秃要作甚?赶紧去报知窦大将军,他自会为咱们做主的。”   李秀儿的言语入耳,无心脑中攸的一清。这无赖定是想要将自己赶走,才这般设计,老僧可不能上了他当。心中想着,连忙收了架势,后退几步合什道:“阿弥陀佛,公爷多心了。老僧方才似是看到有人窜了进来,唯恐对公爷不利,这才前来查看,原是一片好意,公爷切莫误会才是。”   三个士卒眼见他后退,又听他这般说,都是松了一口气。暗暗擦擦冷汗,心道好险。听说这和尚,功夫着实了得,要是他真发起狂来,自己等人可是危险的紧。   庄见躲在三人后面,满面狐疑的看着他,探头问道:“大和尚,你看到有人闯了进来吗?方才只有一只没毛的乌龟冲了进来,别的倒是没见,莫不是你也看到了那只乌龟吗?”   三个士卒听的暗笑。这位庄兄弟指着和尚骂秃驴,偏偏还一本正经的,怕是这位大师要郁闷了。   无心何止郁闷,他气得几乎吐血!这小无赖当面辱骂自己,却是顺着自己话头接的,让自己还得配合他,当真是欺人太甚了。一时间,面色青红不定,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正自尴尬之际,门外脚步声响起,方才那个扮成庄见的汉子已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也未抬头看清里面情形,就大声嚷道:“庄兄弟,那狗我偷来了。没让那大和尚看到,想必不会来和咱们抢的,你放心……”说到这儿,一眼正好对上无心恶狠狠的双目,不由的顿时噎住。   正自楞然无助时,庄见却摇头叹息道:“唉,孙大哥,我就跟你说了吧。这位大和尚最好吃狗肉,怎么也会来抢的。算了,咱们打不过他,你就将那狗给了他吧。免得他吃不到狗肉,来个兽性大发的什么,那咱们可是不妙了。”   那孙大哥闻言,面上神色大变,慌里慌张的,连忙将身后布袋解下。咽了口唾沫,仰头观察着无心的面色,小心的放到无心身前。一放好,自己便如同兔子般蹦回众人身边,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无心耳中听着庄见言语,只气的身子微微发抖。这无赖糟蹋自己可真是不余余力啊!自己是出家人,虽说不忌荤腥,但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吃什么狗肉啊。那狗肉乃下贱之物,别说自己一个出家的比丘,就算一般稍有身份之人,也是绝不会去吃的。   他心中忿怒,急促的喘息几下,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出去,直往自己房中走去。身后传来一阵的窃笑声,只听庄见悄声道:“啊,那贼秃被咱戳穿,面上挂不住跑了,正好便宜了咱们,来来来,赶紧杀狗炖上,快点吃完。免得那贼秃忍不住馋,还要跑来啰嗦。”   听着这话声,无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连忙长吸口气,稳住心神,手足颤抖的进了自己房中。砰的一声,狠狠将门带上,这才往榻上仰倒,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只是那口气才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身子一僵,一个打挺便蹦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智算恶僧(中)   站在床榻旁,无心满面铁青。感受着背后一片的冰凉,鼻子中尚隐隐闻到一股臊气,无心已是临近暴走的地步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大冷天的,在自己被窝里泼冷水,啊,不对!不是水!这气味儿……是尿!这个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泼才!肮脏下流的胚子!生儿子没屁眼的小贼种!竟使出这般腌臜手段来作践佛爷,佛祖啊,难道您就看不到吗?你怎么不将这个恶魔收了啊!   无心面对着冰冷潮湿的床榻,不停的向佛祖念叨着,已是悲忿到了极点。这事儿百分之百是对面那个小无赖干的,但自己却没有任何证据,自也不能去说什么。而且,以那个无赖的手段,只怕就算有证据,只怕也是又一个陷进在等着自己,自己除了忍气吞声外,堂堂一个大高手,竟是一筹莫展。   耳中隐隐听到对面房中传来一阵的爆笑,想必定是那个无赖诡计得逞,正在得意而笑。无心想起那张贼忒嘻嘻的面孔,就是不由的一阵抓狂。再次低头看看自己的床榻,半响,终是长叹一声,转身往旁边案几旁坐下。   这一晚,北风怒号,寒气砭骨。高鸡泊中的一处小屋里,一位高僧盘膝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企盼着黎明的降临。   第二天,天气愈发寒冷,自清晨起来,空中便下起了小雪。雪花碎碎的,如雾如烟,裹挟着大风,将天地间搅得昏暗一片。   吱呀一声门响,自对面传来。面白唇青的无心睁开双眼,目中射出一片森寒。“阿嚏!”一声喷嚏而出,无心满面的阴沉,顺即化作一片悲忿。轻轻叹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趴到窗边向外看去。   院子中一阵欢笑传来,庄见一身厚厚的棉袍,头戴毡帽,和几个兵士一同走了出来,手中各提着刀枪弓箭,看那样子,竟是要出去。   无心连忙收拾心思,转身打开房门出去,对着庄见合什一礼道:“公爷好早啊?不知这是要往哪里去?”   庄见眉花眼笑的点头招呼道:“啊,大和尚,你也很早啊。不过怎么看来一宿没睡的样子啊?哎呀,你们出家人这种修行,果然是艰苦的很啊。哦,今日瑞雪飘飘,咱们几个动了兴致,想要去那边山上逛逛,看看能不能搞点山珍回来打打牙祭。怎么,大和尚可是也有兴趣?”   无心正色道:“非是兴趣。只不过当日即说是由老僧给公爷引路,公爷出行,老僧自当相陪才是,不敢落后。”   庄见饶有兴趣的看看他,仰天打个哈哈,点头道:“好好好,那么咱们这便走吧。不过,大和尚啊,你能不能换件衣服啥的,你懒得洗澡自己臭点没关系。但是跟着咱们去打猎,这一身味味儿的,只怕那些个山鸡野猪的,都会熏得不敢出来了吧,那咱们还玩个什么劲儿啊。哎呀,臭!臭!真臭!”说着,龇牙咧嘴的,用手在鼻子前扇着,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无心气的胸膛急遽起伏,眼睛都有些红了。这厮也太欺负人了!我不洗澡?我臭?这还不都他妈的拜你所赐啊!让我去换衣服,哼,是想将我支使开吧。只怕我换个衣服的空挡,你就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努力压抑着满腔的忿怒,无心满面通红的道:“老僧不像公爷那般富有,只有这一件僧袍。若是公爷觉得难忍,老僧可走在公爷身后,误不了公爷围猎就是。”   庄见皱皱眉头,微一迟疑,这才满面勉强的点点头,不耐的嘟囔道:“那好吧,唉,你就知道哭穷,好像有人要跟你借钱似的。吝啬鬼!那啥,你离着咱们远点哈。”说罢,也不看无心窘的通红的面孔,转身招呼着几个兵卒,嘻嘻哈哈的向外行去。   无心使劲的平息着自己的愤怒,见他们走的稍远,这才远远的跟着。顺着风中隐隐传来一阵语声:“哎我说,你们闻到没有,那老和尚一身臊味儿,该不会是这么大岁数了,还尿床吧。啊哈哈哈。”随即,就是一阵的哄笑之声。   无心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险险没直接晕了过去。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几天来,大概是因着天气太冷的缘故,河对岸的张须陀大军一直也没有动作。窦建德等人每天也只是凑在一起,琢磨军情,准备物资等事。这边盯着庄见之事儿,王薄便请他全力做好。   虽说柴绍一天好过一天,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毕竟一条腿残了,可不是说立刻就能活蹦乱跳的。所以他没个指使的人,也只能自己一直默默忍受着了。想着这两天来受的这份气,无心真想上前直接拍死那小无赖算完。   只是想归想,如今大军临境,一来这小无赖或许还有些作用;二来,要是此刻害了这厮,只恐那个女子是断然不能独活的。要是如此,那可不是和李渊结盟,而是给自己再树一个强敌了。是以,虽知道这小无赖目前虽是没什么大用了,但投鼠忌器之下,也只能好吃好喝的先供着他了。   无心一路悲叹着,跟着前面庄见几人往山上而去。庄见却是一路真的如同赏玩风景一般,这里看看,那里停停的。看起来倒是兴致盎然。那些个士卒得了他这几天的吃喝招待,自不会去触了这位爷的霉头。只要他老人家不逃走,一切便顺着他就是。   如此游玩半天,无心忽然发现,庄见总是偷偷的瞄着自己,神情诡秘,不由的暗暗心惊。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是提高了戒备。及至走到一处密林处,风雪越发的大了,几步外,山风裹挟着雪花欲迷人眼,已是白蒙蒙的有些看不清楚。   眼见前面几人吆喝着进了林子,无心急忙紧走几步赶上,唯恐被甩下。只是等他赶到近前,却忽然发现,跟着庄见的四个人,此时却只剩下三个人了。那失了踪迹的一人,赫然是前些日子扮作庄见跑出去的那个孙矬子。   无心暗暗惊疑,忽然省起一事儿,不由的猛出一身大汗。这小无赖几天来就一直拉拢这几个人,说不定就此收买了哪一个了。他之所以能在这儿,还不就是因为山下那个女子行动不便,这才被迫留下的吗。要是他早打好了算计,将自己先引出来跟着他乱转,却让收买的人去暗暗将那女子转移出去,那么再想看住这个滑溜的跟泥鳅一样的家伙,就如同痴人说梦了。   这家伙当日骗着自己给他解了附骨针,又瞅准机会,把那可怖的暗器索讨了回去,这要一旦发难,仗着身有护甲,还有那诡奇的步法,伤人或许差些,但要想逃走,可是容易的很了。自己等人杀不敢杀,抓又抓不住,可不是竹篮打水,空忙一场了。   自己盯着这个小无赖就是一大错着!既是知道他被那女子牵绊着,只要将那女子盯死即可。看着一个难以行动的女子,总比看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狐狸要简单的多啊。这个小无赖一再的撩拨自己,打的可不就是这个算计,让自己气愤之余,只顾昏头涨脑的随着他而动,背地后却去做些文章。   无心霎时间想明白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简直恨不得使劲甩自己俩嘴巴子。怎么一遇到这个小无赖,就总是缚手缚脚的,被他耍的团团转呢。不行,要赶紧回去。以自己的脚程,想来那个孙矬子应是走不多远的。   打定主意,当即停下脚步,扬声对着庄见等人喊道:“公爷,老僧也觉得身上气味有些大,只怕扰了公爷的雅兴。既有几位侍卫相随,老僧就不在此惹厌,先自回去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只听的背后一声惊呼,庄见焦急的叫着自己,那语声中竟满是气急败坏的味道。无心心头大爽,这个无赖一直的算计自己,这会儿可终是被自己扳回一局,下雨淋也该临到你丫的急一次了。   脚下不停之际,回头望去,果然见庄见急急的带着几人向自己追来。无心更不犹豫,展开脚程,便直往山下小院而去。   等到奔回小院,在门口恰恰赶上还没进门的孙矬子。眼望着他带着一股疾风扑到,面上不由变色。无心大步跨前,一袖将他拂开,冷声道:“孙侍卫,你不陪着公爷好生围猎,为何独自回来?”   孙矬子被他一袖子扫开,气息都有些艰难,面青唇白的呐呐说不出话来。及至无心面色冷厉的又问了一遍,这才哆嗦着道:“小的,小的奉公爷之命,回来……回来取绳子。公爷说要用的。”   无心嘿嘿冷笑:“取绳子?为何单单要你来取,难道别人就不行吗?”   孙矬子被他如此一问,登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嗫嚅了一会儿才道:“那公爷指名让我来取,难道我还能推三阻四不成?这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事儿,谁来还不一样啊。大师此言又是何意?”   无心还要再问,却听后面庄见等人已是赶了回来。当下,不再理会孙矬子,大袖一摆,已是进了院子。凝目向后进往往,只见那窗户上,一个身影随着烛火跳动,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儿,也不等庄见等人,自往西进屋中去了。   庄见满面焦急的赶了过来,眼见无心背影在门后消失,又转头看看自己屋后窗上的身影,不由的轻叹口气,垂头丧气的往自己屋中而去。无心在屋里窗缝上看的真切,不由的得意不已。只是,他却不知道,就在庄见回身之后,面上忽的掠过一丝奇异之色。要是罗世信和雄大海在这儿,定然立时就会明白,自家少爷,又要害人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智算恶僧(下)   东进后屋中,烛火明灭不定。屋中几个火盆烧的旺旺的,使得整个小屋里暖意融融。李秀儿玉脸微红,如同胭脂湮入了水中,眼波儿柔柔的,凝视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庄见。二人不时的轻轻耳语,低笑嫣然。   看着庄见贼忒嘻嘻的笑靥,李秀儿心中阵阵的温情涌动。这个小郎君诡计多端,所思所想直是匪夷所思。那个无心和尚落到了他手中,只怕就是到死都不会瞑目的。虚虚实实之间,花样百出,让人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庄见揽着怀中玉人,满脸的眉花眼笑。嘴巴凑在秀儿动人的小耳边,低低的嘱咐着一些事情。秀儿臻首微点,直商议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分开,各在自己屋中安歇。   第二天,庄见一早起来又要出去。在院子中等了半天,不见无心出来相随,便亲自来叫。无心心里暗暗冷笑,只是推说公爷既有这些个侍卫带着,想来是走不丢的,怎么说也是不肯离开。   庄见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只得自己带着众人出去。只是不到半天就回,仍是摆上酒菜,与众人喝了起来。无心冷眼看着,也不去管他。   如此一连几天,庄见不是要去爬山,就是喊着要去游湖。最后甚至嚷嚷着,要到大寨外的村子中,去品尝什么农家饭。无心虽是听的奇怪,但却是打定主意不动。任你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以不变应万变。眼见庄见面上的恼色,一次比一次明显,无心大和尚心中大是畅快。   庄见眼见无心铁了心不动,便又变出花样,今天出去只带两个人,明天出去只带一个人,慢慢减少随从人数。无心知道,这定是他想引起自己猜疑,只要自己猜疑了,一旦跟着他去了,只怕家中就不知会出什么变故了。他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仍是不闻不问。便是最后庄见单独出去,他也是俩眼闭着,全当不知。   如此直过了十多天后,庄见似乎也厌倦了这种游戏。这一天竟是难得的安静,既没出去乱窜,也没召集众人饮酒,只是取了些酒菜扔给孙矬子等人,让他们自去前院吃喝。自己却猫在屋子里,和李秀儿泡在一起。一整天里,只是听着屋中二人嬉闹声不断,无心出来看了几次,只是既然见二人都在,也不去多管,仍是回到自己房中静坐。   第二日一早,庄见忽然竟将李秀儿抱了出来,招呼着众人一起,说是秀儿在屋中闷得太久,要带她也出去发散发散。   无心心头警惕,当即随身跟着。庄见面色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恨恨的看他半天,这才呸了一口道:“臭贼秃,干啥只盯着俺媳妇儿?你是个出家人,可不要起什么坏心,不然会被天打雷劈的。到时候,几百辈子得不到轮回,让你永远在地狱里呆着。”   无心听他诅咒的恶毒,不由的心头恚怒。只是想想只要自己盯紧了他们,等到自己一方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他不迟。便克制着情绪,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理也不理,权当庄见不存在。但是随着的步子,却是一步也不落下。一路走来,也不知遭了庄见多少白眼,多少的讽刺挖苦。   庄见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守卫的士卒早就和他熟了。眼见他们今个儿这么多人一起出行,不由的都是惊奇。只是眼见那和尚和几个侍卫都跟着,也不多去诘问。笑着跟众人打个招呼,便让他们出了大寨。   几人出了大寨,却是一直往泊中而去。用庄见的话说,没见过万里大海,但看看这百里碧波也是一种享受。会让人不觉得心胸开阔,郁气消退。众人自是无可无不可,俱都跟着过去。   等到了泊中,解了一条小船,让几个侍卫摇着,荡舟湖上,果然天水寥廓,让人心胸一畅。此时虽是到了隆冬之际,但依然有些鸟雀在这里栖息。众人小船划过,桨撸划开湖水之声,便惊得不时片片飞起,留下满空的啾啾之声。天空高阔,水波茫茫,伴着这群鸟惊鸣,便显出一份空灵之气来。   众人都是看的心旷神怡,庄见忽的指向葭苇丛中的一条水路,转头对李秀儿笑道:“那边貌似另有天地,不如咱们去那看看去?”   李秀儿娇柔的靠着庄见,微笑点头。无心眼见那葭苇幽深,茂密处竟有一人多高,暗感不妥。眉头一皱,便想要阻止。只是船上几个侍卫却没他那么多想法,不待他说话,已是把舵一打,顺着那水道驶了进去。   无心张张嘴,终于又是闭上。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死死盯住二人,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小船缓缓而进,北风被两边高高的葭苇挡住,这里倒是显得一片静谧。船头破开平静的湖面,漾起阵阵波澜,四下里便唯闻划水之声。   七拐八扭之后,前面忽的一扩,竟是显出一片湿地。眼见上面苇草丰密,竟有许多鸟兽,见众人来了,不由的一阵喧闹,扑棱棱的振翅之音响成一片。地上也是草伏叶动,不知多少小兽在里面穿行。   庄见大喜,连声让人靠岸,抱着李秀儿当先纵了上去。无心不敢稍慢,紧紧随上。后面四个侍卫自将船靠好,陆续跟上。   这片湿地极为广阔。一直向北边延伸着,只是中间被几片水洼隔开,四处葭苇丛生,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   脚下湿地踩上极是柔软,庄见将李秀儿轻轻放下,扶着她纵目远望。自己回身让孙矬子几人分头去寻些苔藓之类的取火,再去打几只鸟兽回来,便要在此搞个野外烧烤。众人眼见有那和尚跟着,自是放心,纷纷应命而去。   庄见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看无心,扶着秀儿慢慢顺着湿地前行。无心哪敢稍离,连忙迈步跟上。三人也不说话,直往北边一处水洼而去。等到了水洼边上,身后上岸处,已被一片葭苇遮住。   庄见忽的回身冲着无心一笑,嘿嘿道:“臭贼秃,多谢你送咱们出来,咱们这就要走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了。”说罢,不等无心反应过来,已是抱起李秀儿,往葭苇丛中一钻,顺即不见。   无心大惊,急待向前之时,却听得一阵水声传来。拨开葭苇一看,只见庄见不知何时,竟在这儿藏了一只小船。此刻,李秀儿依坐在船头,庄见正奋力划桨,瞬间已是出去老远。   无心又惊又怒,仰首一声长啸发出,通知孙矬子几人。随即左右一看,眼见右前方一块浅滩,正可连到对面那个沙洲。遂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是飞身过去。顺着岸边一路长啸,跟着庄见二人的小舟疾奔,渐渐已是离着二人越来越近。   小舟正顺水而行,前方忽的露出一片浅滩,正正的拦在庄见二人前行的水路上。船上二人不禁惊呼,无心却是不由面现狂喜。庄见使劲撑了一下长篙,那小舟登时加速直直冲上那片浅滩。方一停住,庄见便弯腰抱起李秀儿,纵身下船,直往前面亡命而奔。身后无心哈哈大笑,纵声大叫道:“公爷,你便莫要再费心机了,这就与老僧留下来吧。”   话声中,身形忽的纵起,自半空中,如苍鹰搏兔一般,对着二人落下。下面庄见却是头也不抬,抱着李秀儿忽的身形一扭,大衍神步施展出,一步已是跨到了右边。顺着一条浅径,闷头而跑。   无心一招走空,身子落地。眼见庄见已是跑出三丈多远,不由的怒喝一声,又是尾随而来。他朝着庄见一个方向而走,及至追到那浅径之前,一步跨出,忽的脚底一软,身子不由的一晃。大惊之下,不敢落实,后脚跟进向前一踢,一个身子已是随之而起,往前方落去。只是刚一落下,脚下又是一软,不由的心头狂震。   他方才提足而起,已是匆忙中的极限了,此刻再想重施故技,却是不能。那脚刚一落实,便噗的踩了进去,直陷至脚踝处,第二只脚随即踩入,亦是往下陷去。此处竟是一处沼泽!   无心心中大恐,百忙中长吸一口气,便要再次拔起。正在这时,却听一声轻笑传来,庄见的声音响起道:“贼秃,这是你自个儿找死,却怪不到少爷心狠了。招家伙吧!”   随着这语音才落,空中忽的一丝轻响划过。无心心头大骇,这个声音,他便是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忘记,正是庄见那弹弓发出的声音。眼角余光处,捕捉到一点黑影,正奔着自己胸腹处而来,直如电光石火一般。   无心狂吼一声,整个身子忽的向后一仰,自膝盖处整个向后折去。这一式铁板桥,竟被他施展到如此火候,若是张仲坚在此看到,也定会大赞一声了得的。只可惜,这铁板桥要求的是下盘坚实,他此刻这一式虽是施展出来,避开了庄见弹丸的袭击,但足下不稳,一个身子却是一时起不来,就此平平的躺倒在泥沼之上。   空中轻啸再起,又是一颗弹丸袭至,所取目标竟是陷在泥中的左腿。无心又怒又骇,惶急之中,两手向外下意识的一撑。右手处一空,左手却意外的搭到了一处实地上。   他一身功夫何等精纯,此刻身体上一个点有了借力之处,顿时以这个点为基,全身功力猛地爆发,一个身子已是生生的拔了出来,那袭向左腿的弹丸也顿时走空。无心方自一喜,却只觉身子一震,右腿处瞬间便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方才庄见弹丸射出的,却是两颗,一颗躲过,后发的一颗跟上,却正正打在他右腿上。   庄见那弹丸俱皆是精铁所制,这一下登时将无心右腿打折。无心痛的大叫一声,已经落到实地上的身子,已是歪倒一旁。抬头看去,却见庄见站在不远处,正自又取出一颗弹丸,向着自己瞄准。   心头惊怒之际,便在那弹丸射出的一霎那,忽的双掌在地上一击,一个身子霍的腾空而起,瞬间已是扑到庄见头顶。庄见正自忙活着弹弓呢,哪料到这个和尚如此强悍,猝不及防之下,再也不及躲闪。但见一双泛着白玉光芒的手掌,已是瞬间,便拍到了自己头顶。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取道潞州   无心一身破玉功,当日被庄见的柔丝针破去十之七八。本来已是不足以施展出这破玉掌的。但此刻他连番受创,面临着生死关头,情急拼命之下,潜力爆发。硬是生生逼出了这破玉掌来,如同迅雷疾电般闪袭而至,速度之快让庄见竟是来不及躲避。   大骇之下,仰面后倒,准备再以柔丝甲硬接他一掌。无心满面疯狂之色,嘴角挂着狞笑,拼尽全身之力迅击而下。眼看着一掌就要击到这小无赖了,蓦地,一道森寒的剑光已是突然爆现。   变生肘腋,那剑光离得竟是如此之近,近到无心就算是完好之时也难以躲开。剑光斜掠,手腕上忽的一凉。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霎那间消逝无踪。   双掌齐腕而断,断腕处,因受内气催逼,鲜血爆喷而出。漫天血雨飘洒,无心大叫一声,噗通一声落到地上。阵阵的剧痛,此刻才从只剩两节小臂的断腕处传来。   双掌被斩去,右腿被打断,无心这会儿已是如同个血人一般,坐在那处,目眦欲裂的看向前方。庄见已是翻身爬起,正与李秀儿携手而立。李秀儿手中赫然提着一把短剑,剑光闪烁,英姿飒爽,哪里有半分中了附骨针的模样。   无心看着二人模样,心中不由的一阵悲哀。可怜他自以为得计,只道看住了那个早已没了活动能力的弱女子,却不料这番心思也被庄见算计进去。直到最后一刻,才突施杀手,将自己一击重创。   无心嘴角溢出血来,惨声笑道:“好好好,公爷神机妙算,老僧败得不冤。只是死前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公爷能给予解说,让老僧也死个明白。”   庄见直到此刻,一颗心尚是砰砰乱跳的。要说刚才那一霎,自己不害怕,那纯粹是扯淡。要不是未雨绸缪,早早伏下李秀儿这一着暗棋,突然杀出,那么鹿死谁手实在是尚未可知了。   此刻听的无心相问,嘿嘿笑道:“大和尚可是想问,秀儿的附骨针是何时解去的吗?”无心惨然一笑,点头道:“公爷可肯告知?”   庄见耸耸肩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当日在王伏宝大船上,咱们既有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   无心听的心中一阵的恼怒,他们早就除去了附骨针,却一直隐忍不发。还装模作样的,只将自己当做猴儿耍了。可笑自己还以为情况全在掌握之中,放任这小无赖整天四处溜达,这才让他准备下这么多的手段对付自己。   无心满心愤恨,嘴中又溢出一丝血,急促的喘息道:“你从何处寻到的磁石,老僧那附骨针,又岂是一般的磁石所能凑效的?”   庄见哈哈大笑,扬了扬手腕上的镯子,嘿嘿笑道:“那就要多谢大和尚当日搜身时,没将这镯子搜去。咱这镯子就是专门吸取细小铁器的,当日你中的柔丝针,便是用这个来吸附安装的。大和尚,你还有问题吗?”   无心望着他手腕上那不起眼的镯子,不由的气怒攻心,终于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李秀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拉着庄见道:“咱们走吧,这贼秃方才发出啸声,想必那几个侍卫就要寻过来了。他这般问东问西,必是在拖延时间,咱们不必理他。”说着,拉着庄见就要走。   庄见点头,二人刚刚转身,只听的身后无心阴测测的道:“二位还没取了老僧之命,走却是没那么容易,你们且留下来吧。”   随着话音儿,风声响处,那无心竟又是纵身而起,当空摆出一片腿影,对着二人踢来。庄见面上不惊反喜,忽的扬手处,那弹弓上竟早已备好了弹丸,就在无心将将攻到的一霎那,双指一松,“咻”的一声轻啸划过,黑色的弹丸,如同死神的亲吻,顺即而至,在无心的眉心处,“噗”的一声便已隐没不见。   无心一声不响,凌空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震,随即猛地向后落去,砰的摔在地上,微一扭动,便自不动了。这个一代高手,便只因着醉心功利,终是在饱受摧残后,憋屈的死在这一片荒芜的沙洲上。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都是擦了一把冷汗。他二人早就商量好了,没有确定击毙这恶僧之前,却不能主动靠近,免得遭了暗算。所以,两个人一唱一和,诸般做戏,便是为了这最后一击。此刻大功告成,回想其间的心机暗斗,不由的都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庄见微微平复了下喘息,这才小心的靠过去,伸脚踢了踢无心的尸首。但见他双目大睁,眉心处一个深深的黑洞,果然已是死的透了。这才蹲下身去,在他身上细细搜索。不多时,已是摸出一个布包。打开看时,不由的一喜,那布包内不但有自己失去的两片爻壳,竟然还有两片,这可真是意外收获了。   只是除了这四片爻壳外,还有一片木渎,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待要再看,却听得远处,孙矬子等人的呼喊声传了过来。庄见面上一凛,不及再看,匆匆将布包收好,拉着秀儿直往东边跑去,到了一处岸边,略一分辨,随即探身到一处葭苇丛中,又推出一小舟,招呼秀儿上了船,二人齐齐使力,小舟顺即滑了出去。几声水响过后,已是转过茂密的葭苇丛,消失在天水交接处了。   ……   潞州,便是后世的山西境内的长治。乃北周时所置,为上党郡治所。因境内潞水蜿蜒穿过,遂而得名。其地东依太行,西屏太岳,地势高崖,向为兵家必争之地。自远古之时,不知多少传说俱皆出自于此,是故,这潞州城内极是繁华。   这一日,潞州城内来了两人。一男一女,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女的英气逼人,风姿绰约。男的却是满面的精灵古怪之色,行为举止洒脱不羁,显出一份独特的气质。   二人相伴而行,不时低声说笑着,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走不多远,只见一幢二层小楼矗立在前,看幌子上写着天运客栈四字。那女子扯住男子道:“庄大哥,咱们且在此歇歇脚再走可好?”   这二人正是逃出高鸡泊的庄见和李秀儿。当日二人上了小舟,先是往东绕出去,再一路往西而走。直有大半天功夫,才在一处浅滩上了岸。跟当地人一打听,才知此处竟是到了漳南郡的外围。   二人盘算,若是直接往大兴而去,只恐那韩进洛一时不死,真个封了要道等他们,虽说不惧,但也大是麻烦。不如绕道山西境内而行,好歹李渊也是山西、河东宣慰使。现在更是得了太原留守一职,势力大涨。取道潞州,到时候是先往太原也好,还是直接返回大兴,都会省却许多麻烦。计议已定,这才一路而来。   二人也没马匹马车的,又要尽量避开义军的探子,便不经大路县府,只从小路而进。这般直直走了几近一月,才终是到了山西潞州境内。这一月来,翻山越岭的,夜晚便只在荒野之地寻个地方休息,从没仔细的洗漱过。李秀儿身为女子,自然极是爱洁,这么多日子未曾洗浴,逃难途中尚不觉得什么。只是一到了这大城县府之地,看到了客栈,自是身上大觉难受,便忍不住拉住了庄见。   庄见吃了一个多月的烧烤,也是有些受不住了。此刻听的秀儿言语,自是点头应了。二人便直接往那天运客栈进去。   进的店里,早有小二上来迎着,满面堆欢的向二人唱喏道:“小的给二位客官见礼了。不知二位客官是住店啊,还是打尖啊。小店这可是老字号,样样俱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那是应有尽有。掌勺师父可是这十里八村都数得上字号的,那味道叫一个绝。而且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不知二位客官意下如何?”   庄见听的他啰里八嗦的一通吹,初时尚笑吟吟的听着,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忽的想起一事,不由的顿时暗叫一声苦也。原来他听到那价钱二字时,忽的想起,自己身上那些银钱,早在当日被无心搜身时,都给掏了个干净,这会儿身上可是身无分文了。   低头看看自己现在一声布衣,跟个普通百姓没啥两样。怀中除了那四片爻壳和那根不知何物的木渎外,就是一袋子铁弹丸和两枚令牌了。那萧嫔的令牌虽是绿玉所制,但那个可不能拿去换钱啊。除此之外,当真是身无长物,便想找东西兑换点银钱的物事都没有。转头对着秀儿苦笑一下,微微摇头。   秀儿抿嘴儿一笑,却是自怀中取出十几个大钱,递到小二手中,脆声道:“你先给咱们准备两间上房,咱们洗漱完了,再来用饭就是。”   小二眼见着白花花的银钱,连忙伸手接过,不停弓着腰连声应是,引着二人径往后面房间绕去。   庄见靠近秀儿,一本正经地道:“想不到你这儿还有私房钱,这会儿我可是吃了一次软饭了。不过,想必你身上那钱也不会太多吧。这一下子要两间房,那啥,会不会太奢侈了些?其实一间房完全可以对付下嘛,最多你洗澡的时候,我先在外面等会儿就是了,你说对不?要不咱退一间?”   秀儿玉面微红,知他口花花的毛病又犯了,懒得理他,轻嗔了他一眼,自往房中而去。庄见耸耸肩,也自随着小二进房。随即吩咐送上浴汤,等到二人洗漱完毕,都是觉得神清气爽,这才出门,往前堂就坐。   坐下之后,两人都是吃腻了肉类,随意点了几个青菜。正自安坐等着上菜时,却见门口处一暗,两个人并肩走了进来。 第二百七十章 遇到对手了   庄见正对着门口而坐,这两人一进来,他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说的再明白些,是被其中一人吸引了过去。   二人中,当先一人一身藏蓝劲装,手腕小腿处,俱皆扎束利索。头戴一顶宽檐毡帽,毡帽下长眉朗目,鼻直口方,长相甚是英俊。年纪虽只有十七八岁,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气度不凡。此际,双眉微蹙,似是有着极重的心事。   后面那人,却是身形雄壮,长的虎头虎脑的。一个大大的脑袋,比之常人要大出一号来。一对扫帚眉下,两只牛眼滴溜溜的转着,不停的四下里瞧看。满脸的胡须,绕颌而生,微泛着赤色。便因着这一部胡须,竟然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来。   更让庄见喷饭的是,这位仁兄一身打扮着实出彩。上身宝蓝色交领半衫,腰系一条土黄色丝绦。下身大红缎子灯笼裤,足踏一双皂底长靴,再加上外面尚套着的一件鹦鹉绿的大氅,整个人往那一站,五颜六色的,如同一只硕大的花母鸡。   此刻站在前面那少年身后,晃动着那颗大脑袋,不停的四下里瞧看。一会儿搔搔头,一会儿拽拽自己胡子,竟是没半分安定时候。   目光四下里转动间,忽的对上庄见笑眯眯的脸孔,不由的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儿疑惑。庄见心中恶趣味忽生,对着他呲牙一乐,点了点头。那人下意识的点头回应,只是那蒲扇般的大手,却在使劲的拽着自己的胡须,眼中的迷惑之色更重了三分。   李秀儿眼见庄见满面贼笑的,对着自己身后挤眉弄眼的,不由奇怪。顺着他目光转头看去,见了那人模样,也是不由的一愣。只是见那人貌相质朴,应当是一个憨直之人,遂回头轻轻对着庄见嗔道:“大哥,你又在作弄人家。”   庄见哈哈一笑,对着那人再报一笑,这才收回目光,探头对秀儿道:“你不觉得那个大个儿好有趣吗?哈,这种穿着,绝对是引领时代风骚。现在要是有什么时尚杂志的,这位老兄定然会是封面人物。”想着这样一个大男人,在封面上搔首弄姿的摆着POSE,心中不由的大乐。   李秀儿听不懂他满嘴的新鲜词儿,但见他笑得那般贱法,便已猜到,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想必心中不知把人家给作践成什么样了呢。她与庄见相交这么久,早知这厮的古怪,知道他天性如此,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过来的。只得微微摇头,不再理他。   小二此时已把二人叫的酒菜送上,那两人也已经跟着另一个店伙往后面去了。那人临走之际,还是频频往这边张望,想来还是没能想起,对自己招呼这人是谁。庄见看的好笑,也不看他,自顾与李秀儿对饮起来。   这店中菜肴味道果然是不错,尤其二人一月多来,每天就是烤肉,实在是吃的腻了,此刻乍一吃到这脆生生的青菜,只觉口齿留芳,大是惬意。庄见早将方才那人抛到脑后,与李秀儿二人你一筷子我一箸的,对着几盘青菜闷头开动。   正自吃的欢畅,旁边忽的一暗,一个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兀那小子,你到底是谁?俺咋就想不起来呢?”   庄见正夹了一筷子白菜送到嘴中,嚼的正舒服的时候,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一口白菜没等嚼烂,咕嘟便整个的咽了下去,险险没将他噎死。   心头大怒之际,转头望去,却是不由的一怔。只见一个大脑袋正伸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被也噎住的模样,满面的惊奇之色,只是眼中却分明蓄满了笑意。   这人正是方才被他作弄之人,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自房中出来,和那少年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桌上。见庄见不答话,索性站了起来,探头看看二人面前的菜盘,忽然伸出筷子,对着盘中剩下白菜,一股脑的夹起,啪嗒丢入自己嘴中,闭上眼睛,大脑袋晃着,使劲的嚼了嚼,似是在品味。半响咽了下去,这才诧异的看看庄见道:“就是白崧嘛,没啥啊?看你那吃相,俺还以为是啥山珍海味呢。”一边说着,一边晃着脑袋坐了回去,满面的得意洋洋。   庄见和李秀儿呆呆的看着他,再低头看看只剩下汤水的空盘,二人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一阵的无语。耳中听着那少年此时却在低声呵斥道:“你怎的又去胡乱生事,招惹人家作甚。再要如此,便休跟着我,自己先回去吧。”   那人对这少年似是极为尊敬,听了少年呵斥,连连求饶,只是嘴中却嘟囔道:“这会儿可不是俺生事,谁让那贼死鸟作弄俺的。明明不认识,却跟俺又笑又是点头的,搞得俺寻思了老半天才明白。”   庄见听的分明,不由的气恼。太阳的啊!走了眼了。这花母鸡哪里是个憨人了?想来他回去之后,想明白了自己方才是故意捉弄他,这才来故意来了这么一手。奶奶的,扮猪吃老虎啊,这终日打雁的,今个儿却被雁啄了眼了。   他心中忿忿,对面李秀儿却是嘴角儿带笑,轻轻睇了他一眼。分明也是听到了那二人的对话,这才来笑他。庄见看到,更是大感没有面子。   正自琢磨着怎么找回场子,却见那少年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对着这边拱手朗声道:“二位,实在对不住,我家这兄弟是个好闹的性子。方才只是跟二位开个玩笑,并无恶意,还请二位见谅。方才那盘白崧便算在小弟的账上就是。”   他此言一出,庄见和李秀儿还没说话,那位花母鸡却是不干了。牛眼一瞪,急道:“二哥,干嘛给他们会账啊?咱自己都没了银钱,连个肉都叫不起。再说,刚才俺也只吃了一口,就算是付账,也只付一口的钱才对。”   旁边三人听的他嚷嚷,不由的顿时表情各异。那少年是面色微红,转头怒视了他一眼,回头还要再说,却是有些惭惭。李秀儿只是微微一笑,眸光转动,看了庄见一眼,并不说话,那意思自是由庄见全权做主的。   庄见却是啼笑皆非,看着那大个儿,心中忽的来了兴致。这厮脸皮貌似也不是一般的厚啊。奶奶的,一口!你丫那一口也忒大了些吧?一口就是半盘子啊!看来这是要跟见哥过招啊,好极了,咱倒要跟你比比看!究竟谁更无赖。   当下一笑,对着那少年抱拳道:“这位兄弟不必当真,都是玩笑而已。出门在外,本就旅途寂寞,能找些乐趣耍耍,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嘿嘿,大家哈哈一笑,只当认识个朋友就是,不用放在心上哈。”   那少年一听,不由的一呆。心话儿,得,自己这兄弟本就是个惹祸精。听这话儿意思,对面这位看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要让这俩人凑到一起,那可不是要被生生吵死吗?   他心中郁闷,正要说话岔开,不妨对面那大个儿听了却是大喜。咧着大嘴哈哈笑着爬了起来,往庄见这桌上一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连连拍着庄见肩膀欢喜道:“哇哈哈,好极了。你这哥子说话要得。这性子俺喜欢的紧!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妨一起来坐,别显得生分了。来来来,吃吃,今个儿咱们共谋一醉。哦,对了,你叫啥名,说来咱们认识认识。”口中说着,提着筷子,已是对着剩下的菜肴便开动了起来。   庄见额头上搭下三根黑线。你老母的!你丫顺着杆儿爬的倒是快哈,这朋友二字一出,我这满桌子菜就直接进了你老人家肚子里了。也不问问这朋友吃饱没,你老倒是先饱了再说。行啊,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上秘笈,看样这丫也是修炼的极是了得了啊。来了这么久,真有些高手寂寞之感,这下可是碰上对手了。   庄见眼珠儿一转,也不拦阻。点点头,先是对着那少年抱拳,邀请他一起来坐。那少年满面尴尬,眼见自家兄弟在那下箸如飞的,只得苦笑一声,说句:“打扰。”这才移身就坐。   庄见这才转向那大个儿道:“我说,哪有先问别人名字的,咋也得你先报名吧。还有哈,你最好还是先说完名字,咱们认识了,成为朋友后再吃。要不然,你吃完了我再说,可就成了对不起朋友了。”   那人本正忙着,听了这话一呆,两只大牛眼骨溜溜一转,迟疑的道:“你说的啥意思?俺怎么听不懂?”   庄见叹口气,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山笋道:“唉,兄弟我这几天身子不爽利,有些受寒了。刚才吃饭时,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那啥,你也知道哈,这菜离着太近,我当时又忍不住。这一个喷嚏出来呢,正好嘴里还有些没咽下去的。所以,咳咳,就那个,咳咳,那啥,你明白了吧?”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那人已是越听脸色越白,等他说完,极是费力的咽了口唾沫,看看桌子上被自己吃的差不多的菜碟儿,颤声问道:“你……你……你那喷嚏,这些菜,这些菜都……都喷上了?”   庄见翻了翻白眼,不耐烦的道:“那我哪知道啊,我只看到了这盘菜被我喷上了。别的可就不知道了。难道你打喷嚏时,还提前想着要对哪道菜喷啊?不过我想来这范围应该不会太大吧,嗯嗯,最多就是这些盘里,稍微带上些了而已。”   李秀儿虽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听他说的恶心,也是不由的皱眉。那人此刻更是不堪,站起来就往外跑,随即门外就传来一片干呕之声。   庄见微微耸耸肩,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那少年道:“兄弟,你们是不是吃坏了什么啊,怎么那位兄弟这么能吐啊?哦,对了,这还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怎么称呼啊?”   那少年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家那兄弟竟也有吃瘪的一刻。听到庄见问起自己名字。神不守舍之下,张口报出了自己名字。庄见一听之下,顿时目瞪口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佳损友   “在下秦琼。”不多,就四个字儿。可听到庄大少耳朵中,却是轰轰的如同打雷一般。瞠目结舌的看着秦琼,半天才呐呐的道:“那啥,那个,刚才那位,是……是……”   “唉,那是在下兄弟,叫做程咬金的。只是性喜玩闹,并无坏心。不想今日,唉。哦,不敢请教仁兄高姓大名?”秦琼先介绍了程咬金,这才抱拳向庄见问道。   庄见满面古怪的看着眼前的秦琼,心里不由的翻江倒海了。奶奶的,又撞大运了!秦琼啊!就是秦叔宝啊!那什么脚踏黄河两岸,什么神拳无敌的啥啥啥的那位啊。要说李靖是一代军神,那这个秦叔宝可真称得上一代武神了。   庄见大部分的知识都是来自小说,只有小部分是当年上学时残留的一点记忆。但不管是小说里,还是那点上学时的记忆。这秦叔宝都是一个绝对牛叉的存在。尤其在这个时空里,既然李元霸、宇文成都这些人都不存在,那么顺理成章的,武力最强悍的人就轮上这位秦叔宝了。   此刻听的秦叔宝问自己的名字,这才收拾心思答道:“我叫庄见仁,这是我媳妇儿李秀儿。秦……秦兄弟,你咋到这儿了呢?”   李秀儿听他说自己是他媳妇儿,不由的羞怒的嗔了他一眼,这才对秦琼见礼。庄见对于秀儿的白眼,却是甘之如饴,自然得意洋洋的接受下来。秦琼眼见二人神态,心中虽是奇怪,但他向来端方,也不多问,只是依着礼数见过。   听他问起自己来这儿的原因,不由轻叹口气,摇头道:“某在河南道讨捕使,张须陀张将军麾下当差。此次,乃是奉张将军之命,前来潞州公干。”   庄见听的张须陀三字,不由一愣,和李秀儿对望一眼,这才不动声色的问道:“秦兄弟,这张将军可是欲要渡河扫荡高鸡泊吗?”   秦琼听他如此问,顿时一惊。目中露出警惕的神色,看着二人道:“二位究竟何人,为何竟对我大军动向感兴趣?”   庄见和李秀儿又是对望一眼,李秀儿微微点头。庄见微一沉吟,这才对秦琼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正是刚刚从高鸡泊逃了出来的。在下乃是大隋忠国公、城管司都指挥使。我媳妇儿乃是太原留守李渊李大人的千金。前番,我二人被王薄手下下了药,自大兴劫了出来,直到今天,这才是侥幸脱身。因恐那帮贼人一路堵截,这才绕道而行,到了此处。不想竟是遇到了秦兄弟你了。”   秦琼听完庄见这番话,顿时大惊。猛地想起自家大帅曾多次提起过,朝中确实有位忠国公,貌似以弱龄而居高位。只是对这位国公爷的传闻似是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说这位公爷手段厉害,整日的就是仗着皇帝恩宠,对各朝中大臣多有欺压,搞得神憎鬼厌的。只是惧于他的权势,无人敢于反抗。   而另一种传闻,却是颇富传奇色彩,说这位国公爷英武果敢,曾孤身杀出重围,千里奔走,往塞外施展手段,调开了围困皇帝的三十万突厥铁骑,终使得皇帝于雁门脱身而出。   此刻看着眼前这张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面孔,秦琼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该相信他的话。庄见见他迟疑,不由苦笑道:“是不是怀疑我的身份啊?唉,我前些日子一直希望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想不到今日却要想法子来证实自个儿的身份了。”说着,苦笑着不断摇头。   秦琼嗫嚅了一下,迟疑道:“公……公爷,非是秦琼不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由秦琼不谨慎一些,得罪之处,还望公爷莫怪。”   庄见摆手道:“这有什么怪不怪的,换成我,我也不信。要不然,随随便便跳出个人来就喊自己是皇帝,难不成也要给他下跪磕头不成。算了,我的身份并不重要,我只是有件事儿,想托你跟张将军打个招呼。”   秦琼微一犹豫,这才拱手道:“公爷请讲。”   庄见盯着他,缓缓地道:“你与张将军说,我请他放过一人,同时帮我捉拿两人。”   他此言一出,旁边李秀儿面色就是微微一变。她虽不知道庄见要放过谁,但要捉拿的两人中,其中之一铁定是柴绍无疑。   秦琼听的也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公爷但请直言,秦琼必定将话带到就是。至于我家将军是否会去做,秦琼却是不敢妄测。”   庄见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你只管将话儿带过去,做不做的,自有张将军自己决定就是了。”   秦琼沉声道:“如此,便请公爷吩咐。”   庄见面上笑容敛去,沉声道:“我要张将军放过的那人,乃是窦建德部下大将,叫王伏宝。如果见到此人,能活捉便活捉。捉到后,直接送往我大兴的府中就行。若是捉不到,还请张将军莫要伤他性命。我此次能得以脱身,与他实是有莫大的关系,这个恩情,咱可不能不报。”   秦琼点头应了,又问那要捉拿的是谁。庄见面上现出一片冷厉,哼声道:“这两个人,一个叫做柴绍,此人右腿已经残废。脸上全是红包,长的极是丑恶,一看便知。还有一人,却是那济北的韩进洛。这个人,我想张将军绝不陌生。对这二人,不论死活,只要张将军能办到,我自会有所回报。”   秦琼听的韩进洛的名字,目中闪过一丝寒光,慨然点头道:“在下定然将话带到。别的不敢说,但那韩进洛,不论是谁遇到,都决然不会放过他的。这点,公爷自可放心。”   庄见欣然点头,正要再说说刚才说的其余两人的情况,却听得店外程咬金的声音响起:“兀那厮,你干啥围着俺二哥的马转悠?可是想要做偷马贼吗?”   随着他喝声落下,对面便是一片声的叱喝声,想来对方定然是有不少人。店内秦琼面色一变,连忙向庄见告罪,霍的站起便往店外走去。   庄见和李秀儿也站起身来,慢慢的踱步走了出去,站在人群中看热闹。只见程咬金正自掐着腰站在店外一匹神骏的花马之旁,和一帮人正自对持着。只是奇怪的是,双方都是相互谩骂,却并不动手。眼见程咬金满面得意洋洋的,庄见不由暗笑,想来这位爷嘴头上,可是很难有人能让他吃瘪的。只看他此刻模样,就知道这番嘴仗,定然是程大爷完胜的了。   对面那帮人共有七八个。除了站出来跟程咬金对骂的几个下人外,另有两人伴着一个身躯长大的黑脸汉子,却只是站在后面,皱眉看着他们。   那黑脸汉子年纪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狮鼻阔口。颌下一部短髯如同钢针一般,修剪的极是整齐。只是那胡须和头发都微带暗红,极是特异。此人身高一米八开外,手足长大。头戴四角幞头,身穿一身墨绿色员外袍,外罩同色大氅。脚下蹬着一双皂色快靴,腰系玉带。玉带上尚自挂着一块墨绿玉佩。整个人往那一站,气势沉稳,不怒自威。   身边两人,一个年纪与他相仿,一身白衣,双手修长。面白无须,一双修长的眸子闪着好奇的光芒,看着正和自家下人对骂的程咬金。另一人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却气度沉稳,立在那红脸汉子身后,面色平静无波。只是眼光扫过人群,落到庄见面上时,才微微一怔,但旋即便又移开,不再多看。   此时,程咬金见秦琼出来,连忙上前迎着,嚷嚷道:“二哥,你莫骂我。这些小贼围着你的马儿直转,还想伸手去摸。我看到了这才喝止的,不信,你问他们。”说着,伸手指向对面黑脸汉子一行人。   秦琼暗叹,他如何不知程咬金无事生非的性子,人家固然是围着自己的马儿观看,但绝无他说的什么偷马的企图。他在店里被庄见折腾了,想必定是心中不忿,又一时没想到对付的办法,偏偏遇到这几个人看到自己的马匹神骏,多说了几句,才引得他跳了出来,将一肚子闷气,尽数发到人家身上。这会儿恶人先告状,不过是转移目标,不使自己骂他而已。   秦琼微微摇头,也不理他,冲着那黑脸汉子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兄弟鲁莽好闹,言语得罪之处,还望兄台大量莫怪,在下这里赔礼了。”   他这一说,对面黑脸大汉面色顿时放缓,连忙回礼叙话。这边程咬金在后面大是不忿,怎么每次跟人吵架后,兄长都要说是自己不对,先给对方赔礼?他们怎的不来向程爷爷赔礼?   只是他虽不忿,却是极尊重秦琼,自是不敢多言,只在后面嘟嘟囔囔。眼光四下踅摸之际,忽的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庄见,不由的双目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将方才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将自己的不忿说出,言中之意,竟是将庄见当作了知音,甚盼能得到庄见的认同。   庄见更是个惹事的祖宗,一边听着程咬金诉说,一边不停点头,最后对他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大大的表示了一番同情。程咬金听他赞同自己,不由的心花怒放。只觉得这人果然是个妙人,很多事,甚至比自己分析的还要透彻。二哥总说自己惹祸,世间少有,此番可是大大的错了。眼前这个刚恶心完了自己的家伙,可是比自己还要厉害三分的。   两个人臭味相投,一大一小两个头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的说个不停。旁边李秀儿看的一阵的头晕,眼见二人目光总是在那黑脸汉子一群人身上转悠,不由心中暗暗为那人哀悼。这世上,若有人被庄见惦记上,那是上辈子没积德导致的。如果被庄见和程咬金共同惦记上,只怕是前十八辈子都是衰神转世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相聚二贤庄   天运客栈外,秦琼正与那黑脸大汉寒暄,后面程咬金和庄见二人,却在悄悄商议着,怎么再去找回公道。于程某人心中,自家二哥去跟人赔礼自是失了公道的,这个场子可是要想法找回来。既然自己一人计短,那么找比自己高明的庄大少一同计议,自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二人正在后面鬼蜮万千,前面秦琼却招手唤他过去。程咬金唯恐秦琼骂他,口中答应着,却是死活拽着庄见跟他一起。   庄见打从进了山西境内后,知道危险基本上算是消除了,这没事找事的性子便就又有些发了。眼见眼前热闹,哪里肯轻易发过?更何况结识了秦琼和程咬金二人,心中也是不想就此分手。当下,一拉李秀儿,毫不见外的随着程咬金就凑了上去。   三人到了近前,秦琼见庄见也跟了过来,微微一怔,转头看看程咬金。程咬金仰头望天,如同天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却是死活不去和他对眼光。秦琼知他古怪,不由的暗暗苦笑。只是碍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也不好去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拽他近前,对着黑脸大汉道:“单大哥,这便是咬金了。”说着,转头对他喝道:“还不来见过单大哥。”   程咬金啊的一声,这才转头来看。歪头对着那单大哥道:“喂,大个儿,俺二哥让俺来见过你,俺这便见了啊。你姓善吗?咱怎么没觉得你哪里善啊,倒是恶的很。”   单大哥听他言语憨直,不由大笑道:“咬金兄弟说笑了。在下这单是单双那个单,可不是善恶的善。某叫单通,乃是这潞州二贤庄的庄主。秦二哥威震山东,单通早闻大名,一直渴求一见。不想今日却是在这等情形下相见。哈哈,方才下人们多有得罪,咬金兄弟也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程咬金听他给自己道歉,心气也平了。只是听闻单通说起秦琼威名,不由好奇道:“啊,你听过俺哥哥的威名?是怎么说的?那有没有听过俺的威名啊?”   单通被他问得一呆,正自不知该怎么回答,旁边庄见却是大乐,忍不住接过话头道:“你的威名可是比你那哥哥还要响亮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又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   他言语中自是取笑之意,程咬金却听得大为开心,也不去理会单通,转身拉住庄见道:“庄兄弟,你是说俺很有名了?他们都是怎么说俺的?那个什么混世魔王的又是什么意思?”   庄见一窒,这才想起,那个混世魔王的匪号,可是程咬金到了瓦岗后才有的。这会儿又哪里去给他说起?当下只得一通胡说,乱编了几句说出。无非就是说他如何如何勇猛,如何如何厉害而已。程咬金听得大是得意,大嘴咧的快要到耳朵后边了。心中只觉这个庄兄弟真够意思,这般在单通面前给自己长脸。   他外表虽憨,其实却是鬼精鬼精的。方才那般问,只是有意难为单通。可庄见为了给自己圆场,竟是将一篇鬼话扯得如此有水平,连他自己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他却不知,庄见可是真的,对他程大老爷所知甚深的。   单通眼见庄见气度不凡,身旁那个女子也是满面英气,不由心中咄咄称奇。转头向秦琼问道:“二哥,这位兄弟又是何人?”   秦琼满上微现迟疑,他自己与庄见也是初识,尚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如何给单通引荐。当下只是苦笑摇摇头道:“弟与这位仁兄也是初识,只知道他姓庄,别的却是不知。”   他想来精细,既是拿不准庄见身份,自然不肯多说。单通闻言一愣,诧异的看他一眼。他见程咬金与庄见似是极为熟悉,还道几人是一路的,不想秦琼竟说是初识。看着庄见和程咬金二人勾肩搭背的亲热劲儿,不由的大是好奇。   当下对着程咬金呵呵笑道:“咬金兄弟,不知这位朋友是哪路英雄,可能给单通引荐一番?”口中说着,眼睛却是看向庄见。他听秦琼说对庄见不熟,又见识了程咬金的憨楞,虽见他与人家聊的热乎,料他定是也不知庄见底细的。   果然程咬金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抬手搔搔头,瞪着一双牛眼愣愣的道:“这位啊,嗯,是英雄!是大大的英雄!他姓庄,你叫他庄英雄好了。”嘴中回答着,一双眼珠子却是骨溜溜的一转,大有狡猾之意。   庄见听他的介绍,不由的一阵的郁闷。奶奶的!庄英雄?咋听起来跟假冒伪劣的一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说自己装英雄呢。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才对着单通一抱拳,笑道:“小弟庄见仁,英雄不敢当,不过咱一些朋友都称呼咱叫见哥。嘿嘿,这里给单大哥见礼了。”   单通一听他报名,忽的悚然动容。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的抱拳恭声问道:“敢问庄朋友,不知可认得大兴的忠国公爷吗?”   庄见一愣,愕然道:“我就是了,你怎么知道的?”   单通一听,面上顿显激动之色,躬身施礼道:“您果真是庄公爷?庄公爷手创青、丐两帮,聚贤庄又多为道上朋友排忧解难。我等绿林中人,哪个不知公爷大名?家兄亦曾受过恩惠,单通感同身受。只是知晓公爷身在朝廷,多有不便,这才从未前去拜见。前些日子,青帮尉迟帮主、丐帮帮主七叔俱皆传出绿林令,道是公爷离奇失踪,令大伙儿广撒眼线,寻找公爷,不想今日竟让单通遇上,真乃单通毕生之幸也。”   庄见听他说起尉迟恭和鬼皇七,不由大喜,急声问道:“哦,你能联系上他们?那好极了,赶紧给他们传个信儿,不然只怕这帮兄弟要急死了。”   单通躬身道:“公爷放心,单通这就安排。不知公爷怎生来了此地?若是无事,不如先去单通庄上暂歇如何?”   庄见与李秀儿对望一眼,见她并不反对,遂欣然应下。单通见他答应,不由大喜,哈哈大笑道:“今日不想竟有如此喜事,即见了山东秦二哥,更得与公爷相见。走走,且一起随单通回去,今日定要大宴一场,不醉不归。”   当下让人去给庄见和秦琼将房饭钱结了,引着众人往自家庄上行去。秦琼在旁听的庄见与单通对话,这才相信庄见身份。他本是官身,与庄见国公的爵位实有天差地远,一时不由有些拘谨起来。   程咬金却是大喜,凑到庄见身边低笑道:“兄弟,原来你有这么大的来头,连那恶庄主也要给你行礼。不错不错,其他的话不忙说,咱们先去狠狠吃他一顿,好生犒劳犒劳老程的肚皮。”说罢,又转头对单通道:“大个儿,你既然管饭,可不兴短缺了酒肉,不然俺可要拉着庄兄弟一走了之的。”   众人听得一阵莞尔,秦琼更是大汗,单通则是大笑点头。众人一路到了二贤庄,但见这二贤庄乃是建在一处高岗上,离着周围村子甚远。一面乃是峭壁悬崖,三面接山,只有一条黄泥土路蜿蜒而上,地势极为险峻。   秦琼不由心头赞叹。他出身行伍,对山川地形极为敏感,观此地之势,绝对是险要至极,可谓易守难攻之处。   众人到了庄前,单通早让人进去通传,将庄门大开,迎了众人进去。庄见一路行来,但见庄内处处刁斗,防备森严。庄丁皆是雄壮精悍之士,往来之际,不似一般庄园,倒像进了军营一般。   单通引着众人直往大厅坐下,传人安排下酒宴,这才回身将身边二人介绍给众人认识。待他介绍完,庄见已是大吃一惊。这二人不是旁人,赫然竟是两个大大有名的人物,王伯当和徐世绩。   此时这些人都尚未至瓦岗,声名不显。秦琼等人只是拱手抱拳见礼,庄见却是兴奋的上前拉住二人,连叫久仰,热情的让王伯当和徐世绩大感吃不消。看着这厮眼中似是要冒出绿光一般,不由的心里有些毛毛的感觉。暗暗琢磨,这位庄公爷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   庄见跟人家好一通寒暄,才在李秀儿嗔怪的目光中坐回去。他只顾沉浸在认识名人的兴奋中,却不知要是知道这二人心中想法,会不会直接郁闷至死。等到冷静下来,却猛然想起一事,这单通名声不显,怎么就能让王伯当和徐世绩跟着他呢?咦,不对!隋唐之时,这姓单的貌似是有一号人物,却是叫单雄信,而不是什么单通的。可不知这二人会不会有关联。   心中想着,不由的便向单通问了出来。单通微微一愣,这才笑道:“某姓单名通,字雄信。不知公爷是在哪里知道单通的表字?”   庄见恍悟,果然是他。听他问起,不由肚中暗道:哪里听说的?自然是从小说里听说的。不但知道你丫的表字,还知道你丫其实是个大BOSS!啥好几省的绿林总瓢把子呢。只是心中虽是如此想,嘴上却只说是自两帮一庄处听来的,单雄信自不会去怀疑。   及至酒席摆上,众人举杯相邀,三杯过后,单雄信这才问起庄见失踪的事情,秦琼也竖起耳朵听着。庄见苦笑了下,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众人听罢,都是感叹不已。只是当单雄信听到李秀儿是李渊之女时,面色却是不由的阴沉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恩怨   庄见眼见单雄信的面色,不由微感诧异,追问之下,单雄信这才长叹一声,道出了其中的因果。   原来单雄信的祖父名叫单登,曾是北周的大将。扶助宇文氏统一北方后,因战功卓著,官拜护国将军,镇守东昌府。到公元579年,单雄信的父亲单禹,又承袭父亲单登之职,仍然镇守东昌。   隋开皇元年,公元581年,隋文帝杨坚展开统一之战。其时身为隋将的李渊,率部攻周,至东昌府时,与单禹血战七昼夜,终于破城。单禹被俘后,誓死不降,终被李渊所杀。   自那时起,两家初次结仇。只是当时各为其主,战阵之上,两国交兵,非为私怨。故而,虽说是杀父之仇,单家倒也并没去纠缠不放,而是全家收拾后,悄然离了山东,往山西这边隐居。   单雄信这庄子之所以叫二贤庄,却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单雄忠。兄弟二人俱是慷慨豪侠的性子,自来这潞州之地后,很快便名声大噪,成为北方绿林的领军人物。因着他们这庄子有兄弟二人,这才唤作二贤庄。   说到这儿,单雄信抬眼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李秀儿,这才又对庄见道:“方才在客栈外面,某曾说公爷对家兄有恩。那恩情便是又与这位太原留守有关系了。”   庄见一愣,诧异的问道:“怎么?难道是单大哥跟我那岳丈有了什么摩擦吗?”单雄信听他称呼李渊为岳丈,面上闪过极复杂的神色,知道他这是暗示自己,这事不会置身事外的,不由的心中苦笑。   点点头才道:“家兄与令岳可不是什么摩擦的事儿,实是家兄险险便就死在令岳手中啊。”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闪过一丝骇异。庄见沉声道:“单二哥,我那岳父想必与单大哥并不相识,而且他此刻远在太原,只怕自己手头一摊子政事都够他忙得,又怎么会没事去害单大哥呢?这事儿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他说完这句,单雄信还未回答,旁边听了半响的程咬金却接了腔,把个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不像误会,不像误会!想来那位单大哥定是生的跟这位单二哥一般相貌,大是凶恶,李渊那糊涂老头以为他是歹人,这才要杀他的,单老二,我说的对不对?”说着,面上大有得意之色,似是显出他程大老爷是如何的神机妙算一样。   李秀儿听他言中对自己父亲不敬,不由怒视他一眼。程咬金一缩头,扭过脸喃喃低语道:“哎哟,这妞儿好恶的眼神,咱大丈夫不跟女子较劲,你可莫来寻俺晦气。”   秦琼在旁听的一脑门子官司,狠狠的瞪他一眼,对李秀儿和单雄信投过一个抱歉的眼色。李秀儿轻哼一声,扭头不言。   单雄信却是微微苦笑,摇头道:“咬金兄弟说的虽不中却也不远矣。只是公爷岳丈要杀家兄,却跟长相是全无干系的。”   程咬金听得单雄信呼应他,不由的精神一振,两眼放光之际,大嘴一咧,正要再接再厉的说上几句,冷不防庄见斜睇了他一眼,怪笑道:“花母鸡,你要是再敢乱放狗屁,信不信我让你再去吐上半个时辰?”   程咬金面上一窒,连忙用袖子将眼前菜盘挡住,口中怪叫道:“啊,你还来?好好,你狠,老程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你们也休来烦我。”眼见庄见转头不再对着自己这边,这才松了口气,但却又怒道:“喂,庄小子,你干吗叫我花母鸡?而且如果是鸡的话,又怎么会放狗屁?不通!简直不通!亏你还是个大官儿,竟这般没有学问,没得惹人耻笑。”   庄见气极,歪头贼笑着看他道:“不通吗?要是这样,你就肯定是放鸡屁。就算不是放鸡屁,那么你不是花母鸡,就肯定跟狗有关系的。总之我说的是没错的,你自己没想明白而已,笨蛋,自己好好想想去吧。不然传出去让人耻笑你,说你没脑子,那可对你的英名是大大有损了。”   程咬金一呆,浑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是花母鸡了,就一定跟狗有关系了。只是对于庄见最后说的几句,却深以为然。程大爷别的不怕,但若被人嘲笑没脑子,损了英名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当下无暇再去理会他们,自顾皱着眉头,双手使劲的扯着自己的胡子,冥思苦想其中的奥妙去了。   众人眼见他被庄见整蛊,不由的都是肚内暗暗好笑,秦琼也是无奈苦笑。这位庄公爷精灵古怪,自家兄弟虽是常常扮猪吃虎,但落到这位公爷手里,却是缚手缚脚,苦头有的吃了。   经了二人这一打岔,方才席间的紧张,倒是大为冲淡了。单雄信这才又接着道:“家兄与公爷岳丈间的事儿,却要从公爷岳丈,转职为太原留守一事说起。公爷虽身在朝堂,但对绿林朋友向来多有照拂,通不敢隐瞒。通坐于此地,其实多行的却是绿林中事,所以对官府也多有注意。自当日令岳由山西、河东宣抚使这一散职,一跃成为太原留守的要职后,某便得到消息,说是朝中有一股势力似是极不愿见到的。便在令岳当日巡查各处返回太原之时,曾派出几拨人手,欲要取了令岳之命。”   李秀儿听到此处,不由的面色大变,双眸看定单雄信,等他说下去。单雄信看她一眼,苦笑笑道:“李姑娘不必紧张,令尊没事。有事的只是家兄而已,给令尊一箭射成重伤,差一点就送了性命。”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恨色。   李秀儿心头松口气儿,只是对单雄信说自己父亲射伤他兄长一事,实是不知其中情况,也只得低头不语。   庄见摆手道:“单二哥,你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   单雄信点点头,收拾思绪这才接着道:“通当日知晓此事后,便与家兄商议,应当前去看看,太原若是有变,则关中震动。那么我们二贤庄,也应当趁势有所举动才是。当日本想由通前往,但家兄执意要去,我也只得应了。只是没想到,那帮人袭击令岳时,并没料到令岳竟有一手弓射绝技。不待众人靠上,便被他一一射死。家兄当时离得太远,只是听着弓弦之声不断,远处众人便一一倒下。心中既惊异令岳的弓射之术,又想摸清那些人的底细,便往前去看,不想令岳也正往这个方向而来,迎面见了家兄,二话不说,直接便是张弓搭箭,一箭射来。”说到这儿,面颊上微一抽搐,眼中闪过一道极痛恨之色。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心中都是暗暗摇头。这事儿没法说是李渊鲁莽,也不能说单雄忠不对,只能按天灾人祸去说了。   二人心中所想,却是不能宣之于口,只得沉默不语。单雄信那边却又话锋一转,庄容抱拳对庄见一礼道:“说到这儿,便要多谢公爷大恩了。”   庄见一呆,随即微笑点头。话说这别人的感激感谢之类的,庄大少向来是来者不拒的。此刻,听到单雄信感激,自然是先接下,等着他的下文。   单雄信面色微动道:“家兄被令岳那一箭射来,原本是绝无幸理的。不想就在箭将射到之际,却被人以箭对射,将箭打歪,这才逃过一劫,只是伤了肩膀。那射箭之人,正是公爷麾下。他们奉命一直盯着那些来刺杀令岳之人,不想却是机缘巧合,竟然救下了家兄。正是他们将家兄救回去,诊治多时,才让家兄留下了性命,只可惜,令岳的箭术实在是太过厉害。家兄虽是留了命,一条臂膀终是废了,这二贤庄如今却是名不副实,只剩下单通一人了。唉。”说到这儿,不由的长叹一声。   庄见听着单雄信说,自己那些部下是盯着那些杀手而去的,心中不由一动。自己下面一直暗暗盯紧的人,貌似只有内廷的势力。要想指挥的动内廷,就只有皇帝杨广和宇文述了。而今宇文述已死,李渊本就是杨广委派在太原的,不可能自己再派人去杀他。   如此说来,那些暗杀李渊之人,要不是炀帝安排的,只怕跟宇文化及是脱不了干系的。因为宇文述虽是死了,他却一直是多有参与内廷活动的。如今除了杨广外,还有可能指挥的动内廷的人,便只有宇文化及了。这般说来,那单雄忠一条胳膊的血债,追根溯源,还是应当算到宇文化及那乌龟头上的。   想到这儿,对着单雄信微微一笑道:“单二哥,单大哥身残之事,虽说是家岳一时失手所致,但这要说到底,嘿嘿,那些前去杀我岳父的人,才是真的罪魁祸首。至于此人嘛,我多少能猜到些眉目,你也不要再去记恨家岳了,为单大哥讨回公道这事儿,小弟便先担了下来,以报单二哥就是。不知单二哥意下如何啊?”   他此言一出,单雄信固然是眉头微轩,旁边一人也是目中闪过一道神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半路架梁   单雄信听庄见所言,不由微微的轩了下眉头。他自是知道庄见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将这段过节抹去。只是,自己父亲当日就是死在李渊手中,虽说那是两国交兵,并非私怨,但要说心中没有怨恨,却是绝无可能。   而这次,李渊不问青红皂白,抬手就取人命,要不是大哥命大,只怕这仇恨便要积累的更大发了。就算如此,单雄信原本也是不想放过李渊的,但此刻庄见张口,却让他大是为难。   要知大哥之所以能得以活命,俱皆靠了庄见手下人的搭救,偏偏庄见竟然又跟李渊的女儿搅合在一起。他既是杀父伤兄仇人的女婿,又是救了兄长性命的恩人,一时间,单雄信不由的大是郁闷。   他低头不语,旁边王伯当忽的开口道:“庄公爷,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绿林汉子讲究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公爷于我家庄主有恩,咱们自当全力相报,就是要了咱们性命去,那也是绝无二话。但李渊与咱们二贤庄的仇恨,却也不能由公爷去担。公爷现在这般要求,岂不是有些挟恩求报之意了?”   旁边徐世绩听他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的抬头看看他,微不可察的微微一蹙眉头,又将头低下,不言不语。庄见本来心中打的主意就是恩怨相抵,眼见单雄信虽不说话,但也并未拒绝,想来有自己面子卖在这儿,自己又答应了将来为他大哥找回场子,单雄信早晚会应下的。哪知王伯当突然出来搞了这么一杠子,不由的心头大怒。   斜眼看着王伯当,嘿然道:“伯当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啊?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会造成多大的恶果啊?”   王伯当一鄂,作色道:“公爷此言何意?”   庄见嘿嘿道:“你口口声声的只要记着仇恨,非要去报仇不可。好,我且问你,单二哥若真是听了你的,前去报仇了,这要报了仇,可就将我岳父杀了,于我老婆来说,那也是杀父之仇,我这做丈夫的岂能不管?要是管了,那岂不是要我跟单二哥为敌?先不说谁能打过谁,就说你刚才说的,我的大恩,就是要你们的性命也是没有二话,那好,你们报完仇,我就要你们的性命了。你这不是变相的逼死二哥吗?你想逼死二哥有何目的?”   “这且不说,加入二哥听了你的,但却没报了仇。要知道我那岳父毕竟是一方之雄,手下精兵上万,二哥这一去生生将性命搭了进去,你便开心了?如此说来,不管二哥是报不报的仇,你都是想要二哥的命啊。我可不知道你是打得什么算盘了,可能说给我听听不?”   他一番话说出,只听的王伯当目瞪口呆。哪有这样推断的?我说报你大恩,要咱们性命没有二话是不假,但也不是说要自杀啊。那是说为你办事,可以豁出性命去的意思。这小子怎么就拐到自杀上了?   还有,我是针对二哥杀父之仇说的,怎么经他一分析,却成了我想要谋害二哥一般?而且这小无赖所说的,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说我算计二哥一般,真真是岂有此理!   王伯当越想越气,一张白面已是转为铁青。单雄信面色尴尬,抬抬手正要说几句话圆场,庄见却又出言道:“你让二哥去报仇,二哥杀了李渊,李家后人不会算完。李家杀了二哥,二哥的后人自也不会算完,如此大家你杀我我杀你,一直穷年累月的杀下去,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了。我倒想问问,伯当兄,这李家还有单家,跟你到底有何大仇,竟让你想出这么一条绝户计来,定要算计的两家再无宁日才称心。”   他一番话说完,秦琼等人听的都是暗暗点头。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杀来杀去的却是没了尽头,徒使两家后人永生不得安宁。单父之死本就是征战导致的,大丈夫既是上了战场,马革裹尸,本是宿命罢了。谈什么报仇一说?要是这般说来,那自古以来不知要迁延出多少仇家来了。   至于单雄忠一事,既是并没害了性命,庄见又给出了台阶,日后为其找回场子,于单雄信来说,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王伯当却多说这么多,确实是多余了。   众人心中各有想法,李秀儿更是怒视着王伯当,就差要直接拔剑相向了。王伯当涨红了面孔,怒道:“那以庄公爷之意,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咱们都当缩头乌龟就是了?”   庄见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左右看看,点点头道:“也罢,看来你是出头出定了是吧。行,咱们道上混的,这种事儿谈不拢,那就用最直接的法尔解决好了。都是爷们儿,也不必去拖累后人。你也不用想我的什么恩不恩的,也不用提什么仇不仇的。这样,你既是出来说话,便当是代表单二哥了,我呢,身为李渊半子,自可代表李渊那边。来来来,咱们二人直接单挑就是,你赢了,这边要打要杀一切随你。不过你要输了,嘿嘿,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一切自然有咱们说的算。如何,你敢不敢答应?”   王伯当脸皮涨红,霍的站起道:“有何不敢?既然公爷定要架梁子,王伯当这就领教下公爷的武艺就是!”说罢,一撩袍脚,便要下场。   单雄信大惊,连忙起身拦阻,喝道:“伯当,休要无礼!怎可与公爷交手,还不退下。”他见庄见瘦弱,年纪又轻,唯恐王伯当伤了庄见,那可就大大的对不起朋友了。旁边秦琼等人也是相拦,唯有程咬金大乐,也不去再想那个让他迷糊的狗和鸡的问题了,兴致勃勃的探头看着。   王伯当满面通红,转身对着单雄信一抱拳道:“二哥,此番不是兄弟不听你的命令,实是这厮欺人太甚了。你要治我的罪,且等我与这位公爷比过之后再说吧。到时候,要打要杀,全凭二哥一语而定就是。”说罢,大步走下场中,站到庄见对面。   单雄信连连跺脚,满面焦急还要再劝,旁边徐世绩却忽的轻轻拉住他,向他使个眼色,微微摇头。单雄信一愣,终是迟疑着,忍住了不再多说。   但见场中庄见满面含笑,毫无半分惧色。对着王伯当呲牙一笑,忽的身子猛往前冲,一拳就直接对着王伯当打去。   王伯当哪料到他说打就打,心中一惊,连忙闪身躲避。只是慌乱之下,将旁边的案几撞得翻到一地,顿时搞得一身汤水淋漓的。待到站定,不由气的满面发青,怒喝道:“你真卑鄙,居然偷袭!”   庄见这次倒没去紧逼,站在当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闻听他的怒骂,不由嘻嘻一笑道:“王大侠客,你既然应了战,那便是开始了啊,谈何偷袭不偷袭啊。再说了,你要报仇,难道还要先跟人打个招呼再下手吗?真是搞不懂你。还打不打,要是不行,直接认输也行。”   王伯当听他拿着无耻当理说,不由的怒不可遏,心中已是明白,跟此人说理简直就如同对牛弹琴。当下,不再多言,上前就打。旁边众人俱皆看得傻住,唯有程咬金看得高兴,拍掌叫好不已。   庄见眼见王伯当攻来,脚下已是霎时展开大衍神步,一个身子便如穿花蝴蝶一般,围着王伯当团团而转。众人看他身形潇洒,每每于极被动之地,却能从容躲开,不由的渐渐收了担心,凝神看了起来。   王伯当初时极为小心,只怕庄见身负什么奇功绝艺。只是过了几招之后,却见庄见不过是依仗一门神奇的步法而已,心中不由轻视。只是展开拳脚,加速攻了上去,对自身防备已是不觉放松。   庄见嘴角微微勾起,暗喜得计。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能耐,要想赢了王伯当,只有先让王伯当轻视自己,才能出其不意,仗着对方不知道自己宝甲护身的秘密,偷袭得手。这会眼见王伯当果然上当,眼中已是闪过一丝喜意。   王伯当哪知他心中算计,双拳展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对着庄见猛攻。正自攻的酣畅淋漓之际,忽见庄见身子似是一顿,脚下出现一丝停顿,不由大喜。猛地进步一拳便往他胸腹处击去。   以他想法,庄见必是急急躲避才是,那么下一招自己只要连环而上,定然能将这小无赖逼入死角,到时候,还不是任凭自己揉捏了。   双目放光之际,一拳未回,另一拳又是连忙跟上。只是刚刚击出,却猛然发觉不对,原来庄见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是身子猛地往前靠来。这样一来,自己固然是能打到他,但却因为未到拳力放尽就击到对方,而减去很多力道。   暗骂这无赖狡猾之际,却也心中冷笑。自己这拳头又岂是那般好挨的,当下只是催力打去。一拳击中,只觉着拳处忽的一滑,自己的力道莫名其妙的便被化了开去,心中一惊,还不及反应过来,就听庄见忽的大小一声,两臂猛地合抱过来,竟是被他生生的给夹了起来。   身子两侧一股大力传到,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个身子已是离地而起,竟是被庄见高高举在半空,随即只觉身子一晃,已是呼的就被庄见狠狠抛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英雄的兵器   啪嚓!噗通!两声大响后,王伯当被庄见这蓄谋已久的一摔,已是直接将一张案几砸破,滚到于地。   头昏眼花之际,不待站起,忽觉前方劲风袭到,眼前一暗,一只大脚已是端端正正的印到了面上。   啊的惨叫声中,王伯当一个身子当场在地上滑出老远。只觉的鼻子一酸,唇上一热,已是眼泪和鼻血齐流,头晕和脑涨共至了。   他此时心中之羞愤实是到了要爆炸的地步了,这个无赖竟然耍诈!他此刻心中已然猜到,庄见身上定是穿着什么防身之物,不然自己一拳打上去,虽说被他半路截住减了力道,但又怎会连他身子都打不出去。   不但如此,他竟然还敢拿脚来踹自己头面,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王伯当一时间气满填膺,眼见那小无赖又是对着自己冲过来,羞愤至极下,想也不想,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把断刃,嗓中嘶吼一声,已是对着庄见就合身扑了过去。   他心中暗自算计,这无赖身上不外乎是件软甲之类的,自己手中这般断刃,却是切金断玉的利刃。你既然穿了护甲来算计我,也就别怪我以兵器对付你了。   他这一亮兵器,旁边众人不由的齐齐惊呼出声,程咬金更是破口大骂,直说王伯当无耻。王伯当心中憋屈不已,这会儿可是没空去理会了。   眼见二人堪堪迎上,就在众人不迭声的惊呼中,庄见忽的伸手对着那明晃晃的断刃便抓了出去。这招一出,不但旁观众人失声大叫外,王伯当也是吓了一跳。这厮难道疯了不成,竟敢空手来躲自己的宝刃。既是你自己找死,却也怪不得老子心狠手辣了。心中想着,手中刀已是更加了一分力气上去。   这些事儿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是发生在霎那间而已。眼看着庄见手掌已是直接握上了那刀刃,单雄信不由的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不已。耳中只听的一声怪叫,随即便是一阵的拳头着肉之声传来。   单雄信心中大奇,不由再次睁眼看去。这一看,却是不由的瞠目结舌。只见王伯当刚才手中握着的短刀,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竟是插在自己身上。鲜血横流之际,一个人却是被庄见抱着头,一个劲的猛剋。那拳拳着肉之声,竟是庄见在殴打王伯当。   单雄信张大了嘴巴,不由的一阵头晕,委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直到徐世绩扯扯他,低声说了几句,这才猛地醒悟。连忙高声叫道:“庄公爷,且住!手下留情!”   庄见打得正过瘾呢,耳中听到单雄信的叫停,这才意犹未尽的又狠狠擂了,已经昏死过去的王伯当一拳,将他放下。   他方才仗着乌金手套的强悍,硬生生的将那短刃握住,但是那股子大力却让他虎口都有些发麻,想来这王伯当是发了狠了。心中恼怒他的歹毒,将刀夺下后,也不管王伯当已是当场石化,反手将那刀便往他身上一插,便在王伯当一声痛叫声中,搂住他的头颅,当场展开了一轮痛殴。   可怜王伯当在自己刀子被夺了过去的一霎那,就已经全然傻了。心中的惊骇,便已将这可怜的人当场吓懵了。再加上后面的无情殴打,王伯当同学直接昏死了事了。   庄见拍拍手,笑嘻嘻的迎着单雄信道:“单二哥,那,刚才可是说了,这事儿就这么着了啊。以后你跟太原李家,愿意做朋友就做朋友,不愿意,那报仇二字也不用再提了。你没意见吧?”   单雄信呆呆的看着他笑嘻嘻的面容,和徐世绩对望一眼,终是苦笑一声道:“公爷都做到这一步了,通无话可说了。也罢,今后与李家之事就此作罢,但与他们做朋友什么的,也是不用提起。”   转头看了眼正满面关心的望着庄见的李秀儿,又豪爽一笑道:“李姑娘既是公爷之妻,咱们各交各的,您二位将永远是这二贤庄的座上宾。”说罢,再次请二人入席,吩咐人将王伯当抬下去,赶紧救治。   这会儿,既经过了王伯当搅局,除了程咬金依然在那儿胡吃海塞外,众人也失了再继续喝酒的兴致,都是推说已然尽兴了。单雄信眼见如此,也不勉强,让人给他们准备房间,带他们先去安歇。等到众人走后,这才转头对徐世绩嗔怪道:“懋公,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拦阻?如今闹成这般模样,可怎生收场?”   徐世绩轻轻一叹,摇头道:“二哥,你是个磊落性子,却是看不出伯当此举,怕是另有蹊跷。他这些日子,拜了王村那个教书人刘智远为师,每每回来便有些怪异。小弟此番拦阻你,便是想让他使劲闹闹,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在内。而且以他的跋扈性子,让他吃上一次亏,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单雄信一呆,想想那个刘智远,也是一阵的皱眉。那人谈吐不凡,语含机锋,绝不似一个寻常教书匠。只是若说王伯当和他有什么猫腻,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徐世绩劝道:“二哥又何须多想,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此刻不露端倪,便想也是空想。”单雄信闻听,想想也是如此,只得无奈点头。轻叹一声,自和徐世绩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庄见便被院子中的哟喝声吵醒。他多日来,这尚是首次躺在床上睡一觉。这么美好的事情,竟然被人吵醒,他心中自是大为忿怒。几次辗转反侧,终是不能安寝,只得爬起来,出了房门,直往后院来看。   一进院子,那哟喝声更是响亮。凝目看去,不由的啼笑皆非。原来院子中,程咬金大老爷,正手中挥动着一根长长的马槊,跨坐在一个青石凳上练武呢。口中喝斥连连,却是将那青石凳当做战马,正跟莫须有的敌人打得欢实。   庄见看的一阵的无语,不由的连连摇头。身后脚步声响起,扭头一看,正是单雄信带着徐世绩走来,看到庄见,连忙抱拳见礼。庄见看两人满面疲累之色,想来也是被程大老爷的喊杀声惊了过来的,不由的肚内暗笑。   程咬金正练得起劲,耳中听到几人说话,这才停了。转头看来,见到三人都是满面无奈的看着自己,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一把扯住庄见,大笑道:“啊,庄小子,你来的正好。老程昨个儿见你跟王伯当那厮厮打,颇是好看,定然也是个有见识的。来来来,你且看看老程的枪法如何?”说着,也不理单雄信和徐世绩二人,扯着庄见就往场中拉,庄见不由的一阵头晕。   正吵闹时,正屋门开处,秦琼一身劲装的走了出来。见到众人都在,先是一愣,随即恍悟,知道定是自己这兄弟把人家给吵醒了。他们二人久在军旅,早已习惯这种晨练,并未觉得如何,却是忘了此时可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呢。   面上微现尴尬,连忙上前给几人见礼。程咬金却不理会,只是拖着庄见,定要庄见给他些意见。   庄见无奈,心中暗暗打着腹稿,想要糊弄一番算完。只是当他看清程咬金手中拿着的长槊时,却是不由的一楞。话说程咬金不是使斧头的吗?咋这会儿弄了根大枪在这儿比划?   心中想着,不由的脱口问道:“你怎么用枪?你的斧头呢?干啥不用斧头啊?”程咬金一呆,愣愣的问道:“斧头?啥斧头?为啥要用斧头?”   庄见也是一呆,顺口答道:“因为你是程咬金啊,怎么可以不用斧头?”程咬金傻住,浑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就应该用斧头,愣愣的看着庄见,大手一个劲儿的拽着自己的胡子。   庄见回答完,也明白过来自己回答的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了,眼珠儿一转,这才道:“那啥,你看哈,你长的这么高大威猛的,拿着一根破枪舞来舞去的,也太不般配了。像你长的这么高高大大的,当然应该用些更拉风的武器了,英雄就应该用英雄的兵器!和你的外型成正比才对嘛,对不对?”   程咬金听庄见赞他威猛,不由的大喜,连连点头,喜笑颜开的拉着庄见道:“我便知道庄兄弟是最有见识的。这可不,你这些话,平日里就没人跟俺说过。连俺二哥都没说过,每次问他,他都说俺练得挺好,哪有你说的这般在理?那你说说,俺该用个什么家什好?是你说的斧头吗?”   众人听着这二人一番对答,不由的互相看看,都是一阵的无语。没听说过!貌似人家选用兵器,都是根据自己武艺,量身而定的。从没听说是根据体型威猛不威猛,兵器拉风不拉风来定的。眼见着这二人一个说的正经,一个听的兴奋,不由的都是一阵的暴汗。   他们只道这等理论已是很强大了,却不成想庄大少接下来的言语,更是让他们欲要吐血。 第二百七十六章 程咬金的三斧头   却说秦琼等人正为了庄见那番理论,各自郁闷之际,却听的庄大少很严肃的声音又响起道:“当然是斧头了!你知道以前有个神仙叫刑天的不?那刑天长的很威猛,是个大英雄,人家就用的是大斧头。后人还有一句诗描写呢,叫做刑天舞干威。听听,干威啊!就是干起来很威风的意思!懂不?”   他话音方落,身后就传来噗通噗通几声响,却是秦琼等人被他彻底雷倒了。干威?!晕死了!那叫干戚好不好!干是盾牌,戚是斧子,那是指的兵器的名称而已,跟什么干起来很威风靠的上吗?这位公爷……真是太有学问了!   在场的五个人,秦琼和徐世绩都是大户出身,单雄信也是将门之后,都读过不少的书。那程咬金虽更是世家大族出身,偏偏不好读书,整日就知道舞枪弄棒。字是识的不少,但对于这些个典故史书却是不甚了了。这会儿跟庄见这个不学无术的无赖混到一起,倒真是天猫配海狗,堪称绝配了。   此刻听的庄见说的玄妙,不由的双目放光,大是向往。庄见显摆了下自己的才学,大是洋洋得意,却不知自己早已露底,丢了大人。眼见程咬金双眼迷离,被自己忽悠住了,这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喂,想什么呢?我跟你说哈,这斧子的耍法,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才是,别整得最后兵器是般配了,你丫却耍不开,那可就丢人了。”   程咬金“啊”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是啊,自己可不会什么斧法啊,那怎么玩的转呢?当下焦急的道:“哎呀,那可如何是好?老程一直玩的就是马槊,这斧子还真从没玩过呢。”   他这正冥思苦想,庄见却是达到了目的后,很不负责的甩手就要走。这花母鸡弄上把大斧子,咋也得安静些时候,好好琢磨斧法吧。这样就再没人,大清早的起来哟二喝三的,吵了庄大少好梦了。   庄见很惬意,对着早被他雷的呆若木鸡的秦琼等三人一抱拳,准备告辞回去再补个回笼觉。只是刚迈出一步,手臂一紧,程咬金一张笑的如同三月桃花的笑脸,已是探了过来。   庄见看着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干啥干啥?我靠,这厮咋笑的这么淫贱?哼哼,定然没有好事儿,咱可得小心应付着。庄大少很是警惕的告诫自己,连忙甩开那双毛手,戒备的道:“干啥?你还有啥事?”   程咬金对庄见满面的不耐,毫不在意。被庄见甩开之后,马上又靠了上来,满面陪笑道:“俺说庄兄弟啊,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既是知道俺应该用斧子,那就别拿乔了,咋也得跟俺说说这斧法的着落吧。”   他外貌憨直,其实却是鬼精鬼精的,对什么事儿自有他的一番算计和理论。在他认为,这位庄兄弟即能识得自己英雄的真身,又给自己指出了该用大斧这般威风的兵器,那对于斧法,自然不会不知了。这会儿不说,只怕是高人作风,不肯轻易显露呢。自己可不能傻乎乎的真的就此放过了他,定要好好套问出来才是。   庄见看着再次摸到自己身上的那双毛手,心中不由一阵的抓狂。喵了个咪的啊,咋的?这是赖上咱了啊,什么叫拿乔啊!老子欠你的不成?还有,问归问,干啥动手动脚的?这抓着俺胳膊也就罢了,居然还摩摩挲挲的,日!当老子是什么人啊!   心中恶寒之际,赶紧挥手再次将那双毛掉,怒道:“喂,你问话归问话啊,别动手动脚的。那斧子的玩法,自个儿去想去。别来烦我,我还要回去睡觉呢。这大清早的,被你吵得还不够啊。”说着,转身就走。   只是一转身之际,却觉得身上衣袍一紧,转头看去,不由的一阵气沮。程大老爷此刻正双手紧紧的攥住自己袍角,满面的悲苦之色,只怕是连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哀叹。一双大牛眼,满是期待的看着他,让庄见身上不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靠!I服了YOU!松手松手!奶奶的,那,我告诉你,你去睡一觉,使劲做个梦,梦中自然有人教给你怎么耍那斧子。还有,你还是先去搞把斧子回来再说吧。没搞着家什,就是有了玩法你也没法练啊。这会儿光缠着我有屁用啊。”庄大少急怒的说着,使劲的将衣袍扯了回来,再不停留,迈步就跑。   跑出几步,眼见没再被拽住,不由的大松口气儿。话说小说上就是说程咬金那厮是做梦学会的斧法,这可不算是骗他。至于他要是梦不到,那就是他仙缘不到,可怪不到咱身上了。   庄大少心中念叨着,这才缓步往自己屋中走去。刚走几步,耳中就听到后边程咬金的声音嚷嚷道:“单老二,你听到了。庄兄弟说俺得先找把斧子,再来传俺斧法,俺在你这儿做客,这事儿可得着落在你身上了。走走,赶紧帮俺打造神兵去。哇哈哈。”   庄见脚下一个踉跄,头上挂下三道黑线。太阳的啊,感情全然没有忽悠住啊。这厮到会解释,即跟人勒索了斧子,又把这教斧法的事儿按到自己头上了。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傻啊!我晕啊,他叫单雄信啥?单老二!   庄见心中一阵的恶寒,这名儿能这么叫吗?咋听着就不像是个好道儿的。单老二?煽老二!这厮想必干计划生育会是个好手。庄见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脚下却是不停,一溜烟儿的回了自己屋中,跳上榻去,蒙头再睡。   这一觉儿果然无人打扰,直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来。稍事梳洗后,生怕那程大爷再来烦自己,也不往前院去,直接钻到旁边李秀儿房中猫着。跟秀儿扯着闲篇儿,打发时间。   李秀儿既知道了单雄信和自己爹爹的恩怨,就不愿在这多待,催促庄见早去辞别,回返大兴。庄见却是摇头,这次既是碰上正好在张须陀手下当差的秦琼,眼见他面有隐忧,怕是这所办之事有些难为。   此番既是碰上了,自然要出把力的。怎么也得让张须陀,顺利的剿了那帮子盗匪才是。对于韩进洛和柴绍,庄见可是没有将敌人放任的习惯。将自己想法说给秀儿听了,秀儿这才默然。只是催促他早早办好,今早离开的好。庄见自是满口应下。   当晚借口自己没休息好,让人告知单雄信将饭菜送到这边用了。算计着程咬金那厮,忙活着打造兵器,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纠缠。那么明天赶紧问问秦琼办的事儿,等罗世信他们寻了来,亮出自己的身份,想来这潞州府定然不敢不尊自己的命令。这事儿也算是了了,大可一走了之,也就不必被那程大老爷纠缠了。算计的明白,这才安心歇下。   第二日一早,正自做着美梦之时,那昨日的哟喝声是没了,但一阵擂鼓般的砸门声,却让庄大少再一次暴走了。   这他妈的还让人活不活了啊?怎么就不能消停一天呢。香蕉个巴拉的!这安安生生的睡一天,咋就这么不容易呢?庄见满面黑气的爬了起来,鞋子也没穿,就冲了出去,准备大骂一通。   只是当他打开房门一看之时,不由的顿时一阵的无语。门外,程咬金同学手持一把黑黝黝的宣花大斧,满面含笑的等着他呢。庄见大是无语,咋现在打造工艺这么先进吗?一天之间,就能打造一把大斧出来?等到问明白之后,却是不由的大叹自己够衰。   原来程咬金这大斧子却不是刚刚打造的,巧得很,单雄信府中正好藏着这么一把。乃是当日斩杀了一个对头后所获,通体精钢所制,端的是件利器。当日单雄信也是因着这斧子造的精致,这才收了。只是府中并无人会用,便封存在府中。昨日被程咬金一番纠缠,大感吃不消之际,忽的记起这事儿,当下拿了出来,送与他将他打发走了。却不想将庄见东移的祸水,又给移了回来。   眼见躲是躲不过了,这程咬金认了死理儿,任凭庄见怎么说自己不懂斧法也是不信。庄见无奈下,忽的想起书上描述的这位主儿那三斧头,登时来了主意。就将那三斧子好好琢磨下,传了给他也就是了,省的再被这厮折磨。   当下点头应了,程咬金不由大喜,扯着他直往练武场而去。单雄信等人闻听庄见要传授斧法,大感好奇,纷纷前来观看。只是等到庄见将那三斧子演练出来,却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暴汗不已。   这三招斧法刁钻诡异,毫无半分堂堂正正之气。粹不及防之下,任谁遇上,只怕也是手忙脚乱,难以对付。看了这斧法,再看向庄见的目光,不由的就有些异样了。程咬金却是大喜过望,这斧法甚合他的脾性,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只演练几遍就已学会。随着演练,不时的又加上些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庄见一说,让庄见也不由的大是点头。   他二人性子相近,都是那种无赖手段。这一找到共同话题,庄见也来了兴致,全然忘了自己只是应付程咬金的。两人相互启发,截长补短的,不但将程咬金的一套斧法搞定,便是庄见也是触类旁通,对于自己大铁勺的招法,有了很多心得。等到最后招式演练出来,单雄信秦琼和徐世绩三人,已是看的满头大汗,直接败退了。话说这两人,真的是没一个好鸟,坏的已是从头烂到脚了!   程咬金得了这么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斧法,却是大乐,自去演练不休。庄见眼见这事儿搞定,心中也是大有成就感。摆出师父的谱儿,嘱咐程咬金好生练习,便即回身来找秦琼,问起他公干之事。秦琼既是确认了他的身份,便不再隐瞒,说出了一番话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秦琼的任务   原来当日庄见和李秀儿二人逃出的时候,张须陀的大军确实如郝孝德探查的那样,已是云集黄河对岸了。只是当日正值隆冬腊月,不利于战。故而,张须陀便拟等到来年春暖,再行攻击。   正好各路物资筹备也需一段时间,等到物资到齐后,时间刚好衔接上。张须陀身为河南十二道讨捕使,所需物资自然是从河南一地筹集。但因河南之地其时刚经了大灾,粮草物资征收极为艰难。   张须陀平叛数载,早知这叛乱之源,其实就是得不到温饱的百姓,还有受灾的流民形成的。如何还能再去犯那官逼民反的低级错误,故而,一面传令境内缓征物资,平稳过渡,一面向皇帝杨广请求异地征粮。   河南地接山西、山东两境。山东局势早已糜烂,盗贼四起,烽烟处处。多少郡县守官,在义军攻到之时,便纷纷纳城以降,城池早已被各方势力盘踞占领。就是没被袭破的郡县,也因道路不靖,难以解粮到达军前。   不惟如此,便是河南之地,也是反复不定。比如像韩进洛这样的,官军来了就跑,等到官军走了,又复蚁聚的,不知凡几。而只有山西一地,李渊采用招抚并用的手段,又一下拔除了敬盘陀和母端儿这最大的反叛势力,最是平稳。所以,张须陀这才令秦琼和程咬金二人,往最近的上党郡来筹措粮草。   二人来了之后,拜见潞州府太守郭常敬,将张须陀的书信奉上。郭常敬答应的极是痛快,说定会支持张将军讨贼的。只是话锋一转,又对二人哭诉自己这里地小贫瘠,所出不多,让二人多等几日,他好去筹备云云。随即,只在府内设宴招待了二人一顿酒食,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秦琼与程咬金二人初时大喜,便寻了那天运客栈住下。只道不用几天便可押运粮草返回了。只是这以后,一连数日不见郭常敬的消息。二人等不及,便前往探寻。到得府衙,却被告知郭常敬早上就出去了,不在府中。二人自早至晚等着,却是迟迟不见那郭太守返回,只得先自回了客栈。   第二日再去,又是如此。自此,每次二人前去,总被守卫告知,郭大人出外巡视,为二位大人征收粮草物资去了。秦琼和程咬金到了此时,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对了。依着程咬金的性子,直接闯进去看看,那鸟太守到底在不在。秦琼哪里肯让他胡闹,便只拉着他,每日往府衙去探。那日在客栈中与庄见相见,正是又一次在府衙碰壁后,郁郁而回的时候。   想庄见当日到了潞州之时,已是自高鸡泊逃出一月有余了。秦琼和程咬金二人在这潞州城里,呆了这么久,身上盘缠也是渐渐见底了。只得每日省吃俭用的凑合,想程咬金那体格,每天吃不饱,岂不是难受死他。故而,既然发现了庄见戏弄他,便有了他装痴扮傻,骗吃庄见二人菜肴之事发生。   秦琼一口气说到这儿,这才叹气停下。单雄信听罢却是大笑,对秦琼道:“秦二哥何必为这事烦恼,如今庄公爷在此,小小的潞州府,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秦琼抬头看看他,却只是苦笑不语。单雄信一愣,眼见庄见也是摇头,不由大是疑惑。旁边徐世绩轻轻扯扯他,笑道:“二哥,你可是一厢情愿了。须知公爷虽说地位高崇,若在朝堂中,那定是能一呼百应的。但这下面的地方官儿,却都是土皇帝,分属不同势力。很多人,对朝堂上的事儿压根就不知道。只怕连公爷也是不认识的。公爷又怎能一出马就搞定?况且,如今公爷只身在外,无凭无据的,那郭太守只要装傻,只怕公爷也是无奈的。”   单雄信愕然,看向庄见,却见庄见贼贼一笑,道:“单二哥,我来这儿的消息,你可是传给青、丐二帮了吗?”   单雄信点头道:“前日公爷刚来之时,我便已经让人去通报了,估计再有个几日,定会有消息的。”   庄见笑道:“那就好,秦二哥这事儿,我先不出面,等我的人手到了再说。左右这事儿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秦琼微微蹙眉,摇头道:“也不是这么说。眼前已是二月了,只怕再有一月,天气转暖,便要展开攻击了。届时,要是军需不到,那十万大军就动弹不得。而且,这大军云集,每日里人吃马喂的,多耽搁一天,那就要空耗钱粮无数。一旦粮秣不足,军心士气都将大大动摇,若是贼趁势来袭,则大事不妙矣。”   单雄信闻言,慨然道:“既是如此,单某便先出面试试看,料想那个郭太守怎么也要卖三分面子给我的。即便不成,过个几日,仁公的人手一到,想必仁公必有手段让那郭太守就范的。秦二哥不必苦恼,只安心在这住着就是。”   庄见和徐世绩都是点头,秦琼眉头一轩,对单雄信抱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单二哥了。只是十日后,不论筹不筹的到粮草,某都要赶回军中。”说罢,又转头对庄见施礼道:“仁公,卑职此番若不能筹到军实,还望仁公回朝后,能继续为此事多费些心思。如此,职等在前方也必不辱国家之所命。”   庄见闻言忽的嘿嘿一笑,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我的人十天内能到,我担保你肯定能筹集到粮草。”说着,又转头对单雄信道:“单二哥,你对这个什么太守的可了解吗?这人是个贪官呢还是个清官啊?”   单雄信微一沉吟道:“这位郭太守即算不得清官,不过要说他是贪官儿,只怕也是稍稍过了些。如今天下,又有几个真正的清官可言?只要对本县百姓大面儿上过的去,就算是个好官儿了。”言下,颇有些唏嘘之意。旁边徐世绩和秦琼都是叹气点头。   庄见嘿嘿一笑道:“那就好办了。这人即便说不上是贪官儿,可也定是个庸官儿,估计不知道是抱着朝中那个人物的大腿,这才坐到这个位子上的。那,单二哥,你先帮我做几件事儿行不?”   单雄信一抱拳,慨然道:“仁公有何吩咐,但请直言。通必全力以赴,定不使仁公失望就是。”   庄见呵呵一笑,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不用这么严肃,我只要你把这位郭太守的所有情况,好好摸清楚。包括他有多少财产、家里有多少妻妾、共有多少子女,都在什么地方。还有,这厮有何隐秘的事儿没有,平日里的喜好等等,全都给我细细打探一番。回头,一旦你也要不来秦二哥所需的话,那我就好好和他谈谈。我想郭太守定然会乐善好施的。嘿嘿。”   他风轻云淡的随口吩咐着,旁边秦琼听的一惊,单雄信却已是听的有些头晕了。话说这位爷真是国公吗?咋听这道道儿,貌似跟绿林中的踩盘子差不多啊。而且,这打探的也忒详细了吧,搞得这么细致,怕是这位爷所谋不小。一旦他真要出手的话,单雄信相信,这潞州府的府库之中,只怕很快就连老鼠都不去光顾了。   抬手擦擦额头微微沁出的汗珠,单雄信连连点头应了。徐世绩却是双目闪过一丝异彩,看向庄见的目光大有深意。   几人计议已定,便纷纷起身往外行去。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就见程咬金提溜着大斧子,兴冲冲的直直冲了过来。庄见眼见这厮一双牛眼踅摸过来,不由面色一变,抬腿就要走,却早被程咬金一把拽住,扯着就往外面练武场走去。边走边哈哈大笑道:“庄小子,我刚刚又琢磨出了几招,你来看看,想必定然能阴死他们,哇哈哈哈……”   几人眼看着庄见满头黑线的被他拽走,听着那渐去渐远的坏笑,不由的都是激灵灵打个冷战。单雄信和徐世绩转头看着秦琼,心中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叔宝兄,究竟是怎么能跟这位大爷朝夕相处的。   秦琼满面羞愧,与二人抱抱拳,转身而去。心中已是把程咬金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回头想想,自家这位兄弟以往虽是整日搞些古怪,但也没像如今这般赤裸裸的无耻啊。唉,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想想那位庄公爷的一言一行,不由的大是喟叹,也只得为自己兄弟暗暗报一声不平了。   随后几日,庄见便是被程咬金拉着,整日的在演武场中,研究诸般阴损招数。程咬金固然是每天乐在其中,庄见却是恨不得以头撞墙。本以为这位程老爷有了斧子去耍,自己便终得清闲了。哪成想,现在不但捞不着睡懒觉不说,还要整日的被他拉到现场操练。那原本虽说声音吵闹,但至少这大冷天的,还能窝在暖和和的被窝中懒懒,如今可好,直接一撸到底了。   于是,二贤庄的演武场上,每日清早总能看到一个大汉,舞着一柄大斧头哟喝连天,旁边则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困厌厌的不停哈欠连天……   单雄信自当日众人商议已定,回去后,便使人拿自己拜帖,前去拜访那位潞州府太守,郭常敬郭大人。这位郭大人知道他乃是这潞州府的英雄,素日也是多有来往,向来对二贤庄还是说得过去的。故而,在单雄信来说,还是希望这位太守大人能卖他面子,将此事痛快了解,这样对哪一方来说都是好事。不然,要是等那位公爷出手的话,只看那拉开的架势,只怕郭太守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只是他虽然想的不错,奈何这位郭太守貌似却不是这样想的。单雄信两次派去的人手,两次都是无功而返。问起原因来,却是一个答案:太守大人,亲自到下面各县去征集粮草去了,不在!   单雄信被拒两次,心头也不由冒火,将徐世绩召来,二人计议一番,便决定按照庄公爷吩咐行事。也不再去找他,直接遍洒人手,开始着手探查庄见当日要求的信息。   二贤庄上整个动了起来,却唯有两个人不动。一个就是李秀儿,自打来了之后,便只安静的躲在自己小院里,每日里就是勤练武艺,要不就和庄见说说话,只等着庄见办完这里的事儿,便要回大兴去。   另一个人却是那受伤的王伯当,自当日被庄见打伤后,也是只躲在自己房中。等到脸上肿胀消除了,便整日跑出去见自己那个老师刘智远,自早至晚,有时候,甚至晚上也不回庄子。   单雄信自上次听徐世绩提起后,便多有留意,见他如此,心中不由大是忧虑。知他恐是对庄见怨恨不消,连带着与自己等人,也是多有疏远了。心中焦虑之际,便暗暗嘱咐人看着,尤其对他那个老师刘智远,单雄信是怎么也不相信,那人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匠的。自己等人虽不去害人,但要是不留心,被他人害了,却要丢了大人了。   就这样,各方自顾忙着,转眼间,已是过了七日。此刻,时节已近三月,早春气息已渐渐显了出来。春风料峭,乍暖还寒。秦琼因着期限将至,眼见此行将要无果而返,心绪不由有些低落。单雄信等便请着庄见一起,拖着他在院中坐了,讨论些武艺之类的,权作发散。便连程咬金也是难得安静下来,陪在一边。   众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个下人匆匆进来,对着单雄信插手禀道:“禀庄主,三十里外发现大队骑队,人数恐有数千之众。看方向,正是往潞州而来。尚不知是哪路人马,请庄主示下,要不要即刻召集庄丁准备。”   单雄信闻言,霍的站起。这会儿各地乱想纷呈,二贤庄虽亦是绿林中人,但并没公然造反。要是真有别的势力来攻潞州,便是为了自己庄子的安全,也当并力相助。数千人的骑队,这可绝不是个一般的势力能达到的,岂能不早做防范。   当下,挥手传下令去,让庄内各人准备迎战。又使人赶紧去寻王伯当过来,现在大战在即,个人恩怨当暂时放下才是。庄丁应了,转身而去。旁边徐世绩微一沉吟,起身道:“二哥,伯当那儿,还是小弟走一遭吧。”   单雄信微一蹙眉,随即点头。等徐世绩去了,这才对着庄见和秦琼、程咬金三人抱拳道:“仁公,秦二哥,咬金兄弟。对头现在不知是哪路人马,咱们二贤庄既然身在潞州,为自保故,定要做些准备。您三位身为敝庄客人,要是一旦事情不对,就请随着庄内之人先走一步。兄弟招待不周之处,就俟异日再来补偿吧。”   他话音儿方落,秦琼已是奋然而起,正色道:“单二哥说的哪里话来。咱们之间,兄弟之情,可昭日月。此刻正是临难共赴之际,岂有遇险先走的山东秦二?此言便休再提!否则,便是看我等不起。”说着,面上已是忿忿。   旁边程咬金亦是一顿大斧,大喊着要同去杀贼。单雄信还待相劝,见二人面上作色,不由的转向庄见看来。庄见哈哈大笑而起,刚要说话,忽闻空中传来一声清亮的鹰啼,头顶风声大作,白影闪动之际,一只大鹰已是顺即落下。 第二百七十八章 潞州敌踪   院中几人大惊,同时闪身向外跳开,只是站定之后,再看过去时,却是都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鹰,此刻正站在庄见肩上,伸出鹰首,在庄见面上不停厮磨。双翅抖动着,欢鸣不已,显得甚是亲昵。   庄见眉花眼笑,伸手抚着大鹰,口中呵呵道:“好小白,原来是你。这么些日子不见,可是想我了吗?”   那白鹰在庄见说一句,就轻鸣一声,似是与庄见的问话相答。鹰首抖动,显得极是灵异。单雄信和秦琼心中暗凛,不想这位公爷竟还有这么一只灵禽。程咬金却是看的大为有趣,悄悄凑上前来,伸手便要来摸小白的羽毛。   小白忽的单翅一振,刷拉一声已是扫在程咬金的毛手上,便在程咬金的叫痛声中,昂首而立。口中清鸣一声,眼中已是显出警惕之色。   程咬金抚着被鹰翅扫过的大手,只见手背上已是起了数道红丝,火辣辣的好不疼痛。不由的一咧嘴对着庄见嚷道:“庄小子,你养的这什么鸟儿?如何竟恁的霸道,把俺老程的手都打肿了。”   单雄信与秦琼二人此时也已定下神,凑近来看。庄见大为得意,抬手抚着小白的羽毛,笑眯眯的道:“这是小白。可是鹰中极品,你毛手毛脚的上来干啥?你当这是鸡吗,说摸就摸啊。它只认得我,别人可是近不了身的。要不是它见你和我在一起,只怕方才就不是用翅膀,而是用嘴了。到那时,你的手可就不是肿,而是多个洞洞了。”   说罢,不再理会程咬金,转头对着小白眉花眼笑的道:“好小白,乖小白,做的好极了!这花母鸡要再敢来轻薄你,便使劲咬他。嗯,真乖!回头我给你弄猪大肠吃哈。”   程咬金听得一阵郁闷,抚着手嘟囔道:“干嘛又叫我花母鸡!俺哪里又轻薄它了?哼,什么人玩什么鸟,这主人跋扈,连着养的扁毛畜生也这般蛮横。贼厮鸟,都不是好东西。”   他口中骂着,终是不舍的就此躲开。只围着庄见身边转悠,却又上前跟小白搭讪,口中乖鸟儿、好鸟儿的呼乱叫着,满面的温柔之色,让旁边几个人看的不由一阵恶寒。只是小白却对他似是大不感冒,丝毫不假辞色。程咬金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甩出,给它拿猪头来吃的重诱,也未能打动小白的芳心,不由的大是气馁。   庄见也不理他,转头对单雄信道:“单二哥,小白既然到了,想来我那一帮兄弟也离着不远了。还请单二哥派人前去迎迎,免得跟来敌相遇,生出什么事儿来。”   单雄信连忙点头,庄见伸手抚抚小白,吩咐道:“你去给萝卜他们送个信儿,带他们快点过来。去吧。”说着,肩头微微一动,小白长鸣一声,忽的展开双翅,振翅而起,在庄见头上微一盘绕,已是直往西北而去。   程咬金正忙着诱惑小白,被这突然的一动,吓得一声怪叫,跳开一旁。及至见着小白去的远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两只大牛眼叽里咕噜的一通乱转,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庄见先向秦琼笑道:“秦二哥,你这会便放下心吧。此番只要是这潞州府有粮,小弟必能让你满载而归,绝无问题。”说罢,又转头看向单雄信道:“单二哥,你那啥让咱们躲开的话儿也不必说了。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咱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说。你再要多说,可没得把咱们这些人看的轻了。走吧,咱们先到前面看看去,到底是哪条线上的来讨野火。看明白咯,好好合计下,说不定还能捞到些好处也是有的。哦,对了,烦请派人去知会下李姑娘,让她也来汇合吧。”   秦琼初时听他承诺,心中不由大喜。只是听到他和单雄信一番言语后,却又不住的一阵暴汗。这都说的啥啊?什么出来混的啊,你是朝廷堂堂一品大员好不好。这咋一张嘴,竟然比绿林还绿林啊。满嘴的溜子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山大王在说话呢。   单雄信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这位爷真强!还没等开打,就先惦记着怎么捞些好处了。听他那意思,感情来的都是土鸡瓦狗一样,只要他庄公爷往那儿一站,都得乖乖被他打劫一般。只是听他说得豪气干云的,要跟自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心中也是不由的感动。传言说这位公爷对道上的朋友最是仗义,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当下点头应了,先使人去通知李秀儿,等秀儿来了,这才引着几人往城中而去。一路上,庄见低声将事情跟李秀儿说了。李秀儿方才明白。及待到了城头下,早见城中众兵士纷纷忙碌,将各色守城器械搬上城头。一队队一伍伍士卒往来奔跑,各据方位。哟喝声,传令声不绝于耳,一片忙碌景象。   几人到了近前,早被士卒拦住。单雄信将自己等人来意说明,那些士卒本就识得这位单员外,听他要来协防城池,不由大喜。请他稍待,自去往城头禀告郭常敬去了。   单雄信低低笑着对秦琼道:“这会儿来敌,可是帮了秦二哥一个大忙了。这位郭太守也不必再去外面征粮了,可要乖乖的来见咱们了。”说着,微笑不已。   秦琼微有顾虑道:“我只盼着这来敌莫要太强,否则别说给我征粮,只怕这潞州城守住也是个问题了。”   程咬金却大是兴奋,不时的挥动一下手中大斧,嚷嚷道:“二哥便尽是长他人威风。这般小毛贼,来上一个宰一个,来上两个宰一双,怕他怎的。要是太怂,杀的岂能痛快!”   秦琼和单雄信齐齐摇头,不再理这浑人,只是低低商议。正自议论着,徐世绩带着一众家丁赶至。单雄信见只有他一人,目中闪过询问之色。徐世绩却微微摇头,单雄信面色一黯,遂不再多言。   不多时,城头上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在方才报信的士卒带领下走了下来。老远就对单雄信抱拳笑道:“单员外身在山野,心系国事,今日能来助守,郭某必将上报朝廷,为员外请功。”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   单雄信低声对庄见和秦琼道:“此人便是郭常敬了。”说罢,迎上郭常敬,哈哈大笑道:“太守大人谬赞了。单某身在此城,保家卫国,此乃理也。何敢居功?太守但有军令,单某无有不尊。”   说着话,二人已是走近,相互抱拳寒暄。单雄信回身介绍几人给郭常敬,郭常敬满面带笑,连连点头道:“识得识得,秦将军、程将军俱是张讨捕使手下的大将,此番本城能有二位在此,必能高枕无忧矣。至于张讨捕使要的粮秣之物,本官一番奔劳下,总算是对付了一些,待得退敌之后,自当为二位将军奉上。只是此刻,还请二位将军休要分彼此,俱是大隋国土,当以国事为重,奋勇杀敌,保城守土才是。”   程咬金两眼一瞪,就要大骂。秦琼手快,一把将他扯在身后,抱拳正色道:“大人放心。某等既是隋将,敢不尽心国事。只望退敌之后,大人再莫推辞。张讨捕使此刻在前方,盼望大人此处的补给,犹如大旱渴雨一般,还望大人亦能如方才那般言语,休叫冷了我河南将士之心。”   郭常敬面上一窒,连连几个哈哈,遮掩了过去。眼光却望向庄见,眼见这个少年满面的不在乎,对自己也是看也不看,只顾和身边一个少女轻声说笑,隐隐间,自有一股气势,不像一般的少年。面上闪过一丝惊疑,转头向单雄信问道:“单员外,不知这位小英雄是何人啊?”   单雄信微微一笑,转头看看庄见,这才笑道:“此乃单某的一位朋友,大人不必多疑。咱们还是先上城头看看可好?”   郭常敬面上闪过一丝狐疑,只是单雄信既然不肯多说,也只得将疑惑放在肚子中,点头应下。回身肃手,领着众人往城头来看。众二贤庄庄丁俱皆往城下士卒中编入,自有人前去安排。   众人上的城来,眺目远望。但见城外一马平川,并无人迹。城门此时早已紧闭,吊桥提起,一派森严防范景象。   单雄信疑惑的问道:“大人,我闻对头乃是骑队,三十里距离应该眨眼即到,何以如今还不见动静?可有派出斥候打探?”   郭常敬摇摇头,苦笑道:“员外有所不知,咱这潞州城内兵不过三千,且全是步卒。哪里还能派的出什么斥候。本官只望能守住城池就是,他们不来更好,如何还去招惹?此刻没来,或许只是路过的吧。若是如此,那可就邀天之幸了。”   单雄信听的暗暗摇头,这位太守根本就是个无能之辈。两军交战,竟然不派斥候打探军情,若是一旦敌手发动奇袭,只怕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了。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带出。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单某庄中多有骑乘之士,可否打开城门,让单某部下出去打探一番,能多掌握些对方动向,总是好的。况且,单某家丁都是布衣,便是给对方发现,也不会召来对方报复。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郭常敬闻言迟疑,打从听说竟有数千骑队往这边来时,这位太守大人就一个劲儿的念佛了。早早的就让将城门紧闭,只盼守住就行。此刻听单雄信要派人出城,只怕敌方忽至,哪敢答应。   但要不答应,又怕抹了单雄信面子,恐他恼怒之下一走了之,少了守城的力量。正自纠结之际,忽听报警锣声响起。众人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天边现出一抹黑影,蹄声隆隆之际,已是扬起漫天尘土。万马奔腾的方向,却是正往这边而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双锤震潞州   城头锣声急响,众潞州守军纷纷就位。郭常敬直吓得面青唇白,簌簌而抖之际,哪里还顾得上再和单雄信多说。回身躲到城上正楼下面,连声催促单雄信等人快快过去。   单雄信微微蹙眉,刚要迈步过去,忽听得头顶风生,惊凛之下,抬头看去,却见神鹰小白,正敛翅落下,站在庄见肩头,挨挨蹭蹭的轻鸣不已。心中一动,脚下停住,转头往城外看去。   “弓箭手!准备!,上前,仰射准备!”城头上,随着传令声响起,无数士卒弓弦拉满,森寒的羽箭头,在日光下闪着幽光,瞬间已是瞄准了渐渐奔近的骑队。   城外骑队来的并不急促,列队而行,到了城外一箭之地,随着一阵哟喝声,便纷纷勒停战马,排成阵势。队伍中一员大将飞出,黑盔黑甲皂罗袍,胯下乌骓马,手中一杆丈八铁槊。   此刻,纵马奔至城下,大喝道:“城上何人在此?某乃大隋御林骁骑统领,黑熊的便是。奉监国赵王之令,前来恭迎忠国公爷。尔等快快开城,若敢怠慢,定要斩尔狗头!”这人一身黑甲,生的又是面如锅底,虬髯如铁。此刻大喝之声,犹如震雷。城上城下众人耳中,不由的都是一阵嗡嗡作响。   城上单雄信与秦琼等人,听着下面这位黑熊统领的喊话,不由的面面相觑。感情这边大家伙儿紧张了半天,这来敌却是自己人,是来迎接那位庄大公爷的。只是这般多人马跑来,这位大公爷的声势也忒大点了吧。庄见听的明白,心中大喜。只是此时既是交由单雄信全权处理,他也懒得出声,只管等着就是。   他们几人在那儿无语,那位潞州太守郭大人却是面色发白。什么?御林骁骑?是,不错,那些个当兵的,似乎都是穿着御林军的服侍,但咋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满身的邪气啊?尤其领头的这几位,都是一身随意的铠甲,而且个个貌相凶恶。喊话的这位跟个黑炭头一样,后面那三位,一个提溜着两个西瓜大的铁锤,怕不有一两百斤啊。   还有,另一个,脸泛着紫色,手中那两把板斧,跟扇门板一样,这分量只怕跟那位手里的锤子,差不了多少吧。朝中有这样的猛将吗?有这种力气的,那定然是朝中名声响亮的大将了,但自己怎么就没听说呢?   这前面三人也就罢了,可最后那位,我的个天天,身量儿虽是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不像前面这三位那么夸张,但一张脸红红的,连那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就这些人,是御林骁骑?郭大人探头看了半天,也是不敢相信。还有,他们说什么?来接忠国公爷?早就听说朝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厉害得很,咋,这会儿难道到了自己这潞州了吗?可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这位公爷这会儿又躲在什么地方?他来潞州又是干啥来啦?他心中一阵的惊疑不定。   他这儿心中忐忑,那边程咬金却是满眼的放光。不为别的,他老人家看到了那位玩斧子的人了。庄小子说了,这玩斧子的都是英雄。那这人岂不是跟咱老程一样,都是英雄了!而且,既然是来接庄哥儿的,那就肯定是自己人了。哎呀,那可要好好招呼一番才是。   程英雄心里想到就做,拖着那把开山大斧,乐呵呵的跑过去,把管着放吊桥的小卒一把推开,大斧轮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将吊桥放下。这才贲着城墙垛口就喊了起来。“哇哈哈,我说下面哥几个,都是来接庄哥儿的吧?好好,你们等着哈,一会儿就开城了。唉,我说,那个玩斧子的大个儿,你也是英雄吧,庄小子说了,玩斧子的都是英雄,老程我也玩斧子,你赶紧进来,咱俩切磋切磋。唉,我说,你别躲后面,上前来,跟咱老程说说,你叫啥名?”   这位程大老爷,半个身子几乎探出城外,撅着屁股在那就是一通大喊,颠三倒四的全然不知所云。后面众人听得一阵的头晕,连庄见也是满额头搭下几条黑线。这个程咬金,强!真他妈的强!有这么标榜自己是英雄的吗?而且,这会儿貌似人家郭常敬才是这城的太守吧,人家还没发话开城,你去答应个什么劲儿啊?这还在两军阵前就攀上交情了,悍!真悍!   秦琼耳中听的自己兄弟这番喊话,偷眼见那位郭太守已是满面黑气了,不由的心中暗惊,急忙上前,将程咬金拉回来。程咬金大是不服气,口中兀自嘟嘟囔囔的嚷嚷:“我说二哥,干啥啊,你干啥拉俺啊。那下面都是庄小子的兵,又不是外人。老程也是提前打好关系嘛,又哪里错了?”   秦琼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他心中明白,自己这位兄弟看似憨直,其实心思极深。这般做法,无非是给那位太守大人暗示,让他晓得自己二人并不是没有依仗。但秦琼心中也是有些别扭,那位庄公爷确实豪爽,但那地位总是跟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自己二人身在官场,就当遵守官场准则,私下里怎么都好说,但在明面上,自然还当遵守那上下等级的。   城上众人心中各自转着心思,城下黑熊显然是等的不耐,又再大喊了一遍。城头上,郭常敬眼见程咬金竟擅自将吊桥放下了,心中又惊又怒。本要发作,却听得下面喊声又起,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探头问道:“各位将军,在下乃是此地太守郭常敬。将军既是奉王命而来,可有手令?本官职责所在,却是不得不问个清楚,还望将军海涵一二。”   黑熊一愣,大怒道:“狗官儿,难道你信不过你家黑太爷的话吗?咱这军中旗号难道也有假的不成?你不赶紧开城,要是耽误了老子接咱家老大,信不信老子杀进城去,管你常静常动的,一样取了你的狗头。”   这次庄见在大兴城中就被人掳走,几个月来生死不明,一众手下都是急的恨不得上吊了。尤其当雄大海自突厥接了冰儿回来,得知了这个消息,几乎没把罗世信骂死。只是生怕家中主母着急,也不敢贸然就将这个信息传去,只是来寻苏烈等人商量。   苏烈闻听大惊,急忙召集众人商议,一边派人往宫中送去了消息。宫中杨杲和萧嫔得报,也是大惊失色,传下旨意,让苏烈全权处理,该如何做只管放手去做,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庄见能安全归来。   苏烈得了旨意,即刻安排城管司及两帮一庄的众人,派出无数探子查访。黑熊心中着急,唯恐外面到处都是乱匪,到时候救不得庄见,想起当日随着庄见的那三千骁骑,便请苏烈上禀赵王,将那支队伍招了回来。等到大军到达,恰好得到了商县地界传来的消息。道是前阵子,县里似乎是来了一拨岔眼的人,后来又在城外发现了众多丐帮弟子的尸体。   苏烈等人听到消息的描述,不由的顿时手脚冰凉,那个和尚打扮的,分明就是那个可畏可怖的无心贼秃。不想这妖僧竟然没死,还动手掳了老大。只是以他和老大之间的恩怨,要是单纯报复,只消一掌击杀了老大就是,如今这般费事的掳人,看来必是老大对他们有用,如此,老大的性命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无碍的。只是这种无碍能拖得多久,可是不好说了,必须得尽快解救才是。   于是,传下命令,遍布人手于河南山西之境,侦缉四出,搜寻庄见下落。只是他们却不知,无心早已将庄见藏入棺材中,一路进了山东地界,后来更是远到了河北了。众人苦寻多日不见,不由的都是心中冰凉。   就在众人几乎都绝望之时,却忽然得了潞州二贤庄传来的讯息,道是庄见此刻正与李家姑娘,一起在二贤庄做客。众人不由大喜,什么也等不急了,众人几番争执下,这才决定,由雄大海、罗世信带着伍天赐和黑熊,领着那三千骁骑,前往潞州来迎。半路又得了小白飞报,众人心中大放,这才稍缓进程,恢复下连日赶路的疲乏,不想却给潞州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动。   罗世信自庄见丢了,就一直沉默寡言。暗暗打定主意,要是少爷真的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是绝不独活了。此刻眼见的少爷就在城中,城上这个什么鸟太守却在刮燥不停,罗世信心头多日来憋着的怒火和委屈,终于是不可遏止的爆发了。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 . *c*o*m   也不和众人多说,猛地一催坐下枣红马,泼剌剌纵马直往城门奔去。雄大海等人不防备下,不由的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城上的众士卒眼见对方只有一人过来,先前又听说是自己人,虽感奇怪,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都将目光看向他,看这人要做什么。   但见罗世信纵马奔至城门下,蓦地大喝一声,如同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手中两柄大锤,猛地轮圆了,对着那潞州城高大的城门便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大震,伴随着战马唏律律的长嘶之声,城上众人只觉得脚下地面一阵抖颤,不由的大惊失色。潞州城的大门,在那轰响中,已是裂开了几道大缝。   城上郭常敬面青唇白,使劲的扶住身旁的城垛,浑身如筛糠一般,口中嘶声大喊道:“快!快!放箭!他们定是贼人所扮,赶紧放箭!”便在他嘶声大叫中,城门处罗世信大锤又起,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连番重锤下去,潞州城门便在一阵痛苦的呻吟中,轰然而倒。 第二百八十章 群雄相会   潞州城大门洞开,城上城下众人,一时间俱皆呆住。罗世信双手虎口震裂,鲜血淋漓。看着敞开的门洞,身子一震颤抖,猛地仰天大叫道:“少爷啊——”随着这一声大叫,催动胯下马,已是头也不回的冲入城中。   城外雄大海等人眼见罗世信如癫如狂的模样,心中一阵的难受,相互对个眼色,哪里还去管什么朝廷的律令,齐齐大喝一声,三千骁骑霎时奔动,如同滚滚巨浪一般,直往城中涌来。   城上郭常敬看的手足抖颤,一屁股坐于地上,面色死灰,脑子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喃喃念叨:“完了,完了。”众士卒被这般变化俱皆惊得手足无措,也不知这会儿是该拦着,还是该放行,一时间都是愣在当场。   庄见在城上看不到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只觉得脚下的城墙连番震动,随即一声大响后,就是罗世信那声满含着愤懑的叫声,直如同受伤的野兽的嚎叫,不由的吓了一跳。这个死萝卜搞什么东东,咋这么个声儿。心中担忧大起,不及和众人招呼,一拉李秀儿,二人转身就往下面跑去。   单雄信、徐世绩和秦琼对望一眼,不由的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庄公爷手下这位使大锤的少年,究是何人,竟有这般神力。那么厚重的城门,竟被他生生打破,真绝世英雄也。   眼见庄见已经跑了下去,轻蔑的扫了一眼那位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郭太守,都是转身跟着往城下走去。   程咬金一手扶着大斧,一手使劲拽着自己胡须,满面的呆痴之色。口中翻来覆去的嘟囔道:“奶奶的,好大的力气,好大的力气……”想着这个好大的力气的小子,似乎也应该算作英雄的,可是手中用的不是斧子,却是锤子。不由看看自己的大斧,心中颇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就此也去改用锤子的好。   眼见众家兄弟都往城下而去,当下也要转身而去,只是刚一转身,却听得一声沙哑的嘶叫声响起:“程咬金!你私落吊桥,放的贼军进城,难道还想走吗?”随着这一声喊叫,袖袍已被人一把抓住,扯着不放。   程咬金一呆,扭头看去,但见潞州太守大人郭常敬,两手死死拽住自己,满面凄厉之际,白牙森森的,直欲扑上来咬自己两口似的。   耳中听的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程咬金不由心中大急。偏偏这位太守大人如同发了癫症,死死拽着自己,任凭他怎么呼喝也甩不脱,不由的恼了起来。伸出满是黑毛的大手,只一把就将郭常敬给挟在肋下,转身大步往城下赶去。边走边嘟囔道:“奶奶的,让你再跟俺捣乱,下面如此热闹,怎可没有俺老程在场。”口中说着,已是大步流星的走了。直让城头众兵丁看的目瞪口呆,瞠乎不知所对。   可怜郭常敬不过一个文人,被这黑大汉一挟,登时只觉得胸中发闷,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了过去。   城下,罗世信跪倒在庄见身前,抱着庄见放声大哭。直欲把自己这么多日子,心中的郁结全部放了出来。旁边雄大海、黑熊和伍天赐都是不由的又是心酸又是激动。平日里很多时候,其实觉得自己这位老大很不着调的。但这次得知庄见出事,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从心里感到了彷徨。   老大,或许不用有多大的本领。他就如同定海神针,如同众人心中的一面大旗。只要他在,只要他屹立不倒,那么众兄弟就心中安定,方向明确。但一旦他不在了,登时就变成了一盘散沙了。连不常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这种感觉,更遑论整日随着庄见的罗世信了?他不但自己惶惶,更不知被众兄弟埋怨过多少回?他心中的苦闷和痛苦,比之别人其实是更强烈的。   庄见下了城来,一眼看到那碎裂的城门,心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等到看到疯了一样,到处呼喊自己的罗世信,眼中也不由的落下泪来。等到喊住罗世信,罗世信先是一呆,随即撒手扔了大锤,跳下马来跑到身前跪下,抱住他的双腿便放声大哭起来。   直等到雄大海等人进来,众人欢呼雷动之时,也是不肯停歇。庄见泪流满面,先是对着众人点点头,这才弯身将罗世信拉起。抚着他流血的双手,含泪笑骂道:“死萝卜,咋如此不知爱护公物?那么好的门,说打碎就打碎了,不知道那需要很多钱啊?你把它卸下来,可不知能换多少白面卷子和肥肉呢。下次可不兴这样了哈。”   罗世信哭的鼻涕眼泪的,听着这别具一格的,久违了的调侃,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明知道大丈夫不该这般哭哭啼啼,但那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是止不住。   李秀儿在一旁看着,鼻头也是酸酸的。男人们之间的这种情谊,比之男女之情,却是另有一种感动。眼见得单雄信等人,也从城上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当下上前轻轻拽拽庄见,示意他别忘了招呼人家。   庄见点点头,拍拍罗世信肩膀,转头对雄大海道:“大海,拿伤药来。这死萝卜就知道想着法儿花钱,唉,不知道这伤药很贵的吗。”口中嘟囔着,将雄大海递来的伤药,亲手给罗世信敷上,又扯碎自己的袍子,给他包好,这才佯怒道:“那,好好养着啊。养不好再让少爷浪费伤药,你就不要想再吃到肥肉了。”   罗世信经了这一通大哭,心中郁结消散,这会听了少爷呵斥,不由的憨憨的点头应了,自往他身后一站。望着眼前这个身影,心中大觉安定。   庄见这才对着单雄信等人抱拳,给双方引见了一番。单雄信生平最是喜好结交好汉,方才只看罗世信震塌潞州城门时,就对这几人大为喜爱。他又是个豪爽的性子,罗世信、雄大海和黑熊都是如此,伍天赐更本就是绿林出身,故而,三言两语之下,几人已是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等到引见秦琼和徐世绩时,众人见庄见满眼放光的样子,心头就是明白。这二人定然是大有本领之辈,因为自家老大只有在见到真正有本领的人时,才会露出这么一副,如同看到银钱一样的目光。那是一种攫取的目光,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众人说说笑笑的正热闹间,忽的一阵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自后面响起。“庄小子,二哥,你们介绍好朋友认识,怎么能把俺落下!单老二,你奶奶的不是好人,也不等等咱就走,忒不仗义了。喂,使斧子的大个儿,使锤子的英雄,等等俺啊,俺也是英雄啊。”   众人听着这一声声的喊叫,头上都是同时搭下三根黑线。扭头望去,只见程咬金大英雄健步如飞,肋下尚挟着一人,自城上疾奔而来。那一路的叫喊,倒是面面俱到,在场的主要人物,谁也没落下,招呼了个遍。   等到他跑到近前,秦琼不由的一声惊呼,指着他肋下挟着的那人,结结巴巴地道:“咬金,你……你……这可是郭太守?你怎的将他抓来了?哎呀,你的力气太大,莫不是给夹死了,快快放下,放下!”   程咬金闻听秦琼发话,这才反应过来,低头见郭常敬双目紧闭,那拽着自己袍袖的双手,早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不由的一阵的懊恼。松手将郭常敬往地上一抛,怒道:“这贼死鸟,松开手了也不说,骗着俺一路抱他下来,忒是可恶。”   他自愤愤不平,众人却是听得一头暴汗。人都快给你夹死了,还说啥啊说。你见过死人说话的吗?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不由的同时摇头,这位程英雄,貌似跟少爷是一个门派的。说理之时,全都是从自己这边说的。   而且,听他对少爷的称呼,二人显然是极熟悉的。少爷的手段,他们早就见识过无数次了,如今再加上这么个极品……咝!!!二人不由的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不说他二人心里什么想法,单说那位潞州太守郭大人。他被程咬金当时一夹,顿时就闭过气去了。这会被程大英雄这么一摔,震动之下,不由的悠悠醒转。耳中听的四周一片欢声笑语,人喊马嘶的,不由疑惑的睁眼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秦琼那张微现焦急的脸孔。接着是单雄信,徐世绩,然后,嗯,是那个奇特的少年,再往旁边……蓦地,郭常敬双眼瞬间睁大,那少年身旁正站着几个大汉,其中一个是方才在下面喊话的人,另一个赫然就是那个两锤打碎城门的家伙。而那个惹出大祸的程咬金,也正眉花眼笑的跟人家说着什么。   郭常敬心中一片冰凉。看这架势,这秦、程二人早就跟这帮匪人有了勾结了。看他们的神色,只怕那单雄信也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今天可是真的走了大背运了,城池丢了,自己落入了这帮人手中,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躺在地上,满心苦涩。对着秦琼在旁的轻呼,理都懒得理会。自己虽说是个文人,但大义还是有的,要杀要剐尽管随便,想要自己投降,却是绝无可能!他满面又是恐惧又是愤懑,自想的悲壮时,却见秦琼转头对着一人说话,语声入耳后,郭常敬顿时就是惊骇欲绝。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守的悲忿   “公爷,还请您跟郭大人解释下吧。”秦琼很无奈的对着庄见躬身道。   公爷!郭常敬呆呆的望着那个少年,心中不由的掀起滔天巨浪。这少年才多大啊?虽说传说朝中那位忠国公年纪不大,但堂堂一品爵位,却是落在这么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身上,郭常敬仍然是感到一阵的发懵。   庄见对着秦琼笑着点点头,先是对黑熊道:“你带着众家兄弟先找地方扎住,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再走。众家兄弟大老远的来了一趟,咋也不能空手而回,这可是道上的规矩,跟那啥贼不走空一个道理。听说这潞州还是很有特色的,回头给众家兄弟们置办点土产啥的带回去,也是个意思。你说呢,郭大人。”最后一句话,已是对着仍然躺在地上的郭常敬说了。   黑熊看着这架势,肚里暗笑,知道这位潞州太守不知咋的得罪了老大。被老大惦记上,嘿嘿,黑熊低低笑了两声,暗暗为这位郭太守默哀了三分钟。这才转身抱拳而去,自去安排众骁骑扎营。   郭常敬初时满心里嘀咕庄见的年龄,但等听完庄见方才这番言语,却是不由的目瞪口呆了。   这是咱大隋的国公爷?咋怎么听怎么不像呢。什么叫不空手而回,还跟啥,跟贼不走空一个道理,道上的规矩。啥道啊?郭常敬此刻突然感觉自己脑子很不够用的,一个大隋的朝堂重臣,堂堂的一品忠国公,满嘴的绿林行话。还有,带点土特产,潞州有特色?啥特色啊?这最后问自己又是虾米意思?   郭常敬满面迷茫的看着庄见,两眼已是有些呆滞。李秀儿眼见庄见满面贼忒嘻嘻的笑着,蹲下身去,不由的摇摇头。知道这厮那顽劣的性子定是又发作了,可怜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郭常敬,不由轻叹口气。   众人之中,除了李秀儿外,庄见这边的人也都了解他的脾性,罗世信和雄大海都是笑呵呵的看着,等着好戏上演。但单雄信等人,却是还没见识过这位国公爷的手段。见他居然屈尊降贵的蹲下身子和郭常敬说话,不由的都是一愣。   要知道在这古时候,非特殊情况,男人可是不会对着比自己等级低的人弯腰说话的,更不用提蹲下身子了。故而,此刻看着庄见这幅样子,不由的都大是惊讶。程咬金本来正在一边缠着雄大海和罗世信说话,这会一看庄见这模样,不由的大感兴趣,两步跨了过来,唯一犹豫,也蹲了下来,把个大头凑了过去。   旁边众人看得一阵无语。庄见见程咬金凑了过来,扭头看着他,笑眯眯的道:“喂,花母鸡,你说这位郭大人为什么非要躺在地上呢?这样很舒服吗?”   程咬金一呆,伸手搔搔头,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俺曾经见过,当时俺家里有只濑狗,就喜欢躺在地上,晒着太阳,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庄见连连摇头,大是不屑的道:“切,没学问了吧。我跟你说哈,人家濑狗那是趴!趴,懂不?趴是四爪朝下的,你看郭大人这会儿,可是四爪朝下的不?”   程咬金低头看看,然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嗯,说的对,他现在是四爪朝上的。那这四爪朝上又是怎么个意思?”   “四爪朝上啊,嗯,怎么说呢?你既然见过濑狗,那总知道它见了主子讨乖时的样子吧?那时候,就是这般样子,四爪朝天,然后还要在地上扭啊扭的。再就是身上发痒的时候,也会这样,那是解痒呢。”   “哦,那这会儿,这位是在讨乖呢,还是解痒啊?”   “嗯,解痒!肯定是!”   “啊?为啥?为啥就不能是在讨乖?”   “切,你还真是猪,有够笨的。狗只有在见到主人时才会讨乖。现在这里有他的主人吗?我不是,你是吗?”   “呃,不是。”   “对嘛,所以说他肯定是在解痒。”   “呃,那个庄小子啊,你说的是狗,可郭大人不是狗,是人!”   “哈,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哈,其实呢,人的很多行为都是从动物身上来的。比如说游水,就是跟青蛙学来的,划船的桨撸,就是从鱼的游动上学来的。据我估计,这位郭大人肯定也是一位爱好这种学问的人,他正在学习濑狗解痒的本事吧。”   “……”   两个人蹲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位郭太守的倒卧展开了宏大的讨论。旁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恶心人能做到这份上,这俩人绝对可以称的上是恶魔了。   秦琼大是忧郁的看着程咬金,心中不由的很是担忧。自家这个兄弟本来就有些恶趣味的恶习,如今再跟这位,看起来比自家兄弟还要邪恶百倍的国公爷混在一起,唉,时间久了,可不知自家这位兄弟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说旁边众人各有心思,却说躺在地上的郭大人。他本来是被程咬金一路挟持的浑身疼痛,再加上以为城池被攻破后的惊惧,这才无力起身。至于到了后来,因为心中悲忿,起了自暴自弃的想法。既然都想到死了,又怎么会在乎是躺着还是站着啊。这才干脆躺在那儿不动的。   这会儿已经明白了,来的确实是朝廷的军队,心中早已安定下来。只是几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不料竟遭到了这两个恶魔的一通恶心。   郭常敬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双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太欺负人了!你就算是国公爷咋了,就是国公爷也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将自己拿去和濑狗相比,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侮辱啊!   郭常敬越听越怒,终是受不了这二人的口舌,颤抖着翻身而起。秦琼在旁看了,连忙上前扶着。他向来敦厚端严,与庄见和程咬金二人的这等行事方式,自是格格不入。但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乃是上官,自己却也不好说什么。也只能对被这二人祸害的郭大人,聊表心意了。   只是郭常敬既然知道程咬金和他是一起的,又见庄见等人也和他在一起厮混,如何会接受他的好意,被他伸手扶住后,不由的狠狠一甩袖子,挣开他的搀扶。秦琼面上一鄂,随即黯然退后。心中直是担心,如此一来,可不知这大军的粮秣是不是能顺利到手了。   庄见见这位郭太守终于是起身了,这才笑眯眯的站起,对着他嘻嘻一笑道:“老郭啊,哦,对了,你是姓郭对吧。那啥,老郭啊,不是我说你哈,你说你就不能调查清楚状况再报警啊?搞得咱们这么多人,为了你这事儿来回这个折腾啊,唉,真是累得要命。啊,还有那个城门,以后要修的结实点哈,别搞些豆腐渣工程随便糊弄。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得了,我也不说了,那啥,你有空没?有空就安排下,我就无所谓了,简单整点就行,但咋也得答谢下人家单二哥,他们这些帮忙的人吧。”   郭常敬听着这厮的言语,心中不由的大骂,折腾?还他妈的不是你折腾的啊。你是国公爷不错,但至于这么嚣张吗?你那些骄兵悍将,就算来接你,难道不能提前派斥候来通报一声吗?就这么直直的闯来,换成谁也要吓一跳啊。我的城门是豆腐渣?!奶奶的,这大隋境内,哪个城的城门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就成豆腐渣了!还不是你身后那厮变态,让我安排?答谢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难道本官犯贱不成?被你百般羞辱之后,还要亲自安排酒食犒劳你们吗?   郭常敬心中悲愤到了极点,控制不住的手足抖颤。这个狗屁的国公爷,说起来就跟天经地义的一般,哼哼,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心中不停大骂着,但面上终是因为这身份差别太大,不敢形之于口。当下只是压着愤怒,淡淡的道:“公爷,此刻城门破损,众军未归。下官实在是很难抽出空隙,为公爷安排。不如请公爷先自行找个地方歇息,待下官将本城事务处理完毕,再去恭请公爷吧。不到之处,还望公爷海涵。”说罢,勉强对着庄见拱拱手。   他自觉一番推辞极是严正,理由也很是充分,只想将这个无赖打发到一边算完。他便是再高的官职,自己只要拿着这城池防务之事说事,量他也没什么办法。就算想整自己,也得等回了京城再说。到那时,自己后面也不是没有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真到最后一步,大不了自己换个地方,继续做自己的官儿就是,他忠国公又能奈他何?   他心中盘算的明白,拱手而立,暗暗得意自己这一招,只怕就算他庄公爷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来。只见庄见果然满面的无奈,叹口气后,点了点头。只是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却让郭常敬顿时如遭雷噬。 第二百八十二章 影帝程咬金   “唉,郭太守果然是忠君忧国之士啊。好吧,郭大人你尽管去忙吧,我这就带着大伙儿,自己去你家里好了。哦,你不用客气,不用觉得失礼。你是为公事嘛,咱们自己人,我怎么着打听下,也能找的到的。好了,咱们这就暂时分手,我先回去准备去,等你忙完,回来说不定正好赶上开席。嗯嗯,就这样吧。大伙儿,走走。咱们不要耽误郭大人的公事了,咱们自去安排吧。”说着,这位庄公爷已是转身就走。   众人听得一呆,虾米?你带着大伙儿?去郭太守家?还自己安排?众人中,李秀儿、罗世信和雄大海等人,了解这位爷的无赖,先是一愣后,随即抿嘴偷笑,倒也跟着就要走。   程咬金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呆之后,不由的大喜。只觉得这庄小子行事,大对自己胃口,以前咋就没能早认识他呢,唉,真是遗憾啊。可不知错过多少的有趣事儿。程咬金暗暗嗟叹,对庄见的提议,自然是全力拥护的。   但单雄信、徐世绩和秦琼却是听的一个劲儿的犯晕。这样也行吗?这位爷的行事作风,可是强悍的很啊。上人家里打秋风都说的都这么感人肺腑的,可真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了。   他们三人怔怔的,不知是该跟上还是不跟。郭常敬却终是反应了过来,一步就跳了过来,拽住了庄见的衣袖。嘴唇颤抖着,却是半响没说出话来。   发指啊!太发指了!自己去我家,我跟你很熟吗?还你回去准备,等我回来开席,你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啊!就看你这会儿这德行,只怕你去这一回,我家就能给你直接败光咯!   郭常敬心中又怕又怒,遇上这种无赖,什么君子道德的都成了狗屁。此刻,官阶比不上,打又打不过,虽是在自己地盘上,但看看那三千骁骑,一个两个的都是一身的痞气,浑身上下带着血腥味儿,只怕自己这城里的兵卒遇上,连一刻钟都顶不住。郭常敬这一刻,真的是彻底没了脾气了。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郭太守抖索着身子,抱拳施了一礼道:“公爷,蜗居简陋,只怕难以容下这么多朋友。不如这样,下官将一干事务安排给副将去办,下官先陪着公爷往馆驿歇脚,等回头再来督查一番就是。不知公爷意下如何?”   “啊,这样啊。哎呀,会不会太麻烦啊?其实家宴就好,地方小点没啥,咱们都是自己人,不会嫌弃的。再说这般做法,会不会影响郭大人的公事呢?这要是以私废公了,唉,咱们都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只怕很有些不好吧。话说本公可是向来公事为重的,这样做,传扬出去,对本公的官声可是不太好啊。”庄公爷很是纠结的说道,一时间满面的为难。   郭常敬听着他啰啰嗦嗦的一通,只觉的头上电闪霹雳的。浑身气的发抖之际,双手急遽的曲张着,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冲上去,直接掐死这个小王八蛋。   你不嫌弃?不怕地方小?老子怕!老子嫌弃!你这浑身冒着坏水的无赖痞子,哪里有一点像是堂堂忠国公啊!顶着个大隋重臣的帽子,简直就是有辱斯文!禽兽!败类!就你这样的,还以公事为重?你还担心自个儿官声?你有吗?你有官声吗?你个无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顶一个,非拖着你去赴宴的名声罢了。你占着我的便宜,还要在这儿摆什么清官儿的谱儿,你……你你,渣!你这个渣!人渣!   郭常敬心中的悲忿,简直欲要冲破云霄了。一再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半响才悲郁的点点头,嘶哑着道:“公爷公忠体国,下官明白。还请公爷放心,这里的公事不会耽误,自也不会有碍公爷的清名。还请公爷赏脸,随下官往馆驿中小坐,进些酒食暂歇如何?”   庄见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叹气道:“唉,好吧好吧。你们这些地方官啊,就是这么多讲究。这要不去吧,只怕你们心里又是要过不去了,也罢,就安了你的心吧。那,老郭啊,先说好了啊,不要太隆重,差不多就行哈。弄几样山珍,搞几盘海味凑合着垫垫就行哈。走吧走吧。”   郭常敬听的身子一阵的摇晃,脑子里嗡嗡的似是如遭重击。我讲究多?!你不去我不安心?我贱啊我,你丫现在立马消失老子才安心呢。说啥?几样山珍,几盘海味,还不算隆重。你……你……啊,镇定!镇定!   郭太守连连做了两个深呼吸,面上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接着转身就走。他生怕再接着说下去,自己会当场崩了血管而死。   庄见耸耸肩,对着众人打个招呼,随即跟上。单雄信等人早就看的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终是让他们见识了庄公爷的真面目。单雄信想想当日王伯当,竟然不知进退的,得罪了这么个主儿,那日在自己庄上,只是挨了一顿拳脚,却不知是有多么幸运了。   抬眼看看徐世绩和秦琼,见二人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不由微微摇头,轻轻拽拽二人,赶紧跟上。众人中,唯有程咬金是双目放光,看着前面庄见的背影,眼中已是闪出了崇拜的光芒。高人啊,真是高人啊。啊呀,要跟上!一定要跟紧了,这等绝学可是多学一点是一点啊。程咬金同学心中兴奋的想到。   几人穿街过巷,走到半路,就碰上了前去安顿骁骑回来的黑熊和伍天赐。二人眼见那位郭太守铁青的面庞,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好笑,也不多问,直接跟上一起。不一会儿,到了馆驿门前,郭常敬回身先将庄见等人让了进去,这才吩咐摆上酒席。   众人推庄见坐了首席,庄见也不谦让,拉着秀儿坐了,众人这才分别入座。郭常敬心中憋屈,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坐着,只望赶紧打发走了这尊瘟神,自己也算解脱了。他身为主人不说话,众人也不知说些什么,厅中一时有些安静。   庄见眼珠儿一转,对着挨在自己身边的程咬金使个眼色,无声的吐出“粮草”两个字。他知道秦琼是谦谦君子,要是让他这会儿说话,只怕是实在太难为他了。但程咬金这厮却是个蒙人的祖宗,什么打落水狗,落井下石这等事儿,只怕是大有兴趣的,自可大大利用一番,趁机将他们催办粮草这事儿解决了。   程咬金看明白庄见口型,不由的大喜。两只大牛眼叽里咕噜一阵转动,忽的放声大哭起来。   厅中众人无声,极是安静,他这突然一声驴嚎,直吓得众人都是一惊,愣愣的看向他,不明所以。郭常敬更是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身子抖动之际,直带的面前案几上盘子碗的一阵乱响,登时摔碎好几样。   郭常敬心中这个气啊。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回去定要好好查查,是不是自个儿这个日子犯太岁啊?这受了半天惊吓,又被一个国公爷欺负的简直欲要吐血不说,就连这个憨人,也来吓唬自己,这……这还有天理吗?!   他看着程咬金在那儿放声干嚎,猜到这厮准没好事。心中恼怒,眼睛一闭,只当看不到。只是他可以当看不到,却忘了上面还有那位忠国公爷呢。   庄见先也是被程咬金吓了一跳,只是眼见这厮借着抹泪的时候,对自己一个劲的挤眉弄眼,不由的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也明白了他的伎俩。此刻眼见郭常敬来了个不闻不问,当即轻轻咳了一声。   郭常敬耳中听他这一咳,顿时就是心中一震,不由的暗暗叫苦。这无赖一插手,只怕又是不知要算计什么,但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却是一定的。   心中担忧,耳朵不由竖了起来。接下来的对答,果然让他立刻面如死灰。只听庄见诧异的问道:“程将军,这好好地,你哭什么啊?难道是因为没去成郭大人家做客吗?唉,其实没啥的,只要咱们不走,总有机会去的。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了。”   “唉,公爷,你不知道啊。俺老程这是为前线的兄弟们哭啊。”程咬金狠狠的抹了一把鼻涕哭道:“俺们跟着张须陀将军,正在山东剿匪。可是大军集结起来了,但这粮草却是不继了。这次俺和二哥来这潞州,就是为了求这位郭大人帮衬着,搞点粮食啥的。如今,前方十万兄弟们还在饿着肚子,想想咱们这儿却吃得欢畅,唉,俺老程这心里就是难过啊。呜呜,公爷,俺老程忍不住,败了你的兴了,你可别见怪啊,俺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住啊,呜呜。”   这程咬金一番表演,真真是唱作俱佳,庄见看的大是佩服。这位老哥可当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坯子,要是到后世进军演艺圈,那影帝名头可绝对到不了别人头上。   他二人这一哭一问的,罗世信等人来的晚些,尚不明所以。单雄信等人却顿时明白,看着上面这俩人在那假惺惺的做作,不由的都是绝倒。秦琼面上羞愧,对自己兄弟这等手段甚是不齿,只是想想前方急等着的粮草,终是黯然一叹,闭嘴不语了。   郭常敬却是浑身一阵的冰凉。我说嘛,这无赖怎么如此对我,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儿!刚才他们几人是一起来的,分明早就在一起了。那来求借粮草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般在我面前做戏,还不是找借口插手吗?听听那个无赖说的,只要不走,早晚有机会。这明明就是说给我听的,这个无赖,怕是这种事儿真能干的出来。这只有一日杀贼的,又哪有千日防贼的?眼见他是要管这事儿了,只怕自己终究是躲不过了。罢罢罢,这会儿自己便认栽了就是。   郭常敬心中想的明白,也不用庄见再说,睁开眼冷冷的道:“程将军原来竟是如此牵挂前方啊?本官先前倒是真没看出来呢。你也不用哭了,张将军本官向来是敬佩的,今日既是他那有难,本官绝不会袖手就是。那些个粮秣,我已准备好了,等二位歇息好了,大可立马启程送去。”   程咬金听闻粮草到手,顿时收住悲声,满面的喜色,哪还有半丝哀容。咧着大嘴对愣怔的秦琼喊出一句话来,顿时让郭常敬气满填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客的郭太守   “二哥,这鸟太守答应了。我就说吧,这家伙就不能跟他好话说。看庄小子一出马,他什么屁都没有了。”程影帝有些得意忘形,一激动,把实话说出来了。   郭常敬只听的眼前一黑,头晕沉沉的之际,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这个腌臜泼才,居然敢如此羞辱于我,我与你们拼了!   郭常敬手扶着案几,身子已是不克自抑的剧烈抖动着。庄见看着程咬金不由的大是摇头,唉,稚嫩!还是稚嫩了些。别说东西还没到手呢,就是到手了,那也得低调一点儿啊。凡事不可做绝,这光棍儿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啊。   秦琼在旁站起身来,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咬金,这才躬身对郭常敬施礼道:“末将多谢太守大人之助,此番回去后,定然向大帅转达太守大人的隆情高宜。我河南将士,也绝不敢忘太守的大恩。”   郭常敬两眼狠狠盯着他,心中直把这帮人恨得要死。听着秦琼说了一大通,急促的喘息了一阵,这才冷冷的道:“秦大将军又何必说谢!本官可担当不起。另外,有一点要说明,这些粮秣本府向不富裕,也只能勉强凑齐一半,余下之数,秦将军还是另想他法吧。”说罢,袍袖一甩,冷着脸不再理会秦琼。   秦琼听的当场呆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程咬金却是大怒,霍的站起,伸手指着郭常敬,大怒道:“你个鸟官儿,方才怎么不说清楚?既是只有一半,咱们又怎么立马启程送去?害的老程空欢喜一场,这么大个人了,说话都说不明白,当真可恶!”   郭常敬被他指着鼻子一通数落,不由的气的两眼阵阵发黑,浑身哆嗦。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怜悯的看着他,不约而同的叹口气,摇了摇头。   眼见这个郭太守明摆着是不肯痛快帮忙,秦琼也是有些暗恼,站在当地,也不拦阻程咬金,只是低头不语。单雄信和徐世绩二人,早发现打从城头上下来,郭常敬就对他们极是冷淡,想必定是连他们一起记恨上了,这个时候更是不好多话了。二人摇头苦笑,心中都是暗骂这程咬金沉不住气。好好的一桩事,到头来却搞出这么一个结果来。现在,只怕庄公爷那儿,也是回天无力了。   众人正自无语,馆驿的杂役们已是将酒席开了上来。一时间厅内菜香扑鼻,热气腾腾。众人虽是折腾了半天,腹中早已饥饿,但此刻却谁也不好先去动筷子,只得忍着辘辘饥肠等着。   程咬金闻到了饭香,顿时也忘了再去寻郭常敬的晦气了,噗通坐下,盯着饭菜直咽口水。好在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知道礼仪,终是没有放肆的先自伸出筷子,只是一双牛眼,却是一个劲儿的看着庄见。   庄见眼见冷场,哈哈一笑,率先提起筷子道:“来来来,酒菜已经都上来了,大家别等着啊。吃,吃,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啊。来来来,那啥,秦二哥,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吃吧。至于那军粮的事儿,不是解决一半儿了吗?既然有一半儿了,那么另一半也就不远了,对不对?来来,且放宽心,吃好喝好啊。”口中说着,两眼间闪着莫测的光芒,已是对着眼前的食物就开动了起来。   秦琼听他话里有话,不禁疑惑的抬头看了看他,见他对自己呲牙一笑,满是笃定之意,心中不由就是莫名的一宽。点点头,归座也自吃喝起来。众人早就饿极,见到庄见开动了,对望一眼,纷纷埋头吃喝起来。   今天的事儿,已经到了这一步,眼瞅着什么事儿都是这位公爷在主着,谁还去搭理那位郭太守啊。厅中一时间,除了郭常敬一人闷气坐着不动外,滋溜吧嗒的全是一片吃喝的声音。郭常敬面色铁青,使劲咬着牙,将眼一闭,别过脸去。   这一席饭因着主人面色不虞,没人招呼,吃的倒也挺快。除了程咬金好酒,将自己身前一壶酒喝完,又将秦琼面前那壶也喝了精光外,别人都是浅尝即止。不过个多时辰,已是散席。   庄见坐在首位,一边剔着牙,一边歪头对秦琼道:“秦二哥,既是郭太守给你准备了一半儿粮草,还是赶紧交接了吧。免得夜长梦多,这不知咋回事儿的,再少上一半儿,你可就哭都来不及了。将那一半儿领出来后,先存着,等筹到剩下的一半儿,再一起起运吧。唉,这是个血泪的教训啊。要记住,这拿到手的钱才叫钱,没到手的,只听人喊出来的,都是个空。”说着,大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正竖着耳朵听的程咬金。   程咬金见他目光看来,心中顿悟,细细一想,不由的大觉有理。看来刚才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整份的军粮变成了半数了。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恼怒,恨恨的瞪了郭常敬一眼,大有凶狠之意。旁边众人看得一阵的好笑,听庄见那意思看样这事儿还有解决的法子,便都闭紧了嘴巴,安静的看着。倒要看看这位传奇的公爷,还能施展出什么手段来。   郭常敬心中也是暗凛,偷眼见庄见似是随意在说,并没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才稍稍放心。想想这会儿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要的粮草虽说没给全数,但自己既是咬定了只能凑出一半来,想来这无赖也不能去挨个仓房查验去。那么,剩下来的事儿,这瘟神是不是也该滚蛋了吧。   想到这儿,心情忽的大好。转头对着庄见抱拳施礼道:“公爷此次来潞州,轻车简从的,想来定是有极重要的公务在忙。如今各位将军既然来接了,想来公爷离去在即了。下官谨在此祝公爷一路顺风,凯旋返程。待得下次公爷再来时,下官必扫榻以待,以补此次仓促之情。”   他心中笃定,文人性子就不可抑制的升了上来。文绉绉的一通咬文嚼字,虽是送别之意,却面上流露出难舍的氛围。倒是将文人含蓄的一面,展示的淋漓尽致。   只是他只顾着得意,却忘了所面对的是什么人了。不说这种寓意深刻的含蓄语法对庄公爷全然没用,在庄公爷那儿,甚至直接将那含蓄忽略,不啻于给了他施展无赖手段最好的借口。   果然,庄公爷满面的差异之色。看着郭常敬,满面的眉花眼笑。颔首笑道:“不成想郭太守这么舍不得本公啊,竟是如此好客。好好好,很好。唉,说实话,我其实也不想这么早就走的,这好容易出来一趟,总也得好好领略下,这大好河山的精彩之处吧。原本犹豫着,害怕郭大人不欢迎我呢,听了你方才一番话,原来竟是我多虑了。好好好,既是郭大人也一片拳拳之意,那么我就再留几天,也不用郭大人下次麻烦了。否则,这真要等到下次,你一激动,准备的大了,对你我可都是不好。啊,哈哈哈。”   郭常敬瞠目结舌的听着庄见一番言语,心中忽然兴起一阵冲动,只想狠狠的抽自己俩嘴巴子。贱!贱啊!自己说那些个客气话干啥?眼前这人,啊,不,这牲口,能跟他客气吗?跟他客气,那就是纯粹自己找不自在。这下好了,这无赖还要在这儿呆几天。天啊,你到底要呆几天啊?你给个准信行不?这让人有个盼头,总好过绝望啊。郭常敬心中不由暗暗的呻吟着。   庄见似是得了人家的不舍,极是开心。站起身来,对着郭常敬笑道:“那啥,老郭啊,你们先和秦二哥去办交接吧,我在这城里转转,看看这儿的风土人情。也不用安排人陪我了,单二哥他们也算地主,能照顾好我的,哈哈,咱们这就先告辞,告辞了。”说罢,对着秦琼使个眼色,这才大笑着招呼众人扬长而去。   郭常敬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的颓然坐倒。半响,这才叹口气,抬头看看仍然站在一边,默默不语的秦琼和程咬金二人,无奈的起身和二人交接去了。   潞州城的长街上,单雄信跟庄见并肩而行。见他也不说话,只是四下里到处看着,倒也真像是来查看风土人情的。几次欲言又止,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满面犹疑的转头问道:“庄公爷,咱们这会儿却是要做什么?”   庄见诡秘一笑,嘿嘿道:“踩盘子!”   单雄信瞠目不知所对,庄见又笑道:“就是查探了解地形啊。要干点啥的,总不能瞎马乱撞的吧。哦,对了,那位郭大太守的家在哪儿啊,带我去溜达溜达,那可是主角儿呢。对于主角儿的地方,咋也得看仔细了才行。还有啊,趁着这会儿,正好把你调查的情况说说吧,咱们也要心中有底儿,才好圈定目标嘛。”庄大少满面诡异的说着。   单雄信听着他的话,不由的大吃一惊,愕然站住,愣愣的看着他,半响才迟疑的问道:“公……公爷,你,你想怎么做?”   庄见回身看着他,嘿嘿一笑。笑容中说不出的意味儿,让单雄信看的身上一阵的发寒。 第二百八十四章 绑票   五月的天气,气候宜人,处处春暖花开,一片喜意。只是潞州府太守郭常敬郭大人家里,却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啪的一声脆响,在郭府大厅里响起,迸溅的陶瓷碎片,竟都远远的飞出了屋外。一众郭府的下人,个个面青唇白,小心翼翼的掂着脚走路,生恐被主家抓住错处,将那股雷霆之火,泻到自己头上。   “废物!全是废物!这么多人,竟然看不住一个小儿,要是我那礼儿少了一根毫发,本官就让你们全都陪葬!去找!都给我去找!全城去找!”郭府主人,潞州太守郭常敬愤怒的声音,在大厅中咆哮着。   这已是跟庄见等人见面后的第三天了。打从庄见那三千人马进驻了这潞州城,郭常敬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不是今天来投诉酒庄拿劣酒糊弄他们,就是说嫖园子时,姐儿坑了他们的钱财。今天城西在绸缎铺里大打出手,明天到城东赌场里砸了人家场子。可每回首先来报案要求讨还公道的,却又都是这帮兵痞。   面对着城里众多商家满面的苦色,再看看那帮子大兵吊儿郎当的痞样,郭常敬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每日里就是城东城西的到处跑,四下里救火。本来以他堂堂府尊的身份,是不需要亲自出面的。但可恨的是,那帮兵痞每次在别人出面时,压根就不予理会。甚至有几次,竟动手将前去办案的公差一通臭揍,打得这些人满地找牙,一听哪里出了乱子,都是直接抱病,再也不肯轻身前去了。   话说那帮子大兵根本不跟你讲理,只要一看不是郭大人去的,几句话过去,就开始挽袖子,红眉毛绿眼睛的,凶的像要杀人似得。但每当郭大人赶过去,这帮兵痞顿时又都嘻嘻哈哈,好说好了的。无非是要俩小钱,也就算完了。众人摸到这种规律,哪还傻了吧唧的往前冲啊,每次要是没有郭常敬带队,那是绝对不挪窝的。   把个郭常敬气的空自暴跳,却是没辙。如此,这三天中,除了第一天在家里呆了一天,后面两天则干脆连家都没捞着回,困了就在府衙里凑合一会儿了事。直到这第四天,城中却是忽然消停了,郭常敬才回了家中。哪知刚回来,就得知自己七岁的宝贝儿子郭礼,在后花园玩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郭常敬中年得子,只此一根独苗,向来疼爱异常。一听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在短暂的呆愣后,顿时暴走,将当时在后院伺候的丫鬟直接活活打死。又将官家和几个护院等人招了来,一通的大骂。   这会儿,众人灰头土脸的从大厅里退出来,一时间不由的都是发愁。这小少爷在自个儿家里没了,实在是奇怪的紧。可惜那个丫鬟太不经打,没来得及问明白,就一命呜呼了。这满世界的,让人上哪儿找去啊。   老管家长长叹了口气,强打精神,让人分头往城中四处城门看着,严格搜查来往车辆行礼。这小少爷没得蹊跷,只怕是被人掳了。那掳人的人贩子,不外乎是将孩子带到外地贩卖,只要守住城门,严格盘查,虽说不一定有用,但运气好的话,也能将那掳人的堵在城中。到时候,再慢慢的想法子吧。老管家将人打发走,这才叹息着去了。   郭府这里沸反扬天的,二贤庄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庄见、罗世信、雄大海、黑熊、单雄信、徐世绩、秦琼、程咬金几人正在院中,团团而坐,只是少了个伍天赐。中间摆了个大铁炉子,用铁条穿了猪羊牛肉,放在上面正烤的吱吱作响。正是庄见提议的烤肉串,倒是让众人吃的大呼过瘾。至于李秀儿,自然不会跟他们凑这热闹,只是安静的呆在自己的小院中。   秦琼虽是笑容满面,但眉宇间分明隐着忧虑。如今这天气正是用兵的好时机,只怕大帅那儿定是全军而动了。偏偏自己这儿只筹集了半数的粮草,要想就此押送回去,庄见却是怎么也不让,只让他安心等三五天,到时候定让他满载而归就是。   秦琼眼见他这几日只是在城中闲逛,即不见他去和那郭太守交涉,也没见他有什么妙招施展,如何能在三五日后给他凑齐那么大数额的粮草来?只是碍于他的官位和众人的情意,也只得强忍着焦急,再拖上几天了。   单雄信这几天也是心绪不高,那王伯当原来竟是已经走了,说是随着他那老师一起走的。单雄信心中不解,就算他和庄见之间再怎么不对付,也不至于离庄而走啊。直到事后王村传来消息,说是那位刘智远竟然是蒲山公李密所扮,因为酒后在墙上题了反诗连夜跑了,单雄信这才恍悟。不由的对王伯当的安危大是焦虑。等了几日后,不见什么动静,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随即又为秦琼之事忧虑,本来见庄见神神秘秘的,只道他定然有什么法子,但这几日,除了当日那位庄公爷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外,再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也不知对于叔宝兄弟的事儿,究竟是怎么个心思。偏偏他手下那帮子兵却整日的在城里捣乱,就连他自己的买卖,都受到了波及,让单雄信又是郁闷又是迷茫,和徐世绩二人研究半天,也是没得出个什么结论来,让二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这会儿,眼见秦琼面有隐忧,轻轻拍拍他肩膀,正要安慰一番,忽的天上一阵风声响过,却是神鹰小白落下。庄见眼睛一亮,急急从鹰脚上解下一个小纸片,看罢不由喜动颜色,转头对着秦琼笑道:“秦二哥,你的粮草,有着落了。”   郭府大厅上,郭常敬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张卷成一卷的纸,面上青白不定。今晚府上忽然被人射来一箭,上面便附着这封信,说是他们乃是河南韩进洛的义军,听闻潞州富有,特来借粮万斛以充军资,为了保险起见,特请小公子郭礼前去暂时做客,只待军资齐备后,自当礼送回来云云。   信上措辞虽是极为客气,但字里行间,那股子凶蛮之气,却是直透而出,让郭常敬看的是心惊肉跳。韩进洛,听说过,那是河南地儿的一股反贼,听说被张须陀打得屁滚尿流,东躲西藏的,怎么就流窜到这山西来了呢?儿子落入这群反贼手中,要是不照着他们的话做,只怕是绝无幸理的。但以粮资敌,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一旦泄露出去,只怕自己一家老小,全没了活路了。   他呆呆坐在大厅中,一会儿似是看见自己儿子被人斩的血肉模糊,一会儿似是看到全家被押赴刑场,两种景象,轮番出现,让他几乎要崩溃了。   正在左右为难,难以取舍之际,忽的厅外脚步声急响,老管家一溜儿小跑的跑了进来,手中尚自抱着一个匣子。   郭常敬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老爷,老爷,咱们府前发现的,还有一张纸,说是给您的礼物。”老管家哆嗦着说道。口中说着礼物,心中却是阵阵的发寒。只因这盒子中,隐隐传来阵阵的血腥气,让他大是惊恐。   郭常敬霍的站起,嘴唇颤抖着,两眼死死盯住那匣子,半天没有说话。老管家偷眼看着他的脸色,终是忍不住,轻轻的道:“老……老爷,要不要……要不要……打开看看?”   郭常敬听着老管家的语声,不由身子轻轻一颤,咬咬牙,终是点了点头。老管家哆哆嗦嗦的将匣子放到案几上,抖颤着双手抚上了匣子盖。额头上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终是一横心,将那匣子打了开来。   匣子盖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冒窜而出,老管家已是吓得大叫一声,噗通坐于地上。郭常敬被这一声叫,吓得心头狂震,身子一阵的摇晃,半响才努力稳住心神,颤声问道:“里……里面……是……是什……么?”   老管家满面煞白,抬手擦去满头的大汗,又再探头看了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又急忙缩回来,颤声道:“回老爷,是……是一颗狗头。里面还……还有封……有封信。”   郭常敬听到是一颗狗头,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噗通坐于凳上。一刹那间,只觉的浑身的力气,似是都被抽空了。背后汗津津的湿了一片,半天才没好气的道:“一颗狗头,你瞎叫什么!那信呢,拿来我看。”   老管家被他一骂,心中不由的憋屈,话说换谁本来满心的紧张时,突然看到这么一颗血淋淋的狗头,也会吓个半死的。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又怎能不怕?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多嘴,抖颤着手,将那狗头下,一封血迹斑斑的绢布抽出,递给郭常敬。   郭常敬大口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不由的大惊失色。 第二百八十五章 智取军粮   正对着郭府对面的一处酒楼上,庄见满眼放光的盯着郭府门口。眼见一个老家人出来将那个匣子抱了进去,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身旁程咬金急得抓耳挠腮,围着他不停转悠,一双大手使劲的拽着自己的胡子,不时扭头看着庄见的面色。这会儿见庄见一副狐狸偷到了鸡的模样,不由的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住庄见呃胳膊,急道:“庄小子,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说给俺听听啊。”   原来中午庄见在众人面前忽然说出那句话,所有人都是一愣。秦琼惊喜之下,问起详情,庄见却是满面得意之色,卖起了关子,怎么也不肯多说。只让他这两天等着收粮草就是,问起哪来的粮草,庄见却笑着说就是这潞州府,让秦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眼见他不肯多说,也只得熄了追问的心思。   只是他不问,程咬金却是耐不住,打从众人散了场,就一直跟着庄见,非要看明白不可。庄见也不拦他,任他跟着。只是程咬金跟着看着,却更是糊涂。傍晚时往郭府射了一支箭,方才又送过去一个匣子,跟里面的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这究竟又是玩的什么把戏呢?   眼见的这庄小子神神秘秘的,但偏偏是每一步好像都是算计好了一样,里面的古怪不问可知,定是十分有趣的。这让最好热闹的程大英雄,如何能不着急啊。   庄见眼见程咬金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中得意,转头嘿嘿道:“这是个顶顶有趣的把戏,你要想知道,就闭嘴瞧着,我是绝对不会说的。要是你耐不住,再来问三问四的,大可回去睡觉就是,只等最后收粮草走人好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啥?回去睡觉?这都跟了大半天了,什么也没看明白,眼见着就要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让俺回去睡觉?没门!别说门,窗也没有!程大英雄瞪大了双眼,一个大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啥话也不说了,迈开大步直接追着庄见身后,半步也不肯落下。唯恐一旦有个懈怠,就看不到那有趣的把戏了。   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直摇头。话说他们家少爷,整人啥的,要么是有人惹到了他,要么就是惦记上人家的啥好东西了。但不管怎么说,可都是事出有因的。   可这位倒好,纯粹是兴趣。不管有仇没仇,不管有没啥好处,图的就是个有趣儿,这种心态,简直让二人大是无语。看着这位程大英雄满面紧张兮兮的表情,心中很有种想上去打一拳的冲动。损人不利己!这就是损人不利己的典型啊!二人齐声哀叹着。   四人出了门,庄见脚下不停,一路急行,径往对面而去。程咬金眼见这方向,竟是要往郭府而去,心中又是不由的好奇。他这会儿自然早明白,庄见是在算计郭常敬了。虽然不知那箭上,那匣子里有什么蹊跷,但明显是给人下套用的。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家识没识破里面的玄机,就要往苦主面前凑合,程大英雄觉得很不靠谱。   以他往日的作风,都是算计了别人后,自己躲在一边偷偷瞧着乐。他才不会傻得跑出去,让人当场拿住呢。按程大英雄的逻辑,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只要没被当场拿住,就算你明知道是他干的,也不能往他身上罗致。这会儿看着庄见明显是违反这个规则,不由的大感焦急。只是想及方才庄见说的话,再要多问,只怕就不让自己跟着看了,那可是大大的损失。   想到这个关节,又紧紧的把嘴巴闭住。心中暗道:这事儿反正自己也没做啥,只是跟着看看热闹而已。就算牵连,自己最多算个从犯,那主犯还是要庄小子去担的,自己又怕个球啊。他心中暗自打着算盘,遂不再多问。只是庄见要是知道这厮还没怎么着,就打算好了到时候将他推出去顶罪的念头,不知会不会直接气死。话说,中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规则,那可是庄大少的独门绝技好不好。   几人各有心思,脚下不停之际,已是到了郭府门前一条小巷子了。庄见闪身藏在黑影了,不再向前。程咬金一看大乐,就说嘛,这庄小子贼精贼精的,咋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呢。这急急跑来,原来是嫌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减少了乐趣啊。唉,这小子,简直太坏了!不过,老程喜欢。   庄见哪知道他心中龌龊,摆手让几人都躲好。自己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郭府的大门。先是恐吓信,然后再送上肉票的零碎,嘿嘿,这可是后世绑票勒索的不二法门。那所梆的肉票,自然就是那位郭府小公子郭礼了。早在三天前,他听了单雄信打探来郭家的详细情况,就已经定下了这条计策。出手掳人的,便是几人中,武林功夫最高明的伍天赐了。   至于说那肉票的零碎嘛,他虽是没有那种狠心,去砍下一个七岁孩子的手指脚趾啥的,但变换一下,一个刚砍下的狗头,想必那种威慑力更大一些。   再加上自己给出的时间极为紧张,这郭太守除了倒腾官仓的物资外,自家去凑那是绝对来不及的。只要他一动,哼哼,那后面可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他心中算计的精细,料想郭常敬要动的话,就必须连夜准备,否则时间绝对来不及,这才来亲自盯着。设下一个妙局,要是自己不能亲眼看到,那于庄大少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   几人猫在小巷子里,不多时,就见郭府门一开,郭常敬满面忧急的走了出来,低着头急急往府衙而去。庄见嘿嘿一笑,对几人打个手势,就此远远啜着。   只见郭常敬到了府衙,并没进去,只是往侧门处唤了一个人出来,二人低语一阵,这才分头而走。庄见转头对着雄大海道:“大海,你去将那小子拿下。记住,别惊动了旁人。拿下后,直往大营去押起来。黑熊和天赐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就让这小子带路,跟来就是。快去!”   雄大海点头领命,身子一晃,已遁入夜色之中,随即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就再无声息了。庄见眼见前面郭常敬已经回身而走,急忙招呼罗世信和程咬金跟上,随着郭常敬一路向南而去。   约莫半个更次后,几人已是处于一个大粮仓之前。这个地方极是隐秘,竟是隐于城南一处小山之下。周围不时有兵丁巡守,甚是严密。   庄见三人跟到约有百多米的地方,就没法再跟了。三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只见郭常敬一路往里行去,不时从暗影处闪出一些护卫查验,待见到是太守大人,都是躬身而退。   郭常敬进去后,直过了许久,才听得里面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大门开处,一溜儿的车队慢慢赶了出来。车上堆满了布袋,沉甸甸的压得车子吱吱而响。车子进过出,留下深深的车辙。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紧紧的护在车队两边。   郭常敬走在队中,低着头,满面的心事重重,指引着车队往城东而去。等着那庞大的车队全部出完,庄见才笑呵呵的闪身出来,转头对程咬金道:“郭大人已经将粮草亲自给押送出来了,咱们这就前去接收吧。嘿嘿。”说罢,便远远的跟上。   程咬金这会儿也变聪明了,知道庄见是定然不肯说的,也不去问,只是跟紧了他,总能搞明白的。   三人跟着车队,直直绕了大半个潞州城,才从东门出去。庄见三人在出城之时,快走几步,大摇大摆的吊在车队之后,黑暗中乍一看,也只当是车队中的人而已。   出的城来,车队一路向东,走不上三里,便见前方忽的闪出一彪人马,将道路拦住。郭常敬面色大变,疾走几步上前看去,却见最前方,三员大将端坐于马上,正自满面冷笑的看着自己。   等他接着昏暗的火光看清对方面目,不由的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雄大海、黑熊和伍天赐。此刻,在黑熊猛地一扬手之际,后面忽然亮起无数火把,将这山路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郭常敬面色惨白,心如死灰。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大半夜的,亲自带着这万斛粮草出城,只怕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眼见对面这三千骁骑,杀气凛凛的。不由的顿时浑身抖成一团。   黑熊提马上前,手中铁槊一摆,指着郭常敬喝道:“郭大人,你半夜三更的,带着这么多粮草,却是要往哪里去?我等接报,前面有一处反贼盘桓,特奉忠国公之命,将之剿灭。你现在所去的方向,正是那里。莫不是你与反贼有何勾结,欲要以粮资敌不成?”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郭常敬面白唇青,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却听后面一声轻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黑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郭大人这是觉得,当日给秦琼将军送的粮食太少,几日忙活,这才凑起来准备送给秦将军的军粮,跟那些反贼又有什么干系了。郭大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郭常敬心中狂震,抖颤着身子转过头来,但见一个少年,在两个大汉的陪同下,缓步而来。灯火映射下,少年面上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儿一般,笑的是那么的灿烂。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回返大兴   潞州城外,单雄信和徐世绩二人与庄见拱手相别。望着渐行渐远的骑队,再看看身旁面色灰败,失魂落魄的太守大人,二人不由的相对苦笑。   这位庄公爷的手段,就算他们这些混迹绿林的汉子,看了也是叹为观止。绑票勒索,威胁恐吓,一套套的手段使出来,娴熟无比,驾驭自如。   先是安排手下兵士在全城捣乱,将水搅浑,把郭常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一边。然后再突出奇兵,掳走其子,诈言反贼索取军粮。又是书信又是狗头的,不给郭常敬一丝考虑的余地,迫使他铤而走险,将粮草押出。   然后再半路阻截,贼喊捉贼,胁迫郭常敬就范。不但为秦琼超额将军粮凑齐,还借此狠狠讹诈了郭常敬一大笔钱财,分发各军。这般行事,手段之奇,匪夷所思,让身为绿林头子的单雄信也是自愧弗如。   当日秦琼得了那许多军粮后,大喜过望。亟不可待的,连夜便与众人告别,和程咬金二人押着粮草回返山东。程咬金从头到尾看着,问明白其中几个关键后,不由的大为佩服。临别之际,扯着庄见百般叮嘱,有时间一定要去看他,二人也好仔细切磋交流,学习这种强大的整人本领,让众人都是一阵的无语。   郭常敬并不是笨人,这会儿也早已明白自己是上了当了。不说别的,就自己那儿子,要真是给反贼拿去了,军兵一攻打,哪还能保得住性命,早被一刀斩死祭旗了。又怎么会像他们说的,自山贼寨中找出来,完完整整的送回自己身边。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一来当时自己派出去,联络那名义上的反贼来接应的衙役,被人家拿住,有了证供;二来自己又被那血书逼迫着亲自押送军粮,给人家拿了个现行,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只得乖乖就范。   想想那无赖不但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还要厚颜无耻的让自己感谢他,帮他救回儿子,从而在自己这里,搜刮了无数的钱财,郭常敬就是一阵的忿怒。上天为何能容许这种妖孽,留存于世上?那根本不能算是人了,人怎么会有这么发指的手段!   被他一番戏弄,差点没活活吓死,今天却还要恭恭敬敬的来送他,郭常敬想想就是一阵的愤怒。眼见这无赖得意洋洋的,拿着从自己这里搜刮的财宝离去,倒也是终于松了口气儿。全当破财消灾,恭送瘟神了。只是,他转头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单雄信和徐世绩二人,哼哼,单通,你与人合伙算计本官之仇,本官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无赖虽是对付不了,但你单家居于本城管辖,要想算计你,却是终能找到办法的。你既然与那无赖交好,那么,那无赖施加于我身上的诸般羞辱和仇恨,就只有着落到你头上了。   郭常敬满怀怨毒的打算着,目光阴冷的看了单雄信一眼,转身带着众衙役回城去了。自始至终,跟单雄信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徐世绩满面冷笑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对单雄信淡淡的道:“二哥,我看这位郭太守很有些想法啊。他在公爷手中吃了大亏,恐是要迁怒到咱们头上。这人怨念极深,阴狠歹毒,一旦出手,只怕不会给咱们留下活路的,二哥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单雄信闻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一丝寒光崩现,冷冷一笑,哼道:“他若安分也就罢了。要是真敢来寻咱们的晦气,哼哼,如今君上昏庸,天下大乱。各地烽火处处,以咱们的实力,难道就分不得一杯羹吗?届时,这个狗官直接一刀斩了就是,又何必担心。我倒是希望他真来寻事呢,你说呢,贤弟?”说着看向徐世绩。   徐世绩面上慢慢泛起微笑,看着单雄信,终是相对哈哈大笑。也不再说,转身自往庄中回去。这一笑,终是笑出了一个杰出的军事将领,一个勇猛无双的五虎大将。   按下潞州城里的暗流涌荡不表,在上党往关中而去的大道上,三千骁骑正缓缓而行。队伍中间,庄见身上崭新的一袭紫袍,端坐于乌云盖雪之上,满面的得意洋洋。话说庄大少最享受的,就是这种被众多小弟,前呼后拥的感觉。拉风啊!太拉风了!是男人,就该活成这样才行。   这次虽说是吃了不少苦头,几番惊险,但却也了结了大心事。无心贼秃被自己亲手击毙,去除了大患。柴绍小乌龟成了残废,在自己叮嘱了秦琼带给张须陀的话后,一番大战,这小乌龟能不能在乱军中存活都是未知数,就算侥幸逃的性命,一只瘸了腿的乌龟,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他生平两次吃亏,都是吃在无心和柴绍这一对师徒手中,如今威胁尽去,怎能不开心。再看看自己身侧,骑在枣红马上,英姿飒爽的李秀儿,不由的更是得意非凡。要没有这一趟惊险之旅,以李秀儿的倔强和性子,只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采撷这颗美人心。这般说来,无心贼秃和柴绍小乌龟倒是功不可没了。   在心中暗暗为无心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又帮着柴绍小无赖祈祷,让他痛快的死在乱军之中,免得搞得半死不活的,流落在世间遭罪,这才惬意的哼起小曲儿来。在他来说,让柴绍痛快的死去,已经是很仁慈的说了。   听着这位爷嘴中小曲儿响起,跟在身后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不由的都是满头的黑线。忙不迭的左右偷看一下,见没人注意,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上次在大兴的长街上,就是这位爷那奇怪调子的曲儿,引得行人纷纷注目,让在外驾车的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位同学,差点没羞死,这会儿,少爷却又来这一手。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不自禁的与庄大少拉开一段距离。   三千大军便在庄大少刺耳的魔音中,一路西行。沿途所过之地,倒是安静。山西境内,因着李渊剿抚并用的手段,并无大的匪盗盘踞。至于小股盗贼,眼见这三千骁骑透出的煞气,不去攻打他们就烧高香了。离着老远时,就躲得无影无踪了,哪里还敢来撩拨他们。故而,行程甚是顺利。个多月之后,大兴城高大的城墙,就已经远远在望了。   庄见心下欢喜,终于又回来了。转头看看身边的佳人,想起二人离开时,自己还只是为了能进她绣楼而窃喜,回来时,却已经变成了生死不离的情侣。一番险难重重的旅途,终归成就了两人的感情,世事之变幻,也是奇妙的紧了。   李秀儿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来看。见他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双眼中温情脉脉,想及这一路的种种,心中不由一甜。向他展颜一笑,万千情意尽在其中。   庄见心中激动,探手过去,握住李秀儿的柔荑,轻声道:“秀儿妹子,你我便再也不分开了可好?”他平日里总是口花花的,浑没半分正形。这么正式的跟李秀儿说这话,却是头一遭。   李秀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微微低下头去,红晕满颊。半响才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声如蚊蚋的轻轻道:“须得先和爹爹与兄长们说的。”   庄见见她答应,不由的神采飞扬,哈哈大笑道:“秀儿好老婆,你放心,我这么优秀的青年,咱爹爹和兄长们只会欢喜的。”说罢,扬鞭催马,大叫道:“儿郎们,咱们回家了!”   众人眼见他豪情飞扬,不由的都是相对一笑,同时叱喝一声,挥鞭急赶。漫天尘土扬起,三千铁骑,往大兴城中直直而去。   战马放开速度,几里地已是眨眼而到。伍天赐早就派人向城中苏烈等人报了讯息,等到庄见等人奔到城门前,但见最前面一个少年,黑色莽龙袍,头戴落缨冠,满面微笑的看着自己,正是那自己的小弟,赵王杨杲。身后,除了苏烈和尉迟恭外,俱是留守大兴的文武官员。   庄见心中激动,老远就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到了杨杲身前,作势欲跪。口中道:“臣庄见仁,参见王爷。怎敢劳动王爷大驾来迎,死罪死罪。”口中说着死罪,面上却是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哪有半分请罪的模样。   杨杲此时已是十三岁,心智早开。见他装模作样的,心中苦笑,连忙一把扶住,摇头道:“仁公国之柱石,此番为贼所乘,千里兜转。本王焉能不来迎接,来来来,仁公便与本王同乘一车,回去后,再摆宴为仁公压惊。”说着,扯着庄见就往身后的玉车走去。   庄见微一推脱,也就顺势应了。对着所有来接众人抱拳谢过,又对苏烈和尉迟恭二人点点头,这才登上杨杲的玉车。随着一声“王爷起驾”的呼声,车轮粼粼,众人鱼贯相随,往城中而去。   车内,庄见斜斜靠着软垫而坐,满面眉花眼笑之际,哪还有半分臣子模样。杨杲先是施礼见过老大,这才在他对面坐下。轻叹口气,说出一番话来,却登时让庄见笑容全敛,面色阴晴不定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分崩离析   玉车内,趁着回王府的途中,杨杲说起了庄见不在的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原来,隋炀帝杨广打从到了陪都洛阳,就不再那么勤快的处理政事了。整日里就是纵情于酒色之中,朝政越加混乱。各地烽烟四起,造反的此起彼伏,多如过江之鲫。   几处义军迅速壮大,已是形成了割据势力。南边有江淮的杜伏威、辅公佑,东海李子通,冠军的朱粲,彭城的张大虎,余杭刘元进,东阳李三儿,建安的郑文雅、林宝户,豫章林士弘,桂阳曹武雄,梧州梁会尚,信安冼瑶徽,高凉的陈瑱。   北方河北山东两地儿就不说了,除了窦建德这些人外,崖北的卢明月,上谷的魏刀儿,河间的格谦,北平的杨仲绪,灵丘的罹松柏,延安张延绪,灵武白喻婆,安定的荔非世雄,扶风的向海明等。离着最近的却是长平的司马长安,和瓦岗的翟让。大隋九州之地,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州郡反了。   杨广本并没将这些乱民放在心上,只是这一年的正月初一,按照惯例,各郡都应该派代表向皇帝祝贺新年。但到了这一天,居然有二十多个郡的代表没有到。经过调查发现这二十多个郡的代表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所在的郡已经被乱民占领,压根不可能派出代表;一种是贺岁代表在路上已经被乱民杀掉;一种是贺岁代表还堵在路上,进退两难。   最让杨广恼火的是,自己的宠臣庄见,近在大兴,居然也没来。他打从去年庄见给他进献了龙椅龙桌,今年就一直巴望着,想看看这小子今年搞什么花样。哪成想,竟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一问之下,却是不由的又惊又怒。庄公爷被人掳了!   外面反叛一片也就罢了,但大兴乃是都城,堂堂忠国公,竟能被人青天白日的掳走了,杨广真的震怒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国内民变的严重,随即派出十二路特使奔赴各地,督促各地迅速平叛。   而各地平叛中,除了山东张须陀已经集结了大军,正准备与山东河北之地的叛乱一决高下外,就只有山西的李渊取得了不凡的成果。其余各地,实在是剿不胜剿,摁下葫芦起来瓢,始终断绝不了。   李渊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用了剿抚并用的手段,明明很有效用,但在杨广认为,天下只分两种人。一种是良民,一种是乱民。良民不能杀,而乱民不能不杀!所以他主张对乱民一杀到底,而且越多越好,看谁以后还敢造反。   然而杨广并不知道,所谓良民与乱民之间其实并没有严格的界限,良民可以变成乱民,而乱民同样也能变成良民,良民与乱民之间只有一个模糊的界限,那就是看老百姓能否维持正常的生活。   如果百姓还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那么谁都愿意当良民,毕竟没有风险;反之,如果百姓不能维持正常生活,已经民不聊生,那么良民就会迅速转化成乱民,反正造反是个死,不造反也会被饿死,因此良民最终也会选择造反。   可惜,杨广并没有这种觉悟。以他自大的性格,哪怕是颓废了,也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于是,在分崩离析的道路上,他已经越走越远了,再也难以回头。   在得知了民变四起,而自己的国公,在赌城都能被抓走,杨广变得对民变敏感起来。一边传旨让大兴的儿子杨杲,尽一切力量搜寻庄见下落,一边整天追问平叛的情况。但对于回大兴,却更是打心里抵触了。开玩笑,今天能抓走个国公,明天是不是就能将皇帝掳走?危险不说,那些烦心的政事,也让杨广彻底绝了回大兴的念头。   当他问起民变的事儿时,宇文化及却避重就轻,随口答道:“应该是越来越少了。”杨广又问减少了多少?宇文化及接着忽悠,应该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了。   众臣中知道事实的,不乏其人,纳言苏威就是一个。听着宇文化及无耻的回答,恣意的糊弄皇帝,苏威很愤怒。但他却不敢再说话了,只是上一次自己劝解皇帝回京,就给扣了个逼宫的名头,这会儿如何还敢多言。   当下只是尽量往后躲闪,不想出头。可惜他的想法,杨广并不知道。目光转动下,还是点了他的名,要他说说。   苏威百般无奈,即不愿欺骗皇帝,又不敢说的太明,只得含混其词,说到底剩下多少不知道,但知道的是,叛军离着咱们可是越来越近了。   这话把杨广听的愣住,追问什么意思。苏威壮着胆子说道:“以前他们只在山东地界闹腾,现在却已经到了河南之地了,距离最近的,离着陪都甚至只要几天就能到达,这不是越来越近了吗?”   看看杨广不说话,老头儿又多说了几句当日皇帝在雁门承诺没做到的事儿,顿时让杨广又是满面黑气。只是又没有合适的话来反驳他,只能恨恨的盯着他。可怜苏威老头儿,让皇帝惦记着记恨他,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就在庄见回来前的一月,五月端午,众大臣纷纷进献礼物,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儿,但苏威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送给皇帝一本书《尚书》。按理说,这过节送礼不过图个喜庆,杨广虽是小气,但也没将苏威只送本书这事儿放在心上。但是对苏威本就记恨,当然也不会有好脸色了。   这自古以来,上有所好,下必附焉,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皇帝杨广虽是没说什么,但下面朝中各方势力相互倾轧,见了这个景象,自是不会放过。于是,一场大隋版的文字狱就新鲜出炉了。   这《尚书》一书中,有一首五子歌,记录的是夏朝三任帝姒太康的母亲和五个兄弟在河边唱的五首歌,歌的主要内容是对暴虐的姒太康的一些抱怨和指责。这些有心人就把《五子之歌》与苏威联系到一起,把杨广和姒太康联系到一起,最后得出结论:苏威指责皇帝跟姒太康一样暴虐,献《五子之歌》绝对是不怀好意。   杨广得了这个消息,心中愈发忿怒,但是毕竟苏威没直接说什么,倒也不好去直接发难,遂将这份忿怒,又在心中沉淀积累下来。   他此刻心态已是越来越有些畸形,即悲忿于自己的失败,又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失败。于是,这种心态,在该进献礼物时,他三次讨伐的高丽,居然连个屁都没放的刺激下,决定再征粮草,准备举兵四伐高丽。柿子挑软的捏,在杨广心中,高丽既是软柿子,又是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自己只要这次将高丽彻底扫平了,那么之前的失败,就可以用偶然来诠释了。   所以,在他考虑良久后,再次让苏威起草一份四伐高丽的计划书出来。苏威听到这时候,皇帝又要征兵征粮,不由的脸色大变。现在这种时候,四伐高丽,简直就是寿星公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你皇帝对生活厌倦了,咱们可还想过几天舒心日子呢。   苏威心头震颤的同时,又抗不过皇帝的威压,于是就折中想了个办法。进言只要皇帝下一道诏书,赦免天下叛民,让他们戴罪立功。如此一来,立时就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现成的大军。这样一来,即将国内的民变削平,打高丽更是易如反掌。   杨广听他又将话题扯到民变上,心头登时大怒。国内民变一直就是他这阵子的心病,听这老头儿的意思,国内的叛民数量竟有这么多,是不是变相的说自己残暴导致的啊?结合前阵子《尚书》一事,杨广心中不由怒气澎湃。   苏威眼见自己说完了,皇帝的面色难看,不敢再说,便告辞出宫。杨广在他出去后,就不由的怒的摔了杯子。旁边御史大夫裴蕴向来是观风望色的好手,要不是被庄见误打误撞的拿住了短处,只怕朝中无人能治的住他。   此刻眼见皇帝神色,心中有数,上前劝慰道:“这苏纳言是年纪大了,说话不靠谱。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多乱民,诚心让皇上操心吗不是。”杨广长出一口气,“老匹夫,朕忍他很久了。”皇帝忿忿的嘟囔着。   皇帝不爽啊,裴大夫很敏锐的把握住了他的情绪。整人而已,这个裴大夫最拿手,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于是,在裴蕴的指使下,苏威很快被控告“随意任用官员,临阵畏敌”,有这么几条,苏威就被削去官职,贬为平民。随后,苏威又被加上了一顶老大的帽子:勾结东突厥!这可是一顶铁帽子,谁戴上,谁就是铁帽子“亡”。   经过审理,苏威老头儿最终被判处死刑,百口难辨的苏威只能拼命地叩头,一直叩出了血,嘴里反复为自己的罪过向皇帝请罪求饶。杨广心中大爽,于是,很“大度”的原谅了他。使人传话说:念在他年事已高,为大隋辛苦多年,不忍心诛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苏威这一代起,子孙三代剥夺出仕的权利。苏家一族,倒了。   留下了性命,真是皇恩浩荡啊。苏威老头又是悲郁,又是害怕,自此便窝在家中,渐渐沉寂下去。   杨杲说到这儿,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看庄见,又迟疑的道:“江都最近新造的龙舟送到了洛阳,父皇已经下旨,要往江都去了,可是却没有旨意给我,老大,我该怎么做?”   “什么?”庄见悚然一惊。真的要去江都了?这么快!他心头一阵抖颤。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老杨去了江都,大概没过上两年就嗝屁了吧。而也正是随着他去了江都,大隋的天下也正式彻底割裂了。   车外长风乍起,车帘被大风吹的飘闪了起来,透过缝隙看出去,大兴城的皇宫上的光晕,一阵的晃动,似是整个皇宫都在颤抖着……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弃子   车中二人一路说着话,已是到了赵王府前。庄见起身下车,罗世信凑过来低低的道:“少爷,李姑娘说先回去了。”   庄见一愣,随即点头。刚才只顾着和杨杲说话,却是忘了她了。这次二人出事,也不知太原那边什么反应,急着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挥挥手,让罗世信他们在外面等,自己和杨杲二人直往书房中来坐。坐定等上茶的下人出去后,庄见才蹙眉道:“你现在赶紧给你老爹写信,让他千万不要去江都,一旦去了江都,就啥也完蛋了。”   杨杲为难的道:“我怎敢写这信,只怕父皇定不会饶我。”   庄见气道:“皇上去了江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这个时候,你害怕什么他不饶你,你不要你老子的命了?”   杨杲一呆,迟疑的道:“老大,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父皇身边几十万大军呢,又在深宫之中,如何会有性命不保一说?”   庄见大是摇头,叹气道:“现在天下大乱,他要是去了江都,那么个偏僻的地儿,怎么控制这么大个国家?到时候,叛军将关中与江都之间的道路一封,江都就变成了一个孤城。那些随着他去的士卒大臣,都是家在江都和陪都洛阳的,又怎么会肯长久的留在江都,到时候,道路再一封,这大兴和洛阳都将难保。士卒知道了,又怎会不逃。等到最后,只怕剩不下多少人的。而且,朝中都是些什么人,你多半不了解。占据高位的,都是那些垃圾,有能力的有见识的,都被打压了。真要出事,也肯定是从内部出现的问题,你老子又怎么防范?唉,不过让你写信,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要是你老爹肯听你的,那么这大隋说不定还能撑下去。要是不听的话,唉……”说到这儿,长叹一口气,摇头不再说话了。   杨杲这才慌了,连忙磨墨开始写信。写完叫来下人,祝福一番,六百里加急,送往陪都。家人领命去了,杨杲这才回身坐下,满面苦涩。他跟随庄见日久,听过庄见曾经说起这些事儿,只是真到了眼前,虽说没被震倒,但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了。   这会儿将信送走,心下稍安,忽的一拍额头道:“老大,你赶紧进宫一趟吧,母亲和惋儿姐姐还有萍儿姐姐问过很多次了。你这次出事,可把她们吓得不轻。还有,卫王叔在你出事后一个月,就……就因病薨了。萍儿姐姐现在孤身一人,也已搬到宫中和惋儿姐姐一起了,她连遭打击,重病一场。上月才刚刚好了。只是思念你的紧,你快去看看吧。”   庄见听的一惊,连连追问之下,知道这会儿杨萍儿已经没事儿,这才稍稍放心。如今千头万绪,正自焦头烂额之际,要是身边人再有个什么的,庄见估计自己真会疯的。稍稍放下萍儿那边的心事,又不禁的想到,要是老杨真的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那么自己也没办法了。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打从来了,也不过就是求个逍遥快活。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顺应变故。老杨如果真不听,自己可不能陪着他一起死。实在不行的话,就需要早点往太原那边靠拢了。   他心中盘算着,这话儿这会儿可是不能说。听到杨杲又催促了一次,这次起身往宫中去了。到得宫里,见了萧嫔及惋儿萍儿姐妹,自有一番离情去说。杨萍儿见了庄见,直哭的如梨花带雨,说起老父逝去,不由的又是一阵悲伤。   庄见心中也是难过,只得百般劝慰。杨萍儿几月来,既是伤感老父去世,又记挂庄见的安危,这会儿放声大哭之下,心中积攒的悲郁之气倒是消了大半。到得最后,竟伏在庄见怀中睡了过去。只得让惋儿唤人来,陪着她先自回去休息了。惋儿虽也是思念庄见的紧,但眼见爱郎已经平安回来,以后自是有的是时间,便扶着萍儿去了。只是剩下庄见单独面对萧嫔时,二人都有些不自在,简单说了说经过,便辞别出宫了。   当晚,忠国公府大摆筵席,将在大兴的几个头领全数叫来,吃完喝完后,这才引着众人,在内厅里坐了。   苏烈等眼见他面有隐忧,心中都是惊疑。庄见沉吟半响,这才转头对尉迟恭道:“尉迟大哥,从明日起,你带着所有兄弟,着重看着李姑娘那里,千万护好了她的安全。城内的一些产业,这几天也都归拢一下,将收益盘算盘算,寻个妥实的地方藏了。咱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传令”   尉迟恭虽不知他什么意思,但仍是点头应下。庄见这才又转头对苏烈道:“苏大哥,你让咱们城管司的探子,全部撒了出去,将大兴留守之人都给我看好了。一有异动,赶紧来报。还有,通知随在皇帝身边的人,好好留意着宇文化及的动静。我估计那老货早晚要搞出些妖蛾子来。”说到这儿一顿,对坐在一旁的伍天赐道:“天赐大哥将手下老兄弟集合起来,速回太原,汇合君集,看好老家。见了你慧儿弟妹时,告诉她,将清风阁全力给我运转起来,各地所有的动态消息,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报过来,不要耽误。”   苏烈与伍天赐对望一眼,点点头,又问道:“兄弟,你可是得了什么消息?为何这般紧张?”   庄见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半响才道:“我只怕这次,大隋是真的要完蛋了。咱们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吧。皇帝自己非要去死,咱们可不能陪着,老子不当什么忠臣,老子就求自己活的舒坦就行。别人要搞事可以,但别搞到咱们头上来。”   众人听他如此说,面上都是微微一变。庄见摆摆手,又对黑熊吩咐道:“你那三千骁骑,一定要掌握住了,任谁来调动,都不要听。一旦需要,那就是最保险的筹码了,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黑熊霍的起身,大声道:“老大,你只管放心,就算皇帝老子来了圣旨,老黑也有法子应付,定能保的这三千儿郎牢牢掌握早咱们手中。”   庄见几番安排下去,这才稍感安心,挥手让众人退了,各去歇息。自这日后,庄府上下一齐发动,按着庄见安排的逐条安置下去。   几日后清晨,庄见刚刚起身,罗世信来报,赵王杨杲来了,只是好像很焦急的样子。庄见听的心头一沉,算算时间,前几天送出的书信,这会儿应该是有了回信了。杨杲只怕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而结果自然不会是好消息了,否则,又何必焦急。   庄见饭也顾不得吃,急往前面来见杨杲。走入厅中,果然见杨杲正眉头紧皱,在厅里来回踱着步,满面的烦躁苦恼之色。眼见庄见进来,不由的面色一喜,跑过来一把抓住庄见,急道:“老大,这可怎么办?”   庄见微微一叹,轻轻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说话。杨杲回身坐下,又急道:“父皇接了我的书信,下旨把我一通申饬,说我年幼胡言,是乱政也。勒令我即刻起身,往江都伴驾。这……这可怎么办啊?”   庄见闻言霍的站起,失声道:“什么?让你去伴驾?”   杨杲沮丧的点头,接着道:“非但要我去,让母亲和姐姐都要过去。父皇想来尚不知你已经回来,此番下令,由兵部尚书卫文升,辅助我大哥的第三子杨侑镇守大兴。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协助大哥长子杨侗镇守洛阳。其余人等,尽皆随驾往江都而去。”   庄见大怒,来回走了两步转头问道:“圣旨上有没提我回来咋办?还有,你那个什么,啊,是侄儿吧,和卫文升那老头什么时候能来?你那皇帝老子又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可是等你们过去一同汇合再走还是咋的?”   杨杲微一迟疑,低下头轻轻的道:“父皇说你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不必再去理会,免得耽误时间。他老人家定于七月十日启程,杨侑侄儿和卫大人这几日便准备动身,要来也不过十天半月之事。至于我和母亲姐姐,只需直接往江都去汇合就行,倒也不必往洛阳再跑了。”   庄见听的杨广竟说不用再理会自己,不由的心中一片冰凉。一时间,又是伤心又是迷茫。自与杨广相识以来,君臣二人相处的极是开心。在庄见心中,不管杨广再怎么残暴,再怎么混蛋,终是拿他当朋友一般来看。他嘴上虽然喊得响亮,又做出种种安排,但那不过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而已。于他内心深处,实是极想帮杨广挽回局势的。不然,也不会催促杨杲写那封信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广终归是一位帝王。帝王是没有亲情可言的,又遑论他不过是一个宠臣呢。这轻飘飘一句不必再去理会,实是已经将他的生死抛在一边了。   庄见呆呆的站在原地,心中隐隐作痛,有一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杨杲,心中忽的想道,眼前这个叫着自己老大的小子,将来会不会也背叛自己?要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小子以后可铁定也是个皇帝的。他对自己更加熟悉,一旦背叛自己,对自己可是大大不利。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直接趁这个机会,葬送了他?   杨杲见他双目呆滞,面色铁青,不由的害怕,轻轻叫道:“老大,老大。”庄见微微一震,忽的清醒过来,霎时间出了一身大汗。暗暗鄙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无情了?竟然迁怒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长长吁出一口气,苦笑着自嘲的摇摇头,看看杨杲焦急的小脸,点点头道:“你别急,让我想想”。说罢,低头在厅中来回踱起步来。   他心中烦躁,脑子中一时乱成一团,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子中一张张,来了这个时空后认识的面孔,交替闪现。只是当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划过心头时,猛的站住身子,眼中已是明亮起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故技重施   毕竟在后世道上混的久了,后世那黑社会里,真正讲义气的又有几个?庄见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走到杨杲身前,凝目看着他。就在杨杲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时,这才缓缓的道:“我问你,如果在性命和你的地位两样中,让你选一样,你选哪个?”   杨杲一呆,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庄见面上露出一丝贼贼的笑意,嘿然道:“笨小子,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好。”   杨杲搔搔头,翻了翻眼睛道:“老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选性命了。没了性命,地位什么的又有什么用?”   庄见点点头,笑道:“好,走吧。”说着,转身就往外行去。   杨杲一愣,急忙起身跟上,走到庄见身边问道:“老大,上哪儿啊?你什么意思啊?这说的没头没尾的,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呢。”   庄见出门,一边招呼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备车,一边淡淡的道:“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是该决断的时候了。我当日答应过你娘,要保证你的安全,既是你也选了性命,那咱们就进宫去,跟你娘把事情商量妥了。”   杨杲愣了愣,不知母亲什么时候跟老大说过这些。只是见庄见不说,也不再多问,随着庄见上了车,一路往宫中行去。   到得宫中,庄见依然是扬起绿玉牌,一路直接闯了进去。等到了萧嫔的宫外,正迎上李然。李然见他二人相伴而来,连忙躬身施礼。   庄见抬抬手,问道:“李公公,本公此次来,有要事跟娘娘商量,烦请你守把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还有,请公公派人,去将南阳公主与濮阳君主,都一块请来。”说着,也不管李然答不答应,自顾往里就走。   李然心头一凛,连忙答应着,躬身看着二人进去,这才抬手唤来一个小监,让他速去请公主和郡主前来,自己亲自站在门前看着。   庄见和杨杲一路直进,到了萧嫔门前,报名请见。里面萧嫔听到他来了,不由的一阵慌乱,连忙整理了下身上衣饰,这才端声叫进。   等二人进来,萧嫔一看儿子竟然也在,不由的一愣。等再见儿子愁眉不展,而庄见又是满面凝重的,不由的心中一跳。急忙让二人坐下,问起缘由。   杨杲看了看庄见,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萧嫔听罢,满面苍白,美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转向庄见问道:“如今陛下已经降旨召唤,如之奈何?公可有办法?”   庄见嘿嘿一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就不知娘娘舍不舍的放下身段儿了。”   萧嫔听的一呆,只道他是要挟什么。想到二人之间的种种,不由的越想越偏。白皙的面颊上不可自制的浮上一丝晕红,心虚的飞快瞟了一眼儿子杨杲,见儿子只是低头发愁,并没注意,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随即狠狠的瞪了一眼庄见。   庄见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及待看到她那娇羞的模样,猛地明白过来,不由的又是尴尬又是憋屈。伸手摸摸鼻子,心道:难道自己看起来就那么龌龊?当下闷声道:“我说的放下,是指的放下现在的荣华富贵,放下你这娘娘的名头。”   萧嫔“啊”的一声轻呼,随即满面更是羞红,心中直把这个惫懒小子恨得要死。这人说话从不肯正正经经的说,整日一副痞子像,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啊。   只是她心中羞恼,面上却不能露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哀家向来对名利之物不看重,这名头有也罢无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公爷有办法解了此局,哀家无有不准。”   庄见拍手笑道:“如此就好。”说着,门外脚步声响起,正是杨惋儿和杨萍儿过来了。萧嫔命二女进来,将门掩好,这才又问了起来。庄见眼见人齐了,这才招招手,让几人往前都凑了凑,低低说了一番话出来。   两日后,大兴城城门大开,一队御林军持戈绰矛,护着一溜儿车驾出了东门。庄见率着城内众臣齐齐恭立,在道旁相送。   中间一架御车,车帘一搭,萧嫔招手让庄见近前,沉声吩咐道:“哀家走了之后,这都城便赖公爷和众位卿家共守了。还望公爷休辞劳苦,为国分忧。”   庄见躬身称是。萧嫔清亮的凤眸又扫视了一眼众臣,接着道:“诸位卿家也当一心奉公,辅助仁公。不日,代王与卫大人就会到来。卿等当尽心辅佐,勿负陛下一片托付之心。”   众人齐声躬身领命。萧嫔点点头,凤眸微转,看向庄见。庄见嘴角微微勾起,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萧嫔见了,眸中闪过一丝喜意。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坐回车子,放下车帘,吩咐启程。   车队粼粼而动,后面赵王杨杲,南阳公主杨惋儿,濮阳君主杨萍儿的车架依次而过,众人都是躬身相送。等到车队去远,庄见直起身子,使劲伸个懒腰,转身对着众人嘻嘻笑道:“好了好了,都走了,那啥,老几位也都回吧。该喝茶的喝茶去,该听曲儿的听曲儿去。唉,老子也得回去补一觉了。这大清早的折腾啊,折腾个什么劲儿啊。皇上也是吃撑了,没事儿大兴、江都的折腾,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口中嘟囔着,一背手,溜溜达达的往回走去。   众大臣暴汗,这位爷牛。啥话都敢说!连皇帝都敢编排,果然够悍。而且说啥呢,喝茶听曲儿?你老人家官高位尊的,可以回去补觉,咱们可还得干活呢。众人摇着头,纷纷跟在庄公爷身后进城。太阳高高升起了,云淡,风轻,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平静的天空下,将会发生多么震撼的事儿。   自大兴往江都,分为水陆两条路。水路最然是走大运河了。但经过杨广在前面一折腾,不说船只紧张,就是那些拉纤的民夫,此刻也是很难征集了。故而,萧嫔与杨杲选的是旱路而行。旱路却是过商州,出武关,进襄阳郡。然后经义阳界再走水路,顺淮河直下江都。   萧嫔此行护持的军队乃是一万御林军,由武贲郎将田子坊所率。自出了大兴,一路倒是没有什么风波,在商州稍事歇息,于当天下午就出了武关。   武关,向外关中四塞之一。北依少习,南濒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依关临险,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西之地,沿路平坦。但一出武关东行,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极是惊险。   田子坊打从离开大兴,就心里毛毛的,总有股不详的预感。他本是世家子弟,因读过几本兵书,又靠着攀附尚书左丞裴世矩,这才在御林军中混了郎将的职衔。本来以为只消巡巡城混日子就行,哪成想今天竟然摊上了这么个职责。   自己这半吊子水平,怎么就会被庄公爷看上呢?田子坊很是奇怪。但同时却也是大为兴奋。那可是忠国公啊!御前第一红人!就连尚书左丞裴世矩大人见了都矮三分的人物,竟然能看上自己,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只要这一趟顺利护送娘娘和赵王爷到了江都,后面高官厚禄自是不在话下了。   是以,当忠国公爷笑眯眯的站到自己身前时,田子坊难得没向后缩,反而使劲的挺了挺胸膛,以显示自己的飒爽英姿。果然这一下引起了公爷的注意,也没多加考问,就直接让自己带军出发了。   田子坊至今想想,都跟做梦一样。只是这美梦的兴奋劲儿,在出了大兴后,就越来越少了。他有一样常人不如的本领,那就是直觉。尤其是对危险的直觉!从出了大兴,田子坊就觉得似是有人在窥探自己。但几次放出斥候,都是一无所察,让他极是疑虑。   这会儿眼见道路险隘,曲折盘旋的,心中那份不安愈发的强烈起来。随着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田大将军终是忍不住了。圈马回来,向萧嫔娘娘的车架而来,欲要请示一下,是不是先回去,让武关派兵出去把路趟一圈儿,没事了再走。   就在他刚刚圈过马首之际,猛听得一声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随着那声牛角号响起,就听得空中一阵的弓弦震动之声,自山上霎时落下无数的箭枝,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已经拉的长长的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声的惨叫之音。前队一小半的士卒已是带着长长的惨嚎,连人带马往山涧中摔了下去。   田子坊面色大变,浑身抖成了一团。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撤!快撤!往回走。”只是他的喊声才起,就听得队伍后面轰轰隆隆之声不绝,声势之大,连山路都跟着震颤起来。但见无数的大石,自山顶上滚滚而下,大石过处,顿时就是一阵的人喊马嘶,惨叫连天。整个后队,生生的被拦腰砍断。后路,断了! 第二百九十章 震惊天下   田子坊两眼呆滞,满面惨白的看着,身边亲兵大急,大声道:“将军,如今后路已断,只能先前了,还请将军快拿主意。再不冲出去,只怕吾等尽皆死矣。”   田子坊激灵灵一个冷战,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冲!快快冲过去!哎哟,可千万保护好娘娘和王爷还有公主啊。田奎,你带着一千人护住车驾,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可离开。”   身旁一个亲兵大声应喏,向军中一招手,一千人禁卫纷纷拨马而去,将中间车驾尽数护住。这一万大军,此刻只余半数,在田子坊一声令下,亡命向前冲去。   此刻那射来的箭雨,已是不多,但是精准度却是大大提高。也不去射那车驾,只是对着前面亡命狂奔的众军点射。每一声弓弦响起,便会带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只听的众人心惊胆寒,抱头而窜。   等到好不容易冲出了山道,一万大军竟是十亭去了八九亭,只剩下千余人护着车驾而已。   田子坊面青唇白,心有余悸的回头观望。从遇袭到现在,别说对方是谁,就连声音都是没有发出过。除了那开始的号角声外,就是弓弦震动之音。但是下手却是狠辣刁毒至极。这场伏击,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准备伏击武关的,结果自己倒霉遇上了,成了替罪羊了。   众人狼狈的奔出了狭长的山路,前面已是进入平缓之地了。刚才虽只是短短的几刻,却如同在地狱中走了一圈儿。此刻,身后山中已是平静下来。要不是不时的,传出些哀叫马嘶之声,真会让人以为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众人惶惶的奔出一段路,田子坊不见对方再出伏兵,这才勒马停下。抹抹头上大汗,忽的想起车驾里的主儿。这半天不见里面的人出声,可千万别出了什么漏子啊。心中惊慌之余,赶紧驱马往车驾前问安。半响,车中萧嫔颤抖的声音才响起:“田……田将军,出了何事?”   田子坊听到萧嫔答话,心中始安。连忙躬身答道:“禀娘娘,方才遇上了盗匪,幸赖娘娘洪福,终是冲出来了。”   萧嫔轻呼轻呼一声,急问道:“赵王与公主郡主如何了?可有伤着?”   田子坊一呆,他只顾得先来问萧嫔了,却没来得及去看杨杲等人,正自不知该怎么回答,身边传来赵王杨杲的声音道:“母亲,儿臣没事,二位姐姐也只是受了些惊吓,都没事呢。母亲可安好?”却是杨杲惊魂稍定,也自记挂母亲和姐姐的情况,亲自过来问候。   萧嫔掀开车帘,一张满是惊怖之色,苍白着的粉脸露了出来。见杨杲也是多有惊悸之色,但好在一切无恙,这才放心。点点头道:“哀家没事。”说罢,转头看看四周和面前狼狈的田子坊,心中暗暗叹息,口中道:“诸位将军辛苦了,此番活命之恩,哀家自会记在心上。等到见了陛下,当为各位请功,绝不吝厚赐。”   田子坊闻言顿时大喜,挺胸昂首,方才那些惊惧,就在萧嫔一句不吝厚赐中,烟消云散了。躬身低头,激动的道:“末将多谢娘娘。此为我等分内之事,使娘娘与几位殿下受惊已是大罪,不敢居功。”   他倒是机灵,越是立了功越是恭谨,深得为官之道。萧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怜悯,只是顺即又恢复清明,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便赶紧上路吧,早些到了江都也早没了心事。”   田子坊恭声应诺,萧嫔向杨杲打个眼色,杨杲微微点头也自告退,返回自己车上。这才在田子坊一声令下,再次缓缓而行。   千余人凄凄惨惨,临出大兴时长长的车队,如今,也只剩下载着萧嫔母子四人的三辆了。那些个辎重、仪仗却是统统丢了。   此时,已是入了襄阳郡,眼见前方道路平坦,现出一片密林来。田子坊忽然那种恐惧的感觉又再次出现,心中大惊之余,慌不迭的举手示意停下。转头对着一人道:“去前方察看一下,有何情况速速来报。”   那人在马上躬身应了,驱马向前,只是刚刚奔出几丈远,就听得一声弓弦响动,已是被一箭射中喉咙,翻身摔落马下。战马唏律律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踏踏踏倒退几步。   田子坊头皮发麻,嘶声大叫道:“敌袭!敌袭!快快防御!快快防御!”随着他的喊叫声,队伍中一阵骚乱。这些人个个都是惊魂未定,才出险地,竟又遇上伏击,人人都是一片惊悸之色,勉强围成一个圈子,将三辆马车围在当中。   林中一阵鼓声响起,随即就见自四面八方传来一阵的蹄声轰鸣,大地微微抖颤起来。   田子坊面色惨然,这声音分明是骑兵冲阵,自己此刻兵不过千,如何挡得住对方的冲击,只怕一个照面就要崩溃了。眼见此刻四周地势平坦,并无可依险而据的地方,不由的一阵绝望。   将手中马槊紧了紧,忽的扬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敢报上名来?”一边喊着,一边向队伍打着手势,慢慢往前面林子靠去。此时到了这个份上,唯有躲进林中,才能避开骑兵的攻击。至于里面究竟有什么,现在却是来不及考虑了,能晚死一刻总是好的。   林子中一声大笑传出,一个豪迈的声音道:“某乃楼罗王麾下,尔等既然到了咱们地头儿,乖乖束手就擒,尚可保的性命,若是不然,定斩尔狗头。”随着话音儿落下,林中忽的一声唿哨,顿时涌出数百弓弩手,齐齐张弓搭箭,对准田子坊众人。   楼罗王!天,是朱粲!那个吃人魔王!田子坊面色大变。这回算是中了头奖了,竟遇上了这个魔头。眼见前面森寒的箭头,在日光下闪闪生辉,直让众御林军看的肝胆皆裂。自己这点人,此刻身无遮挡,只消对方一轮箭雨,就能让自己变成刺猬。正自发懵之际,身后那轰隆的骑队已是杀到了。   但见所有骑士,俱皆不穿铠甲,满眼都是黄土布袍,各挺刀枪掩杀而至。奔突之际,整队中除了马蹄的轰鸣声,竟是毫无半分声息。一股沉闷的气息弥漫,竟比那大呼小叫的冲锋,更让人心惊。   田子坊虽说是废柴,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不叫的狗可是咬人狠啊!这些人虽说甲胄不齐,但看这股气势,绝对都是久经杀阵,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眼下,前有弓弩手瞄着,后面骑兵已经杀至,他就算再废物,也知道,这个时候,唯有迎上正面的骑兵,和对方混成一团才是正理。不然,对方弓弩没了顾忌,自己等人除了挨宰,再没别的选择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田子坊这会儿可是真红了眼了。拼不拼的都是死了,拼还有一线生机。当下,不再多说,大喝一声道:“众儿郎,护好车驾,咱们冲出去!”说罢,一摆手中大槊,当先向前奔去。   众人此刻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齐齐呐喊一声,护着车驾往前涌去。他们都是老兵,战场上,越是怕死死的越快,只有搏命,才能换来一线生机。这个道理,不用别人再教了。   双方都是骑队,天空下,一红一黄两股人潮猛地碰撞到一起,顿时暴起一团团血花,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铿铿锵锵的兵器碰撞声,人临死前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一起,凑响了死亡之曲。   田子坊双目血红,浑身颤抖,努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向前而冲。他心中先前的惧怕,此刻已是半分也没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冲,冲,再一次的向前冲。只是对方实在太过凶悍,加之人数又多。两方刚一接触,就已经呈现一边倒的局面。无数的血红爆闪之际,大多落马的全是这边的御林军。   田子坊眼前无数的黄影闪动,脑子中一阵的发木。手中的马槊机械的挥动着,但到底有没有刺到人,却是不知道了。只是让他庆幸的却是,似乎对付自己的人并没什么高手,对他似乎也很不重视,多是虚刺一枪便闪身而过。故而,虽然他身上血迹斑斑,但多是别人的,他自己却只是挨了几下轻微的而已。   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却见对面人群中忽的闪出一匹黑马,马上一人浑身包裹在一套黑袍之中,连头面都一起裹住。只是手中那一杆闪耀着乌光的大槊,和双目中那凌厉的杀气,却让人不由的毛骨悚然。   那人直直向着他迎来,到了近前,猛地一声大喝,如同半空打了个响雷。随即手中那杆大槊已是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狂风,自上至下的猛抽了过来。其势如同奔雷迅电,避无可避。   田子坊心头狂震,嘶吼一声,双手握着马槊对着来势,猛地磕了出去。耳中一声大响,随即身子狂震,自肩胛骨至胸腹间,一阵剧痛传来。身周的景物一阵转动,猛地快速自眼前后退着。   噗通一声,已是跌倒在地,竟是被这黑袍人一招便抽飞了马下。他脑中强烈的晕眩传来,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往后便倒。双手中各握着半截马槊,显然是被方才那一招砸断的。   完了!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昏死过去前最后的一眼,却是看到众多的黄衣骑士,将三辆马车团团围住。随即,耳中所有的声音,便潮水般退去,再也没了意识。   震惊!大兴震惊了!刚刚赶到的代王杨侑和卫文升震惊了!洛阳震惊了!越王杨侗震惊了!江都震惊了!皇帝杨广震惊了!太原震惊了!张须陀震惊了!瓦岗震惊了!各地的义军震惊了!   皇妃和赵王,及南阳公主和濮阳公主被反贼杀了!这个消息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传遍了天下。消息的来源,就是当日因被震昏过去,幸而逃出来的唯一一个活口,御林军武贲郎将,田子坊。   这般一下杀死皇室这么多人,而且都是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这从大业九年以来,尚属第一次。被杀之人中,三个女人的身份倒是没什么,但那赵王杨杲,可是天下皆知的,几乎就是当今的大隋太子,未来的大隋皇帝了!   如此一来,大隋除了被废咄的齐王外,接班人,也就着落到了两个皇孙:十四岁的越王杨侗,和十二岁的代王杨侑身上了。大隋自皇帝杨广驾至江都后,不但中枢瘫痪,竟连接班人也出现了青黄不接之像,大隋朝,就像那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将熄灭。 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云变幻   隋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这一年,发生了几件影响天下进程的大事。   这一年,皇妃萧嫔偕同赵王杨杲、南阳公主杨惋儿、濮阳君主杨萍儿,在出了武关后遇袭,生死不明,天下震惊。皇帝杨广大怒之下,敕令大军立即剿匪。   这一年,潞州二贤庄的庄主单雄信,杀潞州太守郭常敬,大开潞州粮仓,随即与徐世绩一起,领着部下投奔了瓦岗寨的翟让。   这一年,蒲山公李密,带着自己的学生王伯当,几经周折,也来到了瓦岗寨。并成功的取得了主导地位。   这一年,隋名将张须陀逼退山东、河北义军联军。正要再进一步时,因着皇妃和赵王一事,受命回师剿灭京都附近的乱匪。在第一站进攻瓦岗时,不幸中伏战死。秦琼、程咬金投奔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   这一年,左光禄大夫,上大将军,相州刺史杨义臣,接替了张须陀的使命,继续北上,成功的扫平了河北之地的张金秤,剿杀东海公高士达,入豆子巷擒义军首领格谦。但也因着这彪悍的战绩,引起朝臣和皇帝杨广的猜忌,随即被解除兵权,授礼部尚书归养。也因此,让高士达军中的实际掌权人窦建德,获得了喘息之机,将张金秤、高士达等人的部下重新举起,声势更复从前,河北形式再次糜烂。   这一年,李密带领着瓦岗军,在击溃了张须陀后,攻克荥阳,夺取了回洛仓。从此,瓦岗军摆脱了只是为粮而战的流民,成为了真正有能力夺取天下的生力军。   也是这一年,身边无人的隋炀帝杨广,重用宇文化及与江都留守王世充,皇家杀手横空出世。而当日被杨广认为已经没有救回希望,直接放弃了的忠国公庄见,也接到了来自山西晋阳的一封信。   庄见目前情况,颇是有些怪异。大兴此刻已是由代王杨侑和卫文升镇守,并不非要他留守了,但皇帝却也没再宣他,只是令人赏了大宗的财物下来。想来是知道杨萍儿没了,自己当年又武断的舍弃了他,心中也是抱愧。怕他去闹,索性就将他扔在大兴了。   庄见自是乐的清闲,当日听闻那事儿出了后,就将自己关在家中,什么人也不肯见。众人只道他心中难过,却不知这无赖是暗喜得计,只怕那悲伤装的不像,出去被人瞧破。这一闭关,直直到了今天,却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此刻坐在屋中,将手中这封信一再翻看,不由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遥望山西方向半响,这才回身喊罗世信备车,直往李府而去。   现在的李府不再是原本那么松懈了。自上次李秀儿出事,李渊大为震怒,直接派了一队骁骑,在家仆马三宝的带领下,进驻大兴李府,保护李秀儿的安全。只是得知庄见与自家女儿,终于还是扯到了一块儿,此时的李渊,却是喜忧参半了。   喜得是女儿的终身之事解决了,庄见这个准女婿,不但机变百出,更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忧的是,这位女婿在朝中实在是太显眼了,如今局势动荡,要是一切顺当,自无可说的,但要是有个什么变故,只怕是半丝也动弹不得,还要牵连女儿进去。而且他那边现在也是出了些状况。   原来当日突厥始毕可汗那儿,解决了铁勒的后患,想起杨广对自己的算计,不由的忍不住的上火。当日雁门一役,没能报了仇,这会儿虽说还打不过这只大老虎,但趁着他这会儿浑身是病的,去骚扰下,还是可以的。   于是,直接兵发马邑。得到急报的李渊,忙安排皇帝配给自己,所谓的副将,其实是监军的高君雅,会同马邑郡太守王仁恭出兵抵抗。结果屡战不利,后来就被御史到皇帝杨广那里参了一本。现在皇帝追查了下来,虽然失利不是李渊的直接责任,但他毕竟是高君雅的上级,追查起来他是要负领导责任的。现在他和高君雅都被暂停职务,等候调查。一旦真的逼到了头上,后面将如何做,都是需要好好思量的。   是以,想到这些,便修书一封,让庄见提前往太原郡的治所晋阳来一趟,好好计议一番。此刻,庄见坐在李秀儿面前,看着佳人凝思看信,那副沉静的美态,让他不由的一阵心动。站起身来,过去轻轻拥着李秀儿,在她耳边道:“妹子,要不这次你和我一起过去吧。我总觉的有什么事儿将要发生,你自己留在这儿,我可是有些担心。”   秀儿被他抱住,不由的玉面一红。只是在自己的绣楼内,倒也没有外人,便由得他占些便宜。听他说担心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轻轻挣开他道:“又来胡说!我留在此,乃是依据朝廷之例,最为质当的。此刻极是父亲遭嫉,哪里能离开,那样岂不是授人于柄吗?你只管前去就是,我这儿你不必担心,就算真有什么变故,我也有自保之法,再不会有上次那样的事儿发生了。”   庄见微微蹙眉,有心再劝,想想她的脾性,只得摇摇头罢了。二人说了会儿闲话,庄见这才辞出。走到门口,正碰上马三宝,庄见微一沉吟,拖住马三宝笑道:“三宝哥,我这儿有件事儿,需要你帮忙,咱们找个安静的地儿说话。”   马三宝一愣,他自然知道这位爷已经等同于自家的姑爷了,听他有事吩咐,哪会推脱。当下点头,到了马三宝住处坐下。庄见也不多说,直接在案上铺开纸笔,写了起来。写完,取出自己的印鉴盖好。这才转头对着马三宝道:“三宝哥,我得了李伯父的书信,要往太原去一趟。这儿有两封信,回头你赶紧让人送去西河,一处送往隐泉山,一处送往庆合山。去了,只说是我让来的,求见他们首领,自会有人接应你的。”   马三宝伸手接过,满面迷惑,不知庄见什么意思。听姑爷这架势,貌似这两处不是什么好路数啊。   庄见摆摆手道:“三宝哥不用猜疑,我也只是担心事有万一,提前做个准备而已。我在信中都已安排妥当,到时候,你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办就是。只是这事儿,你可要找个妥实人去办,免得走漏了风声。否则,不但成不了助力,还会惹来天大的祸事。”   马三宝心头一凛,连忙将那信收好,点头道:“公爷放心,此事既是紧要,不行小的就亲自走一趟就是。”   庄见笑道:“那是最好。这事儿呢,你也不必跟你家小姐提起,她那脾气倔得很。而且,这毕竟是未雨绸缪罢了,事不到最后一步,也不必去使动这招。你可明白?”   马三宝双目微微一凝,沉声道:“公爷,莫非你要……”说到这儿,戛然顿住,却是紧紧盯住庄见。   庄见心中这个气啊,翻了翻白眼,道:“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我说的这个助力不是给我的,是给你们的。行了,你甭问了。不过送封信而已,又不让你做什么,要是没事的话,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来烦你。真要有事,不用他们找你,你就该去找他们了。好了,我先走了,就这样吧。”说着,挥挥手,转身出去。   马三宝张张嘴,还想再问什么,终是没问出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一沉思,将信小心揣入怀中,起身往后院而去。   庄见出的李府,上车径自返回。到家后,让人去传苏烈等所有人,晚上全部过来。他平时有事儿,也不过是需要哪方人动,就传唤哪方。这般将人尽数召来的时候,总共两次,却是出了两次大事儿。故而,众人再听了他又是召集全体人员集合时,不由的同时心中惊凛,不到太阳落山,就纷纷而至。   等到众人坐定,庄见这才将自己要往太原去的事儿说了。随即转头对尉迟恭道:“尉迟大哥,我走之后,你约束兄弟们,凡事尽量低调,不要去随意招惹是非。还有,你亲自挑选一些靠的住的,将他们转为平常居民,明面上脱离青帮。把他们尽量安排到靠近城门处的地方居住,最好是将那片的民宅全部买下。要是需要银钱,全部往庄祥处领取就是。你挑选的这些人,一定要好手!一旦安排下去,平日里就尽量避免再接触,所有人只跟你单线联系,任何人不能透露出去,你听明白了吗?”   尉迟恭面上一凛,点头道:“老大,你只管放心。这事儿只今日在场之人知晓,绝不会再多一人知道。”他向来稳重,虽然听的心中暗惊,但却不去多问。   苏烈面色剧变,双目中爆出一丝精芒,盯着庄见缓缓问道:“兄弟,你安排尉迟兄这么做法,该不会是想……”说到这儿,顿住话头看着庄见。   庄见连连摇头,笑眯眯的道:“不是我想,我是怕有人想。你也知道兄弟了,就是图个三餐温饱,衣食无缺而已。话说这大隋各种保险制度又不全,那以后咱们老了,生病了吃药需要花钱吧,老了不能动了吃喝需要花钱吧,还有啊,那以后咱的孩子长大成婚啥的,也需要花钱吧。这么算下来,那一辈子得需要多少钱啊?所以呢,小弟我也就是瞅准机会,多给自己挣点小钱而已,以后老了也有个依靠。其他的事儿,那是不敢想,也懒得去想的。所以呢,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来的。”   众人看他板着指头,一样一样的数着,不由的都是摇头无奈。及至听到最后,说自己不过是为了赚点小钱,众人再心中都是同时竖起中指,齐齐给他一个靠字。   苏烈眼见他不正说,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定是不想细说的。只得轻轻一叹,道:“兄弟,你不愿多说,我也不逼你。但不管你做什么,定要三思而后动啊。须知,此刻并不只是你一人,这许多兄弟都是毫无保留的跟着你,你要为他们多想想。”   庄见听他这么说,这才收起那副笑脸,正色道:“苏大哥,这个你不用嘱咐,小弟心中明白着呢。我做这些事儿,不过是为了应付个万一。要是没有万一,对众兄弟不会有半点妨碍,但要是有那个万一呢,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到时候再去挠头啊,你说对不对?”   苏烈面色放缓道:“你能心中有数那就好。也罢,我见你似是已经成竹在胸了,有什么需要为兄做的,你只管说来就是。”   庄见面色转为凝重,沉声道:“正是有两件大事,需要苏大哥多多费心。”   苏烈点头,也不发问,只等他说。庄见缓缓的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城管司要在官面上,全力的掩护两帮一庄的弟子,免得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苏烈点头。庄见见他答应,又道:“这第二件事儿嘛,就是要苏大哥多多派人,帮我看好了一处地方。”苏烈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地方?”   庄见满面凝重,缓缓说出了一个所在。 第二百九十二章 毛毛雨的见解   大业十三年春,公元617年二月。大隋这只巨舟,已经是处处破洞,究竟能在历史的海洋中再漂多远,没有人知道。朝廷中,自皇帝杨广起,所有的人是过一天算一天。而外面,觊觎这只没了牙老虎肉的人,却是纷纷紧锣密鼓的行动着。   洛阳城中,年仅十四岁的杨侗此刻是欲哭无泪。近在咫尺的回洛仓被占,让瓦岗军彻底解决了粮食不说,只怕立时就会攻来洛阳了。   无奈之下,只能紧急调派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率领骑、步军共两万五千人讨伐李密,以其遏制住瓦岗军的步伐。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杨侗的想法并不是有错,错就错在他招的这两万五千军兵身上了。这所谓的两万五千人,真正的士卒几乎没有,因为他们还要护卫陪都。那么,就募兵吧。   于是,在协同防守洛阳的光禄大夫段达的有意渲染下,那占了回洛仓的瓦岗军,就变成了一群抢米的饥民而已。要啥没啥,以大隋朝廷配备的精良装备,打他们简直就像拍死只苍蝇一般简单。所以,这次的募兵,其实就是给大家白送功劳的。   这么一来,城里不明真相的百姓,国学院、太学的学生们,各家贵戚的子弟们,蜂拥而至,踊跃报名。两万五千人迅速到位,其热烈程度,只怕跟后世的,打地主斗土豪时的征召,有的一比了。很好,很强大!招兵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确保战役的胜利,杨侗下令传召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攻瓦岗军之后。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这两万五千人,攻击李密部队的正面。约定在二月十一日这天,前后夹击,誓要一举剿灭瓦岗。   但还是那句话,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一场大战中,首先是裴仁基没能按时到达战场,接着在李密的诸般调配下,刘长恭大将军那两万五千人一触即溃。上阵前斗志昂扬,一上阵便四下逃窜了。   在士气高昂的瓦岗军的一通追杀下,此次围剿彻底失败。还给被段大人口中的,要啥没啥的抢粮饥民们,送去了两万五千套崭新的盔甲。老杨一生虽说是施政有些急躁自大,但是打仗却是真不含糊的。哪里能想到,到了他孙子这儿,却生生的变成了运输大队长了。   这一通大战后,李密的声望达致了顶点。经过翟让的提议,众人一致推举李密当盟主,尊号魏公。   二月十九日,也就是大胜的第八天,李密设立高坛,当日即位,改称魏公元年,宣布大赦,魏公府设立“三司”、“六卫”,任命翟让为上柱国、司徒,封东郡公。自此赵魏地区以南、江淮以北的起义军纷纷响应李密,共尊李密为主。李密设立《百营名册》,作遥控统治,一时间部众多达数十万。   也就在这一天,庄见的脚步也踏入了晋阳。要到晋阳,必然先经过太原城。他又不是什么大禹,自然不会过门不入。更何况,只不过是老丈人召唤而已,也没规定时间。于是到了家中,和诸女相见之下,直接落入了温柔乡中,一呆就是俩月。间中也只出去过一次,但究竟去了哪里,却是谁也不知道。只有杨安儿隐隐猜到,但却并没去多问。   他早在出了大兴时,李秀儿就已经使人回报了李渊知道。李渊和李世民算计着时间,这小子早该来了,哪知左等右等之下,就是不见。李渊心中担忧,疑惑是不是路途不靖,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却是太了解自己这位结义兄弟兼妹夫了,这个世上,他庄见不去算计别人,让别人吃亏就算他人烧了高香了,谁又能让他出了事儿。心中微一寻思,立马就想的通透。当下,亲往太原城中的庄府去,果然将正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庄公爷逮个正着。这才在庄公爷连声的哀叹下,一起回了晋阳。   此刻,进了晋阳城,李世民却没先带他去见李渊,而是邀他到自己府上稍坐。庄见既然被找了来,也是哪儿都无所谓了,自是欣然应命。   几人进了李世民的宅子,分宾主落座,便连罗世信和雄大海,也被李世民强行要求坐了。二人推脱不得,又得了庄见的首肯,这才在庄见身后坐下。   在下人上茶的功夫,大厅门口处,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正缓步而入。此人年纪虽大,但却身材魁伟,一张国字脸上,双目发着睿智的光芒。进厅后,先向李世民施礼后,这才转头打量庄见三人。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身为两边介绍,这老者名叫刘文静,乃是原本的晋阳令。只因和现在的魏公李密份属连襟,被皇帝一道旨意,拿下了大狱。李世民早知此人才华,再加上那守着晋阳宫的头儿裴寂,又与他老子是至交,将他捞了出来,自然是易如反掌。   刘文静得了李世民介绍,这才起身与庄见见礼。庄见嘻嘻一笑,摆手道:“老爷子,你也不用这么多礼。咱就是个小屁孩,而且,估计这会子,咱这个狗屁的忠国公的名号,也不见得怎么好使吧?再过两年,只怕连提都不敢提的,否则定会给人大卸八块的。”   他见了李世民的神情,心中已是明白,这个刘文静,只怕就是他现在的智囊了。只是这次来没看到长孙无忌,很是奇怪。眼下情况不明,倒也懒得去问。他刚才这番话,也是暗有所指,隐隐点破李世民的心思。就是告诉他,自己都明白。想说什么不用隐晦,直接痛快儿的说就是。   这话一出,果然李世民和刘文静二人眼中,都是闪过一抹儿异色。只是李世民是带着一丝凛然,刘文静却全是惊异。呵呵一笑,刘文静回身落座道:“公爷玩笑了。你这名头,不管到了何时也是管用的。只要运用得当,只怕日后这爵位还会再上一步,也是说不定的,公爷认为老朽说的对否?”   庄见心中暗赞,嘴上却是呵呵一笑道:“哦?那敢情好,只不过我这名号是用来骗钱的,要是能骗来更多的钱,那么再上一步,当然我也不会往外推的,谁让我穷呢?唉,老爷子,你不知道啊,这穷人的日子,难熬啊。”   他捕捉到了李世民眼中的异色,在经历了杨广将他当弃子的事儿后,哪还敢轻易再去相信,这些个帝王之人的友情。故而,这番话看来是在胡说八道开玩笑,但却也直接挑明自己的立场:老子就是奔着发财享受来的,别的跟咱不沾边,谁也甭惦记着。   至于旁人会不会,因为听到他现在喊穷被雷到,那就不是庄大少去想的事儿了。李世民何等精明之人,自是听出了那话外之音儿。只是见他也不管见了谁,是不是初次见面,就这么哭咧咧的喊穷,脑门上不由的挂下三条黑线。这个无赖妹夫的手段,他可是领教的透透的了,要是由着他发挥,估计说到明年,也说不到正事儿上。话说自己先领他来自己府上,那可是要说正事儿的。   当下,连忙抬手拦住,苦笑道:“停停停,二弟,你这穷经,甭跟我这念叨,我没钱。今日为兄请你来,是有事想听听你的意思,你可别给我打岔。”   庄大少哭穷已经成了习惯,被人突然打断,满面的不乐意,翻了翻白眼嘟囔道:“没钱就没钱,没钱捧个人场总行吧。说不定正好碰到个有钱的听到了,就肯救济下我也是有的啊。”说着,眼光不由的瞄向了刘文静。   刘文静愣愣的看着,完全不知该怎么和这种惫懒之人打交道。看着他目光扫了过来,不由的一时无语。   李世民这个气啊,也不理他的嘟囔,只是转头问道:“二弟,你久在中枢,了解情况,我想问问,你对这天下之事是如何看的?你别跟我打岔,我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你要还当我是兄长,就莫要瞒我。”   庄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然道:“大哥,真要我说啊?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吗?啥也不懂的,你要是问我怎么赚银子,我倒是有些路子的。至于这天下大事,我那点见识可不是毛毛雨吗?”   李世民眼见他惫懒,不由一瞪眼睛,气道:“我就要听听你那毛毛雨的见解,你只管说来。”   庄见缩缩脖子,举手道:“得得,你别急啊,我说还不成吗?这天下之事嘛,啊,那啥,要不你先给整点吃的啥的,走了这么久,有些饿了。”   刘文静正竖着耳朵听着,刚听他说了一句,后面竟是跟上了要吃的,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登时走的岔了,不由的连声咳嗽起来,一时间满面涨的通红。只听说此人手段厉害,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但怎么竟是这么个德行啊?刘老先生大是郁闷。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张苦兮兮的小脸,一时间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对着这么个人物,却也只能顺着毛摸了。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吩咐人传上酒菜来。这才转头气道:“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老虎的故事   庄见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眼珠儿转转,这才笑道:“大哥,这天下的事儿太大,我不懂,也说不好,不如我讲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只老虎,它是山林中的王,占领着一个美丽的山林。山林中所有的动物,都是它的子民,都要恭敬的侍奉它。所有寻来的宝贝,所有获取的食物,都要分出一大半奉献给老虎。   可是有一天,老虎忽然厌倦了这里的风景,他听说极远的东方,还有更美丽的风景,于是,老虎离开了它的王座,启程往东方而去。因为它一直高高在上,走的时候也没打招呼,所以,直到很久后,动物们才发现,它们进奉的食物,寻来的宝物,都堆满了老虎的洞穴门口,却没人来收。   其中一些聪明的动物,就猜到了老虎可能不在。于是,它们就开始慢慢取回自己的供奉,今天取一点,明天取一点。直到将供奉的东西都取了回来,也没见老虎回来。于是,大家胆子更大了,提议进去老虎的洞府看看。   等到它们进去后才发现,原来老虎竟是那么富有,而且洞穴中的那个王座,也是那么的漂亮。动物们心动了,它们不停的搬取着洞里的财富,但是对那个王座,它们却是又眼馋又害怕,唯恐一旦动了那个王座,老虎回来会吃掉它们。只是,它们却没想过,都已经将老虎洞中的财物拿去了,老虎回来后,就能放过它们吗?   其实,它们不知道,老虎之所以能称王,就是因为那把王座,谁要能坐上那个王座,那么它就是新的山林之王了,那样的话,就算老虎回来了,又怎敢对新王不敬呢?可惜,没人知道,它们总在猜测,总在犹豫,白白的浪费了时间。   一直等到老虎终于有一天回来了,再次坐上王座,发现了自己的财物不见了,大怒之下,将它们统统吃掉了。唉,大哥,你说这些动物蠢不蠢?机会就在眼前,它们却不知道珍惜,不但错过了这片美丽的山林,也错过了它们的性命。可惜可惜啊。”   庄见满面的怜悯,不停的摇头叹息着。李世民双目却是不由放出了光芒,与刘文静对视一眼,不由呵呵笑道:“贤弟说的好故事。不过这么好听的故事,为兄可不能一个人听。贤弟,你可能把这个故事,也去讲给家父听听吗?”   啥米?说给李渊听?庄见听的李世民的要求就是一愣。他本来见李世民将他拖来,非要自己说说天下大事,只当他是想找个人替他将造反的名头顶起来。庄大少啥人啊?这种没好处的事儿,顶恶名的事儿,他又怎么会傻乎乎的去做?故而这才推三阻四的。只是最后眼见推脱不过,知道李世民想听这个,就借着说故事,隐晦的将现在应该造反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目前来看,显然是自己会错意了。李世民要自己去说给他老子听,难道是李渊老头心有疑虑,下不了决心吗?不行,这事儿,咱得问清楚咯再说。要是你们要造反,咱自然跟着一起捞些好处,要是没这事儿,对不起的很,咱对造反这种有前途的职业,是兴趣欠奉。   心中打定主意,微微眯起眼睛,拿筷子扒拉着眼前的菜盘子,轻轻的道:“大哥啊,这故事呢,讲也就讲了。说不说给伯父听的,倒也无所谓。不过,大哥对这故事是个什么想法?”   李世民目光闪动,炯炯的看着他,半响,忽的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趟走了两圈,随即停住脚步,转头直直的看着他,沉声道:“当今朝廷无道,民变四起。君上不知勤政体恤,只顾作乐。而我父牧守一方,下因为朝廷政策,而匪患屡剿不尽,上因皇帝猜忌,而时刻有家破人亡之虞。此时的情况,正如贤弟所讲的老虎与动物们的故事。事已至此,不反就是等死,反却大事可期。为兄与刘先生都认为,趁势而起,此其时也!贤弟无须试探。只是家父处,总在犹豫,如此下去,吾等大祸不远矣。我父向来佩服贤弟多智,这才有相邀来晋阳一事。贤弟今即与秀儿定下鸳盟,与李家便是一体。若是李家有难,当知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还望贤弟休要推脱,早促父亲下定决心。”   李世民梆梆梆一番话,庄见听的又是佩服又是郁闷。奶奶个熊的,小李同学不愧为一代雄主啊,我说的隐晦,人家可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么直不楞等的说在了当面,让自己是退无可退了。连秀儿跟自己的关系都计算在内了,这虽然让庄见极度不爽,但也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情。不看旁边那位刘先生,只是因着和李密是连襟关系,就被直接拿下了大狱,更何况自己直接就是造反头子的女婿呢。   无奈之下,只得翻了翻白眼,无力的道:“得得得,大哥,你也甭说那么多了。既是让我进言,你咋也得把你们都谈到哪一步了告诉我吧。”   李世民听得他答应,心中大喜。当下将自己两次进言,李渊先是大怒,后又答应的事儿说了。还有晋阳宫裴寂,曾让李渊夜宿宫中,睡了宫中两个姬人的事儿,一并告知。最后,又说起前阵子马邑抵抗突厥之事,皇帝曾下旨,令副将王威,拿李渊和高君雅赴江都治罪,但不知为何,又突然赦免了一事儿。正因为这样,又令的李渊犹豫起来。   庄见耳中听着,这心里却是把李渊狠狠的鄙视了一遍。这老丈人是个老狐狸,以他的阅历,又怎么会看不透这些?只不过是故作姿态,等着别人去下说辞呢。以后历史上,自是记载他李渊是被儿子女婿逼迫着反的,他自己去赚个好名声罢了。只是这个事情,偏偏落到自己头上,庄见是怎么想怎么不爽。   心中悲忿自己的命运,这席酒吃的也就不那么有味了。李世民自是了解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令人给他安置好了住处,让他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去见李渊就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世民便着人来请庄见。可怜庄大少是多么怀念在家中,躺在娇妻美妾之旁,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美事啊。但从今天起,只怕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享受不到这种生活了。   无奈的起身洗漱之后,到前厅与李世民相见,二人用过早饭,这才一起往府衙去见李渊。   到了府中,李渊闻听庄见已到,不由大喜,笑呵呵的道:“贤侄终是到了,伯父我可是等的望眼欲穿了啊。”   庄见翻了翻眼睛,心中暗道:你丫等的不是我,你等的是皇帝梦。等着我这个傻子,巴巴的老远来当奸臣,当反贼,当教唆犯。   他心中不爽,面上也不亲热,只是拱拱手,不再多说。李渊看的一愣,随即有些惭惭。看了旁边的李世民和刘文静一眼,微一沉思,挥手道:“世民,你等先退下,我与仁公有些私密事要谈。”   李世民躬身应是,眼光快速的扫了庄见一眼,却见他正自眼观鼻鼻观心的,谁也不理。只得苦笑一声,摇头和刘文静出去。   李渊待得二人走了,这才神色复杂的看着庄见,轻轻叹道:“贤侄,我知你心中所想,我也是心中难以取舍,这才请你前来共议。今日这厅中,只有你我二人,出自你口入于我耳,再不会有人知晓。贤侄大可放开,畅所欲言,为伯父我细细谋划一二,我究竟该怎么做?”   庄见眼皮子撩起,看着李渊那满面的无奈和踌躇,不禁牙根恨的发痒。这老狐狸骗天骗地骗天下人,连自己的儿子女婿也不肯实话实说,当真可恨。什么只有我二人,别人不知道啊。人家都是傻子不成?你老人家原先安安分分的,跟我一通密谈之后,直接造反了。这还用再去说啊!   只是此刻就算自己不说,只怕这老渣也会想法造反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跟他一路?奶奶的,罢了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与其如此,老子还不如一早参与,给自个儿以后捞点资本呢。   庄见想到这儿,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伯父啊,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这吃过的米比小子吃过的盐还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如今的形式,又怎么还用我这毛头小子去说。既然这里没有外人,伯父也不必隐晦了。我想伯父现在只是少个借口,少个理由罢了。小侄这儿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帮上伯父,倒也不用费心再去找人顶那些个名头了。”   李渊老脸微微一窘,细长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微笑道:“呵呵,贤侄多虑了,伯父我可是真心求教的。你虽然年龄小,但行事之时向来算无遗计,这些,伯父我可是不敢以年龄来相待的。贤侄说顶什么名头,我却是不明白,不过,也不打紧。既是贤侄有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啊。”   庄见听他虽是仍不肯明着承认,倒也不再否认,直言向自己问计,心中略微舒服。抬起头看着李渊,低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渊不停的点头,眉心渐渐展开,及至最后,二人相对看看,大小两只狐狸不由都是哈哈大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谣言的力量   大业十三年春,公元617年3月。大隋的局势愈加混乱,各地反王你方唱罢我登台,大隋的上空,风起云涌,不知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洛阳城外的魏公李密,此刻再也不是那个被追得满世界跑的逃犯了。在进位魏公后,又成功将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招降了,不但得到了裴行俨这员号称万人敌的猛将,还得到了秦琼和程咬金二人。   此刻的李密,兵多将广,粮草丰足。腰板直了的李密终于敢向皇帝叫板了,幕僚祖君彦写出了《为李密讨隋檄文》,檄文洋洋洒洒,历数隋室皇帝十大罪,从杨坚一直骂到杨广,酣畅淋漓,痛快之至。檄文中有一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这就是成语“罄竹难书”的由来。   檄文一出,四方相应,李密不由的意气风发。   也就在李密踌躇满志的时候,远在西北的晋阳,也发生了一件极具震撼力的事儿。起因是因为一份诏书,一份一夜间,贴的满大街的诏书,一份让人看了,就不由的火冒三丈的征兵诏书。   诏书中说,皇帝决定四征高丽,责成太原、西河、马邑、雁门四郡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年底前到涿郡集合,违令者斩!   这是一份空前绝后的征兵令,历史上没有一个王朝,曾经出台过,如此不近人情的征兵令,一般而言,多是采用“逢二抽一”,“逢三抽一”,顶峰到“逢五抽三”而已。但这份诏书,竟是百分百的征兵,可谓绝户了。   此诏一出,四郡震动,一片哗然。咒骂者有之,哀哭者有之,忿忿者有之,但对这诏书持怀疑态度的,却是少之又少。只因大家早知道皇帝残暴,穷兵黩武,出这个征召令,一点也不奇怪。   走在晋阳的街头上,庄见眼见着愤怒的民众咒骂声一片,问明白那征召令的内容,也是不由的瞠目结舌。   罗世信正自探头四下看着热闹,回头看到少爷一副见了鬼般的神情,不由奇怪的道:“少爷,这不是你的招儿吗?咋你还如此一副吃惊的模样?”   我的招?放屁!庄大少很愤怒。奶奶的,李渊老狐狸行啊,这么歹毒的招数都用的出来啊。自己当日不过是想起了后世的舆论威力,建议他派人去贴贴皇帝的大字报啥的,搞些谣言,比如加租子啊,加税率的什么的,挑起民众的不满情绪而已。哪知道李渊老人家这么狠,跟庄大少一开口就要钱不同,人家一开口要的就是命啊。   庄见大是摇头,心里对这些帝王之人的狠辣之处,看的更是深切了一些。将罗世信先是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才在罗世信大是委屈的嘟囔声中,与雄大海一起,慢慢沿街溜达着,瞧看城中民情。   三人一路行来,等到了晋阳宫外,却见几个官员,满头大汗的在前面向众人喊着什么。庄见看的奇怪,带着罗世信二人向前。走近了一听,庄见不由的大是叹服,暗暗赞叹李渊老人家,当真是高明啊。   原来,此刻这几个官员,自称是奉了留守大人之命,来向民众解释,说那贴出来的诏书不会实行,只是谣言而已。自古以来,这谣言最怕的就是那种不清不楚的解释,越描越黑,最后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这件事,要是李渊真的想解释,只要自己站出来说话,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会有效果的,但偏偏他却让一帮下属官吏来说,只会让老百姓更加猜疑而已。   庄见眼看着群情激奋,可不想惹上麻烦,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转头就走。眼见前面一个小酒馆儿,罗世信就有些迈不动脚了。无他,打从庄大少捞不着睡懒觉后,早晨的起床气就特别大。如此一来,总是晃悠在他面前的萝卜同学,就经常的挨上一些。今早又是这样,饭只吃了一半,就被庄见拉了出来,这会儿,闻着小酒馆儿里飘出的香气,这肚子就抗议了起来。   庄见歪头看看他,不由笑骂道:“你个夯货,早晨不过少吃了一个卷子就这德行了,真不知你这肚子是怎么长的。”   罗世信伸手摸着头,只是嘿嘿傻笑,也不着恼。他知道少爷嘴上说的厉害,可从来不会吝啬的。当然特意的整整自己,找些乐子,那是另当别论了。果然,庄见一边骂着,一边已是向着那酒馆儿中走去。罗世信大嘴一咧,急火火的跟了上去,看的雄大海一个劲儿的摇头。   主仆三人选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不多时,酒菜就已经陆续上齐了。庄见和雄大海浅斟慢饮着,罗世信自是双手开动,如同风卷残云一般。   庄见看的又想开骂,却忽的竖起耳朵听去。原来旁边桌上此刻坐着两人,都是一副商家打扮。只是此刻说的话,却是说的马邑城守王仁恭的事儿。   说王仁恭的小妾,与王仁恭的内卫统领刘武周颇有些苟且,勾勾搭搭。活该王仁恭戴绿帽子,谁让他不肯开仓放粮,体恤百姓的。二人咒骂了几句,又将话题转到王仁恭小妾和刘武周私通一事儿上,说到香艳处,不由的都是一阵低笑。   庄见对王仁恭是谁不知道,但这个刘武周似是很熟悉,至于具体说他什么事儿,却是茫然不知了。当下,转头向雄大海问起。   雄大海也听到了那二人所说,见庄见问起,便将王仁恭和刘武周的来历介绍了起来。这王仁恭字元实,天水上邽人。一身骑射功夫极为出色,年少时就出任州主簿,后来因功转长道令,迁车骑将军。后来击突厥、讨山獠、平汉王,战功卓著,累受升迁,官至信都太守,迁左光禄大夫。后因突厥再次寇边,被调往马邑镇守。只是到了马邑后,一改从前的气节,受贿纳贿,不恤民众,百姓多有怨怼。   至于那刘武周,本来是河间景城人,父亲刘匡举家迁徙到了马邑郡。刘武周本人骁勇善骑射,在豪侠圈里很有人缘,原本在当地担任鹰扬府校尉。后来王仁恭看他骁勇,就提拔为自己的亲兵统领,平时驻扎在王仁恭的内宅负责王仁恭的安全。谁知道,竟是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雄大海说着这些,面上甚是不屑。   庄见嘿嘿低笑道:“这刘武周原来是个蠢贼,居然监守自盗,乱吃窝边草不说,还给顶头上司带绿帽子,没前途,太没前途了。即便要做,也该把那个碍事的搞死才做嘛,笨!真笨!啊,对了,这事儿那个王乌龟知道不?”   雄大海听他满口胡言,又将王仁恭叫做乌龟,不由的啼笑皆非。只是自家这位老大一向就是这么个德行,只怕要他跟个君子似的说话,比让太阳从西而出还要难的。当下自动将他那些胡话略过,回道:“王仁恭此时只怕不知,否则,怎么也是容不下那刘武周的。”   他二人只顾说话,不觉时间流逝。等到说完,庄见举起筷子,想要吃点,只是转目之下,不由的目瞪口呆。随即,头上就已挂下三条黑线。怒了!太怒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眼前的菜盘中,在靠近庄见面前,只留下了一抹儿纤细的绿色。那里原本是一盘拌牛肉的,但现在只是剩下了一根葱丝。罗世信同学很懂规矩的,决不去动少爷面前的那边,只是很技巧的,将葱丝下面的牛肉尽数吃掉了而已。   “罗,世,信!”庄大少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出来。罗世信激灵灵一个冷战,霍的站起身来,满面郑重的道:“少爷,那啥,我出去看看,有没啥情况先。”说罢,拔腿就跑。   庄见看的目瞪口呆,妈妈的,这死小子咋越来越机灵了?等到看着罗世信奔到门口了,这才反应过来,和雄大海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嘿嘿狞笑着向罗世信逼去。罗世信扭头一看,不由的面色发白,艰难的道:“你……你们……要干啥?我”话未说完,扭头就跑。庄见往桌上拍下几个大钱,和雄大海大喝一声:“别跑!”随即追了出去。   三人嘻嘻哈哈,一路追着回了李府。在这里极是无聊,兄弟三人这种互相整蛊的把戏,就经常的拿出来玩玩。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罗世信同学,扮演那个惨遭迫害者而已。   肃穆的留守府,因为庄大少的到来,就没一天安宁过。不时的传出的大呼小叫之音,让府中的侍卫都是极度无语。看着三人追打着,一路往里而跑,刚刚走出来的刘文静,顿时满头黑线。这主不像主,仆不像仆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仁公!唐公有请。”刘文静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道。庄见啊的一声,停了下来。唐公?哦,是李渊。他世袭唐国公的。冲着刘文静答应了一声,又回头对着雄大海吩咐道:“逮着这丫的,今晚不给他大肉吃。”说罢,这才整了整衣冠,一步三摇的冲着刘文静走来。   刘文静看的一阵的郁闷,也不理他,转身往里行去。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再也没了跟这小无赖纠缠的兴趣了。这小孩,太闹了!   等到进了大厅,见李渊正满面愁容的坐在上面,双眉直要结成一个肉疙瘩了。看到二人进来,不由的神情缓和一下,请二人坐下。这才说起自己的愁事儿——兵不够!   庄见一愣道:“兵不够?那就征募啊,这有啥可愁的。啊,伯父,你该不会是想借钱吧?那那,我先说了,我很穷的,我没钱啊。”庄大少捂紧了自己的口袋,紧张的连连摇头。   李渊和刘文静一阵的无语,刘文静才吸着气道:“仁公,这不是钱的问题。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随意征兵就是谋反之罪。咱们现下这种情况,若没有兵,一切则是空谈了。”   庄见这才明白,惭惭的一笑,问道:“呃,这样啊。那就不能通融通融?那啥,伯父啊,你好歹也是封疆大吏啊,就没个啥的先斩后奏的权利?”   李渊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先斩后奏?这个名词都是新鲜。就算有,这征兵一事儿,除非是地方叛乱,来不及申报,才可便宜行事。但现在难道要我去策反哪位郡守去?唉。”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庄见一愣,随即若有所思,不一会儿,突然嘿嘿笑道:“要说叛乱嘛,也不一定就没有啊。”   李渊和刘文静对望一眼,都是凝目看向他。李渊轻轻的问道:“计将安出?”庄见贼贼一笑,吐出两个字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晋阳风云起   “谣言?什么谣言?贤侄还请说清楚。要知道我这儿可是还有两双眼睛呢,凭空捏造叛乱的谣言,那王威和高君雅又怎么会不知道。不待咱们准备好,只怕朝廷的大军就已经到了。”李渊在听了庄见说的“谣言”二字后,摇着头叹气道。   庄见嘻嘻笑道:“伯父何时这么实诚了?小侄也没说是造有叛乱的谣言啊。这个叛乱嘛,我只是估计,十有八九能有,到时候不就有借口征兵了吗。”   李渊眼睛一亮,道:“哦?哪里会有叛乱?你又是如何知道?什么时候会乱?”李渊乍听纠结自己的难题,有了解决的法子,不由的心急,一气儿问出好几个问题。   庄见却是不着急,坐在胡凳上,将二郎腿一翘,嘿嘿笑道:“伯父,你说要是一个男人,突然知道了自己女人跟人勾搭,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他会咋样?”   李渊一愣,随即老脸一红,双眼已是有些冒火了。他只当庄见是讽刺他,睡了晋阳宫的两个姬人一事儿。   庄见一见他那模样,顿时醒悟,连连摆手道:“喂喂喂,伯父,我可没说你啊,干嘛红眉毛绿眼睛的。”   他这么一嚷嚷,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李渊大是尴尬。明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但这心里也是别扭的紧。一张富富态态的白皙面庞,顿时憋得发紫。   刘文静心中暗笑,当日给李渊送姬女一事儿,就是他和李世民还有裴寂三人合计出来的,就是为了逼李渊下决心的。此刻眼见李渊羞怒,连忙出来打圆场,对庄见拱手道:“仁公,你有何妙计,不妨直言,这猜来猜去的,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啊。”   庄见心头不爽,对李渊大是鄙视。但毕竟那是秀儿的老爹,而且还是以后的大BOSS,自然不能得罪了。当下嘿嘿一笑,低低说了起来。李渊和刘文静一边听着,一边脸色就古怪了起来,到了最后看着眼前这张小脸,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在心底说了一句:卑鄙!   ……   刘武周这阵子很不爽,简直就是烦躁。这阵子城里流言四起,到处都传着他和春娘的事儿。春娘就是王仁恭的那个小妾了,当初他被王仁恭收为亲卫统领时,对王仁恭还是非常忠心的。但是,就是在遇到了春娘,唉。刘武周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当年的楚霸王项羽都是一样,又何况自己了。只是春娘可真是可人儿啊,自己却也是并不后悔的。   想起了春娘那柔软的胸脯,水蛇般的细腰,刘武周不由的一阵口干舌燥。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蒸腾而起的欲火压了下去。这会儿,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城里传播的越来越广了,只怕落到王仁恭耳朵里是迟早的事儿啊。   想到王仁恭一旦知晓自己监守自盗,奉命守卫内宅,却给主家戴绿帽子,这是诚心恶心主家吗?想象了下王仁恭知道这事儿后的样子,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别说王仁恭了,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是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直接将奸夫淫妇沉江算完。而且,以王仁恭的脾性,只怕自己就是想死都死不利索的。   他在屋子中来回踱步,左思右想,眼中已是渐渐闪出凶光。妈的,既是没了活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就是。现今天下大乱,只要宰了王仁恭,自己不但能和佳人双宿双飞,还可以借助马邑一地的势力,也搏个割据一方爽爽。陈胜吴广有句话说的好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武周想象着自己日后,也有机会称孤道寡的那天,心头不由的一阵火热。要说开始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这会儿的境界,可是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好男儿开创事业,光宗耀祖,方不负豪侠之名啊。想着自己远大的前程,刘豪侠嘴角绽开了一丝狞笑。冥冥中,恶魔的翅膀展开……   几日后,马邑城中忽的留言四起:如今百姓饥饿,饿殍遍野,王郡守却紧闭粮仓不给救济,哪有这么当官的,诚心不管大家的死活啊。   这股流言来势极猛,势头比传播刘武周的绯闻还要快。老百姓最关心的什么啊?就是温饱!尤其在这个乱世之中,获得粮食,那是每个人都要红了眼珠子的。马邑的百姓,本就对王仁恭不肯放粮之事恼恨,此刻受了这番煽动,愤怒的情绪登时就难以遏制。   刘武周眼见计谋成功,心中大喜,随即对外声称自己病了。他素有侠名,多和绿林中的游侠儿交往,此刻听的他病了,豪侠们纷纷前来看望。刘府的小院中,门庭若市。只是进去的人,出来时,都是一副决然和兴奋的神色。因为,刘武周告诉他们,要带着他们抢粮!只要杀了王仁恭,那么,粮食会有的,金钱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三日后,当王仁恭尚自懵懂之际,便在他办公之事,刘武周带人冲入府衙,只一刀就割下了他的人头。随即开仓放粮,一时间马邑轰动,闻听刘武周举起大旗,四下应募者蜂拥而至,很快马邑的叛军就达到了一万人。   刘武周算计精深,知道自己暂时不是周边之人的对手,而且老冤家突厥的始毕可汗,可是从自己这儿走了不多会儿。如今自己造反,首先就是找一个靠山。于是,突厥就成了最佳选择。   当始毕接到了刘武周的投诚书,不由的大喜。一直以来,可以说始毕在汉人手里没捞到过好处。唯一一个对他们突厥不错的庄公爷,不但从他们突厥搜刮了一大批的牛羊,还把他弟弟搞得一场大病,把自己的妹妹拐跑了。始毕想起来就郁闷。   今天难得竟有汉人将军向自己投诚,始毕很开心,直接赐下名号——定杨天子。寓意就是平定杨氏之人了,可见始毕的怨念有多大。只是后来此事被庄见知道,不由的一通大骂。不为别的,只因他老人家娶了突厥的公主,帮了突厥那么多,也只是得了个特勤的名号而已。而这个狗屁的刘武周,只是一封信,就封了天子了,这如何不让庄大少万分愤慨呢。只是庄大少一点也不反省,这些事儿要是没他一开始的推波助澜,是不会发生的。   刘武周得了突厥的庇护,登时气焰高涨,小小马邑已是不能满足他了。兵锋所指,绕过楼烦关,直击开阳,不过一月之间,已是拿下楼烦郡,最后甚至将汾阳宫都给占了。眼见的离着李渊很近了,这才刹住脚步。   晋阳留守府内,李渊坐在首席,李世民、庄见、刘文静、王威、高君雅分坐两边。李渊首先叹道:“我们没能阻止刘武周攻占汾阳宫,皇帝怪罪下来,我们都是灭族的罪,大家说怎么办呢?”   王威和高君雅对望一眼,眼见李渊叹气,也都是没了主意。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李渊。   李渊也不看他们,接着抱怨道:“刘武周马邑之卒向为精锐,我等要想平叛,只靠眼前这些人只怕是不够。但要招募士兵,肯定要报皇上批准,可江都离这里三千多里,一路上都有盗匪,消息能不能送到都是问题。就算送到了,等皇帝批准了,盗匪早就打进来了,你我俱为齑粉矣。”   王威和高君雅脸色一白,都是大为忐忑。庄见在一旁突然嘻嘻笑道:“唐公烦恼什么啊,咱们这儿有王将军和高将军这种大将,还怕那刘武周个鸟啊?刘武周要来了,只消让王、高二位将军,领兵出战,定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寡敌众的。到时候,只怕报上二位将军的大名,刘武周那兔崽子就得吓得屁滚尿流了。所以不用担心,只要请二位将军这两天吃饱喝足了就行。”   王威和高君雅听的这个晕啊,二人脸色刷的就白了。对李渊这个唐国公,他们是没怎么放在眼里的,但对这位突然跑来的忠国公庄公爷,可是大为忌惮。眼见他满面笑嘻嘻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怎么听怎么不是个味儿。一口咬定自己二人能行,可这行不行的能靠着说的吗?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的,感情您也知道是弱对强,少对多啊,那您咋不去呢?再听听那最后一句,太阳的啊,让咱们这两天吃饱喝足了,怎么听都像临死前的杀头饭啊。   二人心中恐惧,那还敢再多耽搁。高君雅先是勉强一笑,对着庄见拱手道:“仁公太过夸奖了,末将可没那个本事。以末将来看,当务之急,还是先募集士卒,早些操练的好。至于,向皇帝请示一事,此刻事急从权,您二位都是皇亲国戚,又是国公之尊,想来陛下定不会怪罪的。尤其以仁公在陛下面前的分量,更是绝没有的问题的。王将军,你说呢?”说着,脚下轻轻踢了一下王威。   王威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如今有仁公在此,定是无事,定是无事的。”庄见两眼一翻,撇嘴道:“你们俩行了哈,我是你们晋阳的兵吗?我是来这度假的。度假!懂不?就是休息,来玩的。你们身负晋阳守卫之责,出了事儿,那是你们的事儿,杀头也是杀你们的头,干嘛扯上我啊?你们是皇帝吗?皇帝要差遣我,也还要给些好处呢,帮你们有啥好处?切,你们自己搞定。”   说着,将头一仰,望着顶棚,好像上面有花儿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王威和高君雅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只得转头望向李渊,连连苦求。李渊心中暗乐,装模作样一番,这才勉强点头应了。   第二日,晋阳贴出了征兵告示,众多青壮纷纷自四面八方而来,踊跃参军。李渊等大为奇怪,为何这次征兵竟然这么有号召力。挥手将负责登记的小兵叫来问起,那小兵一咧嘴:“大人,这么好的待遇,当然人多了。不过,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兵,是不是也能享受这个待遇呢?”   待遇好?李渊和众人疑惑的对望一眼,挥手将那个小兵打发了,直接往告示处去看。到了近前一看之下,不由的尽皆目瞪口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算   太原留守布告四方:今马邑刘贼武周,弑杀上官,掳我百姓。强占州郡,行谋逆不轨之举,凡我大隋臣民皆当奋起杀贼。特以此告,布于四方英雄,齐聚晋阳共讨之。太原留守印。   这个布告没什么特别,很正常。不正常的,却是在这布告下面,凭空又多出一句话来:当兵成绩优异者,将有机会获得美丽佳人一名。   这几个字一板一眼的,如同出自刚刚学会写字的幼童之手。李渊满脑门子黑线,转头对着守卫的怒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让人在上面胡乱涂抹?”   两个守卫对望一眼,很无辜的看了眼李渊,呐呐的道:“禀唐公,这个……这个……是忠国公来加上的。他说上面写的太呆板,属于没文化的表现,加上这个,就有内涵了,小的们不敢拦阻。”   李渊等众人听的面面相觑,都是一阵的失神。半响,李渊才长叹一声,转头就走。众人相互看看,都是缩缩脖子,谁也不多话,一起跟着散了算完。   只听后面两个守卫低声议论道:“唉,我说,庄公爷加了这句后,好像效果就是很好啊,为啥唐国公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笨啊,他俩都是国公,这里还是唐国公的地方。庄公爷这么一搞,效果大好,不是明摆着下了唐国公的脸面吗?唐国公又怎会高兴?算了,别说这些了,咱就是站岗的小兵,这些事儿,跟咱没关系,别多说。说多了,可不知怎么就惹上祸事了。”   “没那么严重吧,不过小心点也好……”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让走在最后的王威和高君雅对望了一眼,都是若有所思。眼见前面李渊郁闷至极的背影,不由的相视一笑,急忙跟上。   对于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庄大公爷,此刻却是悠哉游哉的,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到处溜达着玩呢。对于庄大少来说,这种事儿,不过是一时兴起,顺手而为罢了,哪管他什么朝廷律法不律法的。   接下来几天,所有的事儿,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他也不往前凑合,李渊被他搞了这么一出儿,对这位爷深感头疼,不是必要也绝不找他,庄见大得清闲。   他闲晃了多日,颇觉无聊,跟人一打听,得知后世有名的晋祠就在此处,不由大喜,立时便带着罗、雄二人前去赏玩。   这晋祠此时却是叫做晋王祠的,也有人依据古称,唤作唐叔虞祠。这唐叔虞祠始建于北魏,乃是纪念晋国开国诸侯,周武王次子姬虞而建。姬虞当时的封地为唐,故而,又称为唐叔虞。   叔虞励精图治,利用晋水,兴修农田水利,大力发展农业,使唐国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造成日后八百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叔虞死后,后人为纪念他,在其封地之内选择了这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修建了祠堂供奉他,取名“唐叔虞祠”。叔虞的儿子燮父继位后,因境内有晋水流淌,故将国号由“唐”改为“晋”,这也是山西简称“晋”的由来,因为地处晋水之北,水之北谓阳,于是也便叫做“晋阳”了。   庄见一路行来,听着雄大海如数家珍的说着,这才明白晋阳的由来。原本他还以为,是因为那个什么晋阳宫才得名的呢。歪头看着雄大海,不由笑道:“大海,看不出你还是很有学问的嘛,竟能知道这么多。”   雄大海惭惭一笑,摇头道:“我这算什么学问,以前常在外面到处走,走的多了听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少爷问这些地理名头什么的,我自是能说的出来,那学问可是做文章的,对那个,小的可是半点也不通的。”他随着庄见日久,也跟着罗世信一样,改口叫庄见少爷,等于已是庄家之人了。   庄见点点头,暗道古人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是大有道理的。顺着山路走来,但见青山含黛,绿水蜿蜒,时有微风拂面,一派春意盎然。“未入莲花园,先闻水面香”,路边荷塘之中有一古刹,乃是创建于北齐的崇福寺。   再向西折,鸣溪夹路,流水潺潺,放眼望去,远处山峦延绵无际。过观音堂,穿仙翁阁,山麓间一片密林,树梢上露出塔尖,隐约可见许多殿宇,迎面一道山门蓦然现于眼前,便是唐叔虞祠了。   这唐叔虞祠建于悬瓮山麓,背负悬山,面临汾水,依山就势,壮丽巍峨。站在祠门之前,西边山峦绵延,东边汾水长流,殿宇楼台优美的曲线,隐约在山麓林梢。廊柱雕木,倒映水中,随波浮动。清泉鸣涧之音合着寺庙里的磬声,让人心中一片清凉,恍如离了尘世。   三人顺着大门而入,看着祠内的景致,庄见不由的啧啧赞叹。正看得高兴时,罗世信却忽的一拉他,满面显出警惕之色。   庄见一愣,罗世信低声道:“少爷,不对劲儿。”说着,目光一直望向祠堂之内,那里,就是祠堂里祭祀的地方了。这会儿影影绰绰的,似是有人在鬼鬼祟祟的到处张望着。   庄见眼珠儿一转,拉着二人往一边躲起来,面上却大是兴奋。一般人要是发现有情况不明的事儿,肯定是躲得远远的,不要惹祸上身。但庄见却是恰恰相反,看见这种算计人的事儿,就如同老饕见了美食,发情的公狗见到了母狗一般。   罗世信和雄大海早就知道这厮的脾气,只得摇摇头,跟着他一起将身形藏好,偷偷看着里面。   只见里面大约七八人的样子,一边指指点点的,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过了老半天,才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往外走去。   庄见抻着脖子看去,眼见他们走远,不由大喜。回头满面兴奋的对罗、雄二人道:“走,咱们进去瞧瞧,这帮孙子在搞什么把戏。也不知是哪边的势力,要算计什么人,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说着,站起身来,就往里冲去。   罗世信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少爷,好像还有一个,在那边。”说着,一指祠堂右侧一处房舍。   庄见一呆,随即更是欢喜,低笑道:“嘿,看来这出戏很有看头啊,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么多人跑来捯饬,难道这里有啥宝贝?”嘴中说着,俩眼珠子已是骨溜溜的转了起来。   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着庄大少眼中的光芒,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相对无语。千万不要在少爷面前提起有关宝贝啥的字眼,不然他会疯狂的。这拨人给了少爷这种感觉,只怕他们很有些不妙啊。   眼见庄大少撅着屁股,双目放光的盯着那处房舍,只得相对苦笑一下,重又藏好。不多时,只见一个一个一身青袍的老者,缓缓的从那处走了出来,望着那帮人远去的方向,沉思不已,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庄见回头看看罗世信,低声问道:“这会儿还有哪儿有人藏着?”罗世信一愣,摇摇头道:“没了,我就发现这几个人。”   庄见眼珠儿转转,向二人打个手势,悄悄的起身,往那老者身后绕去。到了近前,眼见这人还在那儿不知想些什么。忽的伸手一拍他肩头,低喝道:“宝贝在哪儿?”   那老者正在魂游天外之际,冷不防被他这一下,险险没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浑身一震,踉踉跄跄的跌出两步,回身望来,面上已是一片煞白,满目的惊慌。等他看清了眼前之人时,却又不禁一怔。   眼前三个人,除了那个紫脸膛的大汉看着有些凶猛,剩下两个,一个憨憨厚厚的,最前面这个,却是一脸的笑容,眼睛都要成一条缝了,也不知在欢喜什么。只是想到刚才差点没被吓死,当下不悦道:“这位小哥为何这般戏耍老朽?可吓煞老朽了。”   庄见嘻嘻一笑道:“老头儿,装!你就装!少来这套哈,你家见哥这事儿见得多了,甭想糊弄过去。说吧,这儿究竟有啥宝贝?你放心,道上的规矩咱懂,绝不会独吞的,见者有份嘛。就算只有一件,咱也可以商量,大不了开价折换就是。那,老头儿,我说的很到位了啊,好说好商量,要是不依我的话,哼哼,那也不妨各凭手段。不过到时候,你可别说见哥欺负人。”   他铛铛铛一番话说出,只把那老人听的瞠目结舌,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好半响才合上嘴巴,呐呐的问道:“这位小哥儿,你说的什么宝贝?什么开价啊?还请小哥儿说清楚。”   庄见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哼道:“嘿,不知道。不知道你干吗一直盯着前面那拨儿人?不知道你在这干吗?别说你就住在这儿的啊。”   老者听他说起前面那拨儿人,面色不由大变,只是看他样子似是跟那拨儿人并不认识,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听到最后一句,却又是一呆,喃喃的道:“老朽确实就是住在这儿的啊,这又有什么不对?”   庄见一愣,心中隐隐觉得不对,疑惑的问道:“你真住这儿?这是祠堂好不好?你是鬼啊?你叫啥名?报上来,我去对对看。还有,那拨儿人是干啥的?没宝贝为啥来这儿?他们一看就不像是来看风景的,难道是来看你这只鬼的不成?”   老者被他一通话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说了一番话,却让庄见大吃一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假球的联想   老头儿被庄见气的,半响才反应过来,憋屈道:“老朽晋阳乡长刘世龙,就住在这祠堂下的村子里。这儿本就是归本乡长管,太原留守唐国公,这几日就要来祭祀祈雨,我自然要来巡视一下,有何奇怪。至于那些人,哼,乃是晋阳副将王威和高君雅的亲兵,他们来这儿做什么,我又怎会知道。少年人不懂莫要乱说话。”   什么?!李渊要来祈雨?!庄见大吃一惊。这些天他总在外面游荡,根本就不知道李渊的动向。而且这祈雨之事,根本不需要和谁去商量的,他又怎么会知道。   此时一听这个,再联系下方才那些人的举动,而且是副将王威和高君雅的亲兵,庄见心中顿时明白,这里面怕是要有些变故了。   刘世龙见他突然愣住不说话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和他多说,摇摇头,自行去了。庄见站在原地,蹙眉寻思了半响,回身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直往祠外走去。如今李渊起事在即,眼见内部不稳,他也没了再游山玩水的心思了。   几人一路急行,返回了晋阳。进了留守府,庄见一头就闯入李渊的书房。一进门看到里面的人,不由的直接愣住。   原来此刻里面除了李渊父子和刘文静外,还有一人,正是那个在晋祠里遇到的晋阳乡长刘世龙。   几人眼见房外一人闯入,都是面色大变,及待看清是庄见,这才松了口气儿。那个刘世龙满面惊骇,愣愣的看着庄见,一时间不由的心中猛跳。   李世民起身埋怨道:“你总是这么毛躁,就不知道先打个招呼。总是这样,早晚被你惊吓而死。来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父亲的好友,晋阳乡长刘世龙刘世伯。”   庄见何等人物,方才一愣神下,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刘世龙定是李渊一边的。在发现了王威和高君雅的鬼祟后,前来向李渊通风报信的。   听了李世民的引见,不由嘻嘻一笑,拱手道:“啊哈,刘乡长,巧啊,真是好巧啊。咋,那也是来蹭饭的吧?哈哈,原来是同志,来来来,一起一起,人多吃起来还热闹。”   刘世龙听了庄见的话,不由的满面苦笑,这少年说话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在晋祠里就喊着让自己交出什么宝贝,这来了这儿,又把自己说成是蹭饭的打秋风之辈,真个让他很是无语。   他见了李世民说话的态度,又见李渊和刘文静面上并无异样,只是满面苦笑摇头的样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和李家关系匪浅。不然,不说外面家人竟不拦阻,而让他直接闯进书房重地来,就是李家父子只怕此刻也早要坐不住了,又怎么会风轻云淡的给自己介绍。   抱拳对庄见拱拱手,苦笑道:“小哥儿说笑了,老朽是来向唐国公禀告,唐叔虞祠已经准备好了一事的,哪敢来蹭什么饭。”   李渊无奈摇头,对着刘世龙摆摆手道:“世龙兄不必理会,他乃是”刚说到这儿,庄见陡然哈哈一笑,将他话头打断。上前一步对刘世龙抱拳道:“那啥,刘乡长是吧。嘿嘿,方才离开的太仓促,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庄,在朝廷里也封了个小官儿,就是忠国公了。这次也是闲的无聊,来太原耍耍,哈哈,幸会啊幸会哈。”   李渊古怪的看看他,不知为何他不肯说明和自己的关系。他却不知庄见被人整蛊的次数多了,这等谋逆造反的大事儿,自然也小心再小心的。刘世龙虽说李渊说的亲切,也确实是来报信的,但自己可是并不了解他,哪里肯将底细露出来,自然是将话引开了。   刘世龙听的一呆,这少年也是国公?这么小年纪的国公?他觉得自己一时间脑中极是混乱。眼见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又有庄见在场,也不愿再去多说,当下和众人告辞,转身离去。   庄见施施然自己坐了,笑着对李渊道:“伯父,他是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啊?早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也不用这么急着往回赶了,害的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晋祠的风景。”说着,连连摇头,满面的惋惜之色。   屋里三人齐齐头上垂下黑线,看风景?!咱们这是造反啊!你当是过家家吗?咱们整天一个两个的,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你丫倒好,整日的四处晃荡,这会儿不过是来报个信儿,还这么多怨言,真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李渊心中叹息一声,看着他道:“贤侄既是已经知道了,那以贤侄高见,此事该当如何?”   庄见眼珠儿转转,撇撇嘴道:“伯父,你就别忽悠我了。看世民兄和刘先生满面的笃定的样子,分明你是早有安排了。我哪有什么高见?没有高见,别说高见,低见也是没有。”   李渊听他毫不负责任的回答,不由的一阵气苦,转头去看李世民,打个眼色。李世民微微点头,看着庄见道:“兄弟何必如此?你自整天疯跑,我们又找不到你,这事关大业成败,我们自然要准备的尽量完善一些的,也不是有意要瞒你。这会儿拿下这二贼倒是简单,但总要有个名头吧。兄弟向来聪慧,这事儿除了你,又有谁能想出好法子来?兄弟就莫要推脱了。”   庄见得了奉承,心中大爽,眯着眼连连点头,喜道:“世民兄这话说的,咳咳,那啥,有些略微过了哈。其实对这事吧,我也不算怎么聪慧,只不过有那么一点点吧。嗯嗯,一点点而已。我跟你说哈,想当年我”这厮最听不得别人夸赞,此刻无耻性子大发,就要拉开说书的架势,再自我标榜一番。   李世民袍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强笑着打断道:“兄弟,兄弟,为兄很喜欢听你当年的事儿,不过这会儿心中不定,实在是静不下心听啊。你的英明往事,要是我听的不仔细,遗漏了什么细节,岂不遗憾。不如,你先随便想想,将眼前事儿打发了,咱们再慢慢来听,你说可好?”   嗯?眼前事儿?庄大少这才想起来。“唉,就这点事儿还不简单啊。咱们征兵的由头不是说要打刘武周吗?既然如此,在这个时候,这俩孙子出来蹦跶,那就是帮着对头跟咱作对!奶奶的,那就说他们卖国!说他们勾结突厥,要来打咱晋阳,要屠城!要祸害老百姓。这么一来,不就有名头了吗?”   李渊三人听的面面相觑,刘文静忍不住插嘴道:“仁公,这么说倒是可以,但要是抓了他们后,突厥不来,咱们的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到时候又何以自处?”   庄见翻了翻白眼,不耐烦的道:“我说你们到底要不要干啊?都摆明车马的准备拉大旗了,怎么还顾忌这些。”   刘文静心中这个鄙视啊,这厮简直一点造反的常识都没有啊。当下只得无奈的道:“仁公,咱们举义旗,那是需要大义的!不能随便就直接杀杀杀的,不然岂不是跟盗匪一样了?又有何人会再来参与咱们?所以,这名头是必须的。”   庄见这才恍悟,眼珠儿一转,嘿嘿道:“那也简单,嗯嗯,找几个人,到时候化妆一下,带兵来打上一场不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真打,况且一打仗的时候,老百姓都躲在家里,哪能分辨是真是假?而且,到时候伯父虎躯一震,挥手间,将突厥打退,这是个多好的宣传啊?咋样,这主意行吧?嘿嘿,俺是天才!”庄大少很臭屁的说着。   屋中三人听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自己作弊,搞假进攻?看着眼前这个小子,三人都是一阵的无语,不知道这人脑子是咋长的,怎么什么无耻的招儿都有啊。   他们却不知道,庄大少后世看足球时,对那踢假球是多么深恶痛绝。这会儿,不过是顺手照搬,略加改动而已。在他眼里,这其实就是一场改良版的假球而已,自然是驾轻就熟了。   众人低头沉思一会儿,觉得这个法子倒也行的通,当下全部通过,各去安排去了。   大业十三年五月十五,留守府衙门里。李渊正与王威、高君雅二人埋头办公,堂下脚步声响起,庭院中,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当先一人正是刘文静,后面跟着的,却是开阳府司马刘政会。躬身见礼后,道是有要事禀告。   李渊心中有数,示意王威去接状子,刘政会却将手一缩,正色道:“下官所报之事,正是与二位副将大人有关,还请唐国公亲自过目。”   此言一出,王威和高君雅同时变色,伸出去的手顿时一僵。李渊面上微微愕然,看了二人一眼,随即漫声道:“哦?那好,拿来我看。”   刘政会看也不看王威和高君雅,避开二人,将那状纸躬身递给李渊。李渊接过来,缓缓打开,一看之下,立时脸色大变。 第二百九十八章 做戏算二贼   霍的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之下,转头喝道:“来啊,将王威、高君雅拿下!”随着这一声大喝,早已准备好的亲兵一涌而出。在王威高君雅尚未反应过来前,已是将二人直接摁到,绑了个结实。   王威、高君雅大怒,厉声道:“唐国公,你这是作甚?我等无罪,何故拿我?”   李渊满面冷笑,一扬手中状子,哼道:“无罪?哼!你们二人勾结突厥,妄图里应外合,谋我晋阳,还敢说无罪!”   王威和高君雅对望一眼,已是霎时间明白过来。高君雅怒喝道:“李渊,分明是你欲图谋反,还敢构陷我等。我身有陛下旨意,身负监军之责,你无权拿我!”   王威也怒道:“你只凭一面之词,就要陷害我等,须知朝廷不是你李渊一人的,我等要见忠国公!有他老人家在,你想这么害了咱们,杀人灭口,那是休想。”   高君雅得了王威提醒,顿时反应过来,二人不迭声的大叫,直要见庄见。李渊面上愈发恼怒,大喝道:“忠国公?哼!要知本公才是太原留守,拿贼杀敌乃是本公管辖,与他何干?”   高君雅惨然大笑道:“李渊,你阴蓄私兵,将所征召的兵士,尽数配给自己的舍人幕僚,分明是起了不臣之心。还有何面目敢自称拿敌杀贼?忠国公乃是陛下近臣,就算此刻你为太原留守,但遇上你这逆贼叛乱,他老人家也自有资格过问。如何你竟不敢让我们见他?你这等做法,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二人吵闹声一片,府衙内众多官员纷纷自屋中探头来看,议论之声一片。李渊面色恼怒,正要下令直接将二人押下,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惫懒的语声:“靠了,谁啊?谁他妈的大清早的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奶奶的,谁在喊老子?谁?谁?”随着话声,庄见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已是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王威和高君雅眼见庄见来了,不由的同时大喜,齐声叫道:“仁公救我!李渊谋反,要害我等!”   庄见面色一鄂,扭头来看,诧异的道:“我靠,这是搞得哪一出啊?你俩干啥呢?这是啥游戏?SM吗?怎么,真的有那么好玩?”   王威和高君雅哪里懂什么SM,听他这个时候了,仍在胡说八道,不由的一阵苦恼。游戏?有这么玩的吗?这么有趣的游戏,你咋不来玩玩啊。   王威满面苦涩的道:“仁公,您就莫要开玩笑了。李渊真的要谋反,只因我俩发现了端倪,正要准备,却被他先下手,要杀人灭口。今日公爷若不能乾纲独断,只怕我等死后,这贼子必也不会放过公爷的。”   庄见面上一紧,抬头看向李渊,眼睛微微眯起,漫声问道:“唐国公,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二位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李渊脸色发青,冷冷的道:“他二人勾结突厥,欲要谋我晋阳,此刻有证人开阳府司马刘政会刘大人在此,容不得他们撒赖狡辩。庄公爷,此乃我太原内务,公爷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庄见一听此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跳脚怒道:“啥?我靠!我不能过问?香蕉个巴拉的,老子凭啥不能过问啊?这要是真的突厥打来了,要杀老子,死的可是我,你能准保我不死吗?要是死了,你能保我活过来不?既然牵扯到老子的性命,老子自然问的,谁敢不让老子问,老子就跟他急!萝卜、大海!”   随着他的喝声,罗世信、雄大海同时轰应一声,迈步上前,插手听令。庄见怒道:“你们给我看好了,谁要敢乱动,直接给我咔嚓了完事儿。以后皇帝问起来,自有老子去说!我还就不信了,这还有老子问不得的事儿。”   罗世信和雄大海肚内暗笑,面上却是板的紧紧的,大声应诺。李渊面色愈发难看,王威和高君雅却是不由狂喜。   李渊身子微抖,压着怒气问道:“庄公爷,你非要袒护这两个贼子吗?”   庄见撇撇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哼道:“少给我扣帽子!这谁是反贼还没搞清楚呢,本公一向公正,清正廉明,朝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事儿咋也得问明白咯,要是真的他们勾结突厥,咱自然不管。但要是根本就没有的事儿,那么,嘿嘿,唐国公,你可也得给咱个交代。这里虽说你是留守,但这兵卒总是咱大隋朝的,可不是你家私兵,要是你想谋反,只怕本公在这儿,肯跟着你作乱的不会太多吧。”   众人听得一阵暴汗,就连盼着他做主的王威和高君雅,都是一阵的恶寒。你清正廉明?公正?只怕是在有银钱好处的前提下吧。不然朝中那么多王公大臣,咋就传出你那么个名声来呢?二人心中嘀咕,这会儿可是不敢稍有泄露,话说自己的身家性命,此刻可是全靠这位爷了。   李渊一阵气结,窒了一下,随即道:“好,本公一心为国,身正不怕影子斜,庄公爷大可在此问明就是。”   庄见点点头,满意的道:“这才是嘛。放心,我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当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李渊暴汗,面上阴沉如水,肚内却是对自己这无赖女婿大为鄙视。这小子一张嘴倒是尖利,人五人六的,说的比谁都动听。要是王威和高君雅知道,这个诬陷他们的主意,就是眼前这人导演的,不知会不会直接一头撞死。   庄见将自己标榜完,这才回头对王威、高君雅问道:“那谁,啊,你们都叫啥名来着?只记得你们的姓,可不知你们的名呢,都自己说说吧。嗯,接着说说,你们为啥说唐国公谋反啊?可有啥证据没?”   王威、高君雅心里这郁闷啊,感情人家连自个儿的名字都没记住啊,这派头可还真是不小。只是此刻却没有二人不平的余地了。连忙自行将名字报上,这才由高君雅接着道:“仁公,当日为了对付刘武周那反贼,咱们曾进行招兵,这事儿仁公可还记得?”   庄见一翻白眼,哼道:“废话!老子脑子好着呢,没得老年痴呆症,当然记得。咋,继续,说重点。”   高君雅被他噎的一窒,肚内不由暗骂。脑子好?脑子好咋记不住咱们名字?分明是特意做作,显摆你的地位罢了。心中不由大是忿忿。只是此刻却也只能忍着气,赔笑道:“是是是,当日我们发现这征来的兵,并没按规定入营,而是分别派给了李渊的舍人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这二人本是辽东逃卒,按律当斩。而李渊竟罔顾国法,用为大将,其心可见。我等曾将此事报于了行政司铠武士彠武大人,便是留守司兵田德平田大人也是大为怀疑,只是武大人说此时乃非常之时,应以稳妥为主,莫要多生事端,我们这才放下,只想等退了刘武周后,再做道理。哪知道,唐国公竟然先下了手。我等身负皇命监军,他要是心中没鬼,为何这么急着给我们罗致罪名,非要致我等于死地?至于那个什么勾结突厥之事,不过凭着那刘政会一面之词而已,如何做得准?此中种种,还望仁公明察。”   庄见满面肃然,点点头“唔”了一声,这才转头对李渊道:“唐国公,你用什么人,怎么带兵,咱不去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咱也懒得去理会。不过,要定这二位的罪,你除了那位刘大人的证词外,还有没其他的证据了?要是没有的话,对不起的很,这二人你这会儿可不能动!”   他面上公正,其实却是偷换概念。先将李渊任用私人,瓜分军卒之事一笔带过,随即却让李渊提出新的证据,面上虽是好像要为王、高二人洗脱罪名,骨子里却实际已经将二人先按到假设有罪的行列里了,现在无非是让找出洗刷罪名的证据罢了。   王、高二人哪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心中却是着实感动。这位庄公爷不问别的,只一心先要救自己性命,真大是仁义啊。此番脱身之后,可要好好答谢一番。   二人这心中感叹,却不知他们要答谢什么。是要答谢庄大公爷谋害他们吗?这二人被人卖了,还要欢喜的帮人家数钱,当真是可悲可叹了。   李渊听着这一番问答,心中暗喜,面上却是更显阴沉。听到庄见问起,略一迟疑,这才勉强道:“刘大人为官清廉,素有正名。与他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去构陷于他们?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本公身为留守官,在这大战之际,为全城军民安危计,便是有些疏虞,也顾不得了。总不能因小失大,否则,一旦被其所乘,这失城之罪又有谁来背负?这满城军民的性命,又有谁来还?忠国公可能为李渊答之?”   庄见呆了呆,随即道:“即是有疑点,就应该查明白再说啊,怎么能为了猜想中的事儿,就直接杀人呢?不行,绝对不行!”   李渊哼道:“我知庄公爷身边二位将军骁勇,但此刻事关我大隋国土安危,关乎我晋阳数十万百姓安危,此刻便是仁公要取李渊性命,李渊也断不会妥协的。要动手,仁公大可下令就是。来呀,与我将王威、高君雅斩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空城计   李渊梆梆梆一通言语说完,最后一句已是直接对众侍卫下了命令。众亲兵大声应诺,齐齐挺刀向前。王威、高君雅面色大变,不由的齐声大骂起来。   庄见神色一凛,连忙大喝道:“且慢!我再问一句。”   李渊一愣,摆手止住众人,冷冷的对庄见道:“仁公还要问什么?你便是拖延到明天,这二人本公也是要杀的。”   庄见眉头紧皱,叹口气问道:“你既然总说他们勾结突厥,那突厥什么时候来啊?总不能说了白说吧。突厥每年都来骚扰,总不能等上个三两年突厥来了,就证明是这二位勾结的吧?”   李渊沉吟道:“书信上只是说这几天,并没明确日子,想来这等勾连之事,变数太多,不敢明言,只是约为内应而已。”   庄见呼出一口气,手抚额头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何妨就等上几天,只要看住了这二位就是。就等上十天,十天内,突厥来了,我们自然没话说,但是十天内,突厥没来,那么,唐国公,你不但要放了这二位将军,可也要给咱们个交代!这样,你们双方觉得如何?”   李渊眉头紧皱,沉吟不语。王威和高君雅却是死里逃生,不由的浑身大汗涔涔而下。庄见对着二人使个眼色,又再问了一遍。二人反应过来,不迭声的连声答应。对二人而言,此刻能得活命已经是额外之喜了,至于十天后,想必定是忠国公要利用这段时间想办法的,二人大是放心。   李渊面色变幻不定,最后终是勉强的点点头,吩咐将王、高二人押下去,眼见看管。没有李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其接触,把这两人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二人恨恨的怒视了李渊一眼,走过庄见身边时,同时向庄见施礼,眼内满是感激之情,搞得庄见这个无赖,心头也是有些惭惭。对着二人打个放心的眼色,二人这才转身,在亲兵的押送下而去。院子里,大小两只狐狸的眼光,在空中一碰,各自转开。   自这一天起,没了王威和高君雅的牵制,李渊腾出手来,大刀阔斧的,为造反这个大有前途的事业忙活了起来。使人分头给在河东的李建成和李元吉送去了书信,召集二人速往晋阳来汇集。庄见自也早早给秀儿去了书信,嘱咐她有事多和马三宝商量,自会有万全之策。   书不尽言,细节不去多表。众人忙碌中,已是到了第八日上。这一天,正自分头忙着手头的事情,忽的城内一阵大乱。众人大惊,只道是事情败露,正自惊慌之时,兵士来报,只是报出的消息,却让包括庄见在内的所有人,都当场瞠目结舌。这个消息就是:突厥来攻!   是巧合?还是运气?众人说不出,但李渊大感苦涩的是,为了演出后天的那出假球,他已经将李世民派了出去,并且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亲兵。眼下城中只余那一万新招士卒,还没操练完毕。上马不能冲,下马不能战的,这样的军队,碰上打胜仗追敌,自是士气如虹,要是正面迎敌,只怕不到一时三刻,立马就是一溃千里的局面。   这一刻,大厅中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片默然。多有人心中暗暗嘀咕,这位庄公爷的嘴可够乌鸦的,他凭空捏造突厥来打,这突厥可是真的来了。眼下城中无可战之兵,面对着强大的突厥铁骑,可要如何是好?众人眼神都是往李渊身上瞄去。 八!零!电 !子! 书 !w!w !w!!t !x !t ! 0! 2! . !c!o!m   庄见此刻也傻了眼,心中暗暗咒骂不休,自己这大舅哥咋就这么不上道呢?打亲戚用得着这么积极吗?他此刻骂人家不顾亲戚脸面,却没去想,当日勒索欺负人家时,何曾将人家当做亲戚看过。一时间,千百个念头翻翻滚滚来去不休,搜城刮肚的想着对策。   此时李渊已是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眼见众人眼中的忧色,就连刘文静都是眉头紧皱。老李同志不愧是一代开国皇帝,此刻,往日的那份软弱假象半分也没了。霍的站起,沉声道:“来人,立即提王威、高君雅,往城中当众斩杀!号召全城百姓协助守城,空城而战!始毕的骑兵确实犀利,但本公倒要看看,他这骑兵如何能攻下我这晋阳坚城。今日之事已然至此,唯死战方有生机,且随本公往城头迎战。”说罢,大步就向外走去。   众人闻听他豪气凛然,不由的都是精神一振,当下齐齐应诺,誓死一战。人群中,唯有庄见没动。满面的迷茫,神色变幻不定,似是已经吓得傻了。   李渊眼角看到,心中不由又是气恼又是叹气。这个女婿纵然多么机变百出,终是见不得大场面的。面对眼前的危机,此刻又怎能少露一丝怯意呢?士气可鼓不可泄!只有奋然一战,才能死中求活。这会儿他如此模样,实在是难成大器。说不得,只能拿他开刀,以激士气了。   眉头微皱之际,已是准备下令将他拿下。正在此时,却见庄见忽的面容展开,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由的都是一愣。多有人当他是吓的傻了,不由的面现鄙夷之色。   李渊沉声道:“贤侄,因何发笑?”   庄见笑嘻嘻的转头看他,呵呵笑道:“伯父,这突厥骑兵,我有法子对付了。”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李渊双目中掠过一道精光,心中不由一动。看着他问道:“计将安出?”   庄见凑近李渊,满面的贼笑,低低的说出一番话来。李渊和周围众人先是满面错愕,随即就都是骇然的看着他,这个小子,简直是疯了。   庄见是不是真的疯了不知道,但此刻被带到了城中的王威和高君雅是真的快疯了。这倒霉也不带这么倒霉法的啊,突厥人说来就来,怎么就跟是专程来催命的似的。二人心中悲忿,满腔的冤屈却是无处可诉。高大的牌楼底下,随着一声令下,雪亮的刀光挥动,两颗新鲜出炉的六阳魁首便呈送了上来。   晋阳城的民众哗然了,在庄见这无赖一手导演的诬陷,和突厥人知趣的凑热闹中,彻底相信了留守大人的话。王威和高君雅是坏人!他们勾结突厥来打咱们了!所有民众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渊公,只有他,才是真心的保护咱们的。只有他,才是咱们的救星啊。晋阳城中,唐国公李渊的影响力,一时间达致了顶点。   只是,接下来唐国公的命令,却让众百姓和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所有人全部留在各自家中,不准一人外出,不得高声叫喊,违令者,斩!将四方城门全部打开,所有守军尽数下城,听令而动。如有妄动者、妄语者,斩!   接连两个斩,众人哪敢再去多言,纷纷按令行事。只是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要看看唐国公究竟要做什么。要说他是想开城投降,也没必要不准百姓出来,不准任何人说话啊。这里面,有蹊跷。   众人都在猜测,府衙中,李渊同志心中也是烦躁不安。望着前方的城头,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城头上,没有守军,所有的旌旗也都全部撤下。此际,自台阶下,却缓缓走来三人。当先一人,峨冠博带,大袖飘飘,单手抱着一张古琴。要不是那满面的贼笑,和那双始终不肯安分的眸子,倒也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一摇三晃的踱着方步,慢慢往城头而来。只是那袍子貌似实在是大了些,脚下一个不留神,被那拖在地上的袍角一绊,忽的一个踉跄,险险没来个狗吃屎。   努力的扶正头上高高的帽子,这位仁兄不由破口大骂:“我擦!这帮烂人,难道就再没有小一号的袍子了吗?人家是倾情演出,见哥这可是倾命演出啊。我叉叉个圈圈的,太不专业了!萝卜,记住提供袍子那丫的,回头咱找他索赔去。”一连串怪异的国骂出口,庄大少满面欲求不满的咆哮着,高人风范荡然无存。   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一脸的古怪,怀中一人抱着一把大扇,一人抱着一把大刀。那扇子如同孙猴子过火焰山时的芭蕉扇,却是自从大禹庙中,禹王雕像身后那侍女雕像手中拆下来的。那把大刀嘛,直接是从关帝庙中,关二爷手中借来的。至于关二爷是不是乐意借,那就不关庄大少的事儿了。   庄大少说的好,当年诸葛亮唱空城计的时候,身后俩童子,一人抱香炉,一人抱宝剑,虽然有些飘逸之气,但那是纯书生的扮相。今日见哥出场唱这一出,可不能这样,因为见哥认为,自己不但很有那个书生之气,更是有着关云之长,赵子之龙的武勇。所以,扇子要比诸葛亮的大,兵器要比诸葛亮的牛,于是乎,大禹王和关二哥只得无奈败退,慨然将家什借出。   在城头踅摸良久,庄大少选了一处最显眼的地方坐下,将古琴在身前放好,满面眉花眼笑的左顾右盼,浑没半分安宁。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在庄大少身后站定,芭蕉扇与大关刀左右一分,果然气势恢宏。很好,很强大!   四下里一片寂静,天空中,天阳缓缓的移至正中。突然,远处天边腾起一阵的烟尘,隆隆之音如同闷雷般响起,大地微微抖动着,突厥铁骑,到了。 第三百章 郁闷的莫贺咄设   轰隆隆之声不绝,漫天尘土之间,无数的骑士直直奔到城前,在一声苍凉的号角声中,渐渐收住了势子。此起彼落的哟喝声不断响起,突厥铁骑迅速的排成了一个个队列。七尾大纛展动之际,众骑士两边一分,中间拥出一位青年将领。   此人眉目英挺,双目有神,一身紧身武士装扎束利索,外套皮甲。一件墨青色披风,扑啦啦飘在身后。缠头上,一根五彩雉鸡翎迎风而抖。胯下青骢马,掌中握着一根乌黑的马鞭。马首轻摇之际,嘶鸣不已。整个人端的是英武不凡。   此刻眼望着四门大开,寂静无声的晋阳城,面上不由显出一份疑惑。正自观看之际,忽的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琴音……啊,不对,是噪音!   那琴声毫无半分乐感,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音儿,纯粹只是拨弦而响罢了。声音如同千万只乌鸦刮燥,又好似有人拿着铁器在玻璃上划动……   好强大!好强大的音波功!青年满面的难受,顺着声音向城头看去。但见城头一人端坐,双目微阖,两手正如同往怀里扒拉银子一般,在一张琴上拼命的搅动。身后二人,面色苍白,紧紧扶住各自手中一杆大家伙,摇摇晃晃的勉强站着……   青年强忍着刺耳的魔音,凝目细看,一看之下,不由面色大变。身子微晃之际,不由带的坐下马踏踏踏的向后退了几步,摇首轻嘶不已。   是他!竟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晋阳城?!青年只觉满嘴发苦,一时间脑中阵阵的发懵。一幅幅图画掠过脑际,如同电影片段一样:大帐之中揭露萨满,月牙湖畔的诡异推理,漫山遍野里带着火焰奔跑的牛羊,于都斤山密林里的草人,阴冷山洞中几乎冻成了冰块的二哥,月光下,一只发着光的盒子,和那一双,似乎是能看进自己心里的眼睛……一切的一切背后,现出的那一张满是贼笑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散着妖异的光芒,是他!大隋的那个公爷,突厥大汗,自己的王兄亲封的于都斤山特勤,庄见仁庄公爷!   青年这一刻眼中现出极度的恐惧,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猛兽,不!应该说是妖魔!比起这个人来,草原上最凶猛的狮子,最狡猾的恶狼也会显得是那么的可爱。   青年面色苍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抖着。正自心神不属之际,那刺耳的魔音戛然而止。众人刚刚大松了一口气,蓦地,一阵怪异的歌声响起:“豪气面对万重浪,热血似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那歌声调子怪异,但却满是冲天的豪气,如同不羁的狂风掠过山峰,奔过平原。一阵阵的音浪,铺天盖地的,带着一股张狂至极的气势,自上而下,充斥在每一寸空间。那嗓音直如野驴长嘶,怪兽嚎叫,高音处,直不似人声……   突厥骑阵中,众马齐声低嘶,不安的踏动着蹄子,似是也忍受不了这种魔音贯耳。踏踏踏,踏地之音不绝,严整的大阵一阵微微的骚乱。   骑队中,一个精壮的汉子望着城头高歌之人,面上一片惊疑之色。半响,忽的催马上前,靠近那青年低声道:“莫贺咄设,上面那人……那人……似乎是于都斤山特勤。他用兵如神,又兼豪勇无敌,此刻眼前景象怪异,咱们千万不可上前。”原来,这次带队来的,竟是当日草原上的三王子,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   当日,庄见在突厥王庭大摆火羊阵,以两千之众大败铁勒五千铁骑,成为了多少草原汉子崇拜的偶像。随即,在王庭内乱中,又只身斗牛伽,救出众多被困的王公贵戚,更是带队深入于都斤山,将草原明珠冰儿特勤找了回来。种种事迹,早在草原上传颂的沸沸扬扬了。   此次突厥来袭,队中多有当日追随庄见迎战铁勒之人,这个大汉就是其中之一,一向对庄见视为天人。此刻一旦看清城上的是庄见,不由的大吃一惊,这才上前禀告咄苾,免得冲突之下吃了大亏。   莫贺咄设心中苦笑,我能不知道吗?你们只知道他打仗厉害,又哪里知道他真正厉害的地方?罢罢罢,此次算我倒霉,竟是遇到他了,看来只得回转避开了。   当下定定神,微微点头,驱马上前,拱手对着仍自高歌不休的庄见喊道:“上面的可是于都斤山特勤庄兄弟吗?小王阿史那咄苾有礼了。”   城头山,庄见早已唱的声嘶力竭了,只是眼见下面众突厥兵进不肯进,退又不退的,也不知打些什么主意,心中也是没底。那诸葛亮的空城计当年貌似只是弹了弹琴,就把司马懿吓跑了,可自己弹了半天,这兵也没退,只得起身高唱了。虽说城中已经挖下了陷阱,做了准备,但毕竟能吓跑他们才是最好的。   他既是不知道这空城计啥时候才该结束,也就只得硬着头皮,一遍一遍的干嚎了。这大太阳的,城头上又无遮无拦的,虽不是夏天,可见哥为了找感觉,穿的委实多了点,这一通折腾,早已是热的头昏眼花了,哪里还去注意是谁带兵的。   此刻,正心中烦躁,准备豁出去干一架算了,却猛听得下面传来的喊话声。等他听的明白后,不由的心中大喜。原来是这条变种蛇啊,好极了。这人似是极为惧怕自己,那么这吓唬人的计策,倒是多了几分成功的把握了。   心中想着,这才收了声,转身往城头垛口而去。后面罗世信和雄大海齐齐长处一口气,不约而同的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大汗。话说少爷这要是再不停,只怕下面的突厥兵没退,自己二人可是要倒下了。这种魔音,简直就是对人类的摧残!两人对望一眼,拄着各自手中的长杆道具,慢慢平复着受伤的心灵。   城垛上,庄大少一脚踏着城墙,探头下望,眼见果然是莫贺咄设,遂嘿嘿一笑,大声道:“啊哈,有朋自远方来,那个不亦乐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舅子哥大驾光临啊。那啥,我说胳膊蛇啊,你来干啥呢?是来旅游的吗?啧啧,这出游的场面可真大啊。”   城下众突厥兵此刻多有认识庄见的,不由发出一阵阵惊呼声,整齐的骑阵中,顿时一阵混乱,莫贺咄设心中一片冰凉。听着城头上庄大少的拽文,险险没一头栽下马去。再听他称呼自己舅子哥,心头不由一阵的郁闷。上辈子没积德,摊上了你这么个妹夫,可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仰天看着城头,陪笑道:“庄兄弟说笑了,小王只是牧马偶经此处,不想竟是遇到兄弟,当真可喜可贺啊。不知我那冰儿妹子可好?这许久不见的,小王可也是想念的紧啊。”   庄见嘿嘿笑道:“啊,原来是放马啊。哎呀,你们的马真多,我可就穷了,总是缺这玩意儿。啥?冰儿啊,好,好着呢。你想她,成,你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莫贺咄设脖子一缩,带我去见她?是去见你们皇帝吧。还舅子哥呢,真不是个东西,连亲戚都骗。莫贺咄设心中咒骂,面上勉强笑道:“啊,哈哈,不了不了,这次还有要事在身,下次,下次一定去叨扰一番。呵呵,不过兄弟怎么到了这儿呢?据我所知,这里可是大隋唐国公李渊的治所啊。”   庄见嘿然道:“没啥,我这人呢好动,没事啊就爱四处遛遛。现在呢,这地儿归我罩着,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啊,对了,有件事儿我忘了跟你说了。开始吧,因为你们放马这声势有点大,我只当是什么不开眼的小贼来打秋风呢。所以呢,就安排了点小玩意儿准备欢迎下。那啥,我说胳膊蛇啊,你可有兴趣来看看,很有趣的说。”   莫贺咄设心中这个郁闷啊,你好动?喜欢溜达?你怎么不往别处溜达啊?怎么单单就让我碰上了呢?无限郁闷中,又听他说有安排,不由的面色大变。我有没兴趣去看看?我才不傻呢,去看啥啊?有趣?是杀我们很有趣吧。   当下强笑道:“啊,不了,小王这就要告辞了。等有机会,有机会一定来看,一定来看啊。”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叫道:“好好,说好了啊!可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啊!”口中一声声的喊着,简直透出无比的亲热。众突厥兵听着,不由的都是大为激动。看,特勤还记得咱们呢,邀请的多殷勤,多热情啊。感动很!   莫贺咄设心中却是一个劲儿的抖颤,勉强点头。正要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就走,却听庄见在城头又道:“啊,这一见你高兴的啊,只顾着聊天,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了。哎呀,这可咋办呢?”   莫贺咄设下意识的心头升起一丝不祥,艰难的咽口唾沫问道:“什……什么事儿?” 第三百零一章 造反班底到齐了   庄见发愁道:“那啥吧,我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来搞事儿,所以呢,不光在城里准备了些小把戏迎接,那个,城外也留了点人欢送呢。只是当时约定的不清楚,只说看看差不多就直接来宰肥羊就是。这会儿……呃,只怕是快来了吧。哎呀,真是对不住的很啊,那啥,你说他们会不会很傻的把你们当成肥羊了呢?要不,你等着,待会儿他们来了,我帮你解释下去?”   莫贺咄设听的心头狂震。城外有伏兵?!我操!你丫够狠!我等着,等你来解释?我他妈的要听了你的,那才是傻帽,等着变肥羊呢!面色大变之际,也不再跟庄见罗嗦了,回身大声传令:“众军速退!”口中呼喝着,已是打马就走。   众突厥兵不明就里,听自家大设和特勤谈的如此愉快,怎么突然间这么紧张的要跑呢?只是迷惑归迷惑,突厥兵的服从力却是绝对不容置疑的。齐声应诺之下,纷纷拨转马头,扭头就走。   城头上,庄见眼见计谋得逞,不由心中狂喜,只觉自己果然极有智慧。得意之下,扬声大叫道:“喂,胳膊蛇,记得帮我给那些不开眼的小贼带话,胆敢来算计老子的,只管来就好,老子是管——杀——不——管——埋啊!”   这厮心头得意,在城头上跳着脚大叫,让罗世信和雄大海看的一阵的头晕,生怕这位少爷一个太过激动,不小心掉到城下去。双双上前将他拉住,拖着他往城下就走。   正在这时,却忽见另一边,又是尘头大起,一彪军马杀到。大地隆隆而震,庄见顿时傻眼,难道突厥竟是来了两拨人?凝目细看之下,不由的长出一口大气儿,那远远飘扬的大旗,分明是大隋的旗号。旗面迎风招展之际,一个斗大的“李”字跳跃,却是李世民接报,真的突厥来了,急速杀回救援来了。   极远处,仓皇而走的莫贺咄设,感到了地面的震动,回身望去。看到那冲天的尘头,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好险啊,这次差一点就被当成肥羊了。这个小魔鬼果然大有手段,天神护佑,此次得亏是自己机灵,不然能不能有命回去就两说了。当下,更是急急而走,哪敢多留半刻。   突厥历次劫掠中原,从未落空,只有此次,除了在回程时,骚扰了几个小村子,几乎是空手而回。庄公爷若是得知,大可自傲了。   晋阳城中一片欢呼,忠国公庄公爷这六个字,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空城迎强敌,一曲退突厥,种种段子不胫而走。   三国时诸葛亮的空城计,本就是后世话本里演绎的段子,并不是史实。到南北朝时一个叫郭冲的,才提出过这个说法。这空城计最早的应用,却是在春秋时,郑国上卿叔詹,曾经对付楚国令尹公子元的入侵时用过。但古时候,书籍木渎之类的,只在高层大家之中才能看到,寻常百姓,低级将士如何能知。就算个别知道的人,除非疯了,自也不会想到搬出来用。   故而,庄见此番的作为,在所有人心目中,不啻于创造了一个奇迹。神乎其神的手段,简直欲要盖过李渊的名头了,声望一时无俩。   晋阳留守府中,众人看着坐在那儿大吹大擂的庄大少,虽觉得他如此吹嘘自己很是无耻,但对这个少年,却再也不敢稍存一点轻视之心了。这一次退突厥之战,不但使的李渊起事的基础更加稳固成熟,也令的庄见在大唐阵营中的地位,得到了难以想像的提升。   十几天后,一切准备基本妥当。众人正自围在一起商议出兵的细节,下人来报,自河东而回的大公子李建成、三公子李元吉回来了。   李渊大喜,急忙叫二人进来。庄见听的李元吉也回来了,不由抻长了脖子观看。厅外步履橐橐,不一会儿,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个正是上次见过的大公子李建成,过了这许多时候,气度更加沉稳。   后面一人却是生的虎头虎脑的,身子长大,年岁在十五六岁上,颇有一股威猛之气,正是老三李元吉。   二人走进大厅,先是给李渊见礼,又和李世民以兄弟之礼见过。李建成这才回头笑着和庄见打招呼道:“庄公爷,不想此次相见,你我竟已成为郎舅,可喜可贺。我那妹子倒是好眼光啊。”   庄见满面笑容,连连点头。对于他人的称赞,庄大少向来是欣然接受,毫不谦逊的。满面的神情,只差大声喊一嗓子:请大声的赞美我吧。   李元吉好奇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夫,心中大是惊讶。这个年纪就是国公了?只是心中虽是奇怪,倒也并不失礼,上前以小弟身份见过。   众人寒暄完毕,这才纷纷落座。李渊转头向李建成问道:“智云何时能到?他可有说起?”   李渊此言问出,李建成顿时变色,哎呀叫了一声,转头望向李元吉道:“你可通知了六弟?我这一走甚是匆忙,可忘了跟他说了。”说着顿足不已。   李元吉也是一呆,变色道:“我只当大哥已然说了,并未特意去说。这可怎么办?”兄弟二人这话说出,李渊和李世民同时变色。   李渊呆呆半响,终是长叹一声,眼中已是老泪纵横,哀声道:“吾儿休矣。”   庄见看的傻住,听这意思,咋的,李渊还有个儿子?不是说那个啥李玄霸早就死了吗?这个智云的,又是哪一位。不明之下,转头来看李世民。   李世民面色悲痛,轻轻一叹,低声道:“我父嫡子共有四人,除了玄霸早夭,剩下的就是我们三个了。智云是我六弟,乃是庶出。当时也是留在河东为质,此番咱们这儿一动,小弟必然遭害,唉。”说罢,长长叹息一声。   庄见心中嘀咕,看不出自己这个老丈人,还真是能生养啊,到不知他那什么庶子总共有多少,想想后来似乎也有个儿子,在李世民为皇时,和李世民长子一起造反来着。这皇家之中,怕是儿子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自李玄霸死后,这位老丈人可又是要失去一个儿子了。唉,果然造反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只是此刻死了也好,不然等到日后,只怕不过是让兄弟相残的事件上,再添一条冤魂罢了。庄见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李世民的皇帝位,可就是踩着众兄弟的尸体坐上去的。   李渊终是枭雄,哭了一阵也就停住。既是注定没法挽回了,这时候最重要的,却是要研究,下一步的棋,到底该怎么下了。   轻轻擦拭了下眼睛,李渊转头向李世民问道:“如今人是已经到齐了,你那边的兵马物资准备的如何了?”   李世民恭声回道:“父亲但可放心,如今新军已成,马匹虽说差一些,倒也够用的。物资粮草一应等物,也俱已经准备妥当。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便可扬旗而动。”   众人听的大喜,费了这么多手脚,终于是万事俱备了。李元吉当先站起来,兴奋的道:“父亲,既然二哥都已经准备好,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起兵吧,父亲不妨直接称了皇帝,也好名正言顺些。”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是目光一凝。李渊不由面色一沉,喝道:“还不坐下,整日就是胡言乱语,何时才能改了这莽撞的脾气。”   李元吉被李渊一喝,不由惭惭的摸摸鼻子,嘿嘿着回身坐下。庄见在一旁看着,直接将这位小舅子打入了没有脑子的行列。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不等咋地就直接称皇帝,那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啊。   旁边刘文静开口道:“唐公,眼下虽是烽烟处处,但多是草寇所为。公身为朝廷重臣,又份属皇亲国戚,若是开始便公然反隋,只怕定会招致天下人骂声。以文静所见,不如仍奉隋帝,对外只说要去迎回皇帝归都。如此,便是他人说起,也只能说唐公忠心为国而已。即能暂时免去仍忠于隋室的郡县抵抗,也能收拢大部分的人心,此一举两得之事也。”   李渊缓缓点头,目光扫视众人。眼见众人皆低头思索,唯有庄大少满面的不在乎,只顾翘着腿儿,悠哉游哉的,心下不由一动。他自见识了庄见大摆空城计,吓退突厥后,对庄见更是不敢小觑。此刻见了他轻松的模样,只当他胸有成竹了。当下,温声问道:“贤侄,依你之见,咱们又当如何呢?”   庄见正自满心无聊,脑子想着家中诸女的美态呢。被李渊冷不丁一问,不由的一呆,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啊。在他老人家心中,造反吗,一路打过去就是了。打赢了当皇帝,打输了,就赶紧跑路就是,那有什么这章程那章程的。他就算再聪明,也只是对些阴谋诡计比较精通,于大局观却是差的不知多远呢。   只是这厮向来不肯露怯,无理也要挣出三分。此刻听了李渊问话,眼珠子一阵转动,忽的记起后世貌似朱元璋造反时,有人给说了一句话很有名。仔细想想,当即拿出来忽悠李渊。   嘿嘿一笑道:“伯父,小侄年龄小,哪里懂这些大事儿。不过我觉得浑水摸鱼是最好的。咱们呢,什么事儿都低调些,让别人可着劲儿闹,等他们闹累了,咱再出来收拾就是。别的我也说不出,只有九个字儿,伯父自己思量着办就是。那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他此言一出,厅中李渊父子,刘文静裴寂都是一愣,随即低头思索,厅中一时无声。庄见眼见过关,也不管别人被他瞎忽悠的费脑子,自顾乐呵呵的左顾右盼。此刻李渊的情形跟朱元璋截然不同,这九个字如何能生搬硬套的用上?只是可惜的是,庄大少也就这点墨水了,让他说别的,那还真是缘木求鱼了。   半响,刘文静忽的一拍大腿,叫道:“啊,我知道了。仁公高明!” 第三百零二章 结盟突厥   呃!你知道了?听着刘文静这突然的一嗓子,厅中众人都是一呆。便是庄见也是一愣,话说这话就是庄大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他又怎么会明白呢?   齐齐把目光看向他,众人眼中,都露出询问的神色。刘文静先是用满含敬佩的目光看了庄见一眼,目光中满是激动。看的庄见一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奶奶的,死老头子,看啥啊?咋目光那么淫荡呢?庄大少很不爽,这要是个漂亮MM这么看咱还差不多,你个大男人的,又年纪一大把了,这样的目光也忒恶心了吧。   刘文静此刻却哪里知道他的偶像这么恶心他,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他对庄见种种手段大是佩服,只觉其人高深莫测。明明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在他那里却是拼命往蹊跷的地方去想。哪里肯相信只是庄见胡乱拿出来忽悠人的。   此刻见大家都在看他,连庄大少也注目看着,心中大有成就感。端起茶杯润润喉咙,这才说道:“仁公此意其实是对整个战略的注解。以文静想来,仁公的意思,当是要咱们趁着混乱,快速出击,直接先自拿下关中。大兴乃是国之京都,而关中则是中原之魂。只要咱们先拿下关中,到时候就如同先给咱们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立于最优势的地位了。此,即为仁公所说的高筑墙了。”   他洋洋洒洒的一通说完,厅中众人都是恍悟。李渊捋须微笑,连连点头,转头对庄见笑道:“贤侄,不知刘先生所说可对?”   庄见两眼呆滞的看着刘文静,心中只是大呼:我靠啊,牛叉!太他妈的牛叉!这丫的看不出来,竟然比老子还会忽悠。就仨字而已,这丫的就能三拐两拐的,拐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强!真他妈的强大!   庄见心中大是佩服,眼见这位刘先生这么不遗余力的替自己吹嘘,自己要是不接受,岂不是太伤人家的自尊心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庄大少是绝不会做的。故而,听到李渊含笑相问,庄大少自然是欣然点头。并向着刘先生颔首示意,以示自己很满意。   刘文静受了庄高人的鼓励,大是兴奋。看看众人,这才又接着道:“至于仁公所谓的广积粮,其实就是要咱们莫要和各处义军结仇,反而应当多多结盟,联合更多的力量,将咱们所受的压力减到最小。这样,纵使隋室仍然具有不可低估的力量,也会分散开来,自可被咱们一一击破。仁公此计,可谓庙算千里之术了,文静佩服!”说着,不由的连连摇头赞叹。   众人都是点头,庄大少眉花眼笑,洋洋得意。   刘文静继续道:“仁公所说的最后缓称王,却是直指后续收尾之事。想来等得推翻隋室后,必然会形成处处割据的状态。到了那时,只怕急着称王称霸的大有其人。然而,哪路义军不是想着坐上那张宝座?届时,只要咱们保持低调,不急着称王,自然会将矛盾转移,众人就算要攻击,也会先攻击那些个称王之人。咱们到时候,只要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等他们相互打得差不多时,再一举底定,收那渔人之利。如此,则天下唾手可得矣。”   鼓掌!热烈鼓掌!太精彩了!庄见此刻已是听的完全无语了。行!真行!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九个字,这位刘先生愣是给解释出了这么一个完整的计划,怎么能不让人欢呼赞叹呢?鼓掌!一定要鼓掌!   庄见率先带头拍手,厅中众人尽皆抚掌大笑。刘文静连连拱手,满面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霎那间,如同年轻了几十岁。   李渊心中欢喜,等的众人静下来,这才点头道:“贤侄这几个字,的确博大精深。若非刘先生妙解,只怕我等一时还真猜不出啊。那广积粮一说,更是深得我心。只是如今咱们周边,刘武周也罢,梁师都也好,俱皆不足为虑。就算隋室有些个别郡县抵抗,也应不会太过激烈。我所忧虑者,其实还是突厥啊。突厥人兵马犀利,控弦之士数十万。一旦我等在前冲杀,他们却从背后来袭,只怕我等根基堪虑。不知贤侄与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元吉闻听,嘴唇一动,又欲再说,只是偷眼看看父亲面色,终是强自忍了回去。李建成沉思道:“父亲,突厥地处咱们之后,一日不解决,我等就一日难以施展。以儿之见,可否也假意向其称臣,先换来时间。等到咱们发展起来后,再回头灭他们不迟。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李渊眉头一皱,尚未说话,李世民却是摇头道:“大哥,此计万万不可!”李建成一愣,随即解释道:“二弟,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如刘武周、梁师都之辈那般,屈膝以侍外族。要知咱们此刻的力量,要是与之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李世民正色道:“大哥,小弟如何不知你的心思。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前时征兵讨伐刘武周,当街斩杀王威、高君雅之事又如何说?要知如今之所以有这么多民众支持咱们,就是他人都争相依附,而独独咱们不去才有的局面。自古以来,唯民心最难得,如今既已得了,奈何再将其抛弃?故而,此事绝不可为!”   李建成一窒,低头不语。李渊轻轻点头,眼光看向庄见,微笑道:“贤侄多智,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庄见刚才听着这二人说来说去,无非一个要降,一个不降。但所为的,不过都是求得发展的时间罢了。但只求这个,又何必各走极端呢,走走折中的办法不就行了嘛。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儿在这争吗。   心中正自鄙视,听到李渊问话,不由咧嘴一笑道:“这事儿好办。只要跟他们签订个互不侵犯条约就成啊。你别来找我麻烦,我也不去惹你,大家各走各的路,哥俩好,皆大欢喜不就行了?他们求的不过是财嘛,跟他们说,只要他们不来捣乱,等咱平定了天下,就给他们多少多少钱财,这样他们不用打仗也能得了钱财,自然就不会来找麻烦了。按照道上的说法,这就叫买条路。当然,等咱们真的得了手,给与不给那就是另说了。那时候咱们强大了,就算赖账不给,他们还敢咬咱们不成?”   他满面不在乎的说了这一通,只把厅内众人听得满头的黑线搭下。这人是国公爷吗?说这话倒是不怕掉份儿啊。那赖账俩字,在这位爷那儿貌似根本没啥不好意思一说,张口就来啊。不过那个互不侵犯条约,是个什么东西呢?   刘文静目光转动,试探着问道:“仁公,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条约,是不是就是结盟的意思?”   庄见抬个响指,笑道:“宾果!你答对了!就是这意思。咱不投降,不称臣,咱跟他们结盟。大家一般大,互不侵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样是不是更好些?”   李渊听的双目放光,不由得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好好!好个互不侵犯条约!就是如此。咱们不但要和他结盟,还要跟他们买马,如此他们得了好处,有了利益,自然就更加不会来啰嗦了。贤侄好算计!”   庄见听的心中佩服,这老李同志果然是狐狸。这种用利益勾引人家的招数,随意的就是信手拈来啊。不但套住突厥,还给自己解决了马匹缺少的弊端。只根据自己一个主意,就迅速形成可行的方案,唉,这些个当皇帝的人,果然没一个善茬啊。   众人既已定下调子,李渊直接唤人将笔墨摆好,坐于案前,微微沉吟,直接提笔而就。信中措辞极是谦卑,更是令人备下一份厚礼。   信中道自己欲要往江都迎回帝驾,随后两国还是为姻亲之国,维持兄弟般的友谊。若是大汗愿意随着一起去,那么就请不要骚扰百姓,要是不愿,那么等着我们此行成功之后,再奉上财宝若干。不但如此,咱们还愿意从你们手里买些马匹,一来充实军备,二来等于开了互市,对双方都是大有好处之事。如何选择,随你一言而决云云。   将信写完,拿起来读给众人听,见众人都无异议,便唤来下人,立刻带着礼物和书信出发,直往突厥而去。   数日后,接到突厥始毕可汗回信,李渊急忙召集众人议事。将始毕可汗回信一读,原来始毕倒是不愿与李渊为敌。但是听闻李渊要迎驾回都,却是大不以为然。信中说杨广乃反复小人,李渊就算立下大功,但也会被害死。到时候,还是要加兵于突厥。故而,李渊要想结盟也行,你李渊自己称帝,咱们大力支持。要说杨广,那就一切免谈吧。   众人听完这封信,不由的都是大喜。这样说来突厥人显然也是支持自己这边的,只是经了上次李元吉之事,大家也知道,此时实在不是个称帝的时候,否则,所谓的正义之师就成了笑柄了。但要是不答应,又怎么能得到突厥的支持呢?   众人嗡嗡议论半天,也是没有结果,最后不由的,都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人。 第三百零三章 给始毕可汗的一封信   众人看得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坐在一边,插不上嘴的庄见庄大少。他老人家倒不是不想说,只是听着人家满嘴的天下大势,自己肚中空空,实在是插不上嘴去。郁闷之下,只得来个闷声大发财,自个儿琢磨了。   他一肚子学问都来自于小说电视剧之类的,此刻脑子中正想到了后世的清宫戏,正想的出神呢,陡然发现厅中安静了下来,不由一愣。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众人都是满面热切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一阵疑惑。   刘文静满面笑容的凑了过来,一张老脸红光焕发,两眼散着幽幽的光芒。探头之际,几乎要靠到庄见的脸上了。   庄见大惊,霍的跳了起来,拉开架势戒备道:“停!你要咋的?干啥用这么淫荡的眼光看俺。跟你说哈,俺是纯爷们,只喜欢MM,你丫离我远点,不然抽你啊。”   他心惊之下,稀里哗啦的就开始胡言乱语,只把个刘文静听的险险没郁闷死。话说自己这是前来讨教的,有你说的那么龌龊嘛。这磕碜人也不带这么磕碜法的啊。老刘同志一张老脸青红交替,变幻不已,一时间僵在当场,竟是说不出话了。   李渊等人听的也是差点没一头栽倒,此刻眼见刘文静难堪,这才轻咳一声,对庄见道:“贤侄,刘先生是见你沉思,估计你定是有什么妙计,想要你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并无别意。呵呵,我也是极想听一下你的高见,你不妨大胆的说说。”   说着,对刘文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刘文静这才摆脱尴尬,回身坐下。这是心中却是告诫自己,这位庄公爷虽是高明,但为人实在太过龌龊,以后再要打交道时,还是应当多加安全距离才是。   庄见哪知道自己对人家的伤害有多大,此刻听李渊问起自己的想法,想起方才自己正想到慈禧太后来,不由的脑中灵光一现。遂点点头道:“有个办法可以试试。谈判嘛,他们漫天要价,咱们可以就地还钱啊。这样,我估计屎屁这厮是不待见老杨,那成,咱们就说让别人来当,随便找个皇帝的孙子之类的来当,让老杨养老去。这样,咱们即失不了大义,也能应付那啥屎屁可汗了。伯父,你看可好?”   众人听他称呼皇帝一口一个老杨,又将突厥始毕可汗叫做屎屁,不由的都是无语,暗暗鄙视这厮的粗鄙。只是听他这办法,倒是大可以一试,不由的都轻轻点头,看向李渊。   李渊心中暗喜,简直要爱死这个女婿了。这一招他也是想到了,如此一来,不但有了大义,甚至可以效法三国时魏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日后要登基也可逼迫那小皇帝禅位,于自己名声不损,可谓大占便宜之事。   当下微笑点头不已,李世民忽的开口道:“贤弟,我听说上次那突厥来犯之人,对你似是极为忌惮,如今不妨你也修书一封。父亲那儿用柔,你这儿则用刚,如此刚柔相济,恩威并施,想来效果当能更好。”   李渊与众人大是点头,深以为然。庄见一呆,半响才轻咳一声:“咳,嗯,也行。不过我怕突厥人没文化,可不能写什么高深的东西,而且,咱是中华男儿,这墨宝可是不能轻易留给外族人的,所以我写信可以,你得给我找个人来代笔,我说他写,行不?”   众人听得暗笑。这厮好面子,明明自己没学问,还要去诋毁人家突厥人。还有,就你那一手字,还墨宝?上次那征兵告示上,似乎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只怕没人会将你老人家那手字收藏吧。   众人肚内腹诽,面上却是并不显露。李世民也是苦笑,点头应了,转身让人传唤一个文书进来。   李渊先写,大笔一挥之际,已是顺即完成。庄见待得他写完,这才让文书做好准备。自己起身来回踱步,酝酿书信内容。厅中众人见他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不由的都是屏气凝息,竖起耳朵留神听着。   半响过去,正当众人有些绷不住了的时候,却见庄大少忽的停住身形,霍然转头看向文书。那文书也早已绷不住了,此刻眼见国公爷望来,不由精神一振,颔首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庄见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这才大声道:“亲爱的……”   噗通!噗通!随着庄大少这一嗓子喊出,寂静的厅中顿时响起一片的倒地之音。便连那文书也是手腕一抖,险险没将笔给扔了。   庄见被异声惊住,停住话音儿回头来看。李世民艰难的扶着胡凳起来,重新坐于上面,看了一眼厅中正自纷纷重新落座的众人,苦笑道:“贤弟,这……你这是给谁写信啊?怎么……怎么竟用上了……用上了这么……这么个词起头?”   厅中众人,齐齐满面同意,都是一般心思。目光看向庄大少,满是被雷到了的无奈和无语。   嗯?就为这?你们就倒了!没学问!太没学问了!庄见很鄙视。歪头看着李世民道:“世民兄,这叫礼貌!懂不?就是一种亲热的尊称,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别打岔,你扰乱我思路了。”庄大少很不耐烦的摆着手。   李世民满头黑线,很无语的看他一眼,闭上眼,干脆不去理他。心道:随他去折腾吧!貌似这小子就不是肯消停的人。   庄见眼见再无人打岔,这才又清清嗓子继续道:“亲爱的大舅哥,你好,冒号。”   文书满头大汗,抬头颤声问道:“公……公爷,这冒号何解?”   庄见一愣,这才想起,此时哪有标点符号一说?正因为没有标点符号,这才有识文断句一说,那个断句,就是指的,如何分辨语句在什么地方,分开停顿。想到这儿,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道:“算了,那个你不用写进去了,咱们继续吧。”   文书眼见庄公爷眼中的鄙视,大感羞愧。闻听不用写了,不由的如逢大赦,连连点头。   庄见继续道:“自从上次咱们草原上一别,到今天已是很多时候了”   “……小弟对你很是想念。想念草原上的烤羊肉,烤牛肉,想念很多很多。”   “……你是不是也很想念我们啊?我想应该会吧。没关系,等我忙完了,我会去看你的,到时候,我带着冰儿一起去。你不用挂心,我很好,冰儿也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好。”   “对了,跟你说正事儿吧。我现在是唐国公李渊的女婿了,我也娶了他的女儿,是个好女子,跟冰儿一样好。这样一来,你和唐国公就是亲戚了。所以,不要为了点小事儿,来来回回的叨叨不休。更不要互相打仗!我最烦就是兄弟之间互掐,遇上这种事儿,按规矩,那是要砍手砍脚的。你们都是我的亲戚,希望不要让我难做。”   “哦,还有,这次我要跟唐国公一起去打杨广,你看好那些手下,别让他们随便往这里跑,我在这儿留了点东西,是准备对付来打秋风的小毛贼的,可别让突厥兄弟给挨上了。”   “还有啊,我想要很多很多马,但是我没有钱。不过我还是于都斤山特勤不是,我记得山下草原上,有很多野马的,劳烦你帮我捉一些。要不,你先给我,捉了再自己留着就行。这次送信的人去了,记得让他给我带回来些。嗯,不用太多,给个几千匹大概就够了。”   “嗯嗯,好了,我很忙,就先写到这儿吧。最后再嘱咐一句,别忘了通告突厥兄弟,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来,免得误伤。还有,别忘了我的马。就这样吧,你亲爱的妹夫,庄见仁拜上。”   在庄大少抑扬顿挫的语声中,这一封不敢说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信函,就新鲜出炉了。负责掌笔的文书,浑身颤抖,满头豆子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淌着。对于在有生之年,能亲自主笔,誊写这么一份绝世信函,该文书感到很鸡冻!大大的鸡冻!以致于回去后,三月不敢再摸笔,此是后话不提。   李渊等众人,好不容易听到庄大少说结束,不由的同时长出一口气儿。以前总听说“笔墨如刀”这个词儿,其实多是觉得有些夸大。直到今日方知,这笔墨果然也能给人造成直接伤害的。其分别就在于,且看是由谁来用,如何用而已。对于自己以前的浅薄,大是惭愧。   这封带着巨大震撼力的信函,翻越了高山大河,一路递到了突厥王庭。当突厥可汗始毕打开之后,看着远方自己那“亲爱的妹夫”这满纸的问候时,不由的当场石化。 第三百零四章 大唐旗飘扬   对于远方亲爱妹夫的问候,始毕很无奈。他对中原之地虽说垂涎三尺,但终归知道,以突厥目前的实力,实不足以直接一口吞下的。那么相对于支持李渊起来造反,先把这汪水儿搅浑了,再看有没机会下嘴,就是最妥当的做法了。   如今,既然李渊答应了不尊自己深恶痛绝的杨广,又加上那个小无赖的来信,始毕也就顺坡下驴,慨然应了。要人给人,要马给马。不过,有一样,那就是,人我可以友情赞助,但马要拿钱来买。至于那个小无赖的满纸胡言,始毕直接采取无视的策略。象征性的送他几匹,应付过去算完。   要说对那个无赖信中所说的,在晋阳留下了点小玩意儿,始毕也是大为嘀咕的。庄见在突厥创造了一系列的神话,那可不是随口说笑。所以,始毕对这人实是大为忌惮。加上总归算是自己的妹夫,顺着他打点一二,倒也是题中之意。   等到使者从突厥返回,已是个多月之后的事儿了。突厥安抚住了,定下了仍暂且尊隋的调子,李唐王朝的大旗,终于是竖了起来。   公元617年六月五日,大隋大业十三年夏初,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对下辖境内,发布檄文。号召境内各郡县奉自己号令,为国家计,为天下计,实行兵谏。尊留守大兴的皇孙杨侑为帝,上书将隋炀帝杨广尊崇为太上皇,往后宫荣养。清剿皇帝身侧的奸臣佞臣,以保大隋基业。各郡县除了西河郡外,纷纷响应,一时间,李唐大旗高高飘扬于山西大地。   消息传至江都,杨广与宇文化及等人气的差点吐血。尤其宇文化及等人,眼见那檄文中,只是历数自己等人罪状,却毫无片言只字提及庄见,不由的大是愤慨。要说这朝中最大的奸佞,除了那个无赖外,还有何人,为何对大老虎不打,却只对自己等这些小虾米下死手啊?宇文化及与二裴等人甚是郁闷。   众人心中愤恨,齐齐上书请朝廷严惩李渊。对这个竟敢忽视庄奸佞的家伙,一定要狠狠打击。于是朝廷下旨,搜捕李渊留做人质的家人。河东首先将李渊的儿子李智云抓获,送往大兴问斩。但当去抓就在大兴城中的李秀儿时,却是一无所获。李府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几个外院的仆从下人而已。同时间,大兴城外的山中,一队军伍护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重山之中。   回头再来说西河郡,这西河郡的太守,就是当日被庄见好一通惊吓的那位张世铎张大人。此人五十多岁了,好容易爬上这个位置,心中对朝廷还是极为忠心的。再加上自己吏治清明,打从庄见将吕明星、何潘仁两处匪患除了后,西河郡甚是安定。看着自己的治下一片祥和,张世铎很欣慰。正陶醉自己的功绩时,却接到了李渊的这么一封檄文,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听李渊号令,而是直接向江都派出快报,一边积极准备守城事宜。   对于张世铎的不开眼,李渊等人却是大为开心。这么好的杀鸡骇猴的机会,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啊。当下,以李建成和李世民为帅,请庄见为参谋,率兵直扑西河。务必要狠狠打击,起到警示的作用。   于是,在通往西河郡的官道上,一支士气高昂的李家军便首次亮相登场了。队伍中,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前面,端坐在黑马上,一身白色儒袍的庄大少,不由的都是相对无语。   原来庄见听闻自己被委任为参谋,先是大不乐意。后来李渊一再奉承他智谋过人,恐怕没有他从中设计,取西河会多些变数。又将他当日的空城计着实的夸赞了一番。庄大少闻听人家这么大声的赞美他,终是眉花眼笑,点头应下这个差事。   只是庄大少一向很敬业的,既是此番自己作为一个军师出场,那么就要有军师的架势。故而,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先是将上次给自己搞了那么件大袍子的店家,一通好整。然后又逼迫着人家,连夜为他量身定做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儒士袍,务必于大军开拔前完工。   店家一来打心里佩服这位国公爷,二来也着实头痛这位也层出不尽的整蛊手段,只得应了。于是,大军上路之后,新鲜出炉的庄军师,便大袖飘飘,羽扇轻摇的出现了。   只是,在这行军之中,众多虎贲环伺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另类,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无论李世民怎么旁敲侧击的劝阻,庄军师都是一概不理,一路行来,不知惹得众军卒肚中笑了多少回。这才有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现在的郁闷。   “药师,他以前就是这样吗?”实在憋不住了,李世民不由郁闷的转头向刚刚随来的李靖问道。   李靖早到了太原,只是李渊一直驻守在晋阳宫外,李靖也不着急。直等到庄见来后,在前几天才将他招了过来,直接推荐给了李世民。李世民在上次见面后,就留意上了他,这会儿一见之下,不由大喜。二人整日抵足而谈,大是相得。   李世民想起李靖随着庄见日久,这才问起。李靖呵呵一笑,摇摇头道:“不是。他以前都是一手提着霸王勺,一手摇羽扇的。这次难得肯只拿一样,二位公子实在是应该感到欣慰的。”说着,言下似是大为赞叹。   李建成和李世民听的面面相觑,顿时无语。相互摇头之际,却见前面庄军师忽然拨转马头,跑了过来。   “二位老大。”庄军师在马上抱抱拳,张口嚷道。只是一出口。就顿时让李建成和李世民满脑袋挂满黑线。老大?!靠,这是什么称呼?咱们这是正规军好不好,咋听这称呼,就跟绿林响马似得。   李建成无奈的转眼看看李世民,那意思是让李世民接话问吧,自己可是不想被这小子缠上。   李世民心中悲叹一声,勉强笑着问道:“兄弟,什么事儿?”   庄见一甩自己大袖,满面高人模样的道:“那啥,咱这军队刚成立不久,可得有些个章程。要是没有条条框框,那可就不是义军,而是兵痞了。如果这样,那也不用打天下了,直接回家得了。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得民心。前面打下了天下,后面也会丢了。这点,二位老大可要注意咯。这也是本军师的第一个建议。”   李世民一听,不由大感兴趣。话说这么没规矩的一个人,突然提出要树立军规,这可是大为新鲜的,不过倒也说明这小子还算尽心,不妨一听。当下微笑道:“哦?那么以贤弟之见,这军规要怎么定呢?”   “唔,要老实,要守规矩。不准随便拿老百姓东西,不能强抢民女,不准毁坏百姓的庄稼,弄坏了人家东西要赔钱。还有,不准吃饭不给钱,不准喝酒闹事,不准随便打人骂人,不准随地大小便……”庄军师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稀里哗啦说出一堆的不字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听的目瞪口呆,前面几项倒是大有道理,只是说到后面,咋就听不出是在说一个军队呢?倒像是在教育一个孩童一般。他们却不知道,庄大少说到后面,已是将学生手则快给背出来了。   二人相对无言,庄大少倒是终于发现自己跑题了,微微轻咳一声,转头对在一旁微笑的李靖道:“我说药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是身为行军长史,这军规进言之事,也应该上上心的。那啥,上次咱们不是定过一次军规军纪吗,你就照着那个跟他们说说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无语!很无语!李建成和李世民一听,这位连自己定过的军规都记不清,想必那军规也只是约束别人的,对他庄大少来说,还是一样,该咋地咋地。   李靖苦笑点头,庄大少这才施施然对着几人一抱拳,转身而去。李建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半响才长出一口气,望着李靖摇头道:“药师兄,这位爷上次定的都什么规矩啊?难道也是这般吗?”   李靖微微摇头,面上浮起一丝异色道:“这次想必不是他直接带军,所以没仔细想吧。上次所定军规大有见地,非常人所能及也。”于是,将庄见当日给那三千骁骑定的军规说了出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听,大为震惊。联想下方才庄大少一番胡言,简直不敢相信,那么有系统的军规,竟然会是出自他的手笔。二人既是认可,当下将这些规矩从新理顺一番,直接传到军中。   于是,一支人心整齐、士气高昂的仁义之师就新鲜出炉了。一路上秋毫无犯,百姓无伤,即使偶有损耗,李建成与李世民马上自己掏钱补贴百姓,然而补贴完后却从不追查肇事者,仅此一举,人心收齐。四处均是纷纷传言李家军的仁义,争相入军者无数。每过一地,百姓箪食壶浆者众。   如此,大军行进极是顺畅,三天后,西河郡的城墙已是高高在望,李唐大军开创天下的第一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三百零五章 西河攻略   望着城下整齐的大营,西河郡守张世铎满面的震惊。这才几天功夫,李家军就已开到了自己门前。难道这一路上的郡县都随着反了不成?如此说来,岂不是就只有自己孤身而战了?张世铎嘴中满是苦涩,不由的面色黯然。   李世民等人安营扎寨完毕,召集众将商议。三通鼓声后,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分列两边站好。李建成和李世民并坐于案几之后,左首处,庄军师微阖双目,亦是端严而坐,倒也颇有几分名士大儒风范。罗世信、雄大海二人叉手立于其后,看着自家少爷装模作样的模样,不由的心里暗暗偷笑。   点卯过后,大帐内鸦雀无声,众将均等着主帅分派任务。李建成本有心先问问庄见的意见,只是一瞥眼间看他那模样,不由的哭笑不得,也懒得再去问他。转头对帐中众将道:“此番西河之战,乃是我等的第一战。此战打得好,则后面将会是一片顺畅,此战如果打得拖延时日,则不但影响我军心士气,只怕朝廷的大军也会随后而至。一旦如此,不惟我等前方吃力,只怕太原四周窥伺我等的贼子,也会大为不安分的。故而,此战诸位当奋勇向前,快、稳、狠的拿下西河!竞得首功者,本帅自当向父亲为其请功,显爵厚赏,必不吝啬。但若是有敢慢军怠军者,定斩不饶!”说着,满面一片萧杀之气,冷冷的扫视帐中诸将。   众将齐齐躬身,大声应诺道:“定当遵从大帅军令!不敢有违。”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挥手令众人起身,这才转头向李世民道:“二弟,如何布置,你来安排吧。”   李世民面色威严,点点头。先是抬眼看看众人,这才缓缓的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山西一地,除了西河之外,俱皆已经传檄而定。如今既是来了此处,可先使人前去讨战,再次申谕一番。若能使得不战而胜,实为大善。不知哪位将军愿往?”   众人一听,不由大喜,就待上前讨令。却听一个声音大声道:“这事儿交给我,那个太守我认得,上次瞅着这丫的还算顺眼,没教育他,想不到就这丫的牙硬。奶奶的,我去,谁都不用争了。”   众人听得这个气啊。这谁啊?这么大的口气,竟来跟自己争功?顺着声音一看,却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但见庄大少此刻那番高人架势,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这会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跳了起来,掐着腰站在那儿,气势汹汹的边骂边大声嚷嚷着。   李世民满头黑线搭下,异常郁闷的看着他,无奈道:“仁公,你乃是参赞军机之职,如何能去战场厮杀?且少安毋躁,这次就让几位将军去吧。”   庄见大怒道:“咋?不当这个什么狗头军师的,当将军多威风啊?而且,怎么说咱也是带过大军的人,怎么就不能上场?当年,就在这个地方,老子还亲自上阵,打退了两股山匪呢。不信你问问李靖,有没有这事儿。再说了,你既是要游说那个太守,你们都不认识人家,怎们去说?这年头,没关系,你以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的,就能跟人家大头儿对上话啊。这个话语权,也得是有分量的人去说。你们觉得谁在大隋朝中,分量比咱重的,站出来说说,来啊。”   这厮稀里哗啦一通说完,最后还趾高气昂的左右踅摸,要跟众人比官儿。众将这个郁闷啊,你老人家在大隋是一品啊,这儿就算是两位公子也没你大。你搞这一手儿,不明白着是欺负人嘛。再说了,二公子这个申谕的意思,又不是真的要去下说辞,不过是先立威以振士气,挫动对方守城之心的。又何来什么关系不关系只说?众人心中鄙视,但也知道他的能耐和在李家父子心中的地位,遂纷纷低头不语。   李世民眼见这厮跳出来一搅合,把自己原本的意思篡改的完全走了样,不由的心头一阵的上火。明明给了这小子一个台阶了,你不赶紧下来,跟这儿瞎掺和啥啊。李世民心中恚怒,面上渐渐变色。要知这可是在军中,讲究的就是令行禁止,主帅要有绝对的权威才行。自己今日第一个命令,他就敢跟自己叫板,那以后还怎么带军?   李建成眼见自家兄弟气的面色发青,眼中怒火已是燃起,知道不妙。连忙在旁出声道:“二弟,庄兄弟求战之心甚切,可见其为国之心。以为兄只见,不如就让他去试试,若是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倒也是大功德一件。二弟以为如何?”   李世民得了李建成的台阶,这才面皮放缓。看了一眼庄见,见他正自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厮虽说智计无双,但却毫不讲丝毫规矩,以后自己还当注意,若是再要领兵,可是不能带他了。只将他放在父亲身边参赞,才最是合适的。   想到这儿,深深看了眼庄见,这才勉强点点头,道:“就依大哥。只是”说着,又转头对庄见道:“只是一旦城中不买帐,你可要许胜不许败,不然,当知军中无兄弟之情,讲的可是军法。便你是我兄弟,一旦挫了我军的锐气,也是定斩不饶的!你可明白吗?”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森然至极。   庄见撇撇嘴,毫不在乎的道:“切!我能输?我上次来,也没见着里面有什么大将,不过一堆虾米而已。要不然,也不会被两处山贼搞得龟缩不出了。安了安了,你就放心吧。就算我真的不成,咱这身边不还有萝卜和大海嘛。放心放心!那啥,末将这就得令去了。”口中最后拖着京腔,一抱拳转身就往外走。   众将看的绝倒。李世民心中郁闷,传令众人一起外出,给他压阵。众将轰应一声,也都想看看这位爷到底有多大本事,纷纷拥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出了大帐,点起兵马,随在庄见身后而出。   城中听的外面锣鼓喧天,知道大战将至,张世铎急忙带领一帮偏将往城头来看。上得城来,凝目看去,但见下面一簇簇一排排,无数李家军往来反复,随即摆出一个鱼鳞阵。前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强弓手,两边厚厚的步兵军阵,中间却是一队队的骑兵。各各杀气凛凛,似猛虎下山一般。   两边厢旌旗如林,五色旗带飘扬。鼓号震天,画角争鸣中,一杆大旗扑啦啦的,在风中招展。上面一个斗大的李字,随着飘卷的旗面时隐时现。旗下两个相貌英挺的少年将军各自持槊立马,面色沉肃。身后两边雁翅排开上将数十员,长矛大槊、钢刀巨斧俱皆耀人眼目。一阵阵的杀气,自阵中升腾着。   张世铎看的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已是变色。早听说唐国公厉害,战突厥,靖山西,兵强马壮,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两个少年将军想必定是李渊之子,竟也是这般少年英雄。这西河一郡能不能守的住,张世铎这一刻已是大为嘀咕了。   城头上各军已纷纷就位,守城弩也在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嘎吱吱的声音中,慢慢拉开,上好了巨弩。   便在此时,只见下面大阵一分,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骑着一匹神骏至极的大黑马,飞身而出。手中提溜着的却是一见奇门兵器,让城上城下的军兵,都看得有些傻眼。这兵器如同一个炒菜的大铁锅,无非是在后面加了个长长的手柄而已。只是那锅沿上搞得忒歹毒了些,满是闪着蓝汪汪的锋利锯齿,只怕被那玩意儿碰上一下,就得留下点零碎什么的。   张世铎看着这人兵器古怪,心中却隐隐的记得似乎听人提起过,只是一时记不清了。凝目再去看那人时,却是险险没一头从城上栽下去。这人……这人……这不是上次那位扫荡了两股山贼的忠国公吗?是了,那兵器叫霸王勺,当日雁门关上,霸王勺挡箭,说的就是这位爷啊。可怎么他竟会跟李渊搅合到一块儿?   心中疑惑间,又想起上次那几个山贼的模样,张世铎只觉的自己的双腿忍不住的打颤。这位国公是个魔鬼,那两股山匪是多么的狡猾难斗啊,但到了这位爷手中,三下五除二的就给绑了回来。这且不说,其手段端的是歹毒凶狠至极了。那是多少人啊,在这位爷手中,就那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过后这位爷脸上连一丝涟漪都不带有的。   想着这些,张世铎不由的面色惨白,满头大汗涔涔而下了。上次这位忠国公给他的震撼,着实是太大了些。此番一见竟是他也来了,心中已是冰凉一片了。早知是他来了,自己就该提前安排城中百姓先撤才对,不然一旦城破之后,以他的狠辣,只怕西河将会变作修罗地狱的。   不行!就是死也得守住!为了这全城的百姓,怎么也要拼死守住才是,决不能落入这个魔鬼手中!张世铎暗暗打定主意。   城下庄见正自纵马跑的欢实,如何知道上面的老熟人,因为上次见他行踪鬼魅,又无声无息的将吕明星等人搞没了,从而心头大惧,只当他是杀人恶魔了。这会儿却是打定主意要死守了。   他奔马而出,也不先说话,先策马在城下来回奔跑起来。因为庄大少听说书的都是这么说,某某某纵马而出,于城下往来奔驰,威风凛凛。因此,庄大少自当也耍上一通才是。   后面李世民和李建成看的郁闷,转头问李靖道:“药师,他这是在干什么?”   李靖也是看的瞠乎不知所以,不明白这位爷跑来跑去的干什么。你要打便打,这来回跑的叫个欢实啊,是掉了什么东西了吗?这叫阵的骂阵的,大家都是见过不少,但这跑阵的,绝对都是头回儿见着。此刻闻听李世民问起,也是微微摇头。   场中庄大少来回奔复足有三圈,这才将马勒住,用手抚了抚有些歪斜的头盔,将手中大铁勺向上一指,张口大喝道:“呔!上面的鸟人听着,你家庄公爷在此,赶紧打开城门,让我进去,咱们一切都好商量。如若不然,哼哼,等的老子进去,可是管杀不管埋!” 第三百零六章 攻城战   城头上,张世铎听着庄大少的喊声,身子猛地一哆嗦,只觉两腿乏力,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就直接坐到地上了。一张老脸上,大汗珠子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滚,一时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不说话,身边的将领们却是大有想法的。话说到现在,大家伙儿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唐国公造反吗?这跟忠国公有啥关系啊?为啥忠国公跑来要打要杀的啊。   这位忠国公听说很是厉害,当日西山救驾、雁门救驾,其勇猛自不用说了,反正是传的神乎其神的。就是前阵子,听说还跑到了山东河北一带去溜了一圈儿,皮毛也没蹭破一点儿回来了。那山东河北是啥地儿啊,那是乱民反贼聚集的大本营。好家伙,这位爷单枪匹马的,人家就敢往那地儿溜达,单这一事儿,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对于这样的人,能是咱们惹得起的吗?就应该早早降了才是,干嘛没事儿搞事儿的,非要死守啥的啊?再说了,庄公爷对咱们有恩啊。当日咱被那山匪折腾的那叫一个惨啊,人家没收咱西河一文钱,直接嘁哩喀喳就给收拾了,大家伙儿这才过上舒心日子。现在他老人家来了,就该直接大开城门欢迎才是。   至于李渊造反,人家没说造反啊,不还是尊隋的嘛。只不过觉得这天下搞得太不成样子了,要换个皇帝而已。人家是皇帝的表哥,这是皇家自己的事儿,咱这些人跟着掺乎啥啊?不见人家忠国公也在下面啊,人家那封号咋来的知道不?为啥封为“忠”国公啊?就是因为人家对皇帝的忠心啊。你说李渊造反,行,那不可能连皇帝亲封的“忠”国公,也跟着造反吧。   众人心中想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起了开城的想法。只是没有郡守的命令,终是不敢造次。当下纷纷对张世铎道:“大人,城下不是反贼,是忠国公。他老人家当日为咱解了山匪之患,又极得陛下的信任,应该不会反叛的,大人,你门,让他们进来,咱们先问问再说?”   什么?开城?张世铎耳中乍听到这二字,不由的浑身打个冷颤。这帮没见识的,你们怎么会知道这杀人魔王的凶狠之处。还开城让他进来谈谈,谈什么?谈怎么炮制你吗?   张世铎心头大怒,虽是浑身仍在颤抖,但却顽强的扶着城垛站起来,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哼道:“尔等要是不想死,不想自家亲人跟着遭罪,不想全城父老跟着陪葬,那么,这个开城的想法就不要再兴一丝一毫。不是反贼?哼,李渊废帝兴兵,这要不是造反,那天下反贼岂不是都是忠臣了?这位,这位忠国公竟和这等反贼一起来打我西河,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哼,尔等听好。这位庄公爷极是狠辣,若是被他入城,想来定要屠城。你们再有言开城者,不用等他进城杀你,本官就斩了他!”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众人听得大吃一惊,虽是心中疑惑,为何郡守说忠国公狠辣,但眼见郡守发怒,都不敢再言。互相看看,齐齐躬身领喏。   此刻,城下庄见喊完话,却半天不见城上有动静,不由的烦躁。又往前趟了几步,再次大声道:“靠你老母的!上面的,我说谁在上面啊?是不是还姓张的那位啊?没听见本公发话吗?倒是给个回音儿啊!这么没礼貌,你妈没教过你吗?我日,咋还没人!喂,有人没?奶奶的,出来说话啊!”   他一通大叫传来,张世铎这才再次扫了众人一眼,吩咐不准任何人出战,只将各自位置守好,就是大功一件。他自当表奏陛下,为其请功。众人听得封赏,心中微喜。你是头儿,你说打就打呗,反正不论输赢的,双方都不会拿咱这些小虾米咋样,这会儿有你顶着,还有封赏可拿,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众人想的明白,纷纷领命转身而去。   张世铎这才转身,扶着城垛,对城下的庄见喝道:“庄公爷,本官在此!你辜负皇恩,相助李匪叛逆,可对得起远在江都的陛下乎。你也不用再喊了,本官誓与此城共存亡!绝不容你肆虐我西河百姓的!你要有本领,便尽管来攻城就是,本官便在这儿等着哩。”说罢,昂然而立。大风吹动胸前花白的胡须,一个瘦削的身子,竟是突然站的笔直,再无半分惧色。   庄见在下面喊了半天,不想却得了这么个回复,不由的先是一呆,随即就是大怒。暴跳如雷的吼道:“我靠,你个老王八!什么我肆虐百姓了?你他妈的哪只眼看我肆虐百姓了?老子最是爱民如子的,老王八蛋不开城可以,但你怎么敢诽谤老子清名!来来来,你啥也不用说,你下来,老子跟你丫的单挑。”   城上城下的众人听到满头的那个汗啊。单挑?看看城上张世铎身子瘦弱,年纪一大把的,再看看你,正当壮年,单手里舞动的那把大勺子吧,怕不有百十多斤啊。这是一个级别的吗?还单挑,你丫咋不去找个不能动的老头儿单挑啊?这等无耻之言,也说的如此堂而皇之,真是让众人尽皆无语。   张世铎冷冷一笑,看他一眼却不再理睬。转头大声的吩咐着各处严加防守,于庄大少的叫嚣压根连理都不理。那意思摆明了是你叫你的,要来打就攻城好了,不然咱也不出去,看谁能耗过谁。   庄见气的空自暴怒,却是没辙。在城下放声大骂许久,才在营中的鸣金声中返回。众人只当他叫战不果,定然会满肚子气的,都远远的躲着他。只是当他回来,看到他那满面的满足时,却都不由的惊愕不已。暗暗嘀咕这人跟人就是大不一样。貌似这番骂战不果,倒令这位爷很自在呢。   他们却不知道,庄大少虽说带了几次兵,也上过战场,但都只是凭着诡计取胜。对于书中说的那种古战法,至今未能亲自体验一下。不说那万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什么的,就单单是这种攻城骂阵的,今个儿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   此刻,仍沉浸在这古代大战的气息中,心头兴奋之余,对于方才那番骂阵,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但能真正的像个大将一样,在人家城下耀武扬威的一通表现,已是让他极为开心了,故而,才有这般脸色。   众人哪知他心中想的,只是觉得此人所行所为,俱皆不能以常情度之,直接将他划分到怪物行列去了。   李世民和李建成眼见西河是打算坚守了,也不多言,令众人各自归帐。只让庄见和李靖留下,四人当晚一番讨论,定下策略。   第二日,重新升帐聚将,将军令一一传下。令长孙顺德、刘弘基、李思行分头领兵,猛攻东、西、北三门。只留南门让武士彠带兵佯攻,却故意将兵力设的极为薄弱。等到众人接令去了,李世民又将殷开山唤来,低低的嘱咐了一番,殷开山大喜而去。   众将各自按令而行,帐中四人这才相对大笑。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望向李靖的目光都是大为赞赏,看向庄见的目光,却又是好笑又是佩服。   眼见众人都纷纷开拔了,四人这才出帐上马,带着中军前来观阵。号炮齐鸣中,众将各带所部,直往西河郡城攻去。先是唐军这边各种攻城器械发威,投石车大发神威,按照庄见的意思,不再投掷太大的石头,而是找些小的石块,百十架投石车分段次投射,一时间满空都是石块飞舞的声音,直将城头的守军打得鬼哭狼嚎,惨叫一片。   几轮打击过后,众唐军一声呐喊,齐齐往城墙冲去,一架架云梯,攻城车纷纷往前移去,迅速的搭在城头,众唐军蚁聚而上。   城上见投石车停了发威,自掩体内纷纷而出,弓箭长矛马槊齐齐施展,与唐军杀成一片。滚木礌石一通猛砸,随即就是热油猛火倾倒,攻城的唐军死伤无数。有那拼命登上城头的,也被众多的守军围住,顷刻斩杀。只是,唐军毕竟勇猛,到了最后,登上城头的人,已是越来越多。双方瞬间便厮杀成一团,城头那方寸之地,不时的你进我退,我进你退的,胶着在一起。   庄见看的双目放光,热血贲张。这就是古战啊!真正的古战啊!奶奶的,没白活!这辈子算是值了!这厮天生好斗,眼见这等大场面,不由的跃跃欲试。只把旁边的李世民等人唬的,连忙喊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将他看好,又声色俱厉的喝斥,不准他上前去,庄见这才消停。   自这一天起,唐军分为三拨,轮流进攻,片刻也不停歇,张世铎暗暗叫苦。眼见唐军如此勇悍,几天中,城内守军已是大多带伤。下面众将本就不愿开战,此刻眼见战事激烈,也不去想那封赏了。毕竟封赏再好,也得有命花啊。是以城中士气,渐渐低落。   第四天傍晚时,连续攻城不停的唐军,忽然退了。张世铎得报大喜,连忙带人上城来看。只是一看之下,却又不禁大为迷惑。原来唐军攻城的步军确实退了,但远处阵阵烟尘中,骑军却是纷纷列阵。   张世铎心中惊疑,从没听说骑兵能攻城的。李家这俩小子是要干什么呢?正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面的唐军动了,轰轰隆隆之声中,对着西河郡城直直而来。 第三百零七章 攻陷西河   一千铁骑似一道滚滚洪流,一直奔到距城一箭之地,忽的马上骑士同时起身,纷纷搭箭往城上射来。   城头上,张世铎身边的亲兵大惊,急忙拉着张世铎往后面掩体中躲去。空中锐啸之音大作,夺夺夺的声响不绝中,已是瞬间落到城上。   张世铎大急,奋力摆脱亲兵的拉扯,大声喊叫着,让城上守兵回射。只是当守兵纷纷张弓搭箭回射的时候,落下的箭枝只有寥寥几支射中那些骑士,大多都是不到距离便已经力尽坠地。等到再要射第二箭的时候,那些骑兵早已拨转马头,往远处去了。   张世铎这才知道,这些骑兵不但是借着马力冲刺的速度提升射程,更是因着马上骑士都是力大之人,才能在自己人射程外,将箭射上来。   要是这些人总是这样来攻,城上除了守城弩外,实在是再没有能对付的器械了。但守城弩早在第二天时,就已经坏的坏了,剩下的也没了巨弩可用了。张世铎霎那间不由急的头上冒出汗来。   只是他正自焦急时,却忽然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一阵箭雨落下,自己城头怎么也会有些倒霉蛋挨上的,但现在却没听到一声惨叫,这个现象可是大不合理。心中疑惑之余,转头去看,却见很多士兵此刻都是手中拿着一张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似是写着什么字。还有很多士兵,正从地上捡拾方才那些骑兵射来的箭枝,每个箭枝上,都绑着那么一块绢布。原来刚才这些骑兵是来传信,有绢布包着箭头,又哪里能伤到人呢。   张世铎面色阴沉,早有亲兵上前捡起一支箭,将上面包裹的绢布解下,呈给他看。张世铎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不由的面色大变。   原来上面竟是一封策反信。大意是李渊起兵,乃是顺天应人之事。所为的也不过只是清君侧,正君位,为了大隋江山社稷而为的。信中告知所有守城士卒,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有那力气,应当为了大隋的天下去出力,而不是在这儿自相残杀。信中更是保证,只要大家打开城门,唐军进城之后,不会妄杀一人,对城中的抵抗也既往不咎。但要是仍要负隅顽抗,阻碍唐国公挽救大隋江山,那么阻碍的人就是大隋的罪人,唐军将不再顾忌,全力破城,誓要斩杀所有顽抗之敌云云。   张世铎看的满头大汗,抬眼看看四周守城的兵士,早已聚在一起,纷纷议论不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分明都有些哀求和忿忿的意思。显然,唐军突然搞出的这种心理战,已经见效了。   张世铎心中暗凛,勉强控制着手足的抖颤,大声道:“大家莫要相信这个,现在他们被咱们挡在外面,四天四夜未能攻进来,自然是这么个说法,但一旦咱们开了城,等到他们进来后,立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那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全在他们?反贼李渊阴结私兵,攻略州郡,如何还是为了天下?大家大可好好想想。本官在这西河多年,何曾做过祸害百姓之事?今天所为,亦不过是为了给大家保命而已。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想吧。若有那想要叛国投敌,邀功请赏的,张某就在此处,大可来拿了某的人头就是。”说罢,再次回头看看远处的唐营,这才转头而回。   城头上众士卒相对看看,想及这位郡守素日为官之道,对百姓倒是优厚的很。他既是说的这么笃定,只怕真是那样也说不定。当下,再低头看看手上的书信,无奈的叹口气,将书信扔掉,再次看向城下。   不说城头守卒无奈的心思,却说准备回去的张世铎。从城上下来没几步,就忽听得城西锣鼓又起,他面色一变,知道这肯定又是唐军在故技重施了。眼见这里军兵的模样,哪里还敢再怠慢,慌不迭的拔腿就往城西而去。城西果然也是一样,好容易安抚完,城南却又响起鼓声。张世铎心中哀嚎一声,只得再次赶过去。如此,四面城门依次一圈下来,竟是没有一处漏过。直直忙活了大半天,终是将这拨儿事儿打发过去了。但究竟有没有变故,他自己却也是心中没底,只得吩咐亲兵,严加防守,谨防变故,这才往府中而回。   等他手足颤抖的回了府衙,一进屋中,就支撑不住了,全身大汗的瘫坐到席上。心中暗骂唐军这一手的歹毒,简直比当日的四面楚歌还要厉害。不由的对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大大的咒骂了一通。   城下唐军大营里,庄大少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抬手揉揉鼻子,喃喃的自语道:“日,哪个在骂老子?拉去浸猪笼!”嘴中嘟囔着,一脸的欲求不满之色。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暗暗好笑。   旁边李世民微微蹙着眉头,也不管他在那儿嘟嘟囔囔的,直接打断他问道:“现在这攻心战已经弄完了,下面再要如何?就这么等着吗?我看方才那种你所说的奔射之法很好,不如就如此每天给他搞上几次,定让城中士气大落,那么取城就在反掌之间了。”   庄见面上哂笑,大是不屑的道:“擦,这就叫攻心战啊?没见识了吧。这只是其中一个路子而已。重头戏还在今晚呢,强大的宣传攻势,才是心理战的精华部分!懂吗?这奔射的办法虽好,但你能消耗多少箭枝?那不要钱啊?伯父在后面紧巴巴的捂着口袋,咱们在外怎么也得省点不是,能让他们自己献城岂不是更好?再说了,你就算用奔射辅助,还不是得要几天的功夫?但要是咱们宣传到位,哼哼,说不定今晚就能进城了。”   李世民苦笑道:“就你搞得那些个孔明灯,就能起到宣传作用?我只是担心攻城这么一停,给了他们喘息的余地,前面儿郎们的性命岂不是白丢了?”   庄见大不以为然,摇头道:“你以为那只是简单的孔明灯啊?要是那样,老子还不如自个儿去放风筝玩呢。你甭问了,今晚你就知道了。至于你担心给了他们喘息的余地,那就更是多余。嘿嘿,要的就是让他们松弛一下。咱们前几天那么个猛攻法,就是让他们使劲的绷着,这人啊,一直紧张着,突然放松下来,那可是最容易出错,也是心防最低的时候。咱们就要趁着这个时候下手!就算心理战没用,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休整,咱们的士兵也休息过来了。再以奔射结合着攻城,自然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所以,你就放心吧。”   李世民听他如此一说,不由的微微点头,和李建成都是露出微笑。旁边李靖对着庄见微微挑起大拇指,以示赞同。庄见不由大喜,面上立刻满是得意之色,就准备给自己大大吹嘘一番。   只是他这苗头刚起,就被李世民等人看到,立刻站起身来,嘴中嘟囔着该当去巡巡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愣是不看庄大少一眼。李建成和李靖也是随后跟着就走,直让庄大少瞠目结舌,一番自吹自擂的言语,就此卡在喉咙里,不由的大是纠结。   到了晚上,月华初上。此时正是一天中,人们饭后闲余的时间。西河郡城中忽然起了一片骚动,所有人纷纷望向夜空。那里,正有无数的星星点点,随着东南风往城中而来。数量之多,竟是似乎占据了半个天空一般。   就在众人满面惊骇之际,那些已经慢慢飞到城中上空的亮点,忽的纷纷一阵摇晃,接着便接二连三的爆起一团火光。满空的火光随风而舞,将夜空渲染的一片瑰丽。火光中,漫天洒下一张张的纸箴,飘飘悠悠的落满全城各个角落。   多有孩童飞奔着去抢拾起来,送给自己父母长辈。此时识字之人并不多,一般有了书信之类的,多是找些读书人帮着解读。于是,城中左一堆右一堆的,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在同时读着、听着同一份天下落下的信来。   张世铎此刻满面绝望,手中紧紧攥着的,俨然也是一份这样的书信。信上所书,全都是跟日间飞箭射来的内容差不多。只不过比之白天那份更具煽动性,目标不再是守城士卒,而是全城的百姓了。号召百姓早早打开城门,来迎义军,共同打造和谐幸福生活。书中甚至列举了诸多一路行来,其他各处百姓如何迎接大军,和之后得到的好处。其煽情处,甚至连张世铎看了,都忍不住心动,更不要说城中那些无知百姓了。   望着天上依然不时飘落的纸张,张世铎知道,这会儿可不是像白天那样,只靠着自己的解说就能摆平了。这偌大一个城池,自己就算有分身术,也是不可能各处都安抚下来的。   缓缓松开手,那张被他攥的已经皱褶的纸张,飘然落地。微风吹过,隐然还见开城迎接几个字迹显露。张世铎低头看着,忽然间,似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二天,西河郡城内暗流涌荡,唐军一整天鼓号齐鸣,继续实施心理战。到了晚间,城内部分守卒,终是忍受不住压迫和诱惑,联合一些民众,偷偷开了城门,西河告破。 第三百零八章 大将军府   压抑!看着城中各处险要,站的笔挺的唐军士卒,这是西河百姓的第一感觉。那些士卒只是淡淡的扫过来一眼,就能让人浑身发冷。   诡异!这却是西河百姓接下来的感觉。不说这些看起来极为冷厉的士卒,虽然面目毫无可亲之处,但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说话行事,虽然有些冰冷,但并无丝毫无礼之处。   尤其当日唐军进城时,那位传说中的忠国公爷,竟然一路在马上对众人挥着手,一边走一边口中不停挥着手,喊着什么“同志们辛苦了”。大家不懂同志是啥意思,但那辛苦二字,却让所有人都极是无语。   辛苦啥啊?是说咱们抵抗你们辛苦呢?还是说你们来攻城攻的辛苦啊?这话里是不是有些其他的意思啊?百姓们心中大是有些嘀咕了。对于庄大少只是忽然觉得后世阅兵时,领导们这种调子很拉风,所以临时搞了这么一出的想法,他们是怎么也不会理解的。   等到唐将殷开山将张世铎押解回来后,百姓们更是睁大了眼睛等着看,只恐唐军前几日的宣传,真的只是骗人而已。要是一旦来个屠城什么的,那可要趁早想法子躲起来才是。话说这种事儿,其他义军也没少干过。   百姓们心中嘀咕,此刻站在李家兄弟和庄见面前的张世铎,也在嘀咕。为啥?就因为那个忠国公爷这会儿一个劲儿的围着自己转悠,满面的高深莫测,让他不得不嘀咕。   张世铎当日发现城中民心军心都已散了,就知道这一天即将到来。早早做了安排,就在得知城中有人开了城门的第一时间,就匆匆带着亲兵,从唐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南门冲出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古老的围三阙一之术,没对城中士卒见效,却落到了他的头上。只不过没跑出多远,道两旁一声号炮响起,就落入了李靖安排的大将,殷开山的手里。   被殷开山拿住的那一刻,张世铎已经心若死灰,只是闭目等死了。哪知道被押送到这儿后,李家兄弟虽然面色冷厉,倒也没说要杀要打的,只是那位魔鬼公爷,却是从自个儿进来站定后,就蹦了过来,围着自己直转悠。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张世铎心中对他大是恐惧,拼命想要稳住,但一闭上眼,就想起当日那万多人离奇的不见了的事儿,一个身子,已是跟打摆子一样,晃个不停。最终是忍耐不了这种折磨,不由的颤声开口道:“你……你要杀……便……便杀。何必……何必这么折磨人!”   庄见大乐,拍手道:“死老头儿,你丫肯说话了啊?奶奶的,老子问你,为啥你当日说老子肆虐百姓?老子何时干过这事儿,你丫说出来!说不出来你丫就是诽谤!诽谤是要下拔舌地狱的!”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张世铎听的面色发青,拔舌地狱?哎呀,这小魔头要割我的舌头,这是不想我痛快的死,准备折磨我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般做法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张世铎想明白了,不由的心中大怒。怒气上冲之下,瞬时忘了恐惧。猛地立直身子,怒声道:“你虽没作出来,但当日你剿匪之时,抓住的那么多人,哪个不是百姓出身?他们虽有些人是真的劣迹斑斑,但大多是良善之辈。你一反手间,就将这么多人搞的凭空没了,这不是暴虐是什么?他们当日还不过是山贼而已,今日咱们却是你的对头,城中百姓协助本官抵抗你们,对于你的敌人,你又有什么理由能放过他们?本官今日即被你们抓了,有死而已。但要是你们敢动城中百姓,便是上天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一怒之下,嘶声怒吼。一个瘦削的身子,霎时间竟是显出一份峥嵘来。庄见听的呆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日偷偷放走了吕明星等人,竟是被误会成杀人狂魔了。   愣在当地,怔怔的看着张世铎,任凭他的唾沫星子飞溅到自己面上,半响才反应过来。一张面孔先是嘲讽,随即又是大怒。举手将脸上的唾沫星子一擦,猛地跳脚大骂:“我Fuck!Fuck!Fuck!你个糊涂虫,狗屁老头儿!你丫知道个屁啊?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杀人了?啊,你说!我日你二大爷的!老子何等的慈悲心肠啊,是那种人吗?你凭着自己揣测,就敢在那么多人面前造老子的谣,我你奶奶的!老子的名声啊!”庄大少长声悲嚎,声音凄惨。   厅中众人顿时纷纷掩耳,都受不了这种魔音袭扰。李世民听的张世铎之语,和李建成对望一眼,不由的相对苦笑。怎么也没料到,原来西河抵抗如此顽强,竟是因为庄大少当日所为为人留下的误会。早知如此,又何必带着庄大少来啊。这可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   当下,转头去问李靖,庄见在这儿的事儿。李靖便见当日庄见如何剿匪,如何怕被皇帝知晓,瞒着城中众人,偷偷放了他们之事,一一说了。又将这位西河郡守为政的官声说了,最后又说起当日庄见也曾经说过,这位郡守为官很是难得。李世民听的目中神采频现,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日,城中传出消息,张郡守没事了,甚至依然官复原职了。因为李二公子听说了张郡守为官清廉,是个好官儿,所以赦免了他,众百姓不由的欢呼雷动。及至贴出安民告示来,更是真的如同当日宣传书中所说,并没追究任何一人之罪过。于是西河军民之心尽归,纷纷盛赞唐军仁义。李世民只用了一条人命,就将整个西河郡的人心握到手中,令庄见也甚是佩服。   等到分派各处已定,这才班师回晋阳。此刻,附近几郡都已奉李渊大旗而动,沿路一片平静,不过几日,已是顺利回到太原。李渊得报大喜,此番西河一郡,所用不过四日功夫,可谓极为顺利了。这也能给附近尚自首鼠两端之人,一个大大的震撼。   眼下附近都已平复,也该是正式成立造反班子的时候了。虽然初期条件简陋些,但蛇无头不行,一个草台班子还是要有的。   于是,公元617年六月十四日。这一天,李唐王朝的原始班底终于搭建成了。李渊设置了大将军府,原晋阳宫裴寂出任长史,刘文静出任司马,唐俭和前长安尉温大雅出任记录官,武士彟出任铠曹,刘政会等人为户曹。   任命自己大儿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指挥左翼三军;次子李世民封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指挥右翼三军,其余各将均有封赏。只是到了庄见这儿,却是让李渊大感头痛。   原来,开始李渊觉得他与李世民有结拜之情,便打算让他跟着李世民。打算封他为右领军长史,也就是李世民的参谋。   哪知这事竟是同时遭到李世民和庄大少两人的反对。李世民是经过了西河之事,再也不敢将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元素留在军中。庄大少却是打死也不肯再只当文官了,原因很简单,不拉风!   如此一来,让李渊不由的大是无语。最后商议庄见,不行就先在自己身边参赞军机,出谋划策,也跟裴寂一样,算作长史。庄见却是大摇其头,道是这名号太过难听,不如自己做个长老好了。   李渊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这儿又不是和尚庙,怎么会出现个长老的头衔。等到一问,险险没气歪了鼻子。原来庄大少闻听问起这事儿,不由的大感兴趣,将后世堂口,黑帮教派里,一些能力高,又大有地位的人,就尊称为长老。李渊不由极为郁闷,自己这儿刚刚成立了一个朝廷的大轮廓,你这倒好,直接将我划为黑道匪帮了。眼见这厮洋洋得意的模样,对这所谓的长老之位,大是热衷,不由的气馁。也不去纠正,只将他作为一个客卿看待就是。反正有事能出力,一切就OK了。   有了这套班子的运行,初步的基础算是打好了。庄见冷眼旁观,眼见从开始起义,直到今天的班底初成,李世民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只是一种催化剂而已,真正的掌舵人,却始终是这位老丈人。想想后世多少人曾说,当日这李唐晋阳起义,乃是李世民主导的,其中错处现在看来,是显而易见的。   以晋阳起兵形势的复杂性,年轻的李世民是应付不了的。李世民不缺锐气,不缺信心,然而他缺的是人生的经验和岁月的历练,因此在晋阳起兵的时候,把握全局的是李渊,运筹帷幄的是李渊,忽悠突厥的是李渊,招降纳叛的是李渊,收买人心的是李渊,掩耳盗铃的主角也是李渊,这一点虽是有庄见在里面推波助澜,但其实一直都是在李渊的计算之中,庄见也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这边大将军府成立了,四天后,李唐政府以新的身份,正式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远自大草原上来的客人——康鞘利。 第三百零九章 友谊万岁   康鞘利,东突厥汗国的柱国,大汗始毕的联络使节。此行,不但带来了始毕可汗的问候,还带来了唐军需要的战马。一千匹,整整一千匹上好的草原骏马,众人看得不由的一阵的欢喜。   将康鞘利迎到大厅中坐下,望着这个满面傲色的草原人,李世民等人心中都是大为不爽。这人一进门,就只是微微躬身,连个抱拳礼都没有。而且,只是对李渊的说话才会给予回复,对其他人则是爱答不理的。   此刻,坐在客位上,也不起身,对李渊傲然道:“大将军,此次,我奉伟大的可汗阿史那咄吉指派,前来为你们送来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藏——一千匹上好的战马。我们大汗说了,你们汉人只要对我们保持尊敬,又肯付足够的费用的话,那么,我们大突厥汗国,将一如既往的支持你们,保护你们。此次的一千匹战马,你们可以任意挑选,除了战马之外,要是你们需要的话,我们突厥还有勇猛无敌的勇士,始毕大汗愿意给予尊崇他的人一些帮助。但来了后,我们的勇士要有足够好的待遇,不能跟你们那些垃圾兵混在一起。要有单独的帐篷,单独的饮食。你们要给他们提供足够多的牛羊肉和马奶,因为他们是在为你们而战。”   听着他这一番话,李世民等人都是不由的攥紧了拳头,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只是唯恐坏了大业,个个都是低着头不语。   李渊心中亦是恚怒,面上却是绝不露出一点儿。呵呵笑着点头,拱手道:“请代李渊多谢始毕可汗。这些马呢,我们确实很需要,但一千匹却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只怕没有那么多的银钱支付啊。”   康鞘利挥断,漫不经心的道:“没钱没关系,你可可以用人口来抵。强壮的奴隶,还有女人,这些都是草原上愿意接受的东西。如果有漂亮的女人,只要我家大汗能看上,还能给你们更多的好处。”   他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怒。只是倒也知道草原看重的什么,均是强忍怒气,听李渊去对付。要知道,在草原上,一个部族有多少人口,那可是衡量这个部族是否强大的标准。只有有充足的女人,和更多的生养,才能让一个部族生出更多的战士和牧民。牧民可以为族人提供粮食,战士则能为部族去争杀,获取更多的好处。   听着这康鞘利的话,李渊面上也是微微变色。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隐去。呵呵笑道:“尊使有所不知,我大隋连年征战,哪有青壮以供啊。便是女人也多随着战火死去,这个办法可是不行。我看这样吧,你们这一千匹战马,我们只买下五百吧。其他的,实在是没有支付的能力了。”   什么?只要五百!李渊此话一出,康鞘利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露出一些遗憾之色。但是在座的其他人,却是大为焦急。五百匹战马啊!哪怕咱们大家自己凑钱买下,也不能白白放过啊。这时候,要是突厥人不肯送马过来,就算有钱也是没处买这么好的马啊。   众人不由的一阵焦急。纷纷拿眼去看李世民,希望他能出面说说。李世民微一沉思,挥手叫过来一个亲兵,低低的嘱咐道:“快!速去请庄公爷来,就说突厥来人送礼了。”亲兵应命而去。   众人坐的近的,听到他吩咐的话语,不由的喜动颜色。要是庄公爷来了,以他和突厥的姻亲关系,怎么也能有三分薄面,定可以将这些马多买下一些的。   原来,庄见当日拒绝当什么长史,就以可卿身份留在这儿。每日里众人都是忙着各自手头一滩儿,唯有他,李家父子想了半天,也是不敢将政事交给他老人家的。只上次征兵一事儿,那还没叫他呢,他就给搞出了那么一出,这要是名正言顺的有了职权,那不知道最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故而,庄大少每日里就是悠哉游哉,到处闲逛。今天一早就跑出去,说是上次玩孔明灯的时候,说起了风筝一事,倒是可以拿来打发下时间。这风筝最早是巧匠鲁班所制,不过当时制作的非常简陋。等到了五代时,有个叫李邺的人曾在宫中放飞纸鸢嬉戏,这便是最早的风筝了。   但如今庄大少所做的风筝,却是小巧玲珑,颜色艳丽,让当时被他拖着做这纸鸢的匠人,大为赞叹,连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也是大为感兴趣。   此刻,正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的三人,得了亲兵来报,罗世信是意犹未尽,庄见却是大喜过望。话说,突厥来人那可是很有油水的。这牵扯到庄大少发财大业的!庄大少生平所爱,无外乎金钱美女而已,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不在呢?   眼见罗世信嘟嘟囔囔,满面欲求不满,不由的伸手一个爆栗,笑骂道:“死萝卜,就这么点出息啊。这有啥好玩的,等少爷有空了,给你做个能带着人上天的大风筝,那才叫好玩呢。走了走了,现在可是要干正事了。工作第一!这种敬业的精神,你丫以后要好好学学。”   罗世信听他说能做出带人上天的风筝,不由的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的呆了。脑中怎么都想不出,这人怎么能上天去。   那个传话的亲兵,眼见庄见满面的兴奋,双目中闪着攫取的光芒,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将那康鞘利来后的种种言语和行为,都细细的说了一遍,以免公爷老爷吃了亏去。   庄见听的双目慢慢眯起,嘴角不由微微绽出一丝笑意来。妈妈的,这丫是什么鸟啊?这么嚣张。很好,要是来个老实人,自己看在冰儿面上,倒是不好做的太过份,但既然是这么个不知进退的鸟人,那可是自己的绝对金主啊。庄大少很久没讹诈人了,实在是太怀念那种感觉了,此刻闻听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由的大感欢喜。   旁边那报信的亲兵,眼见庄大少嘴角带出的那丝笑意,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只觉得这位公爷此刻的表情,简直如同窥伺的毒蛇一般,不知何时就要跳出来,咬谁一口。   几人一路打马而回,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府中。厅中此刻的李渊正说到了突厥出兵相助的事儿,对着康鞘利道:“始毕可汗既然肯慨然相助,李渊自是感激,这么吧,就请大汗派五百人来吧。既然突厥的战士都是无敌勇士,那么本将军就用作亲军好了。”   康鞘利撇撇嘴,不屑的道:“大将军,你怎么如此短视?我突厥儿郎都是武勇过人,非是你们汉人可比的。你当真只要五百人?也罢,说来有这五百儿郎,也抵得上你们汉人的五千人了,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倒是绰绰有余了。看来你们汉人,确实是没有勇士的,不然怎么竟让我们那么善战的士卒,去充当什么侍卫?”口中说着,一边只是摇头。   李渊面上一红,正要说话,忽的厅外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道:“哎呀,是什么人在谈勇士啊?来来来,和咱聊聊,咱就喜欢谈这个。”随着话音儿方落,一个人已是施施然的迈步而入。   众人听到这人的话声,都是面上一喜,就连李渊也是面上一松。对付这种,得罪又得罪不起,好话说着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位来对付,倒真是合适的很了。李渊老大心中这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庄大少了。   那康鞘利乍闻此话,不由的双眉一挑,大是恼怒。这话里明显大有讥讽之意,敢对大突厥的勇士讥讽,何人竟如此大胆!   他霍的回头看去,只是一看到那张贼忒嘻嘻的笑靥,不由的登时呆住。突厥王庭中人,有不识得庄公爷的,可是少之又少。就算没真的见过,但耳朵里也早磨出了老茧了。此刻见得竟是这位于都斤山特勤驾到,顿时就是心中一通狂跳。   眼见庄见笑嘻嘻的走到身前,康鞘利再也不敢拿乔,连忙起身,单手抚胸,深深的弯腰弓了下去,口中恭敬的道:“尊敬的于都斤山特勤,您的仆从康鞘利给您问安了。大汗此次也要康鞘利给您带来了他的问候。”   “哦?大舅哥问候咱啊?好好,很好。咦?你叫啥名?康鞘利?哎呀,干嘛叫这名啊?不好不好!你应该叫肖恩康纳利!这个名好知道不?以后一定会出名的,这名才有前途,回去记得改哈。”庄大少大模大样的受了康鞘利的大礼,随意的摆摆手,自己回身坐下。   康鞘利脑子中一阵的嗡然,当日来时,大汗就嘱咐自己,此次前来太原,别人都好说。但遇到这位特勤时,可要千万当心。这位特勤一肚子的伎俩,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   康鞘利自然知道这位特勤的往事,心中也是暗暗打鼓,不停的提醒自己。只是当他来了后,竟然没看到这位爷,心中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儿。既是没了顾忌,这才有些肆无忌惮,说话便大模大样了起来。哪知道,最终还是把这位爷惹出来了。这一出来,第一件事儿,竟是就要给自己改名字,康鞘利如何不郁闷?那个什么肖恩的,又什么康纳利的,咋就比自己这名字好了?以后会出名,以后是多后啊?再说,就算那名字再好,但不是自己的啊,自己这名字都用了四十多年了,哪能说改就改啊?   心中郁闷着,嘴上却是不敢反驳,正要赔笑将话题绕开,不成想于都斤山特勤很是善解人意,竟是自己就不再说了,而是直接将话谈到另一个问题上了。但当康鞘利听明白特勤大人的话后,满心的放松和欢喜,又顿时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第三百一十章 黑白配   晋阳留守府的大厅上,草原来客康鞘利大人,终于遭遇上了于都斤山特勤,说话神态与之前直接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庄大少面前缚手缚脚,再也不见先前那股子嚣张狂傲的摸样了。众人看得心中爽利,头一次打心里觉得,这位庄公爷咋就这么可爱呢。   世上事几乎总是这样的,当相对的双方中,一方感到舒坦,另一方往往就是在郁闷且痛苦着,眼下的康鞘利就是这么一种状态。而且这种郁闷和痛苦,还是一拨接一拨,一浪高过一浪的。   刚刚摆脱了年近半百却要被迫改名的命运,接下来庄特勤的一句话,差点将康鞘利彻底打入深渊。   “你这次来,就带了一千匹马吗?咋这么少啊?我信中不是说了嘛,就在我那于都斤山下,就有好多野马的。大家尽管去抓就是,我这人大方,不会跟大家抽成的。我那大舅哥也是,说了是送几千匹,他倒好,直接把几千当成一千了。唉,这理解能力确实有些问题啊。也罢,我看你不妨再回去一趟,尽量多抓点,给我训好了送来吧。也不需要太多,再来个三千两千匹的就成。这次这一千我就勉为其难,暂且收下先对付着用吧。”庄特勤很慷慨,很随意的说着。   康鞘利眼前一昏,只觉的刹那间头顶如同响起了闪电霹雳。这一千匹马是我拿来卖钱的好不好,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了给你白送了?而且听这意思,好像这本来就是你的一样。你的于都斤山?那是咱们突厥的圣山好不好!咋就变成你的了?凭着一个封号,你就将咱们的圣山强行占去了,山下跑的马也是你的了。这要是封你个草原特勤啥的,是不是咱们突厥人都要变成你的财产了?康鞘利脑中一片混乱。   这一千匹马要是被这小子这么打劫去了,只怕回去后,大汗铁定要扒了自己的皮的!还后面再给你送个三两千匹来,你当这都是大海潮上来的不成?康鞘利一时间站在当场,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副模样简直都要快哭出来了。   旁边众人听得庄大少这一番话,都是一头的暴汗。瞧瞧,瞧瞧,看人家庄公爷这手笔,这才叫大气呢。一张口就是几千匹草原良马,对比起来,方才自己等人还在为了五百匹马,在这儿合计半天,算计来算计去的,这境界,唉,确实没法比啊。   大伙儿眼看着那位跋扈的康鞘利此刻的模样,都是不由的心中暗笑,一个两个的也不出声,满面笑意的看着他,眼中目光柔和,大有温柔之意。这一刻,已是将这位突厥使臣,彻底当做肥羊了。   李渊眼见庄见三下五除二,就让康鞘利搞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没了半分气焰,心中大爽。此时眼见康鞘利吃瘪,火候也差不多了,赶忙对着庄见使个眼色。要知道今日羞辱一个康鞘利实在是简单至极的事儿,就算突厥开战,李渊也不见得怕了他们。如果说攻入草原灭了突厥,那是不可能的话,那么突厥要是真的来攻打李渊,李渊也是不怕的。中原人善于建设,守城和步兵是强项。到了草原上马战不是突厥人的对手,但同样的,草原上的突厥人,要是只凭借马战,就想攻打中原的高墙大城,也是近乎于痴人说梦。   但此刻虽然不怕,却不能得罪,毕竟自己放眼的是天下。只要安顿好突厥人,不但后方稳固,还能震慑住四周一些不友好的邻居。而且这些邻居一个两个的,还都是臣服于突厥的附属地呢。从大战略上来说,眼下的突厥,可为援却不能为敌。这个原则,才是主旋律的。   李渊老辣至极,心中算计的明白,对庄见打过眼色后,这才笑道:“贤侄有所不知,康鞘利大人此次带来的千匹战马,乃是贩卖给咱们的,至于贤侄的礼品,只怕还在后面没到呢。贤侄就莫要为难康鞘利大人了,康鞘利大人,您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康鞘利微笑着说道。   康鞘利得了李渊解围,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儿,心中对李渊大是感激,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满口称是。他现在是只求能把这趟差事圆满办完就好,至于后面庄特勤看不到那数量庞大的礼品,也跟自个儿没关系了。要找,去找你那位大舅哥去吧。咱帽子小,跟您这层次的,挨不上。   他心中打算的极好,却不料庄大少闻听此言,忽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啥?卖钱的能先来,给老子的礼品就不能到,这是什么意思啊?见钱眼开,重利轻义!奸商!这是奸商的作为!你们太无耻了!香蕉你个巴拉的!你们眼中就只有钱,老子与你们额根特勤,难道就是土坷垃不成?哼!老子的礼品在后面?成!这一千匹马先扣着,等你们把老子的马送来,咱们再给钱好了。日你二大爷的,老子就不信了还。你回去吧,回去跟你们大汗说,就说这话是我说的,他有啥不明白的,让他直接来问老子好了。他要是懒得动,那也行,等我有了空,亲自去跟他解释好了。这会儿跟你这趟公事没关系了,这是咱家的私事,你就甭管了。”   庄特勤突然暴怒,让康鞘利不由的大惊。听着这位特勤一番爆豆子般的话出来,顿时让康鞘利欲哭无泪了。跟我没关系?我奉命送来货却拿不回去钱,大汗回去不直接零碎了我啊,这是要命的活儿,咋就跟我没关系了啊!   还有啥不明白的来问你,有啥不明白的啊,不就是打劫嘛。只是你这行径,简直比草原上的马匪还要歹毒三分啊。打劫都能打的这么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的,马匪在您老人家面前,那都得是小字辈儿的。还等您老有空去解释,只怕您老这辈子都很难有空吧。康鞘利满面的绝望,只将目光悲哀的望向李渊大将军。现在看来,还是这位大将军宅心仁厚,待人实诚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这位大将军了。   李渊见了康鞘利求助的目光,心中不由暗笑。面上却做出为难之色,对他勉强点点头,这才又回头对庄见劝道:“贤侄啊,你说的怕不有理。只是,如今好歹康鞘利大人是冲着伯父我来的,你这么一搞,岂不是让伯父为难吗。要不这样好不好,本来呢,这一千匹马呢,我就没那么多钱全部买下,只能够一半的钱。不如我只买其中的一半,至于剩下的五百匹马呢,你们再研究,好不好?这终归生意归生意,情意归情意啊。你要是直接将这所有的马扣下,康鞘利大人千里迢迢的来了,却带不回去银钱,这差事也难交啊。你不也说了嘛,这是你们的家事,既然是家事,就莫要让康鞘利大人,为了你们的家事受到连累啊,贤侄,你说这样行不行?”   康鞘利嘴中发苦,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扣下自己五百匹马啊。有心要不答应,但想想至少能拿回去一半的钱,总好过两手空空的回去。眼见着于都斤山特勤脾气特别大,自己要是稍一犹豫,只怕李渊许下的这一半钱也是要化为泡影了。当下,不待庄见说话,就连连的点头称是。那般急迫的模样,让人实在是难以认同他正在被人打劫,好似是他正在担心送礼送不出去一般。   庄见听着李渊这么一说,只是低头不语,面上仍是一片忿忿之色。众人在旁看得瞠目结舌,眼见这翁婿二人竟是如此奸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竟是要生生的,将人家五百匹良驹直接抢了过来,不由的都是额头暴汗。好多忠厚之人,都恨不得打自己俩耳刮子,方才怎么就有了自己凑钱买马的念头呢?真是不知道进步!唉,以后要改,要多学习才行啊。   大厅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大家都在看着庄见,等他决定。半响,庄大少才勉强的点点头,众人不由的同时长出一口气。康鞘利是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知道自己这一半钱算是保住了。其余众人却是心中狂喜,知道那五百匹良马,终于是被顺利打劫到手了。   厅中众人一时间宾主皆欢,不复先前沉闷气象。便在这时,庄大少却又开口道:“那啥,康纳利啊。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你说啥勇士的事儿,现在说来听听吧。话说我最喜欢谈论这个话题了。”   康鞘利面上一僵,额头挂上了一斤汗。康纳利?唉,感情这位特勤爷没忘了这茬儿啊。人家不是跟我计较,是压根不理自己的意思啊,在他老人家这儿,已是给生生改了已经。   康鞘利暗暗后悔,这一趟自己就不该来啊。白白损失了五百匹良驹不说,甚至连自己的姓名权都被剥夺了。他心中发誓,下次再要出使,就是打死自己也不会接这营生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掺沙子   大厅中,庄见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称呼康鞘利,让康鞘利心中郁闷至极,但又不能不回答这位爷的问话,当下将李渊只要五百人,却给他自己当亲卫一事儿说了。言语中虽不似刚才那般无礼,但其中不屑之意,也是显而易见的。   庄见眼珠儿一转,心中暗暗寻思,想来李渊是怕这些人多了不好控制,一旦出现什么状况,变生肘腋之间,可就是杀人的利剑变成了自杀的绳索了。这点人要来,估计也只是对外做个姿态而已,只怕震慑周边邻居的心思倒是更大一些。   心中瞬间转过这些念头,嘴上却是不慢,撇撇嘴道:“五百人?咋这么多?这要是五百头羊,咱还能拿来烤了当粮食吃,多这五百人,那可是多了五百张口,粮食紧张时,岂不是麻烦?不过既然已经要了就要了吧,这些人来了,可不是给我伯父当什么侍卫,是给我当下手的。我好歹是个特勤,又是你们突厥的驸马,这进进出出的,没个突厥兵在旁伺候着,那像什么样子啊?就是我那大舅哥面上也不好看啊,我伯父这是为了给你们大汗长面子,你还在这儿唧唧歪歪的干啥?行了,你回去安排吧,让这些人早早过来。哦,对了,记住啊!自备粮草,老子可没那么多粮食供应。嗯,顺便给我捎头牛过来,当日在王庭时,萨摩长老那烤牛肉的味道真是不错的说。”   康鞘利听的那个汗啊,感情在这位特勤爷这儿,咱那五百人还比不上五百头羊。自己还在这儿抖呢,真是俏媚眼丢给瞎子看,鸡同鸭讲了。只是早知道这位特勤爷勇猛之名,便是部落里最勇敢的勇士,提起这位来,也是双手挑起大拇指,满面的赞佩之色。他来说这话,自然是有资格的,让康鞘利半句反驳也是不敢。   只是听到最后,竟是让这些人来给他充门面,还要自备粮草,康鞘利彻底无语了。这人无耻到了这种境界,果然是强大的很。咱们欠你的是怎么的,派人帮你打仗,还要自备粮草,说啥?还要给你带头牛来!康鞘利面色苍白,无语凝噎。脑子中一时间,只是嗡嗡声响成一片,不知自己回去后,到底该怎么跟大汗交代。眼看着对面庄特勤,两张嘴皮子上下动着,说的什么却是半句也没听清。直到最后庄大少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拍他,这才激灵灵一个冷战,豁然而醒。   抬头看着这位特勤爷的面庞,康鞘利呐呐的不知他要干啥。庄见满面诧异的道:“我说康纳利啊,你想什么呢?我问你事儿办完了没?是马上回去啊?还是准备赖在我这儿打打秋风啥的?啊,你放心,我这人最是好客,绝不会亏待你。咱这儿别的没有,粗茶淡饭的管够,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只管敞开了吃。要是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回头给我多捎几头牛来就行。”   康鞘利听的一哆嗦,我吃你的粗茶淡饭,回头还要给你捎几头牛?这种生意你咋不让我做啊?眼见庄特勤满含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大有你就留下来,从了我吧的意思,不由的心中大骇。慌不迭的连忙摇头,对着李渊施礼告辞,心中就算片刻也不愿意再呆下去,领着门外的几个随从,抱头鼠窜而去。   厅中众人眼见康鞘利去的远了,相互看看,蓦地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大厅中,唯有庄大少大是不爽,望着康鞘利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妈妈的,赔了!赔了啊!这么好的一单生意没做成,这要损失多少啊。我的钱啊!!!”   自己咋就那么着急呢,再稳一点,怎么也能把那几头牛赚来啊。庄大少越想越是懊悔,深觉自己功力还是不够。想到最后,不由的一声凄厉的叫声突兀的响起。大厅中众人正自欢笑,被这一嗓子吓得,顿时没了声儿。等到搞明白这位爷惨叫的原因,不由的顿时满头黑线,纷纷离座而去。发誓绝不给这厮发挥的空间,免得自己神经不够坚强,倒在庄公爷的摧残之下。   几天后,众人重聚一起,商议发兵之事。如今,晋阳四周安定,突厥后患解除,终于是到了大军启动的最佳时机了。   公元617年七月五日,此前在太原窝里横的李渊正式出征。出征前一天他已经任命十五岁的李元吉担任太原留守,负责看家,而他与李建成和李世民、庄见,则率领三万大军出征,开始了大有前途的造反大业。   大军一路进发,沿途早已是自己的根据地了,甚是顺畅。七月八日这一天,顺利进入西河。张世铎闻听新老板来了,急忙率同西河郡官员于城外接着,高呼拜见唐国公。李渊自是大加抚慰一番,这才在众人的千恩万谢中,一同回了府衙。   只是当李渊到了府衙后,便让张世铎给他安排一间静室,将李建成、李世民和庄见全都招了进去。   庄见一路随军而行,眼见因为李渊这个终极BOSS出动,自己是半点出风头的地儿也没有,不由的大感无趣。本想到了地儿就溜出去玩玩,如今被李渊这么一叫,也只得无奈的随着进去了。   和李建成李世民二人一碰头,问起来却是谁也不知李渊为了何事,心中不由疑惑。等到进了屋中,眼见李渊眉头轻锁,在里面来回走动不停,似是满腹心事。三人对望一眼,这才由李建成上前施礼问道:“父亲,因何事烦忧?唤儿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李渊回头看看三人,摆手叫坐。等三人坐下,这才轻叹口气道:“如今咱们大军一路而出,前面好似一切顺利。但以我看来,却发现终是有个大大的漏洞。”   三人一鄂,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漏洞。李世民疑惑的道:“父亲,如今兵马粮草不缺,士气高涨。身后突厥已经结为盟友,后顾无忧,周边郡县拥护,何来漏洞?还望父亲明言。”   李渊叹口气道:“我说的就是这些州郡。今日张世铎等人出迎,你们可听到他们如何称呼我?他们称我仍为唐国公,而不是大将军。我自思咱们仍是打着尊隋大旗而动,从者虽众,但每过一地,却仍是大隋朝廷任命的官员把持。一旦某日出现变故,我等将归家无路矣。这民心倒是定了,但这官员如何搞定?故而这才将尔等三人唤来商议。此事本是咱李家之事,外人却是不可多言的。”   三人恍悟,李建成不解的道:“父亲何必为此事烦恼?不行咱们直接换人不就是了,将郡守上官,都换成咱们的人,不就行了?”   李渊皱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置可否。李建成看父亲面色不虞,有些不明所以。李世民在一旁沉思半响才道:“不可!一来咱们底子太薄,手中人才不够,哪有那许多人去替换?二来,咱们初举义旗,大多数人都在观望。如果咱们一旦大举更换官员,势必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毕竟咱们仍是举着尊隋的大旗,有些事儿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这样杀不能杀,换不能换太多,这想必就是父亲此刻的难处了。”   李渊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缓缓点头。李建成这才明白,和李世民二人想想,这事儿倒真是棘手的很,不由的一时都是低头沉思不语。庄见在旁听着,不由的一劲儿撇嘴。虚!真虚!既要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位老丈人要是到了后世,绝对是一位厚黑大师。   李渊一直就在注意着三人,眼见这小子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翻着白眼,不由的心中来气,沉声道:“贤侄,今日我将你也叫来,就是已经拿你当半子来看了。这次乃是关乎咱们李氏一族的兴衰,你素来多智,可是有些什么想法?”   庄见一呆,不由苦了脸。他本是泼皮出身,哪里会懂什么政治。在这儿坐着,也不过是听个热闹。只是这厮向来散漫,又是没有什么礼教的性子,心中既是鄙视人家,这脸上不免就带了出来。   此刻,眼见李渊面色不善,心中不由一慌,情急生智,忽的脱口道:“掺沙子就行!”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脑子随即活泛了起来。看看李渊和李建成李世民迷惑的目光,得意一笑道:“所谓掺沙子,就是黑心米商常干的事儿。在大米中加上一些沙子,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分量却是重了很多,商人自然是能多赚很多钱了。只不过,那原本的好米嘛,这质量就,嘿嘿。如今这官儿,咱们不妨也来搞上这么一手儿。随便找些差不多的,都给他们封成官儿,往衙门里一塞,让他们自己闹腾去。这些人都是伯父你封的,自然最希望咱们好了,无形中不就解决了伯父的难题了吗?”   他一番话说来,房中李氏父子三人,俱皆面面相觑,在这小无赖嘴里,感情自己又要做一个奸商了。只是,这个办法嘛,很好!很强大!李氏父子三人对望一眼,不由的同时会心一笑。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散官童子   公元617年七月九日,这一天,对于西河郡来说,是一个大日子。是一个让西河人,以后提起来就津津乐道的日子。   这一天,多少怀才不遇,黯然游离在官场外的青年才俊,终于有了发挥的空间。多少心高气傲,却又名落孙山的有志青年,终于踏上了一个七彩的舞台。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天,上天为西河郡的人们,派来了一位散官童子。   这位散官童子不是别人,就是刚刚踏入西河,感觉自己没有根基的李渊。他在听了优秀穿越青年庄见同学的指点后,大力的开始了“掺沙子”的伟大事业。   自七月八日下午伊始,老李同志就不辞劳苦的开始了标准化作业。对全郡的人发出号召:来吧,只要你有才华,我这儿就有适合你的岗位。你给我投出一份简历,我就给你一片天空。   于是,众多才俊,荒野遗贤纷纷蜂拥而至。老李同志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帮忙,共同开始了现场面试招聘的工作。只要是差不多的,直接就安排职位。现场封官现场上任,效率之高,让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   对于有些实在是才学不够的,却是恨不得自己早生几年,使自己刚好够了七十岁才好。为啥呢?因为李渊大将军说了,凡是年过七十的老者,均授以五品散官的封赏。于是乎,西河郡内,忽然的,就在几天之内,多出了一批的五品老头儿。   多少家庭中,常常听到儿孙们说的一句就是:“爹,爷爷,你们好好养着身子,等到了七十了,也去搞个五品老头当当,咱也就是官宦之家了”。只因庄见一番主意,在西河郡里,就充分的体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的意义。由此,敬老爱老之风大盛,倒也是庄见这痞子当时没能预料到的。   “宗仁兄,不知你应试结果如何?可有被大将军授以职位?”   “呵呵,托天之幸,勉强过得,这不,大将军给安排了这个地方,为兄正要前去赴任呢。”   “啊,不想兄竟是四品大员,小弟,啊不,下官给大人见礼了。还请大人训示。”   “啊,哈哈,贤弟何必多礼?嗯嗯,也罢,既是贤弟坚持,为兄就说两句。既是为官一任,就当克公尽守,造福一方……”   两个一身儒袍的男子,此刻正在路上,互相查看了一下对方手中的一张白纸,然后就出现了这么一幕。如此相同的一幕,还在西河郡多处地方,不停的上演着。   这就是经过老李同志验收后,而派往任上的新官员了。只因创业之初,条件简陋,来不及颁发委任状和大印,老李同志便直接用白条书写其人官职官称,使人拿着这种白条去走马上任了。   一时间西河郡内,李渊的白条满天飞,在路上遇到的人们经常掏出彼此的白条比较一下官职。按照规定,官职低的给官职高的敬礼,官职高的给官职低的训话,总之西河郡上下,一片热火朝天。大家相见的问候,已是变成了:今天,你做官了吗?   站在大道上,望着满眼这种热火朝天的景象,庄见和罗世信、雄大海尽皆目瞪口呆。张大着嘴巴,半响合不拢来。   直直半天,三人才缓过神来。罗世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对着庄见道:“少爷,您这位老丈人,好大的手笔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全民皆官了吗?这要是路上冷不丁碰到谁一下,指不定就是个什么郎什么司的。啧啧,真是奇观。不过,少爷啊,这手段怎么瞧着眼熟,很有些你的风格啊?该不会出自您的主意吧?”   萝卜同学经过了庄大少这许多时日的熏陶,终于是变得聪明了起来。眼瞅着这种明显是有些忽悠的景象,不由狐疑的对自家少爷提出了这个问题。旁边雄大海却是深以为然,也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庄大少。   呃!庄大少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有些卡壳。面对着二人的目光,脑门子上显出了一溜儿的黑线,恶狠狠的瞪了罗世信一眼,低声怒道:“你个夯货,啥时候能学会低调啊?这种事儿能大声嚷嚷吗?笨蛋!”   将萝卜呵斥的一缩脖子后,庄大少也不由的满面呆痴的喃喃自语道:“我Fuck啊,老李同志这招玩的忒大了点吧。老子只是让他多封俩官儿,至于搞得这么轰动吗?这可真应了那句:天上掉下一块砖,砸到十个人,九个是老总,剩下一个还是个总助了。娘希匹的,强大啊!太强大了撒。”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慢慢往府衙而回。身后罗世信听到少爷自语,和雄大海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低头默默思索,那个老总,还有那个总助啥的,到底是虾米东西呢?唉,少爷果然是少爷,这肚子中的学问大着呢,咱们却是实在想不出啊。   有心壮胆去问问,只是还不等开口,就停身前“哎呀”一声痛叫,随即就是一人跌倒的声音。二人大惊,抬头看去,却见自家少爷正满面抱歉的,将一个老者扶了起来,连声的道歉。   老头儿俩眼昏花,牙齿也没了几颗,显然是有些岁数了。一般情况下,这样高龄的,都在家中窝着呢。可是眼前这位,却是满面红光,神情兴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此刻歪头看着扶着自己的庄见,不由的摇头叹道:“小小年纪,怎么恁的莽撞?可是也急着往大将军处讨封的?嗯嗯,有些出息,记着,若是为了官儿,可要尽心做事,莫要负了朝廷的恩典。否则,本官虽不在朝,可也一样会弹劾你的。”   老头儿摇头晃脑的说着,掉落了大半牙齿的嘴巴一开一合的训斥着,有些浑浊不清的老眼中,却满是满足的光芒。   庄见大汗,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了。愣怔半响才小心的问道:“那啥,老爷子,你,你也是官儿?”   老头一听这话,顿时满面的不乐意了。下巴上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喝斥道:“什么浑话!本官今年已是七十有八,自然受的五品之位了。你若是不信,且随我会去查访一下,看本官可曾虚言!莫以为你去了便能得个实职,只怕不见得就比本官官阶高些。少年人,当克君子之道,多些自律才好。”   庄见被训的唯唯连声,不敢反驳。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不由的肚中直要笑的抽了。少爷此番可是自作自受了,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想到头来,却给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五品老头儿,当街训了。二人满面古怪,强自忍着。   庄见抬袖擦着头上滚滚而下的大汗,忍着老头儿满嘴的唾沫星子四溅,好容易等这位老人家发泄完了,迟疑一下,才又问道:“那啥,老人家,啊不,老大人,您得了这么个五品的散官儿,有啥用啊?又不能真的上任,那个,那个,至于,至于这么兴奋吗?”   庄大少终是咬着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随即向后退开一点,摆出了一副苍鹰搏兔的架势防备着。唯恐老头儿一怒之下,直接跟自己拼咯。老头儿一听问起这个,反倒不怒,俩眼一眯,不由嘿嘿的笑了。   庄见大鄂,不知他笑啥。老头儿砸吧砸吧干瘪的嘴,这才捋须笑道:“有啥用?没啥用。也没有什么实惠,只不过听着舒坦,以后再见着五品官儿,就不用下跪了,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从他面前走过,然后还可以坦然地说句:‘兄弟我也是五品!’怎么样,不错吧?”   庄见听的险险没直接晕倒,满面无奈的直接败退。看着这位五品老头儿洋洋得意的,蹒跚而去,再看看庄大少那副被打败了的模样,罗世信和雄大海再也忍不住,同时哈哈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庄大少这次却是难得没有发火,只是尴尬的伸手摸摸鼻子,白了二人一眼,这才招呼着一起回去。只是一路上,再也不敢分心想别的事儿了,生怕一不小心,再撞上一位这般的五品老头儿,挨上一顿训斥,那庄大少可就真要郁闷至死了。   三人一路小心躲避着,尤其见到年岁稍大之人,都是赶紧往一边躲着。往府衙而回这一路,不知看到了几拨老头儿,满面红光的走过,三人都是阵阵无语。   好容易进了府衙,刚走到大厅外,就听得里面一人声音急促的道:“大将军这般封官法儿,实在是太过儿戏了吧。只怕不知哪天,一个顺手,就连你我的官职也要给封了出去。到时候,若是有人拿着白条来上任,那才叫千古奇谈呢。我说文静兄,你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咱们与大将军一路行来,最是至交,这些事儿,你我可不能不进言啊。”   庄见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不由一乐,此人不是别个,正是老李的至交,裴寂。听这意思,和他说话的,肯定是那刘文静了。看来他们也没少吃了苦头,哈,倒要听听这些人是怎么个说法。   这厮对于这种背后偷听偷窥之事,似是天生有着特殊的爱好。此刻满面兴奋的对罗世信和雄大海打个手势,让二人噤声,自个儿往门边藏住,竖起耳朵听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受阻贾胡堡   “裴兄毋庸担心,呵呵,大将军行事岂会没有分寸。我亦曾问过大将军,大将军说这是庄公爷出的计策,以庄公爷的算计,又怎会让自己吃了亏去?裴兄就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吧。”厅中刘文静的声音低低的道。   啥?我靠!正在厅外撅着屁股,满面兴奋的庄大少,一听这话,顿时呆住。发指!太发指了!我只是说多封俩官儿,何时让这样干了?最多不过是个创意而已,李渊这老渣,却把这么顶帽子扣在老子头上。出卖!这是赤果果的出卖啊!庄大少很愤怒,满头的黑线搭着。   “见过大将军!”正在庄大少满心愤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出罗世信和雄大海的声音。庄见愕然回头看去,却见李渊正大步行来。   对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微一颔首,这才看向庄见,呵呵笑道:“贤婿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外作甚?”自打庄见上次参与了,李氏家族第一次内部会议后,李渊就已经改口称庄见为婿了。   庄见满面忿忿,看着李渊笑的灿烂的老脸,恨不得直接报以一通老拳。只是这种事儿也只能在心中意淫一下而已,庄见恨恨的道:“我要是进去,怎么能知道,原来你老人家把这么大一件功劳,也给了小侄我呢。”   “呃,哈哈,应当的应当的。这个计策本就是贤婿你定下的,为父不过是在那个基础上,稍加增删而已。说到底,这功劳当然应该算你的了,你也不用推辞了。来来来,咱们屋里说话。”说着话,李渊已是满面笑容邀庄见入内。   望着李渊大步流星的往里而去,庄见只得将憋屈压在心里,恨恨的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进到厅中,果然见裴寂和刘文静正起身相迎,同时施礼见过二人。李渊笑呵呵的摆手令众人落座。等到坐好,裴寂又忍不住再次将方才的问题说了。   李渊手捋胡须,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庄见。庄见恼怒,日!咋的?难道这事儿又要老子来说不成?你个老渣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自个儿收拾去。心中想着,只将头扭过一旁,决不去看李渊一眼。   李渊倒也不强求,看看裴寂,这才慢悠悠的道:“咱们创业之初,一穷二白,历年积攒的积蓄,全部变成了军粮和军饷,若是不用官职来笼络人心,又用什么去做呢?何况,咱们既要举事,各县没有自己任命的官员,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裴寂闻听李渊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低头沉思,半响才轻叹口气,点头道:“这计策既是仁公所设,大将军又考虑的通透了,那我自也没有话说。眼下大将军府确实很少银钱,虽然这般封官儿法实在有些滥,但能节省下粮草军饷,有助于大业,那以后就按照您二位的意思办吧。”   李渊微笑点头,庄见却是怒不可遏。日的,划来划去的,这名号可是给自己套牢了啊。裴寂死人,你也跟这起哄,看老子以后得了机会,能放过你不。丫丫个呸的,姓裴的果然跟老子犯尅。   他这里心中大骂,可怜裴寂却是因着姓氏,无辜的就这么得罪了这位爷。李渊见这事儿揭过,这才神情转为凝重,目光扫视了几人一眼,缓缓道:“如今诸事皆定,三日后,大军开拔,直进霍邑。接下来,只怕咱们要真的面对一场硬仗了。”   刘文静和裴寂相对望了一眼,都是点点头。庄见却是整天任事不管的,眼见几人都是面色沉重,不由疑惑。李渊看了他一眼,挥手先让刘文静和裴寂退下,这才对着庄见苦笑一下道:“贤婿还在生气?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眼下大战在即,我身为一军主帅,不管在名声上还是战略上,都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的。贤婿今日为我担此恶名,我总不会亏负了你就是。”   庄见一呆,随即就有些惭惭。他性子本是个热心的,只要你不得罪他,真心对他,他就能掏出心来给你。此刻听李渊这么开诚布公的说了,立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伸手摸摸耳朵,嘿嘿笑着岔开话题道:“岳父大人说啥呢?我没事好好的,生的什么气啊。那啥,到底咋回事?怎么你们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李渊长叹一声,这才将原委说了。原来自他们起兵之后,消息已是传到了江都。“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这句话,曹操和杨广都是奉为金科玉律。唯一的区别就是,曹操亲口说出来了,而杨广只是用实际行动在完美的诠释着。   当他知晓了自己的表哥李渊造反了,不由的勃然大怒。丝毫不去想自己对李渊如何,只是愤恨李渊对自己的背叛。于是,一边下令遍搜李渊的家小,一边下旨各处隋兵围歼李渊。   此刻,就在李渊现在要去的霍邑,大隋虎牙郎将宋老生,正亲率两万大军,在恭候着李渊。与此同时,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也率兵驻于河东,与宋老生交相呼应,誓要就此歼灭初生的李唐。   对于庄见,杨广却是心情复杂的很。即羞愧于当时自己轻易的放弃了他,又可怜自己为其指婚的杨萍儿失踪,使得他无着无落的。想起整个朝中,也只有这个孩子对自己确实忠心耿耿的,奈何诸般事情发生,却终使得昔日极是相得的君臣二人,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于杨广来说,庄见可算是个唯一的朋友了。虽然杨广并不承认,但心中每当有了烦心之事时,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这个忠国公。当他听说庄见出现在李渊阵营中时,只是面色阴沉的沉默了半响,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于他心中,庄见不过是个好凑热闹的小无赖,二人相处那么多时日,早知此人并无野心,除了美女金钱外,对造反却是半丝兴趣也是欠奉的。这次虽说跟着李渊一起,只怕是内中别有隐情。故而,虽是他脾性极为残暴,却仍然没对庄见提出只语片言的旨意。只要灭了李渊,一切就顺其自然好了。当日自己能赦免了众大臣投奔杨玄感的子侄,今日对于庄见,也是这般了。   只是,杨广的这番心思,作为李渊来说,却是并不这样理解。而且就算知道,也是断不会这样解释给庄见听的。于是,在李渊的描述下,杨广此次剿灭的目标中,不惟有他李家父子,庄见这个李家的女婿,当然也是身在其中了。   庄见听完李渊所说,这才明白形式的严峻。只是不说他本就没什么真正的政治军事素养,就算是有,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翁婿二人相对无言,只得各自回去休息了事。且等到了地头,再去想办法吧。   三日后,大军起行。一路走到一处叫做贾胡堡的地方时,却不得不暂时停下。原来这一日天降大雨,雨势滂沱,不惟粮草辎重难以跟上,就是士卒行军也是极难。所以,李渊只得无奈的令大军暂且驻扎在此。等到雨势停歇后,再直进霍邑,迎战宋老生。   这贾胡堡南距霍邑五十余里,是一个小县城。三万大军便在这里扎住,眼见雨势连绵,没有转晴的迹象,李渊令人急回太原,先催督一个月的粮草过来再说。这一日,众人正围坐在大帐中,推算战事,有人来报,突厥兵马到了。   李渊大喜,急令人传进。此刻这个局面,突厥的后援过来,虽然只是五百人,但对于士气有些低落的唐军来说,也不啻于一剂强心剂。要知这五百人虽是庄见当日说的轻松,只是要来当亲随的,但李渊却是知道,单凭着庄见那样去欺负人家,铁定是行不通的。故而,在随着那康鞘利而回的使节中,李渊也是派人走了一趟,与始毕约定:倘若突厥肯出兵助战,则日后入了大兴后,土地人口属李渊所有,其中的财富,则尽数付给突厥。   这个协议,李渊没跟任何人说起,自也是知道太过无耻。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突厥肯出兵,则对周边以及天下各路义军都是一个信号。那就是,突厥是全力支持我李唐的。有了这杆大旗挑着,不但身后附属突厥的势力轻易不敢乱动,就算其他人,也得侧目以待。是以,李渊无奈下,才用这么苛刻的条件,再加上庄见的忽悠,换来了这五百突厥骑士。如今终于到了,李渊如何不喜。   除了李渊大喜外,还有一个人也是大喜如狂,这人就是庄见庄大少。上次没宰到什么大油水,打劫来的军马都是入了公家账户,自家可是毛都没捞着一根的。庄见每次想起,都是唉声叹气的,如今突厥使节又到了,这次可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伸长了脖子等着那使节进来,却是不由的失望。因为此番来这人,明显是那种小杂鱼,只是负责递送消息物资的。跟上次来的那个康鞘利,显然是完全不同的。   庄见心中沮丧,却仍是有些不甘,等李渊问过话后,急忙上前拽住那使节,问道:“喂,我问你,那个康纳利怎的不来?我的礼品啥时候能到?我的牛可带来了没有?”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二李结盟   他急火火的接连几个问题问出,全大帐的人都是满头的大汗,俱皆把头低下,不去看他们。对于这厮的无耻,还要如此冠冕堂皇的做法,深感惭愧。所以,都是装作听不到,或者直接表示,我不认识此人。便连李渊,也是转头去与裴寂没话找话的说着,绝不过问这边发生什么事儿。   那个突厥使臣一呆,忽的醒悟,连忙见礼道:“可是于都斤山特勤,科多给您见礼了。我临来之时,大汗曾有交代,外面给您带来了两头牛和十只羊,还有一匹专门为您准备的好马,这些想来就是您说的礼品了吧。你尽可放心,咱们为了保险起见,牛羊都多带了几只,托天之幸,一路平安,并未走失,特勤这就可以去接收了。”   啥?两头牛十只羊?就这,就给爷打发了?庄大少面色发黑,已是有了暴走的趋势,只是眼见这科多显然只是个小角色,眼中看向自己,又是大有崇拜之意,遂只得按下性子,忍气问道:“你们大汗就给了这些?没说别的?”   科多微微一鄂,摇头道:“没有,就只有这些。我本想待会儿再去找您,给您送过去的,这会儿既是您在,就请派人随我去点收吧。点收完,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庄见心中不忿,左思右想却是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得闷闷的点点头,叫来罗世信跟着科多去了。自己回身坐下,犹自愤愤不平。   李渊转头看着,不由好笑。当下岔开话题道:“如今雨势连绵,军不得进。左右无事,不妨议议下一步的计划。我想过许久,如今突厥结盟,终是后方稳定了。但前面还有个变数,却不得不防。贤婿多智,正好也帮着参详参详。”   庄见听人家求教他,心中大乐,立刻将没能讹诈到突厥的郁闷丢开,转头看向李渊。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轻咳一声道:“嗯嗯,咳,那啥,多智不敢当,不过这智慧还是有些的。岳父大人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众人早习惯了此人的无耻,也不以为忤,只是将这厮的自吹自擂自动忽略过去。旁边刘文静微微一笑,接道:“大将军考虑的可是那瓦岗的李密?”   李渊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笑着对庄见道:“如今天下,河北之地,经过张须陀和杨义臣两次进剿,倒是帮了窦建德一个大忙。此人眼下已是将河北之地被打散的以军尽数收拢了,徐图再起。不过跟咱们倒是暂时没什么冲突。但唯有瓦岗的李密,此刻兵马雄浑,正在围困洛阳。若是此人一旦舍弃洛阳,转而也向大兴开来,只怕我等此时很难敌得过他,此事可堪忧虑,须得想个法子才好。”   庄见听的李密名字,就不由的想起那个王伯当。只是对于如何让李密不来跟李渊为难,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若是就此露怯,可不是负了庄高人的名头?当下,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岳父既然早想到了这个,想必是有些想法了,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啊?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要我一个人去想吧,这么多人,怎么也得给人家个表现的机会啊。”   众人听着他无耻的自吹,都是一阵无语。什么给咱们机会,你丫要是有办法,只怕早就跳了出来,如何肯给别人机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话不是你说过的吗?这会儿却来装大度的,简直太鄙视了。   众人都在心中狠狠的比了下中指,却是各自闭紧嘴巴,不去接他话茬。李渊眼光扫视一圈,心中却是暗喜。呵呵笑道:“也罢,我的意思呢,以李密今日的势力,战是绝不可行的。不说大事未定,不能给他人可乘之机。就算明了了,如今也需要个强力之人,吸引隋廷的注意力。所以,我想也跟这位蒲山公结为同盟,各位意下如何啊?”   众人闻听,略一思索,李世民先是表态,点头同意。刘文静最是机灵,自也知道这样做是最好,但唯恐这是李渊特意抛出来,让自己子侄露脸的机会,故而迟迟不语。此刻见李世民赞同,随即也是赞同。   有了这二人点头,其他人也并无异议,唯有庄见蹙眉沉思。他倒不是有多么高深的远见,但他因为两世的经历,对人心的洞察最深。眼下李密的势头一时无俩,这会儿李渊主动过去结盟,以李密的性子,答不答应却在两说了。要知道,毕竟李渊是打得尊隋的大旗,而李密,则是赤裸裸的造反。两个明面上的主题就有明显的冲突,一旦结盟,是李密听李渊的,还是李渊听李密的啊?   要说李渊听李密的,那么原本这边一切的谋划都将落空。而要是让李密听李渊的,庄见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那怕是绝无可能的。是以,他低头沉思,并不附和。   李渊原本是为了安抚他,故意抛出个题目,引开他的注意力。对于结盟这事儿,李渊早就有了想法,只是也是跟庄见一样,有这些顾虑而已,但总想还是试试的好。成与不成的且不说,至少能摸摸李密的底牌,有些了解也好。   此刻眼见庄见蹙眉不语,不由的心中一动,出声问道:“贤婿,你可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庄见抬头看看众人,这才迟疑着道:“岳父大人的想法倒是好的,但我只怕李密很难答应。”   众人一愣,不解其意。李渊却是双目一亮,盯着他问道:“哦?何以见得?”   庄见便将自己所想说了一遍,众人不由的都是点头。李渊也是眉头皱了起来,庄见所说的,比他开始想的还要麻烦。这会儿,不由的开始细细思量起来。半响才道:“若以贤婿之见,这结盟一事儿还要不要进行啊?”   庄见愣了愣道:“干嘛非得跟他结盟啊?大家各玩各的,等到最后不服开始PK就是了,怕他个鸟啊?”   李渊听的气结,他虽是不懂庄见说的那个PK什么意思,但估计也就是开打罢了。无奈摇头道:“那李密如今气势正盛,若是现在就直接对上,只怕我们难以取胜。而且若是没有他的牵制,只怕大隋的大军立刻就会全面向咱们扑来,要是如此,对咱们现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庄见这才恍悟,眼珠儿转转,忽然笑道:“那岳父大人就先写封信试试,要是不行,咱们再想辙就是。嘿嘿,咱别的没有,要说阴他下嘛,也不太难。”   众人看着他面上的那抹儿笑容,不由的都是心头一寒,脊梁骨升起一丝凉气儿。暗暗暗寻思,那李密最好是乖乖听话,不然,只怕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被这人惦记上,可不是什么趣事儿。   李渊听的有理,当天便直接写了一封信。说起来李渊和李密的祖上还是有渊源的,李渊的祖父是李虎,李密的曾祖父是李弼,李虎和李弼都是北周初期的八柱国,两个人既是同事,也是亲密的战友,不过两人并不是同宗,虽然都姓李,五百年前也不是一家。李渊的李姓出自陇西郡狄道,而李密的李姓出自辽东襄平,可以说此李非彼李也。   如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李姓,为了造反大业准备走到一起。一个感觉自己起兵前的等级高,一个觉得自己造反的资格老。这样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走到一起呢?   果然,不几日,得到了李密的回信。心中亲热的称呼李渊为同宗,又谦虚的表示自己实力还不足,对于李渊发出的召唤,恐怕暂时还不能听奉。进而又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是很多义军的盟主了,就这么过去了,只怕会冷了众多造反小头目的心,所以呢,要是李渊真想要结盟的话,可以,来我这儿吧。带着你的部队,到我地盘上盟誓,我李密虽然实力不行,但照顾同宗还是会不余余力的。一句话,你要想借树荫,那就老老实实低头,不想,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李渊得到回信,不由摇头,这李密如此嚣张,只怕成不了气候。当下将众人召集起来,将李密的书信传给大家看了。   众人看完,都是将目光看向了庄见,心中暗暗佩服,果然如同此人所说,李密是绝不肯奉召结盟的。刘文静首先道:“仁公果然高见,这李密竟如此鼠目寸光,可谓难成大业之人。大将军可再使人前去兜转,只消想办法将李密拖在洛阳也就成了。”   李渊点点头,温言向庄见道:“贤婿,如今果然如你所说,你前时说有办法,这次你可能辛苦一趟,前往洛阳出使?我料众人里,能胜任此事的,恐怕非你莫属了。”   庄见本来见自己所料不差,一直在洋洋得意。如今一听这话,不由的顿时傻眼,心中不由的一劲儿的大骂。他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这大雨连绵的,换谁也不愿到处去跑啊。再加上这厮天生就有股子懒筋,看看外面阴霾的天空,不由的心中一阵的腻歪。   只是看着大帐中,自李渊之下,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种期待的目光,又使得他那小心眼里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想想如今秦叔宝、程咬金和单雄信等人,据说都在李密那儿了,这次去了,倒也可以和众人相见一番,当下点点头,接下了李渊的任务。 第三百一十五章 洛口大战   天地间灰蒙蒙的,到处都是一片水雾帘珑。天空似是被谁捅破了一个大洞,滂沱的大雨,如同倾盆一样的倒泻着。既不打闪,也不响雷,雨势却丝毫不受妨碍的持续着。天地间无论是山石还是草木,俱皆在一片声的哗哗作响中颤栗着。   自贾胡堡往洛阳方向的大道上,此时却有三骑马在狂奔着。马上的骑士都是一身的蓑衣斗笠,伏在马鞍上闷头赶路。泼剌剌的蹄声,将大雨中的异样静谧踏的粉碎。马蹄翻飞之际,带起阵阵的水花四溅,几人身上都是片片泥点。急速飞奔的势子,将连绵成一片的雨幕,撞得粉碎,奔驰而过的劲风,甚至将身后不断落下的雨水,都带着一阵的飘摇。   “少爷,咱们在前面找个地方歇歇吧。你那乌云盖雪厉害,咱们这两匹马可比不了啊。再说这么大的雨,这马受得了,人也扛不住啊。”唏律律一声马嘶响起,三骑中一个骑在枣红马上的少年,跑到另两人之前,勒停坐马大声叫道。   “死萝卜,就你娇贵。日的,咱们还不都是一起扛着呢?这雨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了,就算再歇,也等不到晴天,反而更是难受。还不如早早赶到李密那厮的地头,自然有好酒好菜等着,那时候再歇不迟。走吧,别罗嗦了。这日的鬼天儿,难不成是被人强奸了,这么哭个不停的。走了走了。”   大声笑骂中,当中一个骑士抬头,露出一张古灵精怪的面孔。蓑衣内隐现一袭紫袍,腰间的金带闪烁,这般大雨赶路,却仍是不肯脱下这一身代表着身份的华衣。这般骚包的,当今世上没有别个,正是受命往洛阳联络李密的庄见主仆三人。   听了庄见的笑骂,罗世信满面的不甘,嘴中兀自嘟嘟囔囔的,嚷着李渊欺负人,凭啥非要他们跑这一趟。这罗世信本是个苦孩子出身,原该最是能吃苦的。但跟着庄见这厮日子久了,近墨者黑,好东西没学多少,这般惫懒的性子,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旁边雄大海哈哈大笑道:“士信,哪有那多怨言,只消听少爷吩咐就是。咱们走这一趟,也说明只有咱家少爷才能办了这事儿,换别人来,嘿,只怕多半是白搭。李渊那老儿可是精明着呢,这事儿如何会看不透?走吧走吧,别啰嗦了。到了地头,少不了你的吃食,哈哈。”   罗世信眼见少爷和雄大海都是如此说,也只得无奈的打马跟上。只是嘴中犹是不肯停下,嘟嘟囔囔的跟雄大海辩驳着。这般大雨赶路,一张嘴就能灌满一嘴的雨水,庄见和雄大海说完后,都不肯再说,只顾低头赶路,唯有这个憨人,说一句吐一口的毫不在乎。   于是,便在罗世信一路的嘟囔声中,三骑马再次奋蹄,风驰电掣的闯入无尽的雨幕之中。   他们三人因着霍邑被宋老生挡住,便绕道上党而走。两日后,已是到了河内郡的温县。这里已是快要入了河南界了。天气与山西一地却是截然不同,艳阳高照,晒的人大汗不已。   三人这两日饱受大雨折磨,此刻被骄阳一照,顿时有些吃不消了。浑身上下的衣服,被雨水泥点胡成一片,如今干了,已是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颜色。庄见那般炫耀的心情,此刻也是半分欠奉了。这都整个一泥猴了,还炫耀个屁啊。   几人在路边一家小店中,叫了些饭菜果腹,稍事休息。前面过了黄河,便是荥阳了。只要再紧赶一程,午时就能达到李密所在的瓦岗了。只是当小二听说他们欲要往那边去的时候,却道出了一个消息。   原来李密自打攻下了回洛仓后,尝到了手中有粮的甜头。于是,再次将兵锋指向河对面的洛口仓。此刻,大军已经云集洛口仓外,已是开战了有两日了。   庄见听的这个消息,不由的心中鄙视。这李密的军队,完全就靠着大米聚拢起来的,一旦没了粮食,只怕立时就要分崩离析了。也不知这李密的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这种招数用一次可以,难道一直这么用下去,就不怕有朝一日作茧自缚啊。不过,这丫的这种方式,倒是可以大大的利用一下。   庄见心中暗自盘算的清楚,瞬间已是有了主意。招呼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赶紧吃完,三人上马而去,渡过黄河,便直往洛口仓而来。   等到了离着洛口仓十里之处,远远地就听到鼓角声不绝,喊杀震天。三人面上一凛,连忙驰马上了一处高岗,手搭凉棚放眼看去。   但见山下一片平原上,此刻正有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近十里方圆内,马嘶人喊,鼓号争鸣,正是大隋军队在与人大战。对头一方,军阵整齐,旌旗密布。远处旗门下数十骑侍立,只是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那杆黒缎面的锦旗上,旗绦飘展,隐隐一个斗大的魏字时隐时现。   再看场中,但见几杆将旗正处在最前面。秦、程二旗在马军之前,单、徐二旗在步军之前。中间弓弩手的两杆旗上,却是翟、裴两旗。   场中此刻隋军显然已是势颓,正在节节败退。进攻的一方,左军骑兵,右军步兵,中间却是弓箭手不断开弓放箭,一路平推过去,隋军阵中不断的翻涌出朵朵血花,惨叫声不断。   尤其是骑军那边,前面正有两员大将,做为骑队的锋尖,各自挺动兵器挥舞之际,只将众隋军杀的哭爹喊娘,势不可当。步军之前,一个使动两柄银锤的小将,也是勇猛无比,双锤划出一溜儿的银光,迎面对上的隋军,沾上死碰着亡,也是一路直进。   庄见凝目细看,不由的喜动颜色。只见骑军中,一个手中舞动的,正是一柄宣花大斧,口中吼声震天,可不是那浑人程咬金是谁。如此说来,自己倒是赶得巧,这定是李密正跟隋军决战呢。那些个旗子上表示的,显然定是秦琼、程咬金、单雄信和徐世绩了。至于那个翟字和裴字,估计就是翟让和裴仁基了。但那员使锤子的小将,却不知是何人,竟能不下于秦琼、单雄信等人。   庄见回身对罗世信和雄大海哈哈一笑,道:“这可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眼下正是打落水狗的时候,咱们赶上了,可要好好爽爽。走,跟少爷我去耍耍去。我瞧他们虽是赢定了,但要冲到隋军本阵可是还要点功夫。咱们这里可正好合适,直接冲进去捞点资本,也省得李密那乌龟看咱们不起。”   说着,伸手将勾环上的大铁勺捞在手里,也不待罗世信和雄大海答应,就满面兴奋的直冲出去。胯下的乌云盖雪本就是沙场良驹,受到大战的气息相引,早就不断的喷着响鼻,烦躁不已了。此刻得了庄见指示,不由的长嘶一声,声如龙吟,四蹄翻动之际,已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从山上直直冲下,竟往隋军本阵冲去。   罗世信和雄大海大惊,自家这位少爷见了打仗就跟小过年似的,这般性子实在是让二人头疼不已。眼见他老人家冲的太猛,哪敢怠慢,各自摘下斧锤,紧随在后护住。   这会儿场中几万人正自杀的难解难分,双方都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中,不断做出调整。庄见三人杀出,一没鼓声,二没响号的,哪有人发现他们。很快就靠近了隋军本阵,外围的士卒看到,眼见三人衣衫凌乱,肮脏兮兮的,也只当是跑岔了的小卒而已,只是调了一队亲兵过来防范。   只是,很快这些士卒就发现自己是错的多么厉害了。这三个泥猴看起来无害,却不知正是收魂夺魄的阎罗。射去的箭枝,只是被人家随便挥舞几下兵器,就全部挡开了。更可怖的是最前面那人,箭枝射去,落到那人身上,竟是纷纷跌落,根本伤不了分毫。那人也只是用那个奇怪的兵器,将射向马匹的箭枝挡开而已,对射向自身的毫不在意。   眼见着这三人来势奇快,一股子死亡的气息弥漫,众隋军士卒这才惊慌起来。警号大喊同时响起来,但在乌云盖雪的教程下,却仍是显得那么缓慢。   庄见满面兴奋,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手中大铁勺也不讲什么招式,只管抡圆了左扫右砸的,瞬间放倒了一片。后面罗世信和雄大海,双锤双斧使开,更是舞起一片腥风血雨,满空的残肢人头乱飞,不惟护住庄见的身后,更将众隋军杀的心胆皆裂。惨叫连天声中,隋军本阵一阵的大乱。   如同一道黑色旋风般,三人已是顺即杀到了大阵的最前面。庄见冲在最前面,眼中已是映出了那员隋军主将惊慌的面孔。心中大喜之下,仗着胯下乌云盖雪的脚程,已是直接奔到那人面前,口中大喝一声,运气全身的力气,大铁勺已带着一股恶风,直贯而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初见李密   庄见万军之中,仗着地势有利,勺沉马快,施展偷袭。那隋将身边的两个亲兵面色大变,慌不迭的将手中的兵器同时迎上,那员隋将也是骇的面无人色,匆忙中,横起手中马槊,也来封挡这势子猛恶的一招。   庄见打从收了了的内气后,那一身的力气何等变态,此刻首次全力用出,只怕就算罗世信等人也未必能接得住,又何况这些普通的士卒了。   只听得一声震耳的大响过去,咔嚓咔嚓几声断裂之音连响,那两个亲兵,包括那主将举起来封挡的兵器,俱皆被砸断。大铁勺略微一顿,势子不减,“噗”的一声,已是顿时将那主将连人带马,打成一堆肉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兔起鹘落之际,隋军主将已是霎时毙命。连同身边那两个抵挡庄见的亲兵,也被庄见这全力一招,直接震落马下。   庄见一招偷袭凑功,不由得哈哈大笑,一领手中大铁勺,更不稍待,对着旁边吓得傻住了的众军,再次冲了过去。身后罗世信、雄大海斧锤并起,直将隋军本阵顷刻杀的乱成一锅粥。众隋军哪成想半路冲出这么三个杀神来,眼见主将一招都没接住,便被打死,顿时大骇,见三人凶神恶煞般杀了过来,顿时自震骇中醒了过来。轰的一声,已是四下里溃散开来。隋军本阵,炸营了。   远处李密正在端望场中局势,眼见已是一面倒的趋势,胜利已是唾手可得,不由的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回,他首次运用多兵种配合作战,取得这么大的成效,对他而言,实是大有成就之感。   正在琢磨着,再过得一会儿,等到隋军彻底崩溃,就可一举鼓荡,洛口仓就将再次落入自己手中了,得意之余,却忽听得隋军本阵里的异常,不由的一鄂。凝目看去,但见隋军本阵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众隋军狼奔豕突,各自逃窜。在阵中,却有三人正自纵横捭阖,追杀众军。   李密大惊,不知这三人是什么人物,竟能以三人之力,一举崩摧隋军本阵大军,真可谓绝世之将。只是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此刻隋军大乱,正是败敌的大好时机,如何能容错过。当下传令击鼓,全军冲锋的时候到了!   随着一阵激越的鼓声响起,瓦岗军人人兴奋,不约而同的同时大声喊杀起来。一时间,天地间,杀声排云荡雾,响遏天际。众瓦岗军争先恐后,蜂拥而上。隋军大溃,十里平原上,到处都是乱窜的败军,后面瓦岗众军举刀赶杀。   庄见杀的过瘾,他浑身刀枪不入,后面又被罗世信和雄大海护住,只管挥霍着满身的精力就是。正自杀的兴高采烈之时,忽听的身后号炮连声,杀声大起。回头看时,但见隋军已是四下溃散,瓦岗军正自四面八方追杀而上。乱军中,但见一人骑着一匹花马,手中一杆金枪舞起一团寒光,正自翻翻滚滚的冲了过来。边杀边向着自己这边大喊道:“阵中是哪路朋友,这般武艺,好叫秦琼佩服,还请通名。”   庄见哈哈大笑,停住手中兵刃,高声喊道:“秦兄弟,好长时间不见了,你咋改行造反了呢?哈哈,我是庄见仁。”   秦琼乍听此话,不由的一惊,手中提炉枪险险没直接扔了,差点挨上几刀。连忙稳住心神,挥枪杀散四下隋军,喜道:“原来是仁公,啊,你怎么也。”话说到这儿,不由猛的顿住。却是想起了二人都是大隋之臣,却玩起了造反了。   庄见大笑道:“闲话不急着说,杀完再讲吧。”说着,招呼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再次舞勺杀敌。后面却突然响起一个破锣般的叫声:“啊哈,庄小子,原来是你。太好了,俺老程来了,咦,你的兵器好古怪,那是什么东西?”   这声音乍起,庄见就不由的面色一黑。奶奶的,居然忘了这花母鸡了,被他看到自己的大铁勺,以这厮好武的脾气,只怕不拉着自己切磋切磋,是不会轻易罢休的,那可要被他烦死了。这位花母鸡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程咬金大老爷了。   庄见也不答言,只装作没听见,转头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直接往另一处杀去,只把个程咬金在后面急的哇哇乱叫。他只当庄见真个没听见,自己刚刚看到那么个奇诡的兵器,这要捞不着近距离看看,那可是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的。看着四下里奔逃的隋兵,不由的心头火起。不是这帮垃圾挡着,庄小子自然能听到程大爷的叫声,就是他们阻了程老爷看新鲜的劲儿,真是可恼。   想到恼处,口中不由连连吼叫,舞动手中大斧,对着败逃的隋军就杀了起来。这杀神一发狠,跑的慢的隋军可就倒了大霉了,就算跪地投降的,也被他狂性大发之下,杀了不少。秦琼看的分明,不由一阵的摇头,怕他有事,只得催马在旁护住。   这一通大杀,直直杀了两个多小时才算结束。隋军此役几乎全军尽没,便连主将都被杀了,消息传回,隋廷震惊。洛阳城里的杨侗更是一日三惊,坐立不安。   李密敲起得胜鼓,收拢大军,随即大开洛口仓,再次上演了一出打土豪分田地的事儿。待到部署完毕,这才召集众人,往军营中相会。   等到问起方才阵中三人时,秦琼这才说明。单雄信和徐世绩听的大喜,王伯当却是顿时满面阴霾。   李密愣了半天,不由的微微皱眉。他本当是外面不知哪路豪杰来投奔自己的,却不想竟是李渊的使者。这三人如此勇猛,竟被李渊网络了去,当真可惜。尤其那位忠国公,本身可几乎就是一面大旗了,若能收归自己麾下,那么他李密的名头势必更将传遍天下。李密此时,实在有些,为自己没有个女儿嫁给庄见而懊恼了。   沉吟一会儿,这才传令有请庄见三人。庄见时李渊的女婿,但另外两人可也是无敌的猛将,庄见拉不来,那两人总不能也是李渊的女婿吧。只要自己够礼贤下士,想必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李渊此次派他女婿亲来,难道是准备也投诚自己不成?要是真的如此,那么可就真是大业在手了。   李密想的心头一阵火热,耳中听的忠国公到的喊声,不由的大是期待起来。帐外一阵橐橐的脚步声传来,门口一暗,庄见三人已是迈步走了进来。   李密抬头打量,但见这三人虽是满面污渍,但也能看出个大概。除了右边那个紫色脸膛的汉子,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之间,那个忠国公和另一个面貌憨厚的,都是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不由的心中一怔。   他早年曾是隋炀帝亲封的亲卫大都督,也就是皇家仪仗队的头头。但他不喜欢这个职位,便辞官而走。那时候,庄见还未来到这大隋,故而并未见过。后来总听说朝中有这么一号人,似乎把个朝中各大臣折腾了个底儿掉,深得炀帝杨广宠信,受封一品国公。不想竟是这么个贼头贼脑的少年郎,可见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庄见进的厅来,眼见众家兄弟都在,不由的大喜。看看上面高坐的那个黑面汉子,和那黑汉身边的王伯当,就估计那肯定是魏公李密了。当下,先上前行个礼嘻嘻笑道:“那啥,是魏公是吧。咱叫庄见仁,嗯嗯,是李渊那儿派来谈判的。不过,魏公啊,你先等等哈,我先跟几个兄弟聊聊再说。咱们时间有的是,等我跟兄弟们打过招呼,咱们再来说话,啊,你不会见怪的哈。”说着,也不再管李密目瞪口呆的样子,转头往单雄信几人身前走来。   李密在上面看的呆住,这有史以来,作为使者有强横的,有软弱的,有据理而争的,有妥协投降的,但可从没像这位这样喧宾夺主的啊。听听,听这丫的那口气,貌似不是他到了我这儿,是由我接见他,到像是他接见我似得,还让我等,这却是什么道理?   李密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就此愣住。单雄信等人却是哭笑不得,知道这位爷做事,那是从不按理出牌的。只是眼前自己等人身为人家的属下,可不能这么不懂礼数。眼见庄见贼忒嘻嘻的过来了,先是上前与他见礼后,这才拉住他低声道:“公爷,你当先见过密公,把正事说完,咱们再来叙话才是。否则,与我等身上须不好看。”   他知道若是直接劝庄见,只怕这位爷不一定理会,但要是说自己难处,多半有用。果然,庄见闻言一愣,转头看看李密,随即点点头。抬手轻拍拍单雄信,这才又转身面对李密。   只是走到一半,却见程咬金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双手使劲的拉扯着自己的胡子,眼珠子骨溜溜的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不由的停下步子。歪头看看他,不由的忽然一笑。 第三百一十七章 席间挑战   程咬金正自心中琢磨庄见的那把兵器呢,眼见他站下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却一个劲儿的笑,不由的迷惑。又再拽拽自己的胡子,粗声问道:“庄小子,你看啥?为什么笑?”   庄见闭起一只眼看着他,摇摇头叹道:“我说花母鸡啊,你就不能长进点吗?你本来就一身花花绿绿的,这会儿又搞得浑身血乎淋淋的,怎么看怎么像刚从宰鸡场跑出来的。你可要好好小心些,不然被人看到了,可就大大不妙了。”说着,不再理他,自顾去见李密。   程咬金听得一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人看到就不妙了。使劲的想的时候,手中不由也在使劲,登时拽下几根胡子来,疼的他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厅中众人一阵的好笑。   秦琼心中暗叹,自己这兄弟打从来了后,不知给多少人制造过麻烦,但一见这位庄公爷,便立时缚手缚脚的,真是一物降一物了。眼见他被人笑,连忙在旁拉拉他,低声说了几句。无外乎是注意一下,别让人看了笑话之类的。程咬金大觉有理,随即站好,眼观鼻鼻观心,耷拉下眼皮子,不再乱动。只是心中仍在暗暗寻思,庄小子让自己小心点,到底是为什么呢?   上面李密听着他口中说话,和对自己部将的称呼,不由的心中一阵的无语。眼见他施施然再次走回来看着自己,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温言道:“仁公远来辛苦,今又助我夺了洛口仓,密深感大德,三位还请上座。”   庄见眉花眼笑的点点头,也不谦让,自往上座坐了,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叉手往他身后一站,一言不发。   李密看的心头一凛,目光打量了下二人,这才拱手对庄见道:“仁公,这二位将军是何人?如何不入座呢?”   庄见回头看看二人,这才转头对李密笑道:“你不用管他们,我都说了几次了,也不管用。他俩是我的兄弟,一个叫罗世信,一个叫雄大海。得,咱们说咱们的,不用理会这些。还有,我说魏公啊,你也甭感什么德了,不如来点实惠的。咱们一路赶来,在北边被大雨淋了两天,来了又赶上打仗,搞得这一身真是难受的很。你看能不能先给找个地儿洗洗,再搞点吃食啥的再说啊。”   李密闻言一窒,心中暗叫可惜。这两人原来却是此人的家将,看来是很难挖来了。听到他要求洗漱吃饭,却又不由的苦笑。这位当使者的,可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了,这洗漱酒席啥的,不用主人招呼,都自个儿张口要了,真成。   眼见三人也确实是满身泥浆血迹的,就算处于礼貌上,也确实需要稍事休整。也不去再想庄见处事的行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便请三位先去沐浴更衣,密自当设宴相待,咱们到时候再说就是。”说罢,抬手唤人来嘱咐一番,将庄见三人领了下去。   望着三人下去后,李密这才对身边两个文士打扮的人问道:“二位先生,以你们看,这位仁公如何?此次他们来,又是所为何事?”   这两个文士,都是一身青色长袍。一个身形瘦削的,年约四旬左右,三缕长髯垂胸,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面目冷削,显得有些生人勿近的模样。另一个却是面皮白净,眉低眼顺的。身形矮小,年约三十上下。   此刻二人听的李密相问,对望一眼,那个老者先道:“此人浮滑,毫无规矩礼仪可言,非君子也。密公当小心其人言词,莫要被他误导。至于所来的原因,不外乎替李渊下说辞罢了,公但虚与委蛇就是。”   李密点点头,又向那矮小之人道:“君彦以为如何?魏征夫子说的,你可有异议?”这二人竟是祖君彦和魏征。若是庄见在此,定要大大吃上一惊。这祖君彦到也罢了,那魏征可是大大有名的。   祖君彦闻听李密问他,稍一迟疑,这才摇摇头道:“没有。玄成兄所说有理,公当权且听着就是。”   李密这才点点头,这二人都是他甚为看重之人。祖君彦乃是他打下东平郡后所得,因爱惜他的才华,也不计较他的短处,便用为记室。但凡一用文书类的,都是由他主笔。上次那封讨隋炀帝的檄文,便是出自这位祖君彦之手。   那魏征却是曾为武阳郡丞元宝藏的书记。元宝藏举郡归降李密后,被李密任为元帅府文学参军,专掌文书卷宗。对这二人,李密向来依为左右手。此刻听二人都是一个结论,心中暗暗思量,定下调子。   不多时,庄见三人洗漱完毕,重新回来落座。军卒将酒席开上,众人举杯共饮。席上,李密这才给庄见一一引见。那个骨骼粗大,但却似乎没几两肉的老者,便是原瓦岗的大当家翟让。庄见看着他面上似是有些黯然,心中不由可怜。这人就跟被手下兄弟夺了位子的老大一样。如今能留下一条命混饭吃,已经是大为不易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及至介绍到祖君彦和魏征时,庄见果然大吃一惊。他只道魏征应该是在李世民那边的,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会出现在这儿。心中暗自嘀咕,难道是自己来了改变了历史了不成?他却是不学无术,不知道,其实大唐很多名臣将领,开始都是在敌对的阵营的。魏征也正是如此,倒和他来没来扯不上关系的。   心中想着,耳中听李密继续介绍。那个相貌端严的,却正是大隋原河南讨捕使裴仁基,而那个在阵中让庄见大是惊讶的银锤小将,正是他的儿子裴行俨。庄见听的又是姓裴的,不免眉头微皱,多看了几眼。裴仁基倒还没怎么,裴行俨却是正当十六岁,自来被人喊做万人敌。今日在阵中,眼见庄见三人大出风头,心中便是有些别扭。如今见庄见在听到自己父子名头时,竟显出一丝嫌恶,不由的心头大怒。豁然起身道:“仁公今日好大的威风,于万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行俨向来好武,不如请仁公指点一二,不知仁公可敢否?”   他这话说的甚是无礼,众人听得都是一愣。李密皱眉看看他,却是没有出声,只是对着庄见歉然一笑,摆摆手道:“仁公远来是客,又助我等杀敌,这讨教一事还是算了吧。来来来,仁公莫要见怪,咱们且再饮一杯。”说罢,扫了裴行俨一眼,只是举杯劝饮。旁边裴仁基连忙拉住儿子,让他坐下,不准再多说。   庄见却是大怒,心中暗骂:喵了个咪的!老子看来真是天生跟这姓裴的不对付啊。这走到哪儿都能碰上这姓不说,还每一个都是如此惹厌。这小屁孩以为自己锤子耍得好,就敢跟老子这儿叫板。娘希匹的,看老子怎么整你。   心中恚怒,面上却是笑的灿烂,举杯喝了。这才哂笑道:“没啥,以前找我讨教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是谁要讨教就给机会的。不然,来个阿猫阿狗的,我就要应付一下,岂不是累死?”   他此言一出,众人面上齐齐尴尬。魏征心中更是鄙视,此人言语惫懒,说话粗鄙,毫无国公的身份肚量。人家都给遮挡过去了,他竟还不依不饶的,口舌上讨便宜,简直就是个无赖。   裴行俨更是大怒,使劲甩脱父亲按住自己的手,霍的站起,双目喷火道:“仁公好利的口舌,却不知手上功夫是不是也这样犀利。在下是不是阿猫阿狗,仁公大可试试,若是连我这阿猫阿狗的讨教都不敢接,嘿嘿,某看你那岳丈大人,也不必来求咱们密公了。密公手下虽众,但却都是一时英杰,这无用的废物却是不要的。”   这话一说,席上气氛陡然变僵。李密心中实喜,面上却是阴沉,沉声喝道:“小裴将军,此刻乃是本公宴请之处,你怎可一再出言无礼?还不向仁公赔罪!”   裴行俨将脖子一梗,抗声道:“密公,末将只是因人而异罢了。也不是非要现在就要讨教,仁公此刻正吃饭呢,末将可不能占人便宜。且待酒席过后,想必仁公那时吃饱喝足了,该当有了力气,末将再讨教不迟,只是不知到时候,仁公是不是还是不方便呢。”   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庄见本就是个挑事儿的性子。别人不来撩拨他,他还想去找找别人麻烦呢,更何况这找事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当下面上笑容愈发浓郁,呵呵一笑就要应战。   身后罗世信忽的踏前一步,憨声道:“你不是我家少爷对手,你的力气太小。我看你用锤子,咱也是用锤子的,不如你我较量较量,你赢了我,我家少爷再指教你也不迟。要是连我都赢不了,那我家少爷也就不能教你了。”   他一口一个让庄见指教裴行俨,却是顺着裴行俨的话头而来,让李密等人听得都是一阵的无语。这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家人啊,都是一个路子出来的。他们却不知,罗世信外表憨厚,但却不傻。心中更是对自家少爷看的比天还高,裴行俨一再对庄见无礼,他早就怒不可遏了。此刻眼见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这才站出来邀战,准备好好教训下这个无礼的小子。   旁边单雄信和秦琼等人一见罗世信站出来,不由的都是脸色大变。当日潞州那一幕,他们可是终身难忘。此人之勇猛,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裴行俨这下子,麻烦大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锤对大锤   大厅中,罗世信这一站出来,不惟单雄信和秦琼等人脸色一变,就是裴行俨也是勃然变色。只不过不同的是,单雄信和秦琼等人是惊的变色,而裴行俨则是气的变色。   “姓庄的,你竟敢如此辱我!竟让一个家仆与某相对,当真枉称英雄也!”裴行俨满面通红,戟指着庄见怒喝道。   罗世信听他称自己为家仆,倒是没什么感觉,庄见却忽然变色,啪的一声,一拍案几霍然而起,大喝道:“闭嘴!你个没教养的小王八蛋,他是家仆?瞎了你的狗眼!他二人都是我庄某的兄弟,生死兄弟!你以为他们站在我身后就是奴仆了吗?你个没学问的小屁孩,难道没听说过三国中的刘关张兄弟吗?大耳贼坐着的时候,关张二人不也是站在他身后?难道那就是奴仆了吗?哼哼,贫穷不要紧,就怕没文化。你不学无术,不懂历史典故,居然还在这儿啰里八嗦的乱放狗屁,老子真懒得理你。记住了小子,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有可能是鸟人!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就是你想象中的真相,这句话,老子免费送给你!还有,想跟我打,可以,你要真能胜了我兄弟,老子再跟你玩玩也不迟。你愿意打就打,不乐意打,老子还不伺候呢。”   他噼里啪啦的一大通,将裴行俨骂了个狗血淋头。众人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唐僧,什么叫天使,但估计绝不是什么好话。这突然的暴怒,不但李密等人愣了,就连单雄信和秦琼等人也愣了。他们一直所见的庄见,总是笑嘻嘻的,就算算计人的时候,也是一脸贼笑,何曾见过他发脾气?   罗世信和雄大海也愣了,但随即就是一阵的感动。少爷平常虽然拿他们当兄弟待,但对外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称呼出来。这个时代,等级何等森严?庄见这么当众宣称他们之间的关系,自此便再无人敢以下人身份看待他们了。二人对着庄见微微躬身,面含激动。   大厅中,魏征首次对庄见正视起来,眼中闪过一道思索之色,沉吟不语。徐世绩也是若有所思,微微沉吟下,和单雄信低低说了几句,便起身到裴仁基身边低声道:“裴将军,赶紧让令郎下来,那罗世信实乃绝世猛将,非人力可敌也。”说着,已是低声将潞州之事大体说了。裴仁基越听越惊,最后已是脸色大变。正要起身叫停时,却无奈的发现,场上形势,已是不能由他掌握了。   原来,他二人在这说话,场上裴行俨被庄见这一通大骂,不由气的浑身发抖,满面通红。只是眼见庄见,当众称罗世信和雄大海是他的兄弟,自己方才那番话便是真的失礼了。这会儿又是愤怒,又是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他不知做什么,庄见可是知道。眼见他呆在原地不说话,便扬声对罗世信道:“萝卜,他若不打你就回来,别跟他在那儿磨叽。跟个娘们儿一样,没半点男人气。说不定这阵子丫的内分泌失调,自己发疯呢。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坐下吃点喝点,别跟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罗世信微一迟疑,随即躬身称是,便要回身而走。裴行俨听着庄见的毒言,脑袋中嗡的一声,霎时间已是血冲上头顶了。对着要走的罗世信大叫一声,已是合身扑了过去。   罗世信不防备下,猛然觉得一阵恶风袭来,不由大惊。脚下连连倒退,险之又险的避让开来。眼见裴行俨如同疯虎一般,又冲了过来,不由惊叫道:“少爷,他果然疯了!这可咋办?”   庄见乍见裴行俨偷袭,不由大惊失声。及待见罗世信躲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此刻听罗世信问的憨厚,不由骂道:“你个死人,他疯了就揍他啊,揍到这丫的清醒为止!这也要问,你是猪啊!”   罗世信哦的一声,不再躲避,回身就要与裴行俨厮打。却见裴行俨忽的跳出圈外,目中射出愤怒的光芒,低沉的道:“你方才说也用锤子,那你我便用兵器较量较量吧。”说着,已是回身向外走去,去拿自己的银锤。   罗世信一呆,看向庄见,见庄见微微点头,便也随即跟了出去。直到此时,裴仁基才反应过来,满面焦急的站了起来,对着庄见抱拳道:“仁公,小二鲁莽得罪,还望仁公莫怪,这边让请罗将军罢斗了吧。”   庄见心中鄙视,你个老货,这会儿说要罢斗,刚才你怎么不说话呢。都到这份上了,还想让老子当缩头乌龟啊?姥姥!   心中咒骂着,面上却嘿嘿一笑道:“裴大将军,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家小子非要打的啊。你也看到了,我本来不说话的,他一再相逼,难道你要让我兄弟,不还手让他打杀了不成?”   裴仁基一呆,心中惊怒。自己是说两下各自劝住,何时说过让你兄弟不还手,等我儿子杀他啊?眼见庄见这话分明是挤兑自己,想想自家儿子的脾气,不由的一阵的无力。忽然转身对着始终阴沉着脸的李密道:“魏公,还请您下令罢斗吧。想来那个孽障不会不尊魏公军令的,否则,一旦争斗起来,伤了谁也不好啊。”   李密目中闪过一道寒芒,叹口气摇头道:“裴老将军,小将军此乃男儿之争,我若以军令压他,岂不伤他面子?罢了,随他们去吧,待会儿只让他们不得伤及对方就是了。仁公,你意下如何?”最后一句话,却是转头对着庄见说道。   庄见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满面的不在乎。李密不由一阵的气结,面上更是阴沉,只是对着裴仁基摆摆手,示意他归座。   裴仁基一呆,随即面上露出一丝失望,只得无奈点头。刚刚回到位子坐下,厅外脚步声响起,裴行俨和罗世信二人,各提大锤走了进来。   李密抬抬手,沉声道:“二位将军,今日你二人定要切磋一番,本公也不好拦阻,但有一点却要说在头里。切磋可以,但若谁搞出什么损伤来,对我两家面皮上可都不好看,到时候就莫怪本公治罪了。”说罢,挥挥手,不再多言。   罗世信看看庄见,点点头没有说话。裴行俨却是面色一僵,他心中怒火滔天,本想给这罗世信和庄见一点教训,至少让他们在床上躺上几个月的。但李密这么一说,等于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让他一腔怒火也只得憋了回去。恨恨的看了罗世信和庄见一眼,这才勉强点头应诺。   众人眼见到了这个地步,也都无话可说了,都是闭紧了嘴巴,盯紧场中相对的两人。裴仁基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得强自忍着。   场中,罗世信和裴行俨二人都已经将气势提起,死死盯紧对方,寻找战机。大厅中的空气一阵的压抑,无边的萧杀之气蔓延开来。   这一对上,裴行俨才感觉到,对面的这个憨小子,绝对是个恐怖的对手,自己一开始可是有些想当然了。像到了他们这个阶层的武人来说,气机的牵引感应,已是成了一种本能。对于对手的强大,那股无形的碰撞,足以让他们了解对手。   静!大厅中出奇的静!四周的火烛,忽然一阵阵的明灭不定起来,火苗齐齐往外倒伏。蓦地,场中二人同时暴喝一声,四只大锤扬起,向着对方攻去。   铛铛的连声大响乍起,厅中众人只觉得耳中长鸣,整个大厅似乎都是一阵的颤动。眼前一暗,接着就见两团人影搅在一起。一边是罗世信,两只大锤舞的如同一团黑雾,翻翻滚滚,大锤带动的裂空之音,如同怒雷惊空。锤尖上的锋刃,在乌光中划出一道道拖曳的痕迹,好似闪电在黑云中穿行,耀目惊心。   另一边,裴行俨一对银锤如同雪拥蓝关,又似落花缤纷。配着一身白衣,恍如银龙怒啸,又似彗星掠空。霸烈之气翻涌中,与那团黑雾搅成一团。   场中此时,早已经看不清人影,就在银黑两色的雾气中,锵锵锵的金铁交鸣声,如同爆豆子般不绝于耳,案几上的杯碟盘碗,都是一阵的乱响。对战中的二人旗鼓相当,斗的兴起时,大喝声不断,更增三分威势。只把厅中众人看得是面目失色,武将们还好说,像祖君彦这些文官儿,个个都是手足抖颤,惊栗不已。   这二人都是力大之士,所用兵器又是大锤,这股子声势如何能弱的了?李密看着二人这一番大战,目中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偷眼看看庄见,心中暗暗盘算。今日阵中,看那个雄大海舞动的那两把大斧,只怕武勇不会差于这个罗世信。此人身边竟有如此勇猛之士,又兼明显是个精明之人。对于这种人物,难道李渊真能靠一个女儿拴住他?嘿,自己不妨好好拉拢一番,就算一时拉不过来,但等到李渊势弱的那天,可不就有机会了吗?   他心中暗暗算计,已是不知瞬间转了多少个念头。正自沉思中,猛听得场中爆响连连,夹杂着众人的一片惊呼之音。大惊之下,连忙抬头看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诈   原来这二人武艺不相上下,斗到此时,不由的都发了蛮力。也不去再使动招数,只是大锤对大锤,连连硬碰,欲要以力相比。眼见的二人一次比一次大力,每一次碰撞,都是一声震天价的大响,随即二人身子,也是一阵的抖颤,连连后退。只是略一停留,就再次迎上,毫无罢手之意。但是细心人却是能够发现,相对之下,裴行俨的双臂微微有些颤抖着,显然在这种纯力气的比拼下,略微处于下风。   二人此刻已是对了十余锤,都是不禁有些心跳气促。估计再对上三两下后,只怕二人谁也拿不住手中大锤了。只是到了此时,二人谁也不服谁。默默回气后,首先是裴行俨发难,双锤并举,已是横扫过去。   这一锤刚出,就带起了一股猛烈的罡风。银光耀目之际,竟带出一份厚重之感,速度不是很快,但那威势却是重了许多。   罗世信面色微变,感觉到这一锤只怕是裴行俨全力的一锤了。想必也是打的久了,欲要一招定输赢了。眼见这锤来势猛恶,罗世信不由双目射出奇光,手中双锤也是举起,运足了全身劲力,向对方迎去。   厅中单雄信和秦琼武艺最高,见状已是不由紧张的全都站了起来。雄大海也是目中神光凛凛,早将随身的紫金熟铜棍擎在手中,只怕二人一对之下,怕是生出变故。   庄见不懂武艺,但对二人这番纯力气的打斗,还是看的明白的。眼见二人这一锤下去,只怕便是立时分出胜负,也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众人心中所想,俱是霎那间事儿,但就在众人都提气护住耳膜之际,变故突生。裴行俨看似又是硬碰的一招,堪堪将要碰上罗世信大锤之时,却忽然一顿。随即脚下一动,方位霎时改变,已是避过罗世信迎来的双锤,手中银锤抵隙而进,直往罗世信下肋打去。   厅中众人齐声惊呼,庄见和雄大海也是面色大变。这会儿就是神仙也来不及赶过去救助了,二人不由的心中一片绝望。   罗世信本以为还是单纯的硬碰,哪料到对方竟会突然改了方式,这一下全力而走,霎时全身都是破绽。眼见的对方银锤,带着恶风袭来,他可不敢期望这裴行俨,真个记着李密的吩咐,而手下留情。少爷说过,永远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的保险。这句话,罗世信记得很清楚。   此刻在这危机关头,罗世信的武艺才真的显露出来。大喝一声,如同半空打个霹雳,双锤既是收不回来了,索性愈加使力向前,带着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当的一声大震,罗世信双锤已是击到了地上。大厅一阵的抖颤,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屋顶灰尘泥沙扑簌簌落下之际,罗世信已是借着这股力,整个趴伏在地上,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裴行俨这必杀的一击。   身子落地后,更不稍慢,随即向前翻滚,从新站起来,只是面上却是一片怒色。这裴行俨大是狡猾,竟用这般手段算计自己,但却偏偏没法找理。本来嘛,人家一没偷袭,二没用暗器。只是自己以为人家还要跟自己硬碰,这才上的当,如何能怪人家?   罗世信心中恚怒,此刻却是来不及发作。只因裴行俨虽是被他用这古怪的一招躲过,但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就又跟了上来。双锤并起,已是瞬间夺了先机。此刻,罗世信仓促之间,便只有招架之力了。   厅中众武将心中都是有些鄙视,程咬金更是大声咒骂,直说裴行俨不地道。场上场下,裴仁基是满面羞愧,裴行俨却是满面羞怒。紧抿着嘴唇,也不理睬程咬金的谩骂,只是舞动双锤,将罗世信压制住。但心中,却把个程咬金恨到了骨子里。   见罗世信被骗导致被动,雄大海一张紫脸气的发黑,再看那裴行俨犹自不算完,竟又逼了过去,手中紫金熟铜棍不由的横起,就待上前。只是不等他动,忽的一旁伸过一只手来,只一把就将他的棍子夺走。   雄大海一呆,却见庄见已是拎着自己的紫金棍,如同一道烟般,瞬间窜进场中,不由的大吃一惊。   庄见方才只当自己兄弟完了,及待见到罗世信终是躲了过去,不由的大松一口气。但随即就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休说那裴行俨还不算完的紧逼不放,就是他要放,庄大少又岂是个肯吃亏的主儿。眼见雄大海手中的铜棍,直接一把夺过,往场中就去。   他脚下大衍神步何等神妙,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人已是挟着一溜儿紫影冲了上去。等到看清是谁,心中都是不由一颤。   王伯当眼中闪过一道深深的恨色,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熟悉了。这小子就是靠着这套莫名其妙的步法,当日将自己羞辱了个够。   李密等人更是首次见庄见施展。虽说今日阵中见他颇是威猛,但估计多半是得了罗世信和雄大海的护持。但此刻眼见他竟还有如此神妙的马下功夫,不由的目中都划过一道异彩。只是此刻,以庄见的身份,万一有了闪失,这传扬出去,可是对李密的名声大有损伤,不说别的,只是那害了来加盟的英雄之名,就能让李密再也招不到什么人才来了。   故而,眼见竟是这位庄公爷亲自下场了,李密也是不由面现焦急之色,站起来喊道:“仁公息怒,且先罢斗,密自有处置就是。”   他这里喊着,旁边裴仁基也是面色大变,生恐儿子一个不小心伤了这位爷分毫,估计自己这日子可就难受了。他本就是大隋的降将,要是惹怒了李密,可是再没了去处了。就算去了别地儿,以李密此时的号召力,只怕他父子也是变成过街老鼠了。当下,只是搓着手,心中大急。   李密喊得焦急,庄见却哪里管那些。这死孩子竟敢玩自己兄弟,而且这架势明显是要害自己兄弟性命,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了?!他这人生平不重别的,重的就是个情义二字。要是对他无礼,最多狠狠的捉弄对方一番报复报复罢了。但要对他身边人使坏,那可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此刻,耳中听的李密叫喊,却是理也不理。这会儿管你什么李密王密的,别说你丫只是个蜜,就算是老板,老子也照打不误。是以,只顾上前厮打,对别的那是充耳不闻。   却说裴行俨。正自憋着一股劲儿,拼着受密公的惩戒,也要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将罗世信伤在锤下。哪知双锤才将将递出,忽的眼前一花,一道紫影,已是带着一股刚猛绝伦的劲风,搂头盖脸的家打了下来。   那股子气势之猛恶,竟是不在方才罗世信之下,甚至还犹有过之。心中不禁大惊,只道是那个紫脸大汗来了。及到听见李密的喊声,这才心中大骇,明白这人竟是那个自己开始挑战的庄公爷。不想此人竟真的如此厉害,倒不是这憨小子胡说了。   他心中明白归明白,这会儿却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只因庄大少用的招数,正是方才他对罗世信用过的,趁着招式已老,难以回救之际攻来。   他一身武艺,小巧之学却在罗世信之上,当下急急一个缓步,险险避过。随即猛地舞动双锤,将自己护住,生恐庄见趁机来攻。   但转身之际,却不见动静。面上一红,这才停住,对庄见怒道:“你们如此无耻,竟然偷袭。如今难道还要依多为胜吗?”   庄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回头对罗世信骂道:“你个猪!就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少爷我白教了你这么久,竟被人骗的这么惨,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你丫管他什么切磋不切磋的,只要是跟咱爷们干上的,直接就是先干翻了再说,我庄某人的兄弟,哪来那么多规矩守?你个猪头,有事没?没事就下去歇着吧,这场子,你老大我给你找回来!”说罢,满脸关切的看着他。   罗世信将大锤背上,惭惭的摸摸头,傻笑着听着庄见训斥。他自是知道少爷是关心自个儿,听少爷要给自己找回场子,微一犹豫也就点头应了。他知道,要是说在马下打斗,自家这位少爷杀敌的本领或许差些,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休说只是眼前这个裴行俨,便是当日的无心,也不能奈何了他,自己大可放心。而且,要是不答应,驳了少爷这老大的面子,只怕自己几天下来,那白面卷子和大肉,又要大大的缩水了。   当下,憨憨的点点头,道了声少爷小心,也不去看那裴行俨,自顾退下了。这个空挡,单雄信、徐世绩、秦琼和程咬金等人都在李密的授意下,赶忙过来,要劝住庄见。那边裴仁基也跑了过来,拉住了裴行俨,父子二人嘀嘀咕咕,裴仁基满面焦急,裴行俨却是一脸的悻悻。 第三百二十章 计赚裴行俨   庄见呵呵一笑,拎着手中紫铜棍,对着众人团团抱拳,笑道:“各位大哥,各位兄弟,你们也不必劝。我呢,刚才说的明白。他只要胜了我兄弟,自会下场领教领教的。我记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啥人无信不立是吧。所以咱呢,怎么也要把这信立起来的。放心吧,我不会被他伤着的。”   单雄信等人听的一阵头晕,心道:密公不了解情况,这才怕你伤着。咱们可不傻,也不是不知道你这小子的手段,咱们是看你恼的狠了,为了给自个儿兄弟出气,出手伤了裴行俨!   众人还要再劝,庄见却推开众人,走到裴氏父子面前,歪头看着裴行俨,嘿然道:“小子,行啊,有两把刷子。不过,我倒是要好好感谢感谢你,给我那傻子兄弟上了活生生的一堂教育课啊。行了,来吧,我答应你的事儿,现在就兑现了,陪你走两招。你呢,不妨继续用刚才的手段,或者还有啥别的招儿,都一块使出来,也让见哥我瞧瞧,开开眼。”   说到这儿,有转头对着裴仁基笑道:“我说老裴啊,你不赶紧下去坐着喝酒吃菜的,在这儿干啥?难不成真要玩个上阵父子兵不成?只是我恐怕这样对魏公脸面上不太好看吧。”   裴仁基面色一僵,有心再要说些什么,庄见却又扭头对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李密道:“那啥,我说魏公啊,不是喔借你个地方耍耍都不行吧。咱就是玩玩,你放心,我自己小心着呢,死不了。”   李密眼见庄见虽然说得笑嘻嘻的,但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冷冷的甚至有些寒意,不由的心中一凛。愈发不愿让二人再打,刚要说话,却听庄见又道:“若是魏公不愿意,那也无妨,咱们客随主便,只不过,今天我的承诺既然出了,而没能兑现,那么,咱们就会一直在外面游荡一阵子,我想,总能找到机会的兑现的。要知道,咱可是真爷们,对承诺这事儿,看的可是很重的啊。”   李密闻听这话,顿时呆住。这厮明明就是说,自己如果不肯答应的话,他就要准备抽冷子偷袭了。要真是如此,只怕裴行俨一条小命可就不好说了,还不如就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解了,想来总要看着自己面皮上,不至于下死手的。至于方才,自己在罗世信和裴行俨比武之前说的话,对这位爷,那明显是不管用的,李密倒也明白。   他正自心中思量,裴行俨却是早听的怒火冲天了。这姓庄的,话里言外的,倒像是自己这边,人人都在给自己乞命似的,不由的心中憋屈。当下上前一步,大声道:“密公,末将愿和庄公爷讨教讨教,还请密公恩准。”   李密闻言,面上一窒,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见庄见仍是嘴角带笑的模样,那副样子却也是毫无放过的意思,不由的暗暗叹息一声,挥挥手示意他们开始,自己不再多言了。   裴行俨见李密应了,这才转头对着庄见道:“仁公,如此,请指教。”   庄见乐呵呵的看着他,点点头,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服,看着他嘿嘿一笑道:“开始吗?你准备好了?”   裴行俨看他嘴角那丝嘲弄,愈发恼怒,沉声道:“末将好了,这”话还未说完,梦见眼前的庄见忽的一呲牙,接着身形一动,已是突兀的出现在自己左侧,手中紫铜棍已是挟着一股恶风,直直的对着自己的脸颊抽来。   这种说打就打的作风,正是庄大少一贯的手法,一边王伯当看的眸子猛的一缩,目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裴行俨却是首次遇上,哪里料到庄见身为国公,竟是丝毫不顾及身份。一惊之下,不由的手忙脚乱,慌不迭的往一旁闪去。只是身子尚未站稳,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丝紫影,已是随即出现在右侧,对着自己腰肋处又打了过来。   裴行俨心中恼怒,不避不让,将双锤提起,猛然转身对着那紫影就迎了上去。只是手中双锤刚刚递出,却猛见那紫影又是一变,毫无征兆的又转向了自己身后,后脑勺处随即一阵寒意袭来。霸烈的气息,吹得他后脊梁上一阵的毛发悚然。   裴行俨大惊失色,只觉此人的身法简直如鬼如魅,毫无轨迹可寻这般忽焉在前,忽焉在后的身法,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处于挨打的位置上。只得连连躲避,只不过三招过后,脑门上已是泌出细细的汗珠来。   二人在场中毫无半分刚才罗世信和裴行俨打斗时的气势,但那股子险恶,却让众武将看的心旌摇动,齐齐色变。裴仁基面色惨然,眼中已是露出绝望的神色。旁边程咬金却是看的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看着庄小子那神奇的身法,心中暗打主意,怎么才能将这门身法,求得庄小子传了自己才好。   秦琼眼见自家兄弟喊得地动山摇的,毫不在乎这么做是多么惹人厌,不由的大是摇头。偷眼见裴仁基眼中泄露出的一丝恨意,不由上前轻轻拉拉程咬金,阻止他再继续叫喊。程咬金大不乐意,只是摄于秦琼的威严,只得悻悻闭嘴,只是一双牛眼,却是睁得如同铜铃,不停的手舞足蹈,满面的兴奋之色。秦琼看的一阵无语,只得无奈苦笑。心中知道,此番算是把裴家父子往死里得罪了,这以后行事倒要多加小心了。   场下众人各有心思,场中裴行俨却是心中苦涩。这多时候了,自己竟然递不出一招,就只是绕着场子狼狈躲闪,想着旁人不知要怎么笑话自己,一时间不由的又气又羞,心神愈发不能集中。   正自心神恍惚之际,忽然见庄见似乎身法慢了下来,不由的精神一振,只道庄见体力不支,后劲不足了。忙不迭的双锤猛然递出,一前一后直往庄见面门上砸去。眼见庄见这一招无论如何也要躲避了,自己就能抢回先机,不由的心中大喜。   只是就在那大锤将要临近之际,裴行俨却见庄见对着自己忽然诡异一笑,心头没来由的猛地一跳,一阵不祥的预感,霎时间传遍全身。   但见庄见忽的站定,手中紫金熟铜棍猛然抬起,对着自己的双锤猛然硬接上来。裴行俨心头狂震,他这一招看似猛烈,其实只是虚招,不过想逼着庄见后退而已,根本没叫足力气。此刻庄见却是蓄势已久,如此对接之下,自己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此刻招数已经用老,就算想要换招也是不可能了,除非自己拼了性命不要,搞个两败俱伤,否则除了硬接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了。心中瞬间衡量出利弊,当即一咬牙,勉强再添了一把力气,对着庄见的熟铜棍就迎了上去。   就在两般兵器将要对上之时,变故突生。但见庄见脚下忽的一拐,竟然从对面转到了裴行俨身子一侧。手中的熟铜棍却毫不停留,顺着裴行俨的势子,自后向前猛击出去。   只听的铛的一声大响,接着就是通通两声大震接连响起。却是裴行俨被他这顺势一击,加上自己本身的力气,已是再也拿捏不住锤柄,两把亮银锤已是顺即脱手飞出,直直击在大厅门口的墙上。两声大震过后,整个大厅一阵的摇晃,似要倒塌一般,灰尘沙土,扑簌簌不绝落下。   裴行俨面色呆滞,心中一阵的苦涩,竟然当场呆住。只是他愣住,庄见却不楞。打翻在地,一定要再踩上一脚,要么不动,动就要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力,这是庄大少的处事原则。故而,便在裴行俨双锤出手,面上一呆的霎那,庄见脚下大衍神步已是再次发威,一个轻旋,已是贴近他身前。单手拿住铜棍,左手却是五指握拳,对着裴行俨的脸面就是一拳轰出。   砰的一声响起,接着就见裴行俨在一声惨叫中,一个身子,已是被这一拳直直打飞了出去,噗通跌落到三四米开外,正好落于他老子裴仁基的面前。   倒地后,裴行俨努力的翻身坐起,只是刚刚起到一半,一阵猛烈的晕眩袭来,终是噗通一声,又再倒了下去,就此昏死过去。   裴仁基心中大骇,俯身抱起儿子,不住呼唤。眼见儿子左脸颊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就连眼角处都裂了开来,双目紧闭,面色发青。眼见得儿子呼吸微弱,不由的心中大恸,老泪横流。   “哎呀,不好意思哈,这个一时没收住手,碰着了小裴将军,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小裴将军这身子骨也太差了吧,只不过轻轻一碰就这样了,唉,开来平时这抗击打的功夫修炼的还是不够啊。咦,裴老将军,你哭啥啊?难道他这么不经打,就此死了不成?”一个令人抓狂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第三百二十一章 畿语的由来   裴仁基听的有人咒自己死,不由的心头大怒,霍的回头来看。却见庄大少正双手拄着熟铜棍,踮着脚,满面奇怪的探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裴行俨。眼见他目中闪烁的光芒,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透着一股子难言的味道,裴仁基满腔的怒火,忽的霎时间消退,一股寒意随之而起。此刻,身在屋檐下,双方地位天差地远,自己裴家可不是此人的对手。要是被他盯上,只怕终要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了。   裴仁基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儿子虽然被打的惨了些,总是命还留着。这会儿,可不能让此人咬上,否则定是后患无穷。当下努力压着心头的忿怒,勉强一咧嘴笑笑道:“多谢仁公手下留情,小儿无礼,该得此教训。还望仁公大肚有量,莫要再记恨了。”   庄见心头一凛。他不怕那种当场暴跳的,因为那代表其人头脑简单,多数只是靠着血气之勇处事的,没什么可怕的。怕的就是这种知进退,识时务的人。这种人最擅于隐忍,对时势看的明白,若要报复起来,定是一口咬死。眼见这裴仁基刚刚怒火冲天,随即却能笑的出来,其人心计只怕不简单啊。这种人,最好还是收敛些好,莫要真的将他得罪死了。好在自己碍于在李密地盘上,方才下手时,只是用的拳头。不然,紫金熟铜棍下,焉有裴行俨的命在。想来这裴仁基也是能明白的,并不想真个与自己结仇。   庄见想的透彻,遂收起笑嘻嘻的脸色,点点头正色道:“裴老将军多虑了,左右不过是些口角意气之争罢了,咱们多少大事还等着去忙,这点小事儿,哪个又会放在心上。只是,小裴将军醒来后,还请老将军多多开导下。不要计较这些小事儿,战场上杀敌多少,才是衡量英雄的标准啊。”   裴仁基心下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默默的点点头。旁边众人见这事儿竟是如此解决了,不由的都是长处一口气儿,放下心来。   李密呵呵笑道:“好好好,仁公之言,颇多睿智之处。大有古人仁厚之风,我等佩服。不如这便请入座,你我二人畅饮相谈,为今后大业计之,如何?”   庄见哈哈一笑,连连点头,将手中熟铜棍随手扔给雄大海,施施然回到座上,对李密眉花眼笑的道:“怪不得魏公能有今天这么大的成就,只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我这些优点来,唉,其实我很低调的,一般不愿宣扬。只是这人太优秀了,竟是怎么也藏不住,其实我也是挺烦恼的。至于说我这人吧,优点还是有些的,比如,我做好事从不留名,最愿意提携后进啥的,这些事儿数不胜数,魏公略微赞美下就行了,不用说太多,那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哈。”   李密听的瞠目结舌,不知所对。众人却是齐齐头上搭下数条黑线。就这还低调?还不愿宣扬?你会不好意思?既是如此,那干啥还要人家赞美你?你自己说了这么多,还用别人宣扬吗?众人很无语。   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憋不住的笑意。自家少爷又开始雷人了,这种情形,他们二人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裴仁基却是心中暗暗庆幸,这个小子脸皮够厚,手也够黑。这等人物,可真应了那句,流氓有文化,神仙也害怕!自家没跟他结仇,可真是幸运的很了。   李密半响才反应过来,瞅着眼前这张笑的跟朵花儿似得小脸,不由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旁边魏征眼见李密失措,轻轻咳了一声,对着庄见缓缓的道:“仁公莫要玩笑了,还是说说正事才好。你从唐公处而来,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啊?这会儿,不妨与我家魏公说说,大家也好一起计议一番。密公,你看可好?”   李密啊的一声,这才醒悟,心中暗暗对这个忠国公有些打怵了。听着魏征的提示,转头看着庄见,等他说话。   庄见被人将自我表扬打断,心头大是不爽,瞅着魏征那张死人脸,心中不由的暗自嘀咕。这人以后还是小李同学的大臣呢,要是整日面对这么张臭脸,不知小李同学会不会,也经常有上去踩上一脚的冲动。   心头转着念头,嘴上却是并不耽误正事,正色对李密道:“哦,这事儿啊,是这样的。我那老丈人呢,啊,就是唐公了。唐公呢说自己本是出身名门,属于这大隋的皇亲国戚。累世受朝廷厚恩,这次起兵呢,还是为了保护隋室,重新拥立值得拥立之人。但如今大隋朝政颓废,奸臣当道,只怕他想以一人之力挽回此局,也是没什么希望的。他身为隋臣,虽明知不可为,但为忠义故,也只能尽量去做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见众人都在仔细听着,便又接着道:“其实他也早听闻那个畿语了,就是那个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唐公听了后,曾找人专门询问过。”   庄见说到这儿,众人身子都是不由的轻震,随即都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李密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看着庄见,沉声问道:“哦?这般乡间俚语,一般都是无稽之谈,怎么唐公也肯相信吗?却不知问出什么结果来没?”   庄见满面端严的点点头道:“当然信了!唐公说这是民声代表的天意,每次人世间发生些什么事儿的时候,上天总是通过这些手段,把他的意思传达给世人。就比如汉末时,黄巾乍起之际,就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说。后面董卓被人杀的时候,也有个什么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民谣。那是两个字谜,千里草不就是个董字吗?十日卜,可不就是个卓字吗?而后,更是有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之说,后来那个大耳朵不就当了皇帝,在西边的蜀中建立了一个汉吗?所以说,这些畿语其实很灵验的。”   他口中所说这些,全是后世三国演义小说里的段子,此时之人如何能得知。听他说得有板有眼的,不由的都是心中拿捏不定,倒也不敢小看于他了。   在座之中,多数人都是文武兼修,那祖君彦和魏征,更是学富五车之士。对于这些历史自然知晓,但对其中是不是真有这般神奇的桥段,却也是将信将疑。当下魏征便问道:“仁公是从何典籍中知晓此事的?怎么魏征从未听说?”   庄见一鄂,心中暗骂。这个死人脸真烦,那故事要是没这些桥段那还叫故事吗?没学问的,简直就是不学无术!连三国演义都不知道,这还要盘根问底的,真是太鄙视了。可怜魏征一个绝世大儒,就被这小无赖在心中,骂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了。   他心中鄙视,嘴上便顺口道:“不是吧,你连三国演义这书都不知道吗?这么有名的名著,作为一个知识青年,那是必须要看的,你居然不知道?”   魏征和祖君彦都是一呆,相互对望一眼,不由的大感惭愧。默然半晌,魏征才恭敬的问道:“魏征惭愧,确实不知此书。不知仁公从何处看得这个三国演义?可能告知魏征一下,魏征也好去拜读一番。还有,不知这部名著,又是哪位大家所著?仁公可是认得?若能识得,还请给魏征引见一番,魏征当深感公爷大德。”   他此言一出,庄见顿时呆住。啥?你不知道?见作者?我靠,你丫是咒老子死咋的?他罗贯中一个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老子怎会认识他?你个老乌龟,当真歹毒,居然这么拐着弯的骂我。   他心中咒骂,却实在是不知道,罗贯中乃是元末明初之人,所著的三国演义更是他后期作品,这个时候,如何能有。他没有学问,却是将魏征一通大骂,可不知魏征老大人会不会冤屈致死。   他心中恼怒,面上作色道:“我靠,够了啊。我说魏老头,你这嘴可狠着呢。这书是罗贯中写的,他都死了几百年了,我怎么会认识他,你这么说,是咒我是死人吗?”   魏征一愣,心中苦笑。连忙抱拳道歉道:“仁公休怒,魏征愚昧,只因从未听说过这书,只当是刚刚流传出的,这才有请公引见之说,并无他意。只是,这位罗大家究是哪朝之人?这三国演义又是哪里有,仁公可能告知?”   庄见听到这儿,总算是心中有些明了,眼珠子乱转之下,暗暗嘀咕。喵了个咪的,难道老子搞出乌龙了?这罗贯中老乌龟到底是哪个朝代的?莫非是唐代以后的?哎呀,这可麻烦了,可要想个话头搪塞过去才好。   他坐在那儿,眼珠子乱转,魏征不由看得起疑,出言问道:“仁公,莫非你方才乃是戏言?并不此人,也并无此书?那么,你方才所言畿语一事,却是有何目的?”最后一句,已是大有冷冽之意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看好你哟   庄见听到魏征怀疑,不由心中大急,脱口叫道:“怎么是戏言?那你听,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他情急生智,暗想要是这三国演义当真现在没有,那么自己背上几句,定能震住这老乌龟,免得他以为老子是胡说八道,坏了大事。后世之时,他极为向往三国里的英雄人物,故而,这开头倒是记得还算清楚。便连那首临江仙,也是他能记全的寥寥几首诗词中的一首。   他滔滔不绝的一路背了下来,只是开头过后不久,就已经记不清了。背的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颠三倒四全然没有联系。但那三国演义一书,是何等的辉煌巨著,虽被他背的全然走了样子,但听到魏征、祖君彦这些大儒耳中,却不啻于黄钟大吕在耳边震响。   单单听了开头的那首临江仙,就已是悚然动容。及至听到后来,虽说断断续续的,但其中蕴涵的政治、军事、智谋等等方面的见识,却是更让众人震惊。便连李密也是目中爆出一片奇光,他作为一方之主,文治武功也算一时之选,如何能不明白其中蕴含的价值。窥一斑而见全豹,只从这些片段来听,就可知这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部巨著了。而庄见明显是在努力的记忆背诵,可见这三国演义一书,绝非虚假了。   魏征满面激动,也不打断庄见,只盼能多听一些。只是庄大少肚中存货委实太少,不过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实在是难以接下去了。不由的惭惭的摸摸鼻子,停了下来。   魏征大感遗憾,先是为先前的怀疑,对庄见道歉,接着又再追问这三国演义的下落。庄见苦笑道:“那啥,这书我也是偶然看到过,实在是记不清到底是在哪儿了。我只当这书到处都是,这外面难道没有吗?我可不知道了。”   魏征不由跌足而叹,急道:“这般奇书,仁公怎会记不得了?你可好生想想,都到过哪些地方,如此也可推演一番。”   庄见啊了一声,皱眉道:“我到过的地儿貌似很多啊。大兴就不说了,这洛阳也是来过的,还有山东怀县、长白、河北的高鸡泊,山西的潞州、河西、河东、太原,晋阳宫也去过,汾阳宫也去过,嗯嗯,很多地儿。”他扳着指头,口中不断吐出一个个地名儿,只把个魏征听的心中一阵冰凉。   这厮去过的地儿也太多了吧,这北到塞外,东到大海的,可怎么推演啊。眼见着这么一部奇书,自己却不能一睹为快,对于魏征这般文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李密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不由的也是暗自叹息。只是对他来说,这奇书固然是好,却始终不如自己的争霸大业重要。方才这一打断,可是跑题跑得太远了。此刻既是没了下文,便又问起方才李渊解的那个畿语。   庄见听他问起这个,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儿,暗暗摸把冷汗,告诫自己,以后这种卖弄书袋的活儿,可是打死也不干了。要再碰上魏征这样的榆木疙瘩,岂不是把自己累死。   见李密问起那个畿语,赶忙点头,继续说道:“唐公找人解了那个畿语,那畿语的意思是说,这个所谓的桃李子,是指逃亡在外的李家儿子。皇、后是指皇上和皇后。扬州就是江都,‘宛转花园里’是说皇与后在扬州不回来了。‘勿浪语,谁道许’是两重意思,一重是让大家不要讲开去,守秘密。一重却是指这个李家逃亡在外的儿子,名字中有个密字。按照这个解释,这么一推算,如今天下符合这个畿语的,似乎便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了。此人身带天命,是要代隋做皇帝的。至于这个人是谁,似乎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庄见说到这儿便即停了下来,李密手下众人,个个都是满面的兴奋之色。李密自己也是忍不住的满面得色,只是强自忍住,但那面上的笑容,却是熠熠生辉。众人中未有魏征毫无所动,这位大人却不是有何异议,而是压根就没听进去,此刻满脑子的,还都在纠结那个三国演义,到底下落何处呢。否则,以他的见识和耿直,就算不跳出来反驳,也会提醒李密莫要轻信的。只是被庄见误打误撞的扔出这么一本子虚乌有的三国演义,彻底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了,倒也算是冥冥中自有一番定数了。   大厅中,众人兴奋的互相议论着,都是说早发现李密如何如何有帝王之像,又如何如何睿智。更将自李密来后,取得的一系列的胜利,再次拿出来宣扬。嗡嗡的议论声中,李密捋须微笑,颇是有些扬眉吐气之感。身板儿愈发挺得直了,倒像现在不是坐在一张破席子上,而是已经坐到那张九龙宝座上了。   庄见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面面相觑,都是相对无言。自家这位少爷也太能忽悠了吧。那个畿语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也只是大家偶尔说笑时,拿出来讨论过。那位远在贾胡堡中的唐国公,啥时候找过人解过啊?而且那番解释,还是自家这位少爷,在问明白了几个地名的意思后,胡言说笑牵强附会,而且说得也是李渊,并不是这位李密啊。怎么到了这为李密这儿,又出来这么一番解释呢?   什么是忽悠?这就是忽悠!什么是境界?这就是境界!萝卜同学心眼里对自家少爷,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对于现在所处这个场合不对,不由的大为遗憾,因为现在似乎实在不适合大声赞美少爷的,这样怎么能体现出一个忠实粉丝的价值呢?遗憾!太遗憾了。只是这位萝卜同学,只顾兴奋的赞美少爷,却完全忘记了,貌似他每次的赞美,结果总是马屁拍在马蹄上,让自己大为受伤,少了许多的白面卷子和大肉吃。   厅中众人各式心思,李密耳中听的众人的奉承赞美之言,终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对众人道:“诸位将军过誉了。呵呵,我等为民请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当真天命有归,诸位将俱是开国功臣,本公必与诸位共富贵。”   众人大喜,齐齐躬身拜谢。李密呵呵笑着摆摆手,让众人安静,这才和颜悦色的转头对庄见道:“不知唐公却是找的何人解的这畿语?若真如此,然此刻仁公此来,又是所为何事?”   庄见眼见忽悠成功,肚中得意,忽听李密问起谁解的畿语,眼珠子一转,忽的想起一人,坦然说道:“啊,这个人嘛,嗯,他叫袁天罡。说是什么昆仑派的,貌似很有些道号呢。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江湖骗子,说的这么一堆,我却是不懂的。只是唐公连连点头,似乎极是赞同。至于我来嘛,就是唐公听了这解释后,让我来求魏公,瞧在份属同宗的面子上,答应一件事的。”   李渊听到袁天罡之名,不由的一惊,随即就是大喜。对庄见所说,更是又信了几分。庄见只是信口胡说,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就知道个袁天罡是神棍,这才拿出来搪塞。却不知那袁天罡自打和他分手后,这几年游走天下,很是闯出了一份名头。活神仙之名,早已传遍几个大的地方。便是一些荒僻之所,也是渐渐的知道了这位袁真人之名。此刻,庄见这么一说,让李密如何能不大喜。   此刻听说李渊有事相求,心中一动,强自按捺着那份窃喜,向庄见问道:“哦?不知唐公有何事需要本公帮忙?只要本公能做到的,定不会坐视的。当酌情相助,以全同宗之谊。”   庄见听他说得圆滑,心里暗暗鄙视,面上却是长叹一声,先是躬身施了一礼才道:“唐公自知独木难支大厦,又有天意在此摆着。所以呢,现在也只是尽一份心意罢了,远在江都的皇帝暂时够不到,那就先收复一些别的地方。到时候,只要魏公大事有成,也好有些进献之礼。所求的,就是希望魏公成事之后,将唐公这一族呢,列入皇家族谱之中,也好多一份保障。不知魏公可能答应啊?”   李密听的一愣,随即就是狂喜。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李渊是真的向自己低头了。有了李渊的臣服,那么自己的号召力,将更上一层楼。这天下大业,更有何人再能阻挡自己?河北的窦建德、江淮的杜伏威,哼哼,那些人不过都是不成气候的草寇罢了。只要自己取了洛阳,依据坚城,握有回洛、洛口两大粮仓,居中原之中心,发号施令,这天下定可传檄而定。到时候,这些人要是识时务的,自可给他们安排个职位,施展他们的才能,但要是不识趣儿,哼哼,自己雷霆一发,即刻便可将他们碾为齑粉。   想到得意处,不由得哈哈大笑,对着庄见点头道:“我道何事,此本就是理也。唐公如何还需特意来求?你可回去回复唐公,尽可放手去做,倘不得意,自有本公亲上,为他做主就是。”   庄见听他此言,不由的心中狂笑,满面欢喜之色,向李密告谢。大事既已说完,宾主更是欢畅,一席酒直吃到掌灯时分,这才撤了。庄见三人酒足饭饱,起身告辞,说是目前正受困于贾胡堡,心中牵挂。既是双方已经取得统一,就不多待了,这便要连夜返回。   李密大是不舍,苦苦挽留,庄见执意要走。李密这才亲自送三人到营外,分手之际,庄见忽的回头对着李密笑道:“魏公,你雄才大略,取洛阳收天下,不过易如反掌,期望能早日得到你的好消息。我,很看好你哟。”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后方的危机   夜光如水,凉风习习。四下里一片静谧,唯余草虫唧唧。突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响起,瞬间将这夏夜的寂静,踏了个粉碎。随着蹄声由远而近,通往山西的官道上,三骑马已是自大路尽头冒出,飞速奔了过来。   “少爷,干啥非要大半夜的赶路啊?来的时候,是因为大雨,早到早消停。可这回去却急啥啊。”枣红马上的罗世信,一边策马紧跟着庄见,一边不停抱怨着。   庄见轻轻紧紧缰绳,在胯下乌云盖雪的摇首轻嘶中,将步子缓了下来,慢慢小跑着。转头骂道:“你个猪,这都不懂?咱们在李密那厮那儿,得罪了一圈儿的人,又把李密忽悠了。这会儿不赶紧趁着他们反应过来前走,难道要等人家看着咱们就想起这事儿,再来跟咱们重新谈啊。只要咱们走人了,他们也已经答应了,即便有些个后悔,也没发再更改主意了,不然,以李密的身份,难不成要传出个失信天下的名声吗?笨!”   罗世信和雄大海随着将马速缓下,罗世信得了庄见喝骂,摸摸头不再多言。雄大海却疑惑的道:“少爷,便是咱们走了,若李密有些什么变故,就不会再派人往咱们那儿去说吗?这么急着走,似乎也没什么作用吧。”   庄见摇摇头,嘿嘿笑道:“我说早走,也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那李密一心做他那皇帝梦,怎么可能改变主意?就算是,但咱们走了,他再派人来,一来这主动权就握在咱们手中,可应可不应,或者拖着,他李密也是没辙。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视情况给他答复就是。二来嘛,嘿嘿,李密要是真这么干了,难道就不怕传出个反复无常的名声啊?要真真这么做了,他还靠什么去争天下啊?这争天下就跟做生意一样,要是没了信誉,嘿嘿,只怕终究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李密定然不肯做这种傻事的,就算他自己看不透,难道那魏征老头是吃素的不成?放心吧,咱们这一走,可是少爷最睿智的地方。没听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吗?说的就是少爷这一走,懂不。”   庄大少洋洋得意的解释着,虽说最后几句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但前面所说,倒是大有道理。雄大海恍然大悟,遂不再多言。   主仆三人离得远了,便放缓行程,一路缓缓而行。只是等进了西河郡,不由的又都是叫苦连天。   原来当日三人离开时的那场大雨,竟是至今未停,到的今日,已是足足下了十余天了。望着天际阴沉的云层,庄见大是烦恼。这鬼天气,眼见的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这会儿要想早点舒舒服服的,就还得赶紧赶回大营才行。至少还能喝碗热汤,换上干爽的衣服。   三人无奈下,只得再次打马狂奔,突风冒雨的赶了大半天的路,终是在戊时将近时,赶了回去。   只是一进大营,庄见就感觉出一丝不寻常之意来。这大营中明显的似是少了许多人马,而且看各营军卒,都在收拾行装,似乎是要行动之意。   庄见疑惑,难道要冒雨前进,进击宋老生不成?那少了的队伍,却又到哪里去了?若真要开战了,自己可不能错过好戏,定要赶紧赶上瞧瞧才是。   心中焦急,领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也不回营帐,直接往李渊中军大营而来。才到辕门处,就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大营外来回徘徊,不断停下,向大营里张望。   庄见心中一凛,只当有奸细混进来,但见远处的亲兵士卒却并不在意,这才稍稍放心,想来定是自己人。只是此刻大雨滂沱的,夜色浓郁,却是看不清面庞,不知究竟是谁。当下,催马上前,大声喝道:“前面的小子听着,你是哪部分的?双手抱头,就地蹲下,把名字报上来!否则你家庄爷爷的弹弓可不认得你。”口中喝着,手上已是将弹弓摸出,上了弹丸瞄准。   那人乍听庄见呼喝,浑身一震,随即就直往这边跑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道:“贤弟,可是你回来了?快来帮我,当真愁煞人也。”随着话音儿,那人已是跑到了近前。   庄见在乍一听那声音,就是一愣,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的那位结义大哥,李世民。正是这会儿,听这声中,竟是大有惶急之意,都似带着哭音儿了,却是庄见从未想到之事。在他印象中,李世民总是一副沉稳的派头,更是今后的一代圣皇,如何会有这般惊慌之态。这事儿,只怕是小不了了。   心中惊骇之余,急忙将弹弓收起,翻身下马迎上道:“世民兄,这是咋回事儿?这大半夜的,又是风又是雨的,你怎么在这儿溜达?这消化食儿,也不是这么个消化法的啊。”他既见李世民惊慌,便故意插科打诨的,以平复他的情绪。   果然李世民听闻之后,不由的一窒,随即走近他身前,苦笑道:“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你我大祸临头,死将至矣。”   庄见骇然,眼见李世民浑身如同落汤鸡一般,昔日一张神采飞扬的俊脸,如今也是惨白着,满头黑发被雨水打的紧紧贴在颊上,一缕儿一缕儿的,不断有雨水顺着淌下,流进脖子中。然而李世民只是目光惶急,对此竟是如同未觉一般。   庄见心中大震,收了嬉皮笑脸的架势,沉声问道:“世民兄,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了?这大营中,怎么军马也少了很多?难道对面那老乌龟趁机来攻,咱们败了不成?”   李世民摇摇头,长叹一声,这才将事情说出。原来,打从庄见走后,大雨一直未停。李渊几万大军停在贾胡堡,寸步难进。军中刚刚运来的粮草,也是渐渐少了,等到最后,后面军粮,也因着大雨路毁的缘故,难以为继。军中最后,竟然也靠减少供应来度日了,士卒士气渐渐有些低落。   这本就让人大感头疼了,但好在消息传来,说是军粮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再坚持几天,等士卒将道路修好,自然能将粮草解押到的。   但这消息传来没两天,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晴空霹雳的消息,又传了过来,顿时让众人大哗。那消息说的是,刘武周准备趁晋阳空虚向晋阳发起进攻!   那晋阳一地,是李渊大军的基地,粮草全靠晋阳供应,而且将士们的家小也都在晋阳,一旦晋阳失守,军心顿散,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渊得了这个消息后,也是大惊,连忙着急众人商议。一番商议之下,却是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立即回兵,往救晋阳,取天下征战之事,也须得根基牢靠才行。这一派的代表人物,就是李渊的老朋友,裴寂。   而另一派,却是认为这不过是个谣言,定是有心人编造出来,以乱军心的。目的就是要唐军前功尽弃,半路夭折的。现在一旦回撤,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大军,定然是四散而去的局面。这一派的代表人物,就是李世民和李建成。兄弟二人在这一事上的态度,竟是完全的一致。   但是在众人一番争论下,李渊最终还是听从了老朋友裴寂的意见,决定大军回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保老窝!于是,传令大军左翼先行,右翼寻机再退。   就这么着,当庄见回来后,才发觉大营空了很多。而李世民却是怎么想怎么可怕,始终不愿放弃,这才来见李渊,但竟被侍卫告知,李渊已经休息了,不能通报。   在古时,尤其是这种君臣上下之间,便是亲儿子,也不能不得通传,就任意闯进去的。能直接见到上位者面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反而是他们的亲兵。如果要求见其人,必须得要亲兵通传后,得到允许,方可进入。这既是上下之尊的规矩,也是孝道的体现。否则,不但是不孝,也有谋逆之嫌。   而一旦君王休息了,若不是遇上什么极为特殊的变故时,是绝不会进去通报的,这是作为亲兵的守则必须遵守的。故而,李世民即见不到父亲,又心忧大事。无奈下,只能焦急的在李渊大帐外徘徊,冥思苦想,这才被回来的庄见正好碰上。   说完这些,李世民满面绝望,连声叹气。庄见听的双眉轩动,心头着实大怒。丫丫个呸的,李渊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啊?自己亲儿子的意见不听,却去听那个什么裴寂的狗屁主意。那姓裴的,一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又能有什么好主意?连姓都是赔,听他的主意,铁定是赔的一塌糊涂的。   眼见李世民竟是为了不能面见李渊苦恼,不由的眼珠儿一转,突然嘿嘿笑道:“世民兄不用着急,不就是要见老爷子吗?这怎么说的他回心转意,我没把握,但要是想见他,倒也不难。来,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第三百二十四章 智说李渊   夜色如墨,天地间哗哗的大雨声,将一切声响尽皆淹没。黑漆漆的夜空中,不时的响起阵阵的闷响,似是从极远的天边,有人在敲着战鼓。   如此大雨之夜,整个唐军大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窝在帐篷中猫着。这种天气,只要不是心中有事儿,实在难以入眠的人,那么蒙头睡大觉,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就在这种氛围中,蓦地一阵刺耳的嚎哭声,却从中军大帐附近传出。那哭声凄惨悲绝,如丧考妣。细细听去,竟不是一个人在哭,而是好几人的声音,同时发出。不同的是,只有其中一个的哭音儿,肝肠寸断的,另外几个,与其说是在哭,还不如说直接就是在干嚎。   那声音刮燥异常,让人不禁的心生烦乱。中军帐四周几个帐篷纷纷掀起帐帘,探头来看,欲要看看是谁,为了什么事儿,竟能如此伤心。只是当最近的人看明白后,便霍的将头缩回,再也不肯多看一眼。无他,只因他们看得分明,其中那个哭的音儿最大,哭声最悲切的,不是旁人,正是几日不见的那位庄公爷。   这位爷整日里古灵精怪的,唐军士卒大多有些了解了。如是碰到他心情不好时,没准逮着谁,谁就要被他整蛊一番,其手段让人哭笑不得,郁闷不已。而今看明白竟是这么个主儿大哭,而且那声音竟如此悲切,只怕那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是以,看明白的人,顿时纷纷缩回头去,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只当听不到。你老人家爱咋闹咋闹,咱们是绝对不会自己去找不自在的。   士卒们可以如此,但身在这噪音中心的中军帐里的李渊,却是不能不闻不问。他今天一天心情就是奇差,即担忧后方的稳固,又担忧真的回军,大军散了。这会儿虽说对外说是休息了,其实却是正在大帐中郁闷着呢。   此刻,猛然听到这么一阵的噪音传来,而且这兆头极为丧气,不由的心头大为光火。当下唤人来问,是何人在哭。亲兵面上微一迟疑,这才躬身禀道:“禀大将军,是忠国公带着罗、雄二位将军在哭。而且,还有……还有……”亲兵说到这儿,不由的面现古怪之色,迟疑着接不下去。   李渊闻听竟是庄见回来了,先是一喜,随即就是上火。这个小无赖,就不肯有半分安定吗?怎么这人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会儿又哭的个什么劲儿?难道你老子死了不成?   心头恼怒之余,却见亲兵满面古怪,吞吞吐吐的,不由的更怒,喝道:“还有什么?为何不说?”   亲兵眼见大将军发怒,连忙躬身道:“除了仁公和二位将军外,还有敦煌公也在一起,好像也在哀哭,只是没有仁公哭的那么……呃,那么悲惨。”亲兵语带无奈的回道。在他心中,庄大少每日里搞出些花样来不奇怪,但敦煌公可是素来端严的,怎么竟能和那位爷一起闹呢,这事儿实在太过古怪了。   李渊听的也是一呆。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脾气,他最了解,少年老成,处事稳重。如何竟能和自己那个无赖女婿,一起犯浑搞事了?难不成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家这个儿子,被那小子给拐带的,也转了性了?   李渊心中气恼,怒道:“去!去把他们几人都给我带来,我倒要问问,究竟为何事,竟如此大放悲声。”   亲兵连忙应了,转身下去。不多时,庄见随着李世民走进大帐,躬身参见李渊,随后往旁边垂手而立。那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自然是留在外面了,有庄见这个大头在,他们可是不用进来挨骂的。   李渊静静的坐在席上,瞪眼看着眼前这俩小子。眼见自己儿子是满面的惭惭之色,不时的拿眼睛偷瞄庄见,显然这件事儿的主导,定然是那个小无赖。反观那个小无赖却是满面春风,眉花眼笑的,何曾有半点方才那哭声中的悲伤之意。站在那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到自己看他,随即眼皮子一耷拉,装模作样的端严站好,一言不发了。   李渊心中这个气啊,知晓定是这小子搞古怪。也不去问李世民有何事,只是看着庄见,气恼的道:“贤婿,你究竟为了何事,做出这般古怪之举?竟搅得我大营四下不安的,不觉得太也过分吗!”   庄见不慌不忙,笑嘻嘻的唱了个喏,这才漫声道:“岳父大人啊,这可是不能怪我啊。我这顶风冒雨的,千里迢迢的来回奔波,好容易有了点成绩,哪知一回来,就听到了噩耗,知道咱们快要死了。生怕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所以就提前哭哭,免得到时候后悔啊。”   李渊双眉一轩,面上已是怒意森然。恨恨的瞪着他,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咱们快要死了?”   庄见不屑的撇撇嘴道:“怎么不是?我听说岳父大人,只不过听了个小道消息,就要大军回撤。这么一来,先不说后面那消息是真是假,但就这么一退,那位对面的宋老先生要是趁机追来,岳父大人觉得咱们这些兵,还有心思迎敌不?只怕,到时候跑的比谁都快吧?人家几万大军围过来,就咱们几个失魂落魄的呆人,不等死还等什么啊?唉,可怜我那秀儿老婆,还不等跟老公成婚,这可就要成了望门寡了,小婿我这心里啊,难受。太难受了,呜呜。”这厮说着说着,最后竟是又哭上了。   李渊心头恍然,转头看看一旁不说话的李世民,不由的心中一阵的无力。知道定是儿子找上了这个刚回来的小子,说了今天的事儿。他一直不肯相信后面的消息,不肯撤兵,这个小子这会儿自然是为他出头的了。   心中想的明白,对着一边擦天抹泪,一边偷眼瞄着自己的庄大少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也不用这般作态了。有什么话,便只管说就是,休要再出这般噪音,没得真让人折了寿去。”   庄见闻听此言,哭声戛然而止。笑嘻嘻的道:“岳父英明,那咱就说道说道。先跟您说说洛阳之行吧。李密已是答应了咱的结盟,他自会全心攻略洛阳,不会再来寻咱们麻烦的,岳父大可放心了。至于眼前这事儿嘛,我看还是世民兄再说说吧,他为了求见您老一面,可也是在雨中淋了好久呢。”   李渊心中一叹,转头看看李世民,喟然道:“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即已经定下了的事儿,怎么还要再说?”   李世民霍然抬头,直直盯着李渊,忽的扑通跪倒,大哭道:“父亲,今日之决定大错矣。我们的大军为大义起事,进攻一定获胜,后退一定失败。一旦撤军,宋老生和屈突通追击,太原周围忠于隋室的兵马堵截,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人都死了,那基业又从何说起?此之为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之理,还望父亲三思啊。”   李渊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儿子,不由的一时间沉默下来。半响才道:“如今粮食一天比一天少,这军实从何而来?宋老生、屈突通横亘在前不易攻破,李密虽然结盟但为人狡诈,东突厥虽然号称出兵但可能出尔反尔,刘武周是东突厥的臣属,极有可能跟东突厥一起行动。先回救太原,稳定后方,再图进取,实为权宜之计,有何不妥?”   李世民猛然抬头,怒道:“父亲莫要被裴长史之言左右,如今岁收在即,满地都是庄稼,还用担心没有军粮;宋老生轻率急躁,一战就可擒矣;李密虽狡诈,但他离不得洛口仓的粮食,就算想走也走不远,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刘武周和东突厥表面结盟,实则各自肚肠,就算想袭击太原,岂又不担心别人抄他的后路?要知这在他周围,不说突厥人,可还是有其他人在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回撤,一旦回撤,大军必定四散崩溃!届时,只消数百小卒,我父子便成瓮中物矣!”   李渊面色微变,再次沉默,忽的又转头看向一边,正自无所事事的庄见,没好气的道:“你折腾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还不是要说话,这会可有什么说的?”   庄见心中鄙视,你丫别说杨广说你是老太太,奸猾狡诈是足够了,但就是这魄力可是大大欠缺了。都已经玩出这么大的架势了,还前怕狼后怕虎的,这不等着找死吗?   此刻听李渊问他,不由的撇撇嘴,懒洋洋的道:“还有啥说的?进有一线生机,退就是死无全尸。这事儿还用考虑?咱们出来混的,早就该做好这个打算。否则的话,还玩的个什么劲儿啊?不如老老实实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委屈窝囊一辈子就是了。至于说那个什么根基,切,只要杀出条路来,哪里不能成为根基?这最大的根基不是什么太原,而是天下!岳父难道以为,就算你回了太原,凭着那么块小地方,就能扛的住全国的兵马来打吗?只有真正主了天下,才算自己有了根基。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吧。反正我和世民兄一个观点,玩,就玩到底,有进无退!岳父要是非得退兵,那也行,小婿这就告辞就是,好歹这些年还攥了点家什,凑合着也能过了。”   李渊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的悚然而惊,霍的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趟,终是停住身子,回头看着二人,半响,面现坚定之色。上前将李世民扶起,按着他的肩头沉声道:“好!既是如此,事情成败,尽在于你。为父不再多说,便按你们的想法做吧。”   李世民闻听此言,不由的心中狂喜,大声应诺,满面俱是激动之色。李渊点点头,对着二人挥挥手,让他们自行退下就是。   二人施礼告辞而出,出的帐来,李世民看向庄见,久久不语,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半响才微微一笑道:“贤弟,此番多亏你在,否则我等俱死矣。如今你刚刚奔波回来,且先去休息吧,小兄还要去追回左翼大军,一切他事,咱们容后再说吧。”说着一抱拳,转身没入风雨之中。   庄见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思索刚才他眼中那股神色。李世民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庄见两世为人,对人心揣摩之功岂容小觑。那神色中,分明是一种防范,是一种戒备,当然还有许多佩服之意。但被这样一个日后的雄主,有了戒备和防范的意思,对于庄大少来说,却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   他在防范什么?戒备什么呢?哼哼,不过是觉得我竟能影响到他老子的决策,他有些担心了吧。以我这个女婿的身份,竟能做到他做儿子做不到的事儿,他有些害怕了。只是,世民兄啊,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性子吗?唉!   庄见不由轻轻叹了一声,突然心中有些萧瑟之感,只觉得这般争杀之事,甚是无趣。起初对古代大战的那种兴奋,此刻已是荡然无存了。心中这一刻,竟是强烈的想家了。想念家中的老父,想念黑熊、小棒槌那些兄弟,想念家中众多美丽的妻子。一张张面容,不断划过心头,一时间不由的痴了。   罗世信和雄大海站在他身后,虽然看不到他面容,却忽然感到一份寂寥之意,从他瘦削的背影透出来,不由的心中一沉。对望一眼,雄大海上前一步,轻轻道:“少爷。”   庄见身子轻轻一震,回过头来,看看二人,忽然一笑,道:“奶奶的,老子年纪渐大,竟也莫名其妙起来。走了走了,回去好好洗洗,睡他娘的一觉,管他什么帝王将相的,统统跟老子无关,谁要敢来惹咱,一样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走!”说罢,头也不回的直往自己大帐而去。   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看到对方眼中显出一份担忧,随即同时轻叹一声,急急跟上。三人身影不多时,便没入沉沉夜色之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剑指霍邑   当夜,李世民连夜将左翼大军追回。自这一刻起,全军上下统一了思想,有进无退!为了大业,为了最终将李唐大旗查遍中原大地,所有人信心坚定,再无他想!   七月二十八日,从太原运来的粮食终于到了。唐军摆脱了缺粮的困扰,而太原基地也果然是安然无恙。这一件事儿,让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陡然再次提升,而裴寂却是惭愧无比。   八月一日,接连下了十多天的大雨,终于是停了。望着满天的阳光,唐军大营一片欢呼之声。李渊心情愉悦,下令全军收拾整理装备,将所有的铠甲等物,俱皆拿出来晒干,誓要将这股子霉气全部毁去。   庄见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四处溜达着,身后尚有一队体格魁梧的突厥兵跟着,其架势之拉风,让前几日心情郁闷的庄大少,不由的意气风发,不复颓丧。他心中暗暗打算,只待唐军打下大兴,汇集了李秀儿,就和她商量下,二人自回家中,安逸的过活就是。这些个争霸天下的游戏,爱谁玩谁玩去,庄少爷,不伺候了。心中想开了此节,自是心情大好。   他们这一队人,悠哉游哉的,在忙碌的军营中煞是惹眼,只是众唐军都是装作看不到,对于庄公爷不断上前的问候,都是恭谨的回礼,却是绝不肯多说一句的。上次不就有个新兵,因为觉得这位爷那么大的官儿,竟下来和他唠嗑,一激动被他忽悠的找不着北了,结果连上岗的时间都给忘了,生生吃了大将军一顿板子。事后,虽说这位爷也去问候过,但这事儿其他士卒却是引以为戒了。话说这位爷太能忽悠了,他貌似又太闲了,这么瞎聊下来,他老人家没事,但那板子却是挨在自家身上。故而,虽说这位爷的威望是很高,但众士卒们却是绝不肯,在琐事上再跟他多有牵扯的。   庄见溜溜达达的,眼见众人都忙,自己也觉无趣。嘴中哼着小调儿,欲要往营外转转。走到营门旁的一处小山下,却见李渊正独自站在上面,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不由眼珠儿转转,随即走了上去。   李渊听的身后脚步声,转头来看,见是他来了,微微一笑道:“贤婿怎么过来了?可是又要出去玩耍?如今天气转好,我准备后日进兵,你也收收心,准备一下吧。”   庄见脚下不停,笑嘻嘻的走近,和李渊并肩站在一起道:“岳父心情不错啊,怎么独自一人在这赏玩风景?”   顺着李渊的目光望去,但见天际横跨一座虹桥,在朵朵白云下,半隐半现。远处大地树绿花红,一派生机盎然之像。不由轻轻唱道:“……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李渊诧异的偏头看他一眼,随即笑道:“贤婿唱的好曲儿,虽说调子怪异,词意粗鄙,倒也是大有寓意,不错不错。这世间事若要成功,却是须得经历一番才是。”语声中,颇有感叹之意。   庄见停下,嘻嘻笑道:“岳父这么多感叹,可是对下一战有些担心吗?”   李渊微微摇头,嘴角带起一分不屑道:“我倒不担心打不赢,那宋老生枉称大将。在长达半个多月的雨天中,处于有利地形的他,居然一直没有出战,甚至连次象征性的骚扰都没有,可见其人早已胆破,不值一虑。我所担忧的是,这人既是怕了,若要一再坚守不出,岂不麻烦?”说着,已是微微蹙起眉头。   庄见一愣,随即不在意的道:“急啥,等咱们过去了再说。到时候,那么多人还能想不出办法来?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何况一座小城而已。安了安了,岳父倒也不用现在就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您老还是放松下心绪,这样才能保持清醒,打好这一仗。”   李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伸手亲昵的拍着他肩膀笑道:“好好,好一个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就依贤婿,今日你我翁婿且四处走走,放松一下。”说罢,大笑着,扯着庄见向外走去,庄见欣然跟上。   日子便在忙碌中过去,等到第三日,李渊下令大军开拔,顺着贾胡堡东南山麓小路一直到了霍邑城下,这才下令大军扎住,擂鼓聚将,召集众人议事。   等到众人到齐,李渊将自己当日和庄见说的疑虑再次提出,想众人问计。李世民起身道:“父亲不必忧虑,儿听说这宋老生无智且脾气暴烈。此番,咱们不如以单薄兵力前去挑战,诱他出战就是。想来定能将他引出来,届时埋伏的大军一涌而出,定能生擒此人,霍邑可破。”   李渊皱眉道:“此计倒是可行,但要是那宋老生铁了心不出来,又当如何?”   李世民一窒,不由蹙起眉头沉思。他曾对大隋诸将都有过留意,深知他们的弱点所在。对这宋老生,他曾和大哥李建成,以及李靖都商议过,觉得拿下此人是易如反掌之事,就是基于其人的脾性基础上考虑的。若是真的像李渊所说,那可不是转了性吗?但这人有变化,倒也没法说李渊想的多了,是以,一时间倒也不能立刻拿出什么好主意来。   大帐中寂静无声,众将都在思考。庄见却忽然哧的一笑,嘿嘿道:“岳父和世民兄怎么忘了,咱们一路走来,有条好计,可是用过很多回了。这次,要是真的这宋老生非要当缩头乌龟,只消再把那条计策用上一用不就行了。”   李渊精神一振,转头看向庄见,急问道:“何计?”   庄见呲牙一笑,并不回答,却转向李世民道:“世民兄难道也想不出?征兵也好,起兵也好,可都是跟这计策大有关联的啊。”   李世民本来正自蹙眉,闻听此言,不由豁然而醒,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贤弟果然好算计。”   李渊看向二人,李世民笑道:“父亲,贤弟这计策不外乎还是谣言二字罢了。那宋老生倘若肯乖乖的出来,自然罢了。若是不然,只消散布谣言,就说他早与我等勾结,故意不肯出战,想来他就算百般解释,那些个同僚监军的,也会大大疑心吧。届时,不论是逼他出战,还是换人来战,这霍邑都将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李渊恍悟,不由大喜,随即将此计细细研究一遍,安排分发诸将任务,大军分批而动,直往霍邑城而来。当先一批引诱之军,却是李世民和李建成一起。庄见眼见众人都要上阵,心中不由的又痒了起来,死活非要跟去。李渊无奈,只得将他安排到李建成一队中,一起去了。   三人出了大帐,也不多带,只随行数十骑,各在亲兵护持下,杀到城下,对着城头大声叫战。   城上宋老生早得了战报,却并不理睬。城下李世民等人骂了几遍,不见宋老生出来,不由的气馁。庄见却纵马上前,摇头道:“我说二位兄长,你们这也叫骂阵啊?只骂些什么胆小鬼,无胆匪类的,人家肯理你才怪。不是我说你们,这骂人可也得讲究学问啊,唉,算了,还是我来吧。”说罢,不再理会二人,自行驱马向前。   到了下面,望定上面,吸口气,大声叫道:“喂,里面的人可有个叫宋老生的吗?你家人让我来跟你传个信儿,你在不在啊?在的话,就出来下,我传完信儿就走。”   城头上,宋老生听的奇怪。这人是谁?怎么下面骂阵骂着骂着,突然冒出个送信的来。他虽是听过庄见的名头,但并没见过其人,故而,此刻实在是不认得这个小子。本待不加理会,但终是心头好奇,猜疑着,难不成真的是家中派了人来给自己传信的,不知如何被李渊掳了去,这才有阵前传言一事儿?要说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毕竟李渊虽说造反,却没必要和一个家人过不去,给自己传个信儿倒也不碍着什么的。   他心中猜疑之下,终是站上城头,沉声喝道:“某就是宋老生,你是何人?又奉某哪个家人,传的什么信儿?”   庄见听到城头有人答话,心中大乐。抬目看去,只见一员五十余岁的老将,正自站在城头。金盔金甲素罗袍,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颌下一部花白胡须飘飘,倒是威风凛凛。   庄见仰头叫道:“啊,你就是宋老生吗?唉,果然长得够衰。这个信儿嘛,可不是什么好信儿,那可要节哀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倒霉的事儿让你遇上,也是大有道理的,你这名可不好,大大的不好。叫啥不行啊?非叫什么送老,唉,送老送老,那不是给别人送老,就是被人送老的意思啊。我说,老头儿,你可是够衰的啊。”   宋老生在城头听的一呆,不明白这送信的,不说正事儿,怎么竟突然指摘起自己的名字来了。后面李世民兄弟也是看的面面相觑,这骂阵的见得多了,但像庄大少这般,骂阵跟唠嗑似的,可是头回见着。   宋老生一呆之后,随即又听到庄见后面的话,不由的心中大怒。下面这厮到底是什么人,这话是人说的吗?刚要大怒喝问,却听庄大少又再大声喊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骂阵   霍邑城下,两军对垒。庄大少出阵骂城,却让众人跌碎了一地眼镜。城头的宋老生,听着庄见这个号称传信的,信儿没正经说,却先指摘了一通自己的名字不好,不由心头恚怒。待要发作,却听下面庄见又说了起来。   “我说老头啊,你们家人让我给你带个信儿,说是你家第七房小妾,哦,就是被你强行霸占的那个丫头,她跟你儿子私奔了。这事儿搞得你们家里很没面子,你老爹一气之下,直接死翘翘了。据你们家人说呢,其实,你老爹也是看好了那个小丫头的,人家早已有了一腿的,本想选个日子,就把事儿办了,但没想到竟被你抢先给占了。这原本就很是伤心了,总算盼着这会儿你总是在外面,他老人家终于有机会了,但没想到又被你儿子先下手为强,半路劫走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越想越憋屈,一时想不开,直接就……唉,我说宋老头儿,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娶个千娇百媚的小丫头,搞得一家人不安生,何苦来的呢?”庄大少说到这儿,不由的一阵儿的摇头叹息,满面不以为然。   城上城下的众士卒个个听的面面相觑,哪里知晓这位庄大少是在胡说八道,望向宋老生的目光,都是不由的一阵怪异。这位宋将军家里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啊,祖孙三代都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份儿上了,可不知这位小妾长的该是多么花容月貌了。   众人中,敦厚的,大是不屑宋老生家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轻浮的,却是满心里意淫着那小妾的容貌。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二人听的满面惊骇,李世民突然说道:“大哥,赶紧准备应战。这厮如此辱人,只怕后面的计策也不用再想了,那宋老生但有三寸气在,定会出城活撕了他的。”   李建成悚然一惊,连连点头,传令下去,准备跑路。城下李家兄弟紧锣密鼓的准备,城上宋老生却是脑中懵然一片。自己哪来的第七房小妾?又何时霸占过什么丫头?自己儿子?自己儿子一直求学在外,又何来跟那个子虚乌有的小妾有染。而自己老爹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过世了,如何竟能出来这些龌龊事儿?   耳中听着四周士卒嗡嗡的低声议论之音,宋老生猛然醒悟,下面这小贼分明是来侮辱自己的。定是那李家父子阵营里的人物,眼见自己不可出战,这才找了这么个毒舌出来侮辱自己。   宋老生一瞬间想的明白,不由的顿时满头青筋暴跳。这厮的口舌太毒了!不但侮辱自己,侮辱自己的儿子,竟然连死去的老爹都不放过,他要是再忍下去,那就不是个男人了!   浑身颤抖之余,双目喷火的看着下面那个小子,便要转头下城,出去活剐了这厮。不想他还没动,下面这位庄大少却又喊上了:“哦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你爹临死之前,说出了一个大秘密。他说,你其实并不是他亲生的,你娘嫁给他的时候,就是带着身孕的。据传说啊,说你娘曾被家中一个杀猪的侮辱过,估计你定然是那屠夫的种。不过这么说起来呢,你们家这事儿啊,也就不算乱了伦常。唉,你爹大伟大了,为了家族的面子,竟宁肯给自己带个绿帽子,偶真是太佩服了。”   这厮满嘴胡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众人听得更是哗然,看向宋老生的目光中,都是带出一丝丝鄙夷。宋老生直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大喝一声,抬手抢过身边一人的弓箭,张弓搭箭就是一箭射去。   庄见正自琢磨着再加把劲儿,刺激刺激他,忽听一声怒吼,接着便是一支长箭电射而至,直往自己面门奔来,不由吓得一声大叫,双手本能的往脸面上一档。胳膊上一疼,那箭枝却终是被他挡住,因着乌金手套的保护,倒也没伤着他,心中却是一阵的噗通直跳,面色便有些发白。那到了嘴边更恶毒的话头儿,便戛然而止。   城头上宋老生胡须颤抖,戟指着庄见怒喝道:“小泼贼,你如此辱我,老夫定要生啖尔肉。吾誓杀汝!”说罢,回身就走。   庄见虽是刚才一惊,但见计策却是得逞,不由大喜,拨转马头奔回本阵。跑到李世民和李建成面前,喘息道:“好了好了,这宋老生出来了。不过这丫的忒沉不住气了,我本来想一直骂到他十八代祖宗的,哪知这才到第二代,他就忍不住了。嗯嗯,这人不算大将之才,定多算个大兵。”   他嘟嘟囔囔的,一副意犹未尽之色。李建成和李世民却是满面古怪,心中各自嘀咕,你这样侮辱人家,休说这宋老生本就脾气暴躁,就算是尊泥胎木偶,只怕也能立时暴跳如雷的。你这厮这等恶毒的口舌对付人家,现在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说人家不够格当大将,真是太让人发指了。   兄弟二人这里嘀咕着,但见霍邑城门大开,宋老生那边已是急火火的,带着三万大军杀了出来。也不停顿,对着自己这边就冲,口中兀自叫道:“那小泼贼,你与老夫留下命来!”   兄弟三人对望一眼,立时传令,齐齐打马就走。庄见仗着马快,落在后面,仍不忘转头大喊道:“宋老头儿,你丫不地道。我大老远的来传信,你竟然这么对我,是忘恩负义!你领着这么大帮人出来,傻子才跟你玩呢,拜拜了您呐。”   众人听得这厮还在叫,不由的尽皆啼笑皆非。雄大海额头冒汗,探手在乌云盖雪后臀上猛击一掌,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直窜出去,庄大少这才赶紧闭嘴,随在众人之后,向着自家大营之处逃去。   后面宋老生听得狂怒不已,也不管队形了,下令众军努力向前,务要生擒这个小贼,好让自己亲自炮制他,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霍邑城下,两边队伍一追一跑,直往唐军大队迎来。庄见等人全是马军,先一步赶回,正迎上李渊后续人马。隔着老远,李世民便高呼父亲准备迎敌。李渊大吃一惊,向前迎着三人问道:“怎么?难道宋老生这就出来了?”   李建成点点头,看了看随在一边的庄见,艰难的道:“是,是庄兄弟去骂的阵。”   李渊一愣,随即点头道:“啊,这就难怪了。只是没想到这宋老生这么快就出来了,咱们的士卒远来,还未进食,如何战的?不如先扎下阵脚,饱食之后再战如何?”   李世民急道:“父亲不可!那宋老生此时是凭着一股子怒气,这才追出的。倘若一旦变卦,再要龟缩回城,岂不前功尽弃。战阵之上,士气为先,一鼓作气方是上策。”旁边李建成亦劝。   李渊眼见二人都是坚持,点头应了。传令各军先前,杀敌之后,再来饱餐。众军禀令而尊,但却终是有些勉强。李渊有些焦急,只是此刻却也顾不得了。正要带军迎上,庄见却忽的向前,对着众军大喊道:“兄弟们,老子知道你们没吃饭。但这会儿咱们先吃饭,也不过是简单的填饱肚子而已。但如果有那冒着热气,油汪汪的大块红烧肉、鲜美无比的大条的鱼,炖的喷香的全羊,烤的冒油的牛肉,鸡鸭满桌,美酒飘香的大餐在那儿。兄弟们是要吃硬邦邦的干粮呢,还是去吃大餐啊?要是让老子选,老子宁肯这会多忍一下,也不肯吃这个亏的。那你们呢,你们要什么?大块的红烧肉,你们要吗?大碗的美酒,你们要吗?那丰美的大餐,你们要吗?”   他本就在军中甚有威望,此刻突然放声大喊,直将无数美味一连串喊了出来。众军本来在雨中挨了这么多天,直到前天才吃上了顿饱饭,也不过是些清汤寡水的。此刻听他满嘴的爆出这么多美味,不由的都是舌底生津,猛咽唾沫。不约而同的同声大呼道:“要!要!要!要吃肉!要喝酒!要大餐!”   庄见哈哈大笑,将手中大勺向着霍邑城一指,大声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兄弟们就跟着咱们,咱们进城去!霍邑城里,那美味的大餐正在等着咱们,届时大伙儿放开肚皮可着劲儿吃。但是,现在居然有人挡着咱们,不想让咱们去吃,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众军闻言大怒,齐齐喝道:“杀!杀!杀!”   庄见大喜,高声喝道:“好样的!咱们杀!敢挡着咱们吃大餐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走,跟着我!咱们去吃大餐!”说罢,手中大勺一摆,拨转马头,对着李渊等人使个眼色,当先纵马而走。   身后众军齐齐欢呼,口中大喊着吃大餐的号子。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握紧手中长枪大戟,已是随在庄见身后,向前狂奔而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霍邑城破   李渊和李建成、李世民对望一眼,都是眼中现出异色,不想庄见竟还有这么一手。眼见众军士气高涨,已是滚滚向前,均是大喜过望。各自挺动手中兵器,急急赶上。   奔不多远,两边厢大军已是直直撞上。同是大隋正规序列的部队,一边是怒火冲天的主将,带着一队以逸待劳的饱食之军,为了主将的尊严而战。另一边,却是疲劳已久,渴望吃上一顿美味大餐的饥渴之军。双方这一碰上,顿时就是一片的腥风血雨。   鼓角争鸣,杀声震天。霍邑城下的大片开阔地上,烟尘滚滚,惨声连连。两股部队方一接触,便爆出一连片的血雾,如同突然盛开了无数的红花。残肢断臂,人头马首,四下乱飞。锣鼓声、号角声、马嘶声、惨叫声,瞬间交织出一篇死亡的乐章。   唐军连日疲惫,此番又是饿着肚子作战,虽是士气如虹,毕竟体力有所不支。两军交锋一阵后,便已是渐显颓势,被宋老生的隋军逼得渐渐向后而退。   阵中庄见挥舞着大勺,左边罗世信,右边雄大海,双锤双斧之下,却是勇不可挡。此刻眼见唐军势颓,庄见心中焦急。纵目打量下四周,不由心中一动,大勺挥舞一圈,将身边十几个隋军尽数扫飞,回头大喝道:“突厥兄弟跟着我走!萝卜、大海,你们护住两边。咱们直取宋老生狗头去!”   他身边所跟的,正是当日始毕派来的那五百突厥骑军。他们本就崇拜庄见,闻听是来给于都斤山特勤当亲卫,不由的都是雀跃。此番大战,便一直紧紧的护在庄见身边。眼见三位主将豪勇无双,又听得庄见要直接冲突敌军本阵,不由的都是热血贲张。   突厥人本就好战,以战死为荣,越是危险之事,越是趣味盎然。此刻齐齐长声大叫:“呼!!!呵!!!!”。大叫声中,已是各自抱住马首,齐齐随着庄见转向,绕开纠缠的大军,直往宋老生本阵之后冲去。   五百铁骑滚滚向前,锋头中,庄见浑身刀枪不入,力大勺沉;罗世信和雄大海更是一身绝艺,万人难敌。这么突然一冲,隋军再是能战,也是抵挡不住。铁骑过处,如雪遇泼汤,纷纷向两边让开。   冲到右翼处,正遇上鹰扬将军段志玄,眼见庄见这一队人豪勇无双,不由大喜,催马跟上,大笑道:“仁公,末将且随你一同杀敌。”   庄见亦笑,叫道:“好极了,咱们直接去端了宋老生的老窝,看看这老家伙还有什么本事。”   段志玄听他要去冲突宋老生本阵,不禁骇然,只是眼见这队人个个满身浴血,杀气滔天,不由的也是奋然。当即点头应了,紧随在庄见身侧,和罗世信雄大海一起,挺动手中长刀向前杀去。   隋军如何抵挡的住这帮煞星,只不过片刻,众人便已杀至宋老生本阵。大勺、斧锤、长刀齐举,霎那间,宋老生的本阵便是一团大乱。突厥铁骑全是用的草原弯刀,五百弯刀霍霍,在天空中烈日的映照下,如同死神之眼,闪着森寒的光芒,每一次的挥动间,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唐军疯了!隋军也疯了!在这种混战之下,想要逃跑直接就是立马丢命的结局。两边都是沙场老兵了,这个道理比谁都明白。只有拼命杀敌,自己才有一线生机。这种时候,跪地求饶,那纯属胡说八道。不说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便是那万马奔腾之下,立时就会被踏为肉泥。是以,虽说庄见带着的这一队人马骁勇,却也一时半会儿不能胜出,双方已是紧紧的胶着在一起了。   段志玄拼命挥动手中兵刃,将身边无数的敌军砍倒。目光偶然一瞥之下,突然发现身边不远处的庄见,竟是如同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一般。满头满脸,乃至全身都是血迹淋淋的。他并不知道庄见身有宝甲护持,只当是受了重伤,不由的心头大骇。拼命将身边敌军杀开,冲到庄见身侧,急声道:“仁公,你可无恙?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庄见大勺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百忙中呲牙一笑,乐道:“放心!我没事儿,这血型跟咱的不一样,不是我的。哈哈,段将军,你看咱现在,可像长坂坡百万军中,杀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吗?”   段志玄一呆,哪里料到这个时候了,这位爷竟还有这么个心思。手中略微的一顿,险险没被几杆大戟刺中。不由的连忙摆动兵器格挡开,心中不由一阵的无语。你大爷的啊,你要雷人也得看看时候啊。这个情况下,你雷人可是要会要人命的!段志玄见他既是无碍,也不再理会他。暗暗打定主意,少和这个疯子说话的好,不然自己一条小命可是跟他玩不起的。   庄见不听段志玄回答,也不着恼,他的阿Q精神很重,自我感觉良好,那便够了。只是这会儿杀到了这里,竟然还没看到那个宋老生,让他大是郁闷。这会儿两军混成一团,别说找一个人了,就连熟悉的人,也是一时半会儿认不出了。每个人都是舍生忘死的搏命,哪有空去看别人怎么回事。   庄见眼见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眼珠儿一转,忽的放声大喊起来:“抓住宋老生了!抓住宋老生了!”   他这么一喊,身边几人都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跟着一连声的大喊了起来。   乱军之中,这个声音先是几个人喊,渐渐的竟是数百人齐声大呼。众隋军乍听之下,不由的大吃一惊。这般混乱的情况下,如何能分辨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战场上先是诡异的,在一瞬间一静,随即就是轰的一声炸了锅。三万隋军掉头就跑,主将都被抓了,这仗还怎么打啊。众唐军却是精神大振,在后面是紧追不舍,一时间,隋军大溃,败势如潮。   人群中的宋老生这个憋屈啊,出来杀了这么一大圈儿,竟然没找到那个小无赖。他却不知自己只顾往前杀,来寻庄见。庄见却也跟他一个心思,一个劲儿的往后杀,也要去找他。两下却是生生的错过了。   此刻,眼见自己大军听了谣言大溃,不由恨的牙根发痒。正要大声呼喊一下,证明自己的存在,却忽然撇到远处李渊正在几员大将的护持下,张弓搭箭四下里点射。顿时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   他与李渊同朝为官,自是深知李渊的射术厉害。自己要是这么一喊,溃散的大军不一定能挽救的回来,但自己的小命,会被李渊一箭拿走却是一定的。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还是跟着一起逃吧。   宋老生心中想着,要是随着败军而走。只可惜,他们败得太快,快到唐军紧随其后,随着败军一同涌入城中。好在内城守军手快,及时的将内城门关上。但在关上之后,却忽然同时色变。   为啥?因为他们看到了宋老生。自己的主将这不还在吗?刚才哪个王八蛋造谣啊?隋军内城的守卫不由的心中暗骂。但是这会儿,到底要不要开门,把主将接进来呢?城守很是犹豫不定。   他犹豫,宋老生可不犹豫。杀退身边几个唐卒,立即甩鞍下马,狂奔到护城壕沟里。他知道,只要跑过壕沟,到了城下,只要上面扔下根绳子来,自己就能脱得险境。   他算计的很好,平日里演习训练时,这些动作也都演练的门儿熟。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身后有人。唐军中大将刘弘基正自杀到近前,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到这位敌军的BOSS下马,不由的心中大喜。立时催马上前,直往他身后赶来。   宋老生手忙脚乱的翻过护城壕,正自抬头踅摸绳子呢,忽听得上面一片惊呼声。心头一凛,刚刚回过头来,便见一片耀目雪亮闪起。随即脖颈中一凉,身边景物忽的急速向下离去,接着,便是一阵无边的黑暗袭来。我被那个小畜生咒死了!这是宋老生临死前,一霎那的念想。   刘弘基心中狂喜,提起宋老生的人头,高声狂呼,状若疯狂。唐军士气大振,欢声雷动。城头上隋军却是面色崩沮,人人胆破。李渊大喜,将手中大剑一挥,再次大叫道:“破城!吃大餐啊!”   众唐军齐声呼应,呼喊声山呼海啸一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饥之下也必有饿鬼!饥肠辘辘的唐军士兵开始疯狂的攻城。在他们眼里,此时城上的隋军,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一盘盘的红烧肉,一支支肥美的烧鸡,甚至是一条羊腿,一碗牛肉。   尽管没有攻城工具,然而这也没有难住想吃饭的唐军,内城墙本就不高,众唐军此时为了吃上大餐,充分发挥了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相互配合,搭起人梯,血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城头上顿时再次扬起阵阵的血雨,隋军眼见这些个唐军个个呲着雪白的牙齿,如同疯了一般而来,不由的手足俱颤。勉强抵挡了几轮,终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唐军爬上来,而轰然而溃。   唐军齐声欢呼,紧随其后,不断剿杀。城内一时间处处哀声,惨叫连连。霍邑城,便在一天之内,因着庄见连施算计,误打误撞之下,终是破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得封卫公   霍邑城破了。霍邑的百姓们提心吊胆的,各自在家中等着自己未知的命运。但许久之后也是没有什么动静。没有破门而入奸淫掳掠的士兵,没有蛮横入户强拉青壮的征兵,甚至连上门蹭吃蹭喝的都没有。   霍邑的百姓们很纳闷,好奇心起之余,便纷纷扒着门缝向外窥视。长街上,不时可见打扫战场的唐军士卒走过,一个个浑身冷冽之气,血腥冲天的。让老百姓们看的心中寒气儿大冒,胆小的赶紧缩了回来,一个劲儿的暗念阿弥陀佛,祈祷老天保佑。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阵海啸般的欢呼声,老百姓们再次探头看去。但见城门方向,一队队的军伍整齐的开了进来,铠甲锵锵之声响成一片。队伍中,几个浑身顶盔贯甲之人,骑在大马上,满面笑容的不断交谈着,一切都是显得很是和谐。   只是那些个将领们中,一个一身紫衣的少年,却是显得极是突兀,那一身文士袍,在满眼的虎贲之中,显得是那个的格格不入。这且不说,这少年若说是文官吧,偏偏手中提着一杆黑黝黝的大勺子,看那份量,怕不有百十斤儿沉。这么小小的年纪,这把子力气,可是让偷看的众人,不由的一阵的惊讶。   而且,看他周围的那些个将领,对他都极是恭敬,便是那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一身盔甲的年轻将军,对他也极是亲热,显然这少年的身份不低。众人不由的纷纷猜测,这个少年是何许人呢?   在这隋末天空下,能这般骚包,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也要赶紧换上自己国公服色的人,除了庄大少外,又能有何人呢。   原来庄见在带着突厥兵杀入宋老生本阵后,使诡计,诈言宋老生被擒,使得隋军大溃。不由的乐的手舞足蹈,简直有些得意忘形了。只是随后,眼睁睁的看着宋老生被刘弘基捡了个大便宜,取了人头去。庄大少不由的大是颓丧,不迭声的咒骂刘弘基肯定要长鸡眼。这等大出风头的事儿,见哥费了半天劲没捞着,就这般被他轻易得了去了。   旁边的段志玄满头大汗,不由的一阵的头晕。你丫是国公啊,就不能有点素质啊。你本就是大将军的女婿,而且明显并不在乎什么功劳。便只单单为了个风头,就这么跳脚大骂,气急败坏的,岂不是大失身份。   段志玄很无语,听着庄见毫不带重样的咒骂声,简直是半刻也呆不下去了。直接向他告辞,自往李世民军营遁去。   庄见直到骂的没了词儿,又见霍邑城破了,这才悻悻的带队而回。只是想到进城之时的形象,又连忙急火火的赶回帐中,简单的洗了洗,将那身赵子龙的铠甲换下,从新张罗起自己那身国公的袍服,收拾利索,这才满意的施施然而出。   到了中军大帐,李渊等人却是等他许久了。眼见这厮闷骚成这样,都是忍不住的窃笑不已。当下,吩咐众军整列,进城安民。   等到一行人进了府衙,将城防安民等一干事务安排妥当,李渊果然兑现诺言,为军中士卒大派酒肉,犒赏三军。唐军一片欢呼,声震全城。   李渊等人也自备下酒宴,与众将一起进食,顺便商议此次封赏之事。这首先第一功,自然便是庄见的。李渊笑呵呵的道:“贤婿此番智激宋老生,将其调出坚城,又再妙言鼓舞士气,使我三军士卒奋武,所行所为可圈可点,真智谋无双也。后于战阵之上,带兵直击敌军本阵,挫其锋锐,更是诈言宋老生遭擒,这才使得敌军崩溃,而后才有此番城中高坐之事,种种大功,便说这霍邑城乃是贤婿所取,亦不为过啊。”说着,不由的捋须而笑。   旁边众将都是佩服,自然没有话说。李建成李世民二人想起他咒骂宋老生呃言语,不由齐齐打个冷战,暗暗寻思,若是当时换成自己在宋老生那个位置上,只怕也是抵挡不住的。这厮口舌之刁毒,当真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庄见耳中听着别人一片声的夸赞,不由的得意洋洋,满面的眉花眼笑,连连点头。众人看得又是一阵无语,这厮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谦虚点呢?   李渊肚内暗笑,倒也不为已甚。呵呵笑道:“贤婿,你身为我半子,虽说在大隋已是贵为国公了,但在我这里却是并无官职。如今你立下这等大功,我便也封你为公,与建成世民一样好了。你那原本那岳父本是卫王,我素所敬仰。今日你与濮阳君主不幸半路而分,实是憾事,不若便由你承继卫王这个卫字,便称卫公吧。”   众人闻听齐齐大赞,只是想及他终是未能与杨萍儿结为连理,想来心中定然悲痛,故而都是将此事一言带过,只是向他道贺。   庄见心中得意,自己的手段看来真的已经瞒过天下人了。他是何人啊,岂能让自己的老婆好端端的没了?只是这等得意事却不能拿到明面上吹嘘下,甚是遗憾,一时间也是面上显出遗憾之色。   众人只当他是想起杨萍儿,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便赶紧略过。李渊也是明白,哈哈一笑,将话题说到其他人的赏赐上来。他当日曾言,攻下霍邑,定当按功论赏,此番便是要兑现诺言了。   这个话题一说,裴寂不由的开声道:“大将军,此次征战,许多兵士之前只是奴仆身份,这些人,当是不用赏的。”以裴寂之意,这样可是能省下好多银钱。他主管这块,眼见着为了这造反大业,那点家底每日里便如流水一般散出去,不由的头疼。故而,但凡能省下来的地方,都是不余余力。   座中之人大都没有反应,在他们心中,奴仆连命都是主人的,不赏自在情理之中。唯有庄见和李世民蹙起了眉头。庄见更是对这裴寂大为不顺眼,曳斜着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哦,也是,裴长史身娇肉贵的,那可是贵族。只是我有个事儿不明白,想要问问,不知裴长史可能给我个答案?”   裴寂听他口气不善,不由的心头抖颤。他不知这位公爷为啥从见自己第一眼时,貌似就很不喜自己,其中原因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从那之后,便时时提醒自己,平日少去招惹于他,免得自己难堪。此刻听他突然向自己说话,这语气中分明带着挖苦讽刺之意,不由的更是小心。赔着笑脸恭声道:“卫公有话请问,裴寂自当知无不言。贵族二字,在卫公面前却是不敢当的。”   庄见嘿嘿笑道:“不敢当吗?敢当的,敢当的,你可是大大敢当的。我只想问问裴贵族,在冲锋陷阵之时,那敌人的弓箭刀枪的,是不是也认识你们哪个是贵族,哪个是奴仆啊?啊,或许你裴贵族面儿大,那些家伙一看,哎呀,这不是裴贵族吗,因此就将刀枪放下,乖乖等你去砍了他们的头去,想来也是有的是不?”   裴寂闻听他此言一出,登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旁边李建成、李世民都不由的暗暗点头,大以为然。   李渊也是面色冷厉,哼道:“卫公所言极是,冲锋陷阵的时候,飞石和流箭齐下,石头和箭头认识你是奴仆还是贵族吗?此言不必再说,我意已定。不论身份,但有功者,俱皆一体封赏。”   裴寂满面通红,唯唯而退,不敢再言。消息传出,众唐军不由的大是感激。主上敦厚仁义,咱们为他卖命不冤!卫公更是从没将咱们当破瓦乱石,每每与人说话时,都是难得的一种尊重在里面。这般人物,今生能识得,并与其并肩而战,值了。由是,李渊与庄见二人名声之响,更是到了一个顶峰。四野八乡的有志之士,各路的小股义军,纷纷投奔而来,李渊实力大涨。   在封赏之事过后,霍邑城所在的临汾郡,以及周边的郡县,再次上演了当年西河郡的一幕——掺沙子。于是乎,李渊的白条满天飞,无数的官吏纷纷粉墨登场,竞相上岗。众多的五品老头儿,挺胸叠肚,趾高气昂。这使得其他各郡的,尚未得到封赏的不由的纷纷期盼:大将军什么时候能到咱们这儿呢?我啥时候才能当上五品老头儿啊?   不说外间众人,有期盼的,有兴奋的。李渊此时却又有了烦恼。为啥啊?就为了那些个俘虏。这些人都是大隋的军卒,有那些肯投降的,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但那些不肯参军的,就这么放回去,只怕他们再次投军,跟自己对抗。但要是杀了,却也是绝不可行。如此,放了有顾虑,杀了又不行,李渊不由大是苦恼。   将此事再次召集自己的儿子女婿商量,李世民和李建成都是一个意思,放!决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儿,顾忌着以后再次对抗咱们,就失了天下之心。   李渊心中犹豫,便又向庄见问计。庄见自也是跟李世民李建成一个心思,只是眼见李渊的顾虑重重,便暗暗搜肠刮肚,想要给他想出个好点子来。及到想起三国演义一书时,忽的记起诸葛亮七擒孟获那一段来,想想诸葛亮当时不但将捉到的蛮兵放了,还给他们发放粮食和衣物,使得这些人回去后,深感诸葛亮的恩德,不但再也不肯抵抗诸葛亮,还免费帮着诸葛亮好一通宣传。这个段子,倒是可以拿来,修改下用用。   当下微一思索,这才笑道:“岳父,这事儿简单。放,自然是要放的。而且不但放,还要给他们个更大的好处才放。”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 贰` . 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下一站,河东   李渊一愣,不明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是疑惑。庄见笑道:“伯父不是封了一大堆的五品老头儿吗?这次啊,你再封上一堆五品俘虏好了。所有不愿加入的俘虏,统统给封个五品的散官儿,打发回去。这样一来,他们得了咱们封的官儿,自个儿也感激,而且就算朝廷再要召集兵丁,以他们头上顶着咱们封的五品官儿,你想哪个将军敢用他们?除了咱之外,只怕就算其他义军也是不敢轻易去用的。如此,不就解决了岳父的困扰了吗?”   庄见一番话说完,李渊愕然,李世民却是拊掌大笑,点头道:“贤弟此计大妙!这些人一旦回去,定然会极力宣扬咱们的仁义之处,而且,只要咱们将此事尽量宣扬出去,只怕他们最终还是要回来咱们军中。毕竟没有哪个官员,敢轻易收留这些被咱们封了官儿的人啊。而且,这五品官儿,只怕也只在咱们掌握的关中一地才有效用,那些个别处的兵丁,若要享受这五品待遇,只怕终是要回来这关中。如此,以一五品散官儿的虚衔儿,而汇集他处人口,充实关中。贤弟此计,实为釜底抽薪之计,大妙!大妙啊!”   李渊大喜,庄见却是愕然。这个李世民果然是不世枭雄,自己不过是为了安李渊的心,他却能想到借此散布谣言,逼着人家再回来。而且,这么一来,那些人真被逼急了,只怕再回来时,可就不是几个人了。毕竟谁人没几个乡亲朋友的?这些人回去后,将都是一粒粒种子,一旦开花结果,那可就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佩服,实在太佩服了。   此事既定,李渊当即按计行事。于是,一大批退伍之人,手持着李渊的白条,四散到各个地方。这些人心中感激,自己此番虽是不再当兵吃粮,但就是回家种地,可也算是个五品农民了。那可是官儿,而不再单纯的是民了。   一应之事儿至此已是渐渐上了轨道,李渊此时已是自开始的三万军队,发展到五万人。如今,后顾无忧,周边郡县安定,宋老生已是铲除。于是大军又起,直往西进。不几日,便直下绛郡,于八月十五日,杀入河东郡地界,进驻龙门。   全军在此稍坐休整,李渊自是将西河、临汾二郡的手段再次狠狠用了一番。于是乎,随着李渊大军的不断向前,五品老头儿和五品农民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着。三日后,唐军高歌猛进,在八月十八日,进驻汾阴,通往大兴的道路上,便只剩下一个河东郡的屈突通了。   说起屈突通这个人,此人性格倔犟,执法严格,跟弟弟屈突盖是隋朝两大硬茬。当时有一段顺口溜说的就是这哥俩:“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见屈突通。”   在小说隋唐演义中,这兄弟二人更是位列英雄谱前列,实是难得的大将。更兼河东城墙高大,兵精粮足,李渊便召集众人商议。   等到众人坐定,李渊扫目四望,不由一愣。为啥?因为那位新鲜出炉的卫公庄见庄公爷,此刻又不在。李渊心下苦笑,不由问道:“卫公去了何处?怎么不见?”   李世民在旁微微摇头,那个主儿要是能安生了,只怕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了。他早得了信儿,说是卫公一早就带着罗、雄二人,还有数十突厥骑兵出去了,说是要游览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大战连连,行军之后,还不忘到处溜达,李世民大是奇怪,这人的精力咋就那么充沛呢?眼见父亲问起,只得上前如实禀告,李渊闻听也是不由无语。   只是此刻也不能因他一人不在而就不讨论了,李渊只得压下心头的无奈,将前方之事说了,让大家计议。   众人都是蹙眉,对于屈突通,这大隋朝中但凡知名的人,没有不头疼的,心中对此人实是有些忌惮。闻听李渊问起,都是各自不语,暗自想辙。   李渊目光一扫,心中已是有数。当下微微一笑道:“诸位想来是对这屈突通大有忌惮之心啊。其实以本将军看来,这屈突通此刻已是不足为虑。他麾下如今精兵数万,离着我等相去不过五十余里,而今,却让我等长驱直入,几乎逼到城下,尚自不敢来战。可见其人锐气已失,不复昔日了。料他刚正严厉,部下对其怨念定然不小。要是如此说,其人对下之控制,也已经是大不如前了。这么个没了牙的老虎,失了霸气的主将,尔等又何必多去顾忌?如今,且只要定下如何攻略就是,他事不必多想。”   李渊这一番话说出,众人都是大赞。成,主将既是定下了调子,后面的事儿就简单了,不就是怎么嘛。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纷纷献计献策。   李渊稳坐席上,也不多言,只是容下面人自己讨论。他心中早有定计,今日本想拿出来让大家研究一番的。不想,最想听听其人意见的人却是不在,李渊这心思,不由的有些飘飞,这小子到底疯哪儿去了呢?   庄见疯到哪儿去了呢?李渊猜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用了个疯字形容而已。他却不知道,这一刻的庄见,还真是快要疯了,是要乐疯了。   原来,他打从来了这汾阴,就听说此地很有些古迹。史上“皇天后土”的典故,就是出自这里。在他以为,这皇天后土也就是个感叹词而已,直到此时才知道,感情这四个字,乃是指的两位神灵。黄天,就是指的天帝,而后土,则是指的地母娘娘。   古老相传,当日的皇帝轩辕氏,就是在此扫地为坛以祭后土。汉武帝八次巡视河东,其中竟有七次,到这里祭祀过,还在这儿留下了千古传唱的《秋风辞》。   对于《秋风辞》是个什么东东,庄大少不知道。但他知道黄帝,知道汉武帝。两人都是极为牛叉的一代帝王。他们都跑来这儿赏玩,那其中的风景可见一斑了。如今,庄大少既然来了这儿,虽说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但享受下皇帝的待遇,也学学皇帝那样来玩耍一番,却定是要的。   是以,一待大军安定后,便急火火的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又从五百铁骑中随便喊了一队人跟着。百余骑便出了门,直往东面的稷王山而来。   一路行来,庄见却是大是失望,这里到处都是黄土坡,满山的石头灰不溜秋的,在稀疏的树木之中,如同一个人长了个赖痢头一样。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山清水秀之感。   这汾阴就是后世的万荣。新中国后,将万泉、荣河两县合并而成。万泉县,始置于唐武德三年,元曾省入猗氏后复置。荣河县,战国为魏汾阴邑,西汉置汾县属河东郡,唐开元十年以得“宝鼎”之祥改称宝鼎县。宋大中祥福四年改为荣河县。   这里地势地势东高西低,是峨嵋台地的西部组成部分。东部为台状黄土高原,孤峰山与稷王山突出于高原之上,全县由于地势较高而水源奇缺。素有“干万泉”之称。这种情况之下,如何又会有什么山清水秀之说?   庄见心头郁闷,有心要返回,却又觉得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大是不甘心。想想前面总该有些别的风景可看,这才强打精神往前。及至到了半山,看到了多处古庙祭台时,这才精神一振。   这里本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其中古迹繁多。各处建筑都是纯木结构建筑,斗拱繁密,翼角荤飞,彰显出古代工匠鬼斧神工的技艺,让庄见看的终是心情大好。   众人一路游玩,因着两军开战在即,这里几乎不见人迹。众人也乐得随意。一大队人马,便随着庄见东逛逛,西瞧瞧的,倒也都是乐呵。那些突厥兵眼见这些古迹,都是大感神奇,此番离了草原来跟着特勤,当真是不虚此行啊。不但好吃好喝的管着,还能四处游玩,这趟与其说是来助战,倒不如说是来旅游了。   一票人浩浩荡荡的满山乱转,本来大为可心。但是到了一处峡谷时,让他们闹心的事儿,却是突兀的出现了。   这里已是稷王山的山根处了,怪石高耸,参差不齐,形成一个两峰夹一沟的地形。众人刚刚走近,只听的一声号炮响起,四周顿时站起无数兵卒,各以弓弩对住众人,庄见等人不由的面色大变。   众人因为本是游玩,又在山中,此时都是下马步行。这么突然被众多弓弩指住,若是妄动,定然会立刻变成刺猬。   庄见心头惊骇,眼见身旁的突厥兵面现狠戾疯狂之意,吓了一跳,连忙安抚住。这些野蛮人头脑简单,毫不畏死。冲突之下,自己一身护甲倒是不怕,只怕这百十人能活着回去的,可是不会有几个了。   眼见对面这些人,铠甲不齐,衣衫各异,显然并不是隋军,心中略微安定。望见山岗上一杆大旗竖起,上书一个斗大的“史”字。此刻,一个身形庞大的身影,已是飞跳而出,直往众人之前迎来。 第三百三十章 好大一股强盗   对面这人突然蹦出来,众人目光及处,先是一乐,随即却又一惊。那人身形胖大,一头乱发蓬松松的在头顶挽了个辔,扫帚眉,大牛眼,塌鼻子,大嘴巴。满脸的肥肉堆叠,配上那体型,整个一大肉球。   只是手中拎着的那对大锤,却是让人有些恐怖。个头之大,竟是比罗世信的那对大锤整个大出两圈来,那分量只怕没个三五百斤,至少也是两百斤开外了。这般大锤,常人就是提起都要费劲,更不要说将其耍开,上阵对敌了。众人如何能不惊,眼见这人长相滑稽,但这身武艺,显然是极为高明的。   突厥人向来崇拜武力,眼见这人扮相,先前那副轻视已是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凝重。罗世信和雄大海却是双目放光,眼见这人显然力气极大,若能酣战一场,当是极为舒心之事。   众人各自肚肠,庄见却是暗暗叫苦。他虽好斗,但前提是他人多势众,群殴别人。若是对方势大,明摆着是自己被欺负的一方,那可就大是无趣了。眼见现在的架势,明显是己方处于劣势,成为了待宰的羔羊,眼珠子便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暗暗算计,欲要以阴谋过关。   只是不等他想出什么辄来,对面这大汉却是先喊了起来:“呔!你们这群贼厮鸟,一个两个的,浑身绸缎的,定然是为富不仁之辈。统统把银钱给俺留下,俺便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胆敢牙缝迸出半个不字……”他这话说到这儿,却听对面那少年忽然哧的一笑,接道:“是不是管杀不管埋啊?”   大汉一愣,眼珠子一通乱转,面上显出迟疑之色,憨头憨脑的问道:“咦?你咋知道?难道你也是线上的朋友?且报上字号来,让史大爷听听,可曾认得不。”   庄见大乐,这人明显是个浑人。自己不过接了一句,他就想要拉关系了。当下点头笑道:“废话!咱不但是线上的,而且还是老字号的。这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绿林之中,谁人不识得见哥?你又是什么人?叫啥名字?怎么连咱们绿林好汉出场的号子都说不全啊?这么不认真,怎么对得起强盗这么有前途的职业?说说,你家老大是哪一个?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对手下的培训工作都没做好,就让你们上岗,真是太过分了。”   庄见满嘴胡言,只把对面那大汉听的瞪大了牛眼,一阵的瞠目结舌。心中暗暗思虑,这下可是不妙了,做贼的碰上了贼祖宗了。听着对面这小子的口气,显然不是个雏儿。一张嘴都是一套一套的。怎么,难道这劫道的,出场时还有什么号子吗?这个咱可不知道,哎呀,他说要找老大教训俺,不行,这可不能露怯,要想法子混过去才好。   大汉满面惊慌,眼珠子一通的乱转,看的对面众人肚内一阵的好笑。知道庄见忽悠这憨人,一个个的都是不说话,嘴角含笑的看着。   大汉想了半响,这才咳了一声,含混的道:“谁说俺不会出场的号子了?俺那是怕你们听不懂,误了俺的买卖,这才省略了而已。你说你是老字号的,那你叫啥名字,为什么不先说,凭啥要俺先说。还有,你怎么证明你是老字号的,要不,你说说咱绿林中出场的号子俺听听,看看对不对。对了的话,咱就相信你,不对的话,哼哼,咱可就是管杀不管埋!”   庄见等人听的大乐,这厮倒是不傻。明明自己不知道,却是不肯掉份儿,绕着弯儿的套自个儿的话。只是这位的专业用语,明显是匮乏的紧,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句“管杀不管埋”而已。   当下哈哈大笑道:“哈哈,我的名字你还没资格知道。等见到了你家老大,他拜见我时,我才告诉你们。不过至于这出场的号子嘛,我倒是可以免费教教你,免得你以后出场时再出丑。要知道,这些都是咱们绿林中的不传之秘,向来是传男不传女,传媳妇儿不传女婿的,一般我都是收取个三五万钱才肯说的。今日跟你投缘,就破一次例,告诉你好了。不过,你的名字却要先说,否则,我怎么知道到底教给了谁啊?这可不合规矩。”   大汉听的大惊。这啥规矩啊,学一次竟要花费三五万钱那么多。只是听庄见说的郑重,心中不由向往,心头也是愈发的火热。当下微一迟疑,这才道:“俺叫史大柰,便是这稷王山的二当家。你……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俺……俺保证不外传就是。”他生怕庄见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最后赶紧再次保证了一下。却不知这话已是漏了底,众人更是肚内大笑。   庄见强忍住笑意,摇摇头,沉下脸不悦的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难道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史大柰一呆,不知对面这位老字号的强盗,为啥突然发怒,小心的问道:“呃,俺咋的了?如何不知好歹了?”   庄见怒道:“方才我明明告诉过你,这个号子是法不传六耳的。你既是想学,为何不过来?难道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大声嚷嚷出来,让这么多人都听了去不成?我告诉你,这个号子可是道上有身份的人才能知道的。你们家老大定是知道的,但他有没有告诉你啊?”   史大柰一愣,摇摇头。庄见点头道:“这就是了,要知道谁要知道了这个,那可就是有资格坐上老大位置的了。我要是在这这么一喊,这么多人知道了,你想想,大家可不是都能做老大了吗?那么老大的位子就一个,那到底谁做啊?可不要让咱绿林中大乱嘛。还有啊,这一旦大家都听到了,都有资格做老大了,那么你这二当家的只怕是做不成了,你们山寨五千人的话,你可就要做第五千位当家的了,那好有趣吗?”   史大柰大惊,这绿林中乱不乱的,他不去关心,但是要是在山寨中做了第五千位当家的,却是委实无趣的很。不但无趣,还是很无趣的那种,真要那样,岂不生生闷煞人了?说出去,便是丢也丢死人了。不过好在自己山寨中,并不只有五千人,倒也不必担心排名到最后,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当下连忙道:“好好好,俺这便过来,你莫要着急说啊。俺寨子中几万人呢,虽说当第五千位当家不是垫底,却也让人好生郁闷的。”口中说着,已是拎着大锤,从上面蹦下来,往庄见等人面前跑来。   他却不想想,这号子既然是强盗出场喊得,那么身边的众强盗难道都是聋子不成,人家便听不到吗?只是庄见极力渲染那号子的魔力,偷换概念,让这浑人一时间竟是没有觉察出来。   庄见心头一凛,不想这股子盗匪竟然势力这么大。好家伙,几万人啊,自己随意的忽悠几句,不想竟然套出了这么个消息来。要是能将这帮人拉到李渊的队伍中,倒是一件大大有利的事儿。   此刻眼见史大柰上当,孤身而来,心中大喜,以目暗示身边众人,让大家做好准备。众人心中大喜,暗暗提气,只待这浑人过来,就要一拥而上,将他制住。如此,周围的弓弩手投鼠忌器之下,自然是不敢放箭的,大家也就脱出这个困境了。   眼见史大柰撒丫子往这边跑来,越来越近,众人都是有些紧张。唯恐这人豪勇,一旦失手,只怕立时就是万箭穿身的下场。   哪知那史大柰堪堪跑到近前,离着众人不过一丈多远时,忽的大叫一声哎哟,猛地立在当地,竟不肯向前了,众人不由的心中大急。   庄见也是一呆,随即压住心中的焦急,漫声问道:“怎么,你可是不想知道了?唉,也罢,本来见你颇是聪明,还以为是有缘人呢。现在看来,可是大大的错了。这样也好,我自可再去找别人传授,定能收到一大份钱,总比这么一分钱进账没有的好。”   史大柰听的心动,听庄见说自己聪明,不由大为欢喜。这般评价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得这小子如此识货,可见大柰爷爷还是很有潜质的。别人总说自己没脑子,定然不是高人,看不到自己的妙处罢了。   心头火热之余,待要上前,但是看看庄见身周那些明显都很彪悍的护卫,却是迟疑道:“不是咱不想听,只是你那边人太多,若是他们心存不轨,爷爷岂不是中招了。要不,要不,俺就站在这儿,你一个人过来说给俺听。这样离得他们远些,也更能守住隐秘,你看可好?”   庄见气结,不想这个浑人倒也不是太傻,竟能防到这一手儿。眼见他此刻已是离着众山匪很远了,暗思以自己的力气,想来出其不意之下,倒也不见得就制不住他。如今这形势,要是不能冒险一击,只怕情形更是不妙。况且都已经忽悠到这个份儿上了,便是想回头也是不可能了。   心中瞬间转过念头,回头对着众人打个眼色,示意众人少安毋躁。罗世信和雄大海心中不安,面色一紧,便要不依。只是看到自家少爷眼中的厉色,终是不敢违逆,只得勉强点头。   庄见眼见众人明白了,这才慢吞吞的靠了过去。史大柰眼见庄见肯过来,不由大喜,咧着大嘴,脑子中已是开始意淫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了。   正自想的美好之际,却突见对面这小子身形一阵模糊,突兀的便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尚不待他有所反应,随即肩胛骨上就是一阵剧痛,浑身顿时酸软。通通两声,两柄大锤脱手落地,已是被庄见顷刻间擒住。   庄见也没想到这事儿竟是这般顺利,本来算计好了几番后着,竟是全然没有用上。感觉手中一实,连忙力发五指,紧紧扣住。口中大笑之际,便要调侃几句。正在这时,却猛听一声怒喝传来:“何方鼠辈,竟敢欺某兄弟?看箭!”随着喊声,庄见但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支羽箭,已是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瞬间射到眼前。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正是那个忠国公   庄见一招得手,心中得意,不想却是异变突起。眼前寒光闪烁之际,那羽箭已是瞬间而至。   庄见心头大惊,只因方才太过得意,粹不及防。此刻再要躲闪,不说能不能躲过,就算躲过了,刚刚抓住的这个史大柰,只怕也会借势逃脱了。到时候,对方即是心中羞愤,万箭之下,自己这边众人,立刻便是命丧当场的结局。   心中这个念头不过是霎那间的事儿,危机关头,不要灵机一动。手中抓着史大柰不放,整个身子却是猛地向上一跳,避开头脸,而已胸膛迎上那支羽箭。只听噗噗噗连续三声响起。这一瞬间,竟是身上连中三箭。那发声之人端的是好箭术,一手连珠箭法,箭箭不空,尽数射中庄见。   两边厢众人齐声惊呼,群盗那边是欢喜,庄见这边却是骇然。只是等惊呼过后,众人却又不由一齐傻眼。那庄见笑嘻嘻的站在当场,皮毛没破一点儿,手中仍然拎着史大柰庞大的身子,在史大柰不绝口的大骂中,安然无恙。   身边两柄大锤旁,三支羽箭散落,竟是连身都没能射进,让众人不明所以之下,不由的都是阵阵的错愕。这边阵上,罗世信和雄大海抹了把冷汗,撒腿跑到庄见身边,斧锤并举,紧紧护住了他。众突厥兵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向前,团团围住。   庄见心中也是惊骇,凝目向发箭之处看去。但见此刻,原本史大柰立身之处,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汉子,正自提着一把大弓,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这边,满面的不敢置信之色。   那汉子长眉细目,面色白净。乍一看如同一个儒生,但那眉宇间的英气,却是让他凭生一股豪迈之气,威势慑人。   此刻眼见庄见这边众人动作,终是回过神来。耳中听着自家兄弟的叫骂声不绝,放下心来。他原本在寨中安坐,听的山下来人回报,说是二当家的被人欺瞒,只怕要出事儿。心中惊恐,只怕自己这个傻兄弟丢了性命,急惶惶的赶来。刚刚赶到,就看到庄见陡然发难,兔起鹘落之际,已是将史大柰拿住,心中惊慌之余,那还多想,当即大喝一声,连珠三箭发出。本来以为定能将来人逼退,救下史大柰。哪知对方竟是身上刀箭不伤,自己向不虚发的连珠箭,竟是无功,让他大为震惊。   眼见庄见满面笑嘻嘻的,手中拎着的史大柰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不由的心头一凛。投鼠忌器之下,不敢再横,抱拳喊道:“不知对面是哪家英雄?某兄弟无礼之处,还望多多宽宥。但能放的某兄弟回来,便有何条件,只管开来,某定当不叫阁下失望。日后,但凡见了阁下,某等自当退避三舍,不敢再犯尊颜。还望阁下大度,留我兄弟性命。”   庄见呵呵一笑,将手中史大柰交给旁边众人看住。分开挡在前面的士卒,站到最前笑道:“你这人倒是仗义的很啊,叫什么名字,且报上来听听。我这人最是看重英雄好汉,重情重义之士。要放你家兄弟倒也不难,什么条件也是不用。只不过这四周这么多的弓箭指着咱们,只怕我的兄弟们心中不安啊。你是为了你的兄弟,我也是为了我的兄弟,这一点,想必这位老大应该明白吧。”   对面那人听到庄见言语,面色一缓,微一迟疑,慨然令群盗放下弓箭。随即手一挥,令众人退下,竟是只剩他一人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原地。眼见着一队队的匪兵,从山野草丛中站起,有序的向后退去,进退之际,大有章法。庄见这会儿也算是带老了兵的了,看着这一幕,不由的心中一凛。这些盗匪只怕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这个头领显然是大有本领之人。   等到众山匪退去,那人面色坦然的迈步过来,神色间毫无惧色,众人看得不禁大是佩服。这人拿得起放得下,对时势的把握极为精准。此刻自己兄弟既然被擒,除非不想要他的性命,否则再无回转余地了。眼见的自己一方已是完全落于下风,没了反抗余地,那么自己过不过来,对方会不会再抓住自己,便也没什么分别了。   大步走到庄见面前,再次抱拳躬身道:“在下汾阴孙华,见过这位公子。如今已遵照公子吩咐,撤了人马,但不知公子可否留个香火之情,放过我家兄弟。若能如此,孙某必深感大德,从此不敢再犯恩公虎威。”   庄见目中闪过异彩,看着他点点头,微笑道:“孙老大好气魄,在下倒是佩服的紧。好,今日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也不必说什么退避三舍之话,要是瞧得起咱,这不打不相识,便称呼声兄弟就是。要是不乐意,大家各走各道,互不侵犯就是。”说着,对着后面一摆手,将史大柰放开。   史大柰得了自由,急忙先跑过去捡了自己的大锤,这才骂骂咧咧的跑到孙华身边站着,怒目瞪着庄见,心中直是恨透了这个小贼。那么牛叉的出场号子没学到,却让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孙华眼见庄见说放就放,言语豪爽,先是一愣,随即也是大为钦佩。耳中听的史大柰骂不绝口,不由恚怒,转头怒喝道:“还不住嘴!若非恩公开恩,你此刻焉有命在!还不过去谢过不杀之恩,如何竟还这般无礼!”   史大柰脖子一缩,偷眼看看孙华面色阴沉,不敢再说。晃了晃手中的大锤,这才慢吞吞的挪到庄见身前,嘴中咕噜不清的道了声谢,满面的不甘之色。   庄见大乐,嘻嘻笑道:“我说大奶啊,哈,你这名字可真彪悍。那啥,你这会儿还想知道那个号子不?你也别气,谁让你跳出来就要打要杀的。我要不这么着,小命可不是要被你搞没了。看你这模样,天生的英雄相,应该不会是个小气的人吧?难道我看错了吗?你其实不是英雄,只是个小肚鸡肠的狗熊?”   史大柰一听大急,怒声道:“谁说咱家是狗熊,俺可没那么小气。只是你这厮不是好人,骗咱家骗的好苦。”   孙华眼见这浑人又在出丑,心下羞愧。连忙出声喝止,将他唤了回来。这才躬身对庄见道:“恩公大德,更兼豪爽仗义,孙华拜服。若是信得过孙华,不妨请至寨中小坐,容孙华摆酒答谢,略尽心意。若是不允,孙华亦不敢强求,还请恩公赐下名号,定当早晚供奉,以谢大恩。”   庄见摆摆手,不悦的道:“孙大哥怎么这么不爽快,婆婆妈妈的,哪像个爷们儿。咱叫庄见仁,在大隋朝里,封的是忠国公。不过这会儿可正跟皇帝打仗呢,跟着太原的大将军李渊,刚刚被封了个卫公的便是。孙大哥要是瞧得起,就称呼声庄兄弟,要是瞧不起,庄某转头就走,你那寨子也是不敢打扰了。至于那什么牌位供奉的,更是提也不要提。庄某往朋友家中坐坐,那是情意,有什么信不过只说。但人家要是瞧不起咱,倒也不必去讨那个无趣,这就告辞就是了。”   孙华闻言大惊,连忙问道:“您是忠国公?便是那个空城守晋阳,一曲退突厥的忠国公?”   庄见听孙华说起自己的得意事儿,不由大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连连点头,嘴中好不谦逊的道:“正是正是,可不就是我嘛。怎么,我这个事儿,你这里也听说了?怎么样怎么样,感觉神奇不?我跟你说哈,我当时可是智珠在握,那个淡定无比。手一挥,樯橹灰飞烟灭;曲儿一唱,万军狼狈逃窜。我那时啊……”   庄大少神情兴奋,唾沫星子四溅,滔滔不绝的自我夸赞着,只把个孙华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所有人都是一头黑线的站在原地,看着这厮无耻的标榜自己,一时无语。   慌秃秃的稷王山中,烈日之下,一个少年口沫四溅,手舞足蹈。众多兵士神情悲忿,哀然的望着他。这么一副图像,就此定格,从此成为了孙华等人心头的魔魇。每每想起,都是一阵不寒而栗。   最后还是史大柰浑人一个,实在忍不住太阳的毒晒,不由抹了把满头的大汗,出声道:“我说庄小子,孙大哥,咱们能不能回去说。这大太阳底下的,没得把人烤成人干了。”   “呃”,庄见戛然而止,不甘心的摸摸鼻子,也是觉得自己貌似说的时间久了些。孙华等众人大是喘出一口气来,连忙猛地一个劲儿的点头,眼光急迫的看向庄见,都是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   庄见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随意道:“那就走吧,你们带路,这儿咱可不熟。”   孙华大喜,连忙躬身而让,当先而行。只是庄见随后一句话,却又险险让他一头栽倒。手颤脚软的掉头就走,绝不敢多接一句。庄大少说的是:等到了寨中坐下,我再给你讲刚才的事儿哈,话说其中的细节刚刚才讲了一半不到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初战河东   汾阴城中,李渊听着众人的议论,心思有些不属。直到李世民轻轻扯了扯自己袍袖,这才醒悟。转目看看众人,原来众人已是停了议论,都在看着自己。   李渊心中苦笑下,暗骂庄见这小子害人。这才轻咳一声,掩饰了下尴尬,出言问道:“各位可是有了计较?”   众人面面相觑,感情自个儿等人刚才都白说了,貌似大将军压根就没听见。众人无奈的相互看看,终是刘文静机灵,施礼恭声道:“大将军,我等商议,此战当分兵两路,一路过黄河,绕冯翊击其后;一路则正面扣城,击其前。屈突通若出兵迎我后路,则我直击河东。若是他不动,则我等四下围城,则其成为孤城,困守其中,早晚必被擒矣。只是大家都是感觉如此分兵,只恐兵力不足,被其各个击破,颇有些行险。故而,此计还当请大将军裁夺。”   李渊微微颔首,此计与他心中盘算的完全一致。只是也是顾忌到分兵之后,兵力不足大是堪虞,这才聚众商议,希望能有个更好的法子出来。不想到最后,仍是这个局面。一时间,不由的捋须沉吟起来。   大厅中一时寂静,正在这时,忽听外面军卒来报,道是卫公回来了,而且其后尘土蔽日,竟不知多少人马在后。卫公语焉不详,士卒不敢轻易放入,这才急来相报,请大将军定夺。   众人大惊,不知这位公爷又在搞什么把戏。这自己散漫,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可怎么总是搞些让人粹不及防的事儿啊。这出去玩都能玩出无数的大军跟在后面,若是来人是敌,那可不用说去打屈突通了,还是赶紧守城为要了。   众人压根儿就没往来者是友军身上想。这会儿,李渊的家底都在眼前,除了太原留守的那一万原先的人马外,又哪来的友军。听士卒所报,那来人似是不在少数,要说是来投奔的义军,众人可是不敢想这种掉头发的事儿。   而这位卫公偏偏又语焉不详,难道是被人掳了,这会儿是被逼迫着来谈条件的?众人心中都是这般想法,知道庄见的身份特殊,不好多言。都是面色古怪的看向李渊,等他作出决定。   李渊也是心头暗恼,有心不去管这小子,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不说情况不明之下,万一搞出乌龙来,对自个儿不利。就算真是如此,自己随便就放弃了庄见,只怕众人也会大大寒心的。但要是理会,如果真是他被人所挟,那么提出的条件,自己又怎么应对呢?李渊大是头疼,心中已是将这小子骂了个底儿掉。要不是这小子不肯安分的话,怎会出这么档子事儿。如今强敌在前,这么一来,可把自己逼到死角了。   心中左右盘算,终是轻叹一声,起身道:“咱们且去看看再说。卫公功高德望,乃我大将,不可不救。”说罢,当先而出,直往城头而去。众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不言,默默的起身随着。   到了城头,往下一看,众人都是有些头晕。但见城外一队队一列列,足有接近两万人马。此刻虽是身着各异,但大阵中偶闻战马喷鼻之音外,竟是再无其他声息,显得甚是严整。这等军伍,可不是什么草寇之类的,只怕多半是不知哪支隋军所扮的吧。   而那位卫公,此刻却是立于阵前,仍然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对着城头大骂不已。口口声声要见李渊,对于守城士卒不敢放他进来,显得甚是恼怒。   李渊刚上了城,便听到一阵刮燥,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几步走到城墙边,对下面喊道:“卫公,少安毋躁。你后面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多人马?”   庄见正自气恼自己没了面子,大门不休呢。他在稷王山中,一通忽悠,只说自己如何在唐军中身份显耀。又劝孙华莫要再窝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儿了,不如跟他通往军中效力,也为自己搏个出身功名,以后光宗耀祖岂不是好。孙华本就有心投军,两下一说,自是一拍即合。这才盘点器械,整顿军马,将一些老弱安置妥当,随即点起大军,跟着庄见一起回来。   庄见眼见这山寨中竟是足有两万人马,不由的大喜过望。此番一次出游,竟能得了两员猛将,和这数万精兵,真是意外之喜。但等到一说二人武艺时,却是让他很是无语。孙华固然是弓马娴熟,武艺不凡。但那位史大柰史大将军,却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虽说力气也是极大,但不如罗世信远甚。那对斗大的铁锤,看着骇人,却不过是空心的,加起来不过七八十斤而已。   史大柰固然是惭惭的,庄见也是瞠目结舌。这后世假冒伪劣猖獗,不想这古时候,就有这般传统了。这位史大将军,只怕就是后世作假之人的鼻祖了。这般歪招都想得出来,很好!很强大!   庄见无语之下,却又自我安慰。虽说这史大柰不是什么无敌之将,但毕竟也是有些武艺的。更可况能得了这么多人马,自应该知足才是。于是阿Q精神再次占了上风,心情重又愉快起来,得意洋洋的带着大队而行。一路上,只是意淫着李渊看到自己这么能干,不知要怎么夸赞才好。想想到时候众人崇拜的目光,庄大少就是一阵的满足。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的,就直接带着两万人马而来,人家李渊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能承受的起。结果一到城下,却见四门紧闭,城头士卒如临大敌。他又不肯跟下面小卒多解释,故而,任凭他一再叫门,就是不肯轻易开城,非要先报李渊才行,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此刻见到李渊登城,连骂带比划的,将事情大概讲了一番。孙华和史大柰又一同前来叩见,李渊和众人这才相信。只是对这位公爷行事只离奇古怪,更是大为感叹。不过感叹之余,李渊却是大喜。这正逢瞌睡,便送来了枕头。有了这两万大军,先前兵力不足的忧患,已是迎刃而解。进攻河东的条件,成熟了!   将孙华二人迎入城中,李渊吩咐摆下酒席,款待二人。对着仍自忿忿的庄见,百般安抚。又使众人努力的奉承一番,庄大少怨气方解,转嗔为喜。   当下,李渊将下一步战略细细说了一遍。孙华慨然请战,愿带人直击屈突通之后,先立首功,以做觐见之礼,李渊大喜。   当下便在席上分派已定。派左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带同左领军长史陈演寿先期过河,直插梁山脚下扎住。令孙华带部分本军随后接应,相机拆掉蒲津桥,断了屈突通的后路。而大部却留在自己一方,和原本的唐军混编,一起正面监视河东,伺机而进。众将凛然尊令,撤席后各去安排。   庄见闻听偷袭,大感兴趣,这般手段却是见哥最为拿手的,当下只是要去。李渊被他吵得头疼,只得应了,却让他随着孙华一起行动,休要冒进。庄见满口答应,奉令而去。   按下李渊这边不表,单说王长谐领军直进。不过半天功夫,顺利渡过黄河,直趋梁山脚下扎住。后面庄见和孙华,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和史大柰,领着五百突厥兵,并一万唐军,陆续进发。不过晚了王长谐几个时辰,亦是度过黄河。   此刻已是深夜,按照孙华之意,既是接应之队,当与前军拉开一段距离,只在黄河边上扎住,等的明日缓缓而进就是。哪知庄见对这等偷袭之事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劲儿的嚷着兵贵神速,万一对方来个反偷袭,自己等人接应不到,岂不坏了大事。要歇也行,不过还是往颌阳扎住再说。这样离得双方都近,一旦有事儿救应也快。他心思里,压根就没想着救应什么王长谐王短谐的,只想着等到双方一齐进攻,也好瞅准机会,痛打下落水狗,自己爽爽。   孙华拗不过他,听他说得也是有理,便令大军连夜赶路,直往颌阳而来。这夜月光不明,厚云掩映。朦胧的月光下,一万大军静静前行。只是当大军走至颌阳与梁山分岔路时,却听得梁山方向的大路上,传来一阵的人喊马嘶之声。孙华不由大凛,心中暗自咒骂,这位卫公当真是乌鸦嘴。听这声音,显然是王长谐的军队正与人交战。这般时候,这个地界儿,要不是屈突通的人马来偷袭,那才叫见了鬼了。   当下,急急传下军令,便要带人迎上前去,救援王长谐。旁边庄见拦住,贼贼的一笑道:“孙大哥,王长谐既是败了,这会儿咱们再去万一纠缠在一起,对大局又有何益处?不如咱们分兵两路,你给我两千人马,合着我这五百亲兵,我自往屈突通大军背后去瞧瞧,抽冷子宰他一刀。你领着大队前去迎着,这样前后夹击,胜算不是更大些吗。”   他一心算计着,就是如何背后阴人,对那堂堂正正相迎,却是兴趣缺缺。孙华本待不应,但想想此人于己有恩,又是大将军的女婿。他不肯向前应敌,正好省了自己担心他的安危,不用分心照顾。又全了他的颜面,当下答应下来。自本队拨出两千人马,二人各自前进。约定一旦成功,便往冯翊之东,黄河岸边汇合。到时候自可直进蒲津,掐断屈突通后路。庄见答应,二人分兵而走。 第三百三十三章 接应   庄见讨来兵马,心中大喜。自打李渊起兵,这可是头一回再过把大将军的瘾头。正面突击虽说让人热血贲张,但总归不如打人闷棍来的舒心。   当下,一路紧催,督促大军急行。只是他一路急赶,走了许久,也是没见着交战的双方。直到大军斥候来报,前方发现敌军大营,并无己方军队交战时,庄见方才感觉不对。急忙派人出去打探,一问之下,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这里竟然是到了澄城。   原来他只顾拼命赶路,这冯翊郡却是初次来。路途不熟,心急之下,不觉便走岔了。大军没往梁山方向而去,却是折而南下,奔着澄城来了。   此刻再要回头,可不知要走多久。眼下既是有敌军大营,自己人都想不到能跑到这儿来,想必敌人更是想不到。这来了都来了,不妨顺手牵羊,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索性做上一票,搞点外财,也不枉了白跑这么远了。   这厮满脑子都是铜臭,这会儿,料想有了孙华的接应,王长谐等人自可无恙。也不差自己这两千来人,大可先给兄弟们搞点外快再走,想来倒也不至于误了大事儿。   他胆大包天,想到就做。当下吩咐人前去打探,将那大营的状况摸清。罗世信和雄大海听他不去接应王长谐,却要在这打劫,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大是摇头。自家少爷这般不务正业的性子,真是走到哪儿也是不改的。如此兵家大事,怎可也这般儿戏?有心要劝,但见到庄大少两眼放光的模样,都是知趣的紧紧闭上了嘴。   开玩笑,看少爷这模样,分明已是兽欲大发的样子。这会儿上前阻拦,只怕定会给他撕了。他要玩,大家陪他玩就是。反正这天下又不是咱们去争,成也好败也好,顺其自然也就是了。二人心中想定,不再多言。   庄见在原地直打转儿,一时怕摸不清对方大营底细,一时又怕这大营里没什么油水可捞,白忙活一场可就郁闷了。正自彷徨之际,斥候回报。这座大营似是辎重营,看样子,大概只有千余士卒守卫,打着的旗号,却是桑字旗。只知道是河东的人马,却不知这姓桑的是哪位。   庄见大喜,这等肥肉竟让自己遇上了,看来当真是天意了。这辎重营定然是前去偷袭梁山人马的大本营。合该自己发财,正好先抄了这位桑姓倒霉蛋的老窝,然后再一路从后杀过去。庄见计算已定,不由红光满面。一声令下,也不用搞什么掩藏了。这般平原之上,五百突厥铁骑在前冲突,想来无人能抵挡的住。两千步卒随后跟进,只围住了杀就是。   阴云蔽月,四下里一片朦胧。黯淡的月光下,隋军大营一片安静。除了几队来回巡视的夜卒外,便是一阵的鼾声隐隐传来。营中篝火哔哔碌碌的烧的正旺,不时的爆起几颗火星,夜,很祥和。   蓦地,大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初时只是微微有所感应,但随即就越来越大。轰轰隆隆之声,如同天边的闷雷一般,将这夜的静谧,霎那间震得粉碎。   隋军大营中先是一静,随即便是一阵凄厉的喊声响起:“敌袭!敌袭!敌……”那声音喊到一半,便随着一支狼牙箭的到来而戛然而止。营中上空箭雨骈集而下,顷刻间,众多的隋军士卒,惨嚎着栽倒于地。   大营中轰的一声炸了锅,各处的军帐中,多有衣衫不整的士卒,朦胧着睡眼跑了出来,满面惊慌之色。此时,箭雨稍停,但见黑夜中,无数的骑士,挥舞着手中形状特异的弯刀,纵马直直闯入营中。弯刀挥动,映着火光,显出一张张粗犷的面孔。一双双冷厉的眸子中,满是嗜血的疯狂。每一次的刀光闪动,便伴随着人临死前的惨叫传出,唏律律的战马悲鸣中,一些勉强找到马匹,上了战马的人,便再次惨叫着倒栽了下来。   “是突厥人!”有明眼的隋军,看清了马上骑士的面貌,和他们手中的弯刀,不由的大声骇然而呼。营中隋军心中更是惊骇,这里四处无遮无挡的,碰上突厥骑兵,岂有活路可言?顿时四散奔逃,狼奔豕突。无数的帐篷,被踢飞的火星点燃,加上突厥兵狠辣快速的冲杀,整个营地便陷入了血与火的海洋之中。   战阵外,庄见笑眯眯的端坐马背之上,望着下面纷飞的火焰,听着那噪杂混乱的声音,眼中透出一份兴奋来。随手招过一个亲兵,吩咐道:“去,让外围的步卒,一定要抓上几个活的,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的大营,这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子要问个清楚,回头还要他们带路。”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庄大少这次肯安安静静的呆在后面,倒不是转了性,而是他想要欣赏自己偷袭的杰作罢了。罗世信和雄大海心中惊异,但也颇感欣慰,自然不会去多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也幸亏这三个杀神没下去,不然,这隋军大营中的冤魂,不知又要增添多少。   这一战,完全是一面倒的架势。隋军人数本来就少,又是粹不及防之下,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被五百突厥骑军砍倒大半,剩下的人,自相践踏者,失足跌倒被马蹄踩死的,更是不知其数。等他庄见施施然的进了大营后,外围步卒总共也不过生擒了几十个活口而已。   整个大营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遍地都是残肢断臂。庄见吩咐将俘虏带上来,找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上前问话。这一问,不由的大乐。原来这支隋军,果然是河东屈突通派出来对付孤军深入的王长谐的。领军之人乃是虎牙郎将桑显和,所部不过五千人而已。现在这里看守大营的,乃是桑显和的本阵大营。一应辎重粮草,尽数在此。   庄见大喜,让人将大营中的物资尽数归拢起来,令步卒分出五百人,将其运到隐秘之处藏好,自己则带着大军呼啸而走,令降卒在前领路,一路往梁山方向摸去。   他这一来一去,等到听到前方号角之声时,已是到了破晓时分。前面两军在昨夜一场混战,各自收兵,扎下营寨。此刻正在埋锅造饭,准备饱食之后,再去厮杀。   庄见一路摸了过来,正处于桑显和大营之后。听的斥候回报,说了隋军大营情况,不由的仰天大笑。   罗世信等众亲兵都是一脑门子大汗,不知自家这位主将又发哪门子神经。就算又得了偷袭的机会,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他们哪里知道,庄大少这是很敬业的表现。书中总说某某某大将,闻听来报,不由仰天大笑的段子,庄大少此刻自然要扮演的很投入,很到位了。   在众人满面的无语中,庄大少最后再次大笑三声,这才突兀的敛住笑声,目注前方,将手一挥,沉声道:“传我将令,兵发江东。啊,不是,是兵发梁山。”庄大少激动之下,连台词都说串了,赶紧纠正过来。   传令兵满面的无奈,强忍着肚内快要笑抽了的肠子,急忙转身跑了下去。不一会儿,众军准备停当,庄大少翻身上马,提着自己那杆霸王勺,目光扫视一下全军。眼见众军士气高昂,都在注视着自己,不由的一阵得意,这才将大勺一摆,大喝一声道:“杀!”言罢,催马向前,直往桑显和大营而去。   众士卒都是一呆,随即连忙轰应一声,急急跟上。他们自是了解这位公爷的脾气,还以为他要长篇大论的说上一番,哪知道这次竟是只蹦出一个字儿来。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轻轻摇头,拍马紧随其后。   桑显和很烦恼。打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很烦恼。大将军此次带军,手下这些骄兵,都是来自不同体系的关系。而真正能打硬仗的,全部随着陛下去了江都了。这些骄兵都是仗着家中关系,不愿离开关中老家,所以走关系,托门路的,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大兴。这次屈突通出兵抵挡李渊,便也只能带着这些个老爷兵上阵了。   手下这么一帮人,又谈的上什么犀利?打胜仗时比谁都骁勇,但一旦遇上突发情况,便个个油滑的跟泥鳅一样。昨晚本来一路而进,大是顺利。将王长谐大阵冲突的七零八落,眼见胜利在望,不想半路突然杀出一彪人马,生生将自己的得胜之军给打了个粹不及防。这些兵员的素质登时露底,纷纷溃逃。桑显和无奈下,只得拼命收拢,重新下寨,一边使人往后去催督粮草器械,一边令这些老爷兵稍做歇息,以便正面迎敌。   此刻正坐在大帐中,将盔甲尽数卸了下来,端着一碗稀粥,滋溜滋溜的喝着呢。心中犹自忿忿,不停低声咒骂着。只是一口粥刚自喝道嘴中,却忽的面上一愣,随即面色大变。   地面在震动!这种震动对于当老了兵的桑显和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骑兵冲突的现象!而且还是许多骑兵一起冲击,才会有的特征。此刻,双方都在对持中,对面也几乎全是步卒,哪里来的骑军。难道李渊老儿不但有前面这支接应的部队,竟还有骑军在这埋伏着吗?   如今这些老爷兵一夜厮杀,已是到了极限。别说这会儿更是都在进餐,就算严阵以待,只怕也难抵挡骑兵的冲阵的。现在要说打退对方,不啻于痴人说梦,靠着这些个老爷兵,只怕自己的性命……   桑显和想到可怕处,手一抖,装满米粥的碗盏已是砰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抓起自己的铠甲就往身上套,一边手忙脚乱的套着,一边大汗亲兵进来。只是这会儿,耳中已是听到了营中不断声的惨叫已是传了过来。外面人喊马嘶之声,已是近在咫尺了。   帐外几个亲兵满面惊慌的跑了进来,一边帮他急急将盔甲套上,一边急声道:“将军,来不及了,快走吧。外面来的是突厥人,众军已散,这眼看着就要杀了过来了。若是等到对面李渊大军也反应过来,前后夹击,大事休矣。将军且自离去,我等当拼死阻挡,为将军多容点时间。”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一声号炮响起,那声音正是来自唐营方向。桑显和浑身一震,面色惨白。亲兵急急的将他拉出大帐,牵过他的战马,把他扶上去,狠劲的在马臀上击了一掌。那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登时撒开四蹄,直往外窜去。   桑显和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这五千大军就这么没了。李渊真是能耐啊,竟能召来突厥骑兵帮他。在骑兵冲阵和前后夹击之下,别说这些老爷兵了,就算是原本那些正规军,只怕也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在马上勉强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大营方向,火光四起,浓烟滚滚。无数的喊杀声,如同山崩海啸。纷乱的人影中,不断倒下的,全都是身穿隋军服饰的。唐营方面,旌旗摆动,王、刘、孙、史几杆大旗醒目,竟也是空巢而出,尽数望着大营杀去。   桑显和长叹一声,满目泪珠滚滚而下,转身打马而走,望着澄城方向而去。只是走到半路,迎面撞上凌晨派去催粮的士卒。一问之下,不由的面如死灰。士卒所报,自己大军本阵,连同辎重粮草,已是尽皆付之一炬,被人整个端掉了。桑显和彻底没了念想,心中再也拿不准李渊究竟派出了几路伏军。急惶惶的带着几个亲兵,望定河东城而去了。   庄见此番错有错着,竟给河东之军造成了处处伏兵的假象,使得屈突通得报后,不敢再随意分兵,这才使得两路大军顺利进围河东。这番因果,倒也是庄见和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围城   随军大营中,桑显和这个主将一逃,众军更是群龙无首。在庄见和孙华两边夹击下,登时全盘崩溃。两方见面都是大喜,眼见此刻战机显现,也不多说,当下合兵一处,随着桑显和之后,直直追了下来。   等到一直追到蒲津桥时,孙华本待按令去拆除时,却惊愕的发现,这活儿不用他干了。那位虎牙郎将桑大将军,唯恐自己被追上,早已给干的利利索索的了。   众将大喜,当即安营扎寨,稍事歇息。一边派人给李渊报捷,这边众将聚到一起,共商下一步进止。王长谐满面羞愧,先来谢过卫公救命之恩,这才落座。   孙华对庄见来的如此之晚,暗感奇怪。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好多问。只是眼见这位公爷满面得意之色,目光闪烁间,绝对不会简单了,心中不由暗暗留心。   等到众人散了,才将庄见拉住问起。等到庄见一五一十地说了,孙华不由的愕然呆住,哪成想这丫的竟有这般狗屎运。不但抄了桑显和的老窝,赶来的时机还能恰到好处,一举将桑显和击溃。本来他昨夜救了王长谐等人之后,观察了桑显和的军伍,自料胜他不难。只是若想像现在这般,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也是绝不可能的。当下只是喟然而叹,暗暗感叹,这福缘之人便连走错了路,也是能撞上大运的。   他只是感叹庄见对战机把握的机巧,等他回营后,自士卒那儿得知跟着庄见抄了桑显和大营的人,都各自分到了为数不少的钱财时,不由的瞠目结舌。这位哪是什么当朝公爷啊,整个就一个绿林中剪径分赃的大盗嘛。如此假公济私的,杀敌之余,还要给自己往家里划拉的,只怕这大隋朝真个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大军此时合兵一处,已是两万多人。等到接到李渊的回令,已是数日之后了。李渊得知他们进展顺利,大是欢喜,回信中大大褒奖众人一番,传令众军一齐向前,往河东城下汇合。   大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九月初十,大将军李渊率十万大军,团团围住河东城。挡在李渊进攻大兴的最后一个硬茬儿,屈突通,已是如同一只困兽了。别人是不是这么想,李渊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两路大军在河东城下汇合,将河东围得水泄不通,只是屈突通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每天登上城头观看,将诸般守城物事准备妥当,似是打定主意固守了。   李渊心中恚怒,下令众军四面攻城。自十日起,一只持续到十一日傍晚,河东城下,不知添了多少亡魂。两日来,无时无刻不是漫天的箭雨飞石,城上城下,血流成河,残肢遍野。河东城的城墙上,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暗红的血迹,和烧的开裂的城墙大石。这番攻城战,隋军以两千余人的伤亡为代价,成功的扼守住了河东城。而唐军在这两日的大战中,也是上网累累,人数直达数千人。这是自李渊起事以来,首次遭到如此惨重的损失。   唐军大营中,李渊面色铁青,背着手在中间走来走去,紧蹙着眉头。旁边众人都是屏气凝息,不敢多说。唯有庄见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左瞧瞧又看看的,没半分安宁。只是,这会儿,大家都是对眼前的战事忧虑,自没人去理会他。   李渊来回走了几圈,这才停下。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儿,缓缓问道:“如今,河东城高而坚,屈突通又极擅守城,并不肯出战。各位可有什么建议给出吗?”   众人听得李渊问话,这才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儿。相互看了看,李世民当先站起道:“父亲,儿以为此刻我等不应在这浪费时间。河东虽固,然不过一孤城耳。屈突通龟缩不出,我等若是一力与他周旋,不论是江都方面,还是洛阳李密那里,一旦腾出手来,昔日玄感公之事,必将重演。以儿之见,当绕开河东,早过黄河,直趋大兴才是。大兴定,挟天子以令诸侯,号令天下。此大义先占,众义军必然纷纷来投。以大兴为根基,立足关中,招降纳叛,积聚实力,大业何愁不兴?”   李渊听的眉头轩动,大是意动。众将中,多有赞同者,纷纷出言相劝。旁边裴寂忽的站起身来,大声道:“不可,万万不可!我等孤军远来,胜便胜在一个稳字上。今屈突通乃大隋上将,极擅用兵。我等若是绕开他,一旦其自后而随,等到了大兴城下,与城内里应外合,我等岂不俱为齑粉矣?众公但知速进,岂不闻欲速则不达吗?何以纷纷说绕乎?此事绝不可为!”   李渊眉头大皱,拿不定主意。裴寂与李世民所言俱皆说的有理,一时间左右为难。李世民闻听裴寂所言,不由冷笑。不屑道:“裴长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屈突通虽勇,然其目光短浅,只知自守,不敢冒进。何况我等一路行来,所过郡县俱已安定,分派人手把持。再向前去,大义之下,从者云集,何来孤军一说?目下大兴城中,仅杨侑一孩童而已,兵部尚书卫文升年老多病,早已在家静养,不能理事。城中将无大将,兵无精兵,有何凭持来前后夹击?此刻,时不我待,便当速发雷霆以摄天下。何以竟在此空耗时光?今我不取,必为他人取之,徒为他人做嫁衣裳。裴长史此言,大谬也!”   裴寂满面通红,据理力争。双方各有道理,也各有一些持相同看法的同僚,一时间,除了部分暗中窥探神色的人外,大帐中已是吵作一团。   李渊双手揉揉太阳穴,眉头愈发皱的紧了。目光望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边,不由的一阵无力。只是眼光扫过众人时,忽的目光一亮,这小子今天咋这么老实?靠,原来这丫的在看热闹呢。看看这厮满面的兴奋,那副贱样,当真可恨。   李渊看的谁啊?自然是庄公爷了!庄见眼见双方争得热火朝天,大觉有趣。只觉这帮人简直要把他笑死了,难道古人都是这样吗?脑子就一根筋,就不知道转圜一下,两边结合一下?非得要说服对方才罢休?这些人,哈,可当真傻得可爱。嗯嗯,使劲吵,奶奶的,实在吵不过,直接上去揍他丫的。   庄大少看的兴高采烈,双拳握紧了放开,放开了再握紧,满面红光。看那架势竟是比正在争吵的人还要紧张。只是这厮一双贼眼,不时的瞟着这些人屁股下的凳子,巴不得谁先站起来,拎凳子打过去。这邪恶的心思,可就无人能知了。   正自看的高兴,忽听李渊咳了一声,众人一静,都是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闭上嘴巴。庄见心中大觉失望,甚是没趣儿的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渊看的心中暗气,当下直直盯着他道:“贤婿,你此番身为卫公,这般大事,安能无一言一计给我?为何竟是不肯说话?”   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位主儿在呢。此人向来诡计多端,行事如天马行空,毫无轨迹可寻。但每每言之有物,每出一计,必然能得大功。这会儿他不说话,只怕是心中又有所定计了。当下都是屏气凝息,留心听着。便连李世民和裴寂,也是大为紧张,不知这小子是个什么意思。   庄见正自无聊,突听李渊问自己,不由的一呆。眼见众人都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眼中大有期待之意,不由撇撇嘴,摇头道:“这有啥好争的?这么好办的事儿,偏偏要搞得这么复杂,我倒是真服了你们。该不是早上吃多了,这会儿来这儿消化食儿的吧?话说,吵架对消化有帮助吗?”   他满面不屑,嘴里不停的胡说八道,偏偏不肯正面回答,把个李渊在内的众人都听得一脑门子黑线。李世民和裴寂都是满面涨红,恨恨的盯着这小无赖。这消遣人没这么个消遣法的啊。咱们这为了这事儿闹心呢,你倒好,我们消化食儿?我们吃撑了不成?哎呀,不对,吃撑了可不就是消化食儿吗。两人心中都是一阵的忿忿。   李渊虽说气恼,但听他话中之意却是早有办法的,心中欢喜之余,也不去计较他拿乔。捋须微笑道:“我知贤婿最是高明,这般不言不语,定然是早有定计了。呵呵,果然是会者不忙啊。如此,贤婿莫管他们相争,只管将你的妙计说来听听。”   心中放松,伸手端起一碗茶,进些茶水润润。话说他虽没跟着一起吵,但这火可是上了老大了。心中欢喜之际,也是暗骂这小子不地道。明明有办法,却偏偏不说,等着看别人笑话不说,还让他老人家这般着急上火,真是不懂尊老敬老之道,要鄙视一下。这种恶趣味要不得,等过了这事儿后,要打压一下。   老李同志心中不忿,暗暗存了打击报复之心。只是庄大少下一句话,却让他一口刚喝进嘴中的茶水,险险没直接喷了出去。咳声连连中,望着这小无赖,不由的大是无语。不惟是他,便是帐中所有人,也都是满面痴呆之状,暗暗嘀咕:日!这就是你的办法?真是太鄙视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挺进关中   庄大少究竟说了句什么话呢?什么主意,竟能让众人这么忿忿呢?原来庄大少压根就没有什么高深的谋略,不通军事,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办呢?   但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却知道对于眼前的意见该怎么统一。既是李渊犹豫不定,显然双方都说的有道理了,那就简单了嘛。于是在万众瞩目下,庄大少清清嗓子,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简单!留一部分人在这守着,另一部分直接过河不就完了吗?两下一块走,哪儿也不耽误。多简单啊,这还用争!”   静!大帐里一片安静!这就是你老人家的办法?就是把两边的意思一起用咯,就是你老人家的办法?!发指啊!太发指了!就把人家的意见综合一下,各打五十大板而已,你丫就那么牛气,把两边的人都狠狠鄙视了一下,你丫也太卑鄙了吧。   众人此刻的心理,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本以为这位公爷又会出个什么惊天的妙计,哪知他却是如此取巧。虽说这也是个办法,但跟众人对他的期望,实在是太远了。大家相互看看,不由的都是一阵的无语。   李渊咳了半天,终是顺过气来。心中恼怒之余,也是不由的苦笑。可不是吗,自己为难个屁啊。两边的意见都采纳了不就行了嘛,至于的费那些脑子,还被这小无赖一通嘲笑。只怕这厮心中对自己,也未尝不会有些鄙视的。   李渊暗自气闷,却是发作不出。只得苦笑点点头,摆摆手道:“也罢,就是如此。”当下安排一部分人留在此地,吸引屈突通的主意,自己亲自带领大军直过黄河。   十二日,唐军主力成功渡河西进,威逼关中。绕过了河东郡,前方已是一片坦途,再无什么人物能挡住李渊的步伐。大军进展迅速,不过四天后,抵达朝邑。   这一天,对早就知道了西河、临汾等郡中发生的事儿的民众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因为从这一天起,果然无数的白条官员,众多的五品老头儿纷纷新鲜出炉。该走马上任的走马上任,该在家大摆筵席庆祝的,大摆筵席庆祝。   民众们开心了,但李渊更是开心。为啥?因为这一天,他不但又收拢了几股义军,还收得了几个大大有名的人物。这几个人物的到来,也让庄见揭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   原来,这几人分别是长孙无忌、颜师古、于志宁和房玄龄。后面这三人,前二人是跟着长孙无忌一起来的,后面那位千古传唱的房谋杜断中的谋,却是接了长孙无忌的邀约,自往李世民身边投去的。这位长孙无忌消失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李唐去搜刮人才去了。   庄见见到这几个人物,心中暗暗琢磨,如今魏征、长孙无忌、房玄龄都出现了,那么那位杜如晦怕是也不远了。看着这些个原本只在书中见过的名人,如今就在身边,见到自己甚至还都恭恭敬敬的,这厮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日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让众人大是奇怪,不知这位公爷遇上什么喜事了。   在朝邑停留了两天,将各路来投的义军从新整合。十八日,李渊聚集众人计议已定,再次分派军令。令李建成、刘文静、王长谐率军数万人进驻永丰仓,把守潼关,防范从东方过来的隋军;李世民带领刘弘基、殷开山等人前往渭水以北攻城略地。同时分封新进几人的官职。于志宁任记室,颜师古任朝散大夫,长孙无忌跟随李世民任渭北行军典签。房玄龄自有李世民亲自任为记室参军,于身边谋划。   庄见闻听李建成和李世民都要外出征战,心中又自不肯安分,怎么也要随着一起。李世民哪里还肯再把这厮留下,只是推脱自己身边有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人帮着谋划,已是够了。但大哥李建成身边,单只一个刘文静,只怕是到时候没个人商量,庄见既是素以多智著称,不如且随建成前去。   庄见心中觉察出李世民的疏远之意,也不去争,反正他只是闲的无聊,想要到处悄悄,凑些热闹而已。此刻大兴近在眼前,估计不用多久就可杀回去了。到时候,自己打着一走了之的心思,这会儿自也不去计较。   李建成倒是极希望能有庄见这么个智囊在身边的,但也是唯恐这小子又给他出故事,遂再三约法三章,不得自己随意惹事儿,这才答应下来。如此一来,倒让庄见对李建成更是好感大增。这李建成至少不像他那位弟弟一样,心思百转。对自己倒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这样的人,可是比李世民好处多了。   当下,众人各自分头行事。第二日,大军出发,只半日功夫,便已是到了潼关。这潼关乃是汉末曹操所设,废止函谷关,另辟新路,而设此关。   潼关以水得名,因潼河激荡,直冲关口,故名潼关,也叫做冲关。这里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自古有“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称。   及至隋大业七年,炀帝更迁关城于南北连城间的坑兽槛谷,即禁沟口。又在南北各设尉城,更增其险。   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自然会成为很多人的噩梦。对于屈突通来说,就是如此。   在庄见等人到了潼关的第二天,一直蜷缩在河东城的屈突通,终于得知了李渊绕到而进,已是深入关中了,不由的大骇。急忙令鹰扬郎将尧君素镇守河东,自己亲率数万人,准备自武关而入大兴,救援关中。   只是等到他大军出了河东,前至潼关时,这才愕然发现,唐军早已占据了此关。便是通往关中之地的大道上,也有刘文静扎住了大营,他西进救援关中之路,已是被彻底封死了。若是往襄阳而绕,可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得进,等他到了,只怕关中之地也早就成了唐军囊中之物了。   但若要击破潼关,屈突通也是自知毫无可能。领着数万大军,在潼关下扎住,整日的就是望关兴叹,一筹莫展。最后只得再将主意打到刘文静大寨上去。但面对坚固的大寨,众多的唐军,又有潼关互为犄角,这一时半会儿,却也让屈突通大是头疼。   他自在这发愁,关上李建成等人却在商议。如今屈突通大军跟进,潼关天险,自不必多虑。但南北尉城却是仍在隋军手中,若是屈突通勾连南城,则通光腹背受敌不说,只怕关中也要震动。当即定下,以王长谐领军一万,急袭南城,勿要将屈突通的念想全然断绝才是。   庄见本一直打算再将偷袭的把戏玩上几次,只是眼见屈突通防范甚严,没有机会。正自郁闷,闻听要去打南城,当下跟建成要求同去。   李建成眼见他这些日子倒也安分,想想南城虽是王长谐去打足够了,毕竟多个多计的帮着也好,当下应了。庄见大喜,出的厅来,急回房中,令众人收拾。关门一开,一万兵马已是直往南城而去。   这南城建于潼关之后,地势虽无潼关那般险要,却也是个易守难攻之地。故而城中守兵并不多,不过两千人而已。建成派给王长谐一万人马,自是打着拿人命堆出来的想法。   到了南城扎住阵脚,城上隋军守将叫做刘纲,向来豪勇。他当日闻听李渊入关,恨不能即刻带兵杀敌。奈何自己手中不过两千人,又身负守城之责,难以离开,这才只得忍气静观。如今见唐军居然跑到他这儿,不由的连连冷笑。   此城险峻,城中之兵可不是像河东那帮老爷兵一样,个个都是百战老兵,唐军想凭借这万人来攻,岂非笑谈。   事情进展,果然也如他所料一般。王长谐催军猛攻,大战半日,损兵折将无数,但南城却依然未能攻破,不由的大是气馁。旁边庄见眯着眼看着,心中不由暗暗计较。他见那隋军主将在城头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这城只怕不是那么好打的。否则,但凡是个精神正常的人,眼见双方兵力差距这么大,也定会有些惶急的。   身旁罗世信低声咒骂道:“这帮鸟人,可是发了狠了,这般不怕死吗?”庄见闻听罗世信此言,眼光忽的一凝,若有所思。微一寻思,见王长谐泄气,不由笑道:“王大哥,何必着急。嘿嘿,这天下就没攻不破的城池,你帮我搞点东西,明天我保证你在城里坐着了。”   他此言一出,王长谐不由大喜,连连点头道:“卫公有何妙计,快快说来,但有所需,王某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准备齐了。”   庄见嘿嘿一笑,摇头道:“也不用你砸锅卖铁,只是些很便宜的玩意儿,只不过这数量有点大罢了。”说罢,将头凑过去,细细说了一番。   王长谐听的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理解。只是眼见庄见贼忒嘻嘻的模样,却是不肯明说,只得顶着一脑门子问号去了。   等他出去,罗世信在旁摸着头问道:“少爷,你们说什么啊,这么神秘,连我都没听到。”   庄见听他问起,忽的眼睛一亮,一手抚着下巴,笑眯眯的盯着罗世信,上下打量一番,一会摇头,一会儿又是点头的。嘴里嘟嘟囔囔的低声道:“嗯嗯,太重太重,怕是不成。不过,弄个大点的,应该也可以的。”   罗世信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只觉的后脊梁阵阵的寒气大冒。自家这位少爷,可又憋着什么坏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神兵天降   是夜,月光如水。南城上下,所有人因着白日的厮杀,都已疲惫。城上刘纲虽也是浑身觉得乏力,但却依然坚持着巡视了一番,这才要下城去小憩一会儿。今日从午时过后,唐军虽也不断有几次攻城,但都不如上午那么猛烈,这本应该是个好事。但刘纲远远看到唐军在军营中建起的那几座高塔,却是心中大为狐疑。   这些高塔竟是比自己城墙还高,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想居高临下,以箭往城中进行压制。但看他们建塔的地方,离着自己城的距离,箭枝根本射不进来,心中不由嘀咕。纵使想破脑袋,也是不知唐军想要干什么。   不怕明刀明枪的干,就怕不知对方的意图。唐军明显是势在必得,突然搞出这么个高塔来,定是针对南城而来这是不容置疑的。但正因为知道这个,却又搞不明白其中的关窍,这心头便总是有丝不详的阴影。   自打今晚最后一次进攻后,唐营中一片安静,除了能看到众多军士往来,忙着埋锅造饭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异样。这种平静一直就这么持续着,直到现在。刘纲心中本来的不安,也渐渐淡去。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异常。   最后转头再看了眼夜色中的唐营,这才迈步往城下而去。夜风微起,天边飘来几朵云彩,将月光摇曳的有些恍惚。   明暗不定的月色中,忽的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个黑点,自下往上看去,恍如伴在那些云朵一旁。巨大的双翼伸展着,如同暗夜中的蝙蝠。那蝙蝠先是一个,接着又是一个,慢慢的,越来越多。双翼平伸着,直往城头这边滑来。   巡城的士卒们起初并没有发觉,在经过了刘纲的巡视后,都是尽量的提起精神,防备着唐军的偷袭。目光所看处,都是城下不远处的唐营。只是不多会儿,那天上的大蝙蝠越聚越多,竟将月光都遮掩住一半。光亮陡然黯淡下来,使得众多军士仰头而望。   一看之下,不由的都是长大了嘴巴,满面的震骇。这是些什么东西啊?这个大的个头,人面鸟身,双翼展开直有三丈,离得近了,但见那些鸟人面上满是兴奋和攫取的光芒。绽开的嘴巴中,白牙森森。   士兵们惧怕了!这是什么精怪?怎么会突然闯到了自己城上?他们可以勇敢的跟敌人作战,但对于跟鬼神妖怪战斗,却是没人能提起这个勇气。只是让他们极为惊疑的是,为什么这些巨大的鸟人,个个都穿着唐军的服饰呢?   他们想不通,也来不及想通了。就在他们惊骇的恐惧中,这些个鸟人们,已是陆续的飞临到了城上,将将接近地面之际,双手一收,竟是脱离了翅膀,跳了下来。随即而来的,就是耀目的刀光剑影。   刘纲回到府中,还不等卸下铠甲,就听到阵阵的骚乱,接着几声惨叫便远远的传来。声音的方向,正是自城头上传来。刘纲心头大惊,转身就往外奔去。上了马,急急往城头处赶去。远远的就看到无数的人影盘旋在城头上,不断的从空中落下。随着每一条落下的身影,就是冷光一闪,接着就是血花四溅,惨声连连。   刘纲心头狂震,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了城下,正迎上前来报信的小军,满面骇然的狂叫着:“将军,将军,妖怪!妖怪!有妖物从空中而落,攻击我等。那些妖物身着的,俱是李家服饰,请将军快快前去察看。”   刘纲也不多言,顺着马道打马直上。下马跑近一看,不由的心头一阵的冰凉。这哪里是什么妖物,分明就是唐军。只不过竟借了一种状如鸟翼的工具,直接飞到了城上而已。心头刹那间已是明白了,对方建那高塔的用意,就是为了运送这些士兵的。而自家城头的士兵,因为误以为是妖物降临,各怀恐惧,无心应战。抖抖索索之间,已是被杀的尸横遍地。   眼看着城头上落下的唐军越来越多,城下也是传来了一片声的喊杀之声。城门处,阵阵的撞击之声不绝而起。刘纲不由的嘶吼一声:“放箭!放箭!那不是妖物,是敌军!赶快放礌石倒火油,守住城门!”   口中狂吼着,一边已是大叫一声,挺动兵刃,向前迎去。只是刚刚奔出几步,迎面便撞上一张憨憨的面孔。对着他呲牙一笑,嘿然道:“你是那个官儿,别走,俺来会你。”随着话音儿,一柄带着尖刺的大锤,已是陡然击来。   大锤刚起,一阵暴烈的罡风便随之而到。那股磅礴的气势,令的刘纲浑身汗毛炸起,瞳孔猛地一缩。此人好威霸的气势!   只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那大锤来势太快了!心中战栗之余,刚猛的脾性陡发,大喝一声,已是举起手中长刀,直直迎去。并不封挡那大锤,却是直往对方面门砍去。这一式,竟是抱着两败俱伤的打法。自己固然会被咋成肉酱,只怕那对面这人,也会被一刀砍成两截。刘纲对于自己的臂力,向来是很有信心的。一整只的猪悬挂起来,他能从上而下,一刀将其劈开。   可惜,此刻他所面对的,却不是什么猪。他面对的却是天下少有的猛将——罗世信!小罗同学只因多了句嘴,让庄见忽然记起,当日在晋阳放风筝时,曾经跟罗世信同学说过,要做个能让人飞起来的大风筝给他玩。故而,立刻有了主意。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能做一个让人飞起来的风筝,不妨就做上一批就是了。   这南城仰仗地势险要,但从下面进不去,难道从天上也进不去吗?他这么一念之间,罗世信同学便体验了一番空中飞人的刺激。虽说当时心中的忐忑,实在是让小罗同学面青唇白,但等真的翱翔于天上时,那份激动的心情,却让他霎时间便爱上了这个玩意儿。   众多唐军,眼见卫公竟造出如此鬼斧神工之物,看着罗将军飘飘遨游于天际,不由的登时将庄见视为天人。一时间,纷纷而上,士气大振。自己一方,有这等人物坐镇,天下哪里不能去得?如此一来,白天那点小挫败,早已尽数抛到脑后,争先恐后的要去做一把空中飞人。有那最终没能抢上的,都是嗒然若丧,只得从下方进攻。只是这心中憋着的一股火热,却是尽数发泄到了隋军身上。当晚这一战,其士气之盛,竟是比之白日不知高了多少倍,令王长谐看的是目瞪口呆。   罗世信最先飞起,短暂的滑行之后,已是当先落在城上。他本就勇猛,再加上守军的惶遽,如何能挡得住他,双锤一扫之际,登时打死数人。为后面落下的众唐军,空出一片区域来。   等到唐军陆续落下,这才挺动大锤左突右冲,一直杀到见了这刘纲。他白天在城下看的清楚,自是认得这人乃是守城大将,不由大喜,当即迎住。   此刻眼见刘纲欲要拼命,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对面这人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小罗同学很自豪能学着少爷的语气,鄙视了下刘纲。他就不知道自己可是双锤的吗?你想拼命,可也得爷爷答应才行啊。   心中享受着鄙视人的快感,左手大锤递出,迎着刘纲疾斩而下的钢刀撞去。但听得一声轻响,刘纲那把百炼钢刀,已是顿时如一把曲尺般折起。满面绝望中,罗世信双锤俱至,噗的一声闷响之音响起,可怜刘纲顿时被打的骨断肉糜,立时丧命。   城头众军瞅到,不由的同时惊呼,心胆俱丧之下,再也没了抵抗的心气儿。唐军势如疯虎,勇猛直进。城门处一声大响,顿时洞开。城上城下唐军如同海潮一般涌入,南城告破。   城主府中,王长谐望向庄见的目光中,满是尊崇畏惧之意。从当日的空城计开始,直到今晚的飞天入城,王长谐心中,已是把庄见看做神鬼一般的存在了。   庄见很是享受这种目光,故作不在乎的摆摆手道:“王大哥,这会儿事都解决了。这后面的安抚防卫啥的,你就自个儿捯饬吧,我可是不管的。这儿后顾无忧了,我亲自往刘文静那老官儿那儿去一趟,跟他说说,省的那老头担心自己后路给人抄了。好了,咱这就告辞了。你也不用多送,忙去吧。”说着话,站起身来,对着王长谐挥挥手,潇洒的走了出去。   王长谐躬身相送,望着没了人影的门口,呆立半响,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面上浮起一丝笑容。此番虽是得了庄见相助,但这入城的大功,却定然是着落自己头上的。以大将军的性子,一番厚赏自是跑不掉的。王长谐心头窃喜,这才收拾心情忙着着落后续诸事去了。   庄见出的府门,点起自己的突厥亲兵,一路出城往刘文静大营而去。看着罗世信和众多突厥兵眼中那崇敬的目光,心中也是得意不已。偷偷在心中将自己和诸葛亮比了比,觉得虽是稍略有不如,但这差距应该是不太大了吧。   诸葛村夫有咱这种飞天遁地的本领吗?有咱这种挥挥手,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吗?再说了,他有咱这么帅吗?不就是比咱多懂点内政啥的。嗯嗯,差距不大,至少是不很大的了吧。   庄大少心中很不确定的意淫着,倒也颇是满足。不觉中,已是离着刘文静的大寨近了。只是忽然一阵声响,随着夜风传来,让庄见面色一紧,随即便是满目放光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逆袭   那声音不是别个,正是两军交战的厮杀之声。前面刘文静大寨共分三栅,此刻庄见等人自后而来,竟能听到这杀声,显然刘文静前军两栅已是被破。以唐军的战力,估计对方此刻只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对于这种捡便宜的事儿,庄大少向来是最为喜欢的。眼下明摆着双方都已精疲力竭了,自己这一支生力军,挟着大胜之威,那还不是摧枯拉朽啊。   当下,叫过一个小军,先往前面哨探,打探清楚后,急速回报。小军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已是回转,只是却是满面的古怪。   庄见急问情况,小军报道:“禀告特勤,前面两军,一边正是刘文静大人的人马,另一边竟又是河东屈突通的那位姓桑的将军。看样子双方已是大了不少时候了,刘文静大人似乎也受了点伤,唐公士气有些低迷。不过那位桑将军不知为何竟是停了下来,竟然令人开始埋锅造饭了,小的委实摸不着头脑了。”   庄见听的愕然,随即大喜。哈哈笑道:“这位桑显和很给咱面子啊,知道咱来了,这是给咱送肉呢。马上就赢了的一架,居然停了,好!好!好!嗯,以后要是能跟他见面的话,可要好好报答一下的,哇哈哈。”   庄见得意的大笑,身边罗世信和雄大海都是无奈的摇摇头。庄见自己高兴一会儿,这才下令,全军下马,悄悄掩过去。到了可以冲刺的地方,只管一路碾过去就好。众突厥兵轰应一声,各自准备。   众人借着朦胧的晨光,一路向前。待到了差不多的距离后,齐齐飞身上马,也不多言,催马便向前冲。   蹄声隆隆,蓦然轰响起来。沉寂的凌晨,顺即便被踏的支离破碎。众突厥铁骑,此刻竟是同时保持沉默,只是将手中弯刀贴于手肘之后,伏于马背上急冲而去。   大寨中,刘文静面色苍白,满头冷汗。脖颈处的羽箭已经取出,厚厚的绷带上,仍是洇出大片的血迹。桑显和这一箭,险险没将他老命收了去。也正因自己中箭,这才让骤然遭到偷袭的唐军,士气更落。被桑显和一连攻破两处寨栅,唐军竟是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到了刘文静这第三重寨栅前,才被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被桑显和突破,屈突通的大军势必长驱直入。那么,身后还未在关中立住脚,尚未合围大兴的李渊大军,就真的成了饺子馅了。   本来自己这一中箭,唐营士卒士气大落,眼看着已是难以守住,刘文静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没成想对面这位桑显和,真是枉称大将,在这等关头,竟然收兵,开始埋锅造饭了。如此一来,让刘文静终是缓了一口气儿,不但收拢住败军,又再重新竖起寨栅。只要再缓个一时三刻,就能重新调起士气,应该能坚持到援军过来。他在双方一收兵之后,第一时间,就已向潼关大公子处派去了求援的信使。抬头看看外面天空中透出的一股青色,暗暗算计,援军应该在午时之前赶到了。   举起手轻轻抚了抚脖颈处,刘文静不由的一咧嘴。刚要也让人送碗稀粥啥的来垫垫肚子,却猛地面色大变,几步跑到门外,大声传令戒备。因为他分明感到了万马奔腾的震动。这个时候,自己派去求援的人绝对不可能带兵回转,那么此时来的,除了屈突通的人马外,再无其他可能了。   听这马蹄震动之声,来者乃是大队的骑军,自家军中,除了那位卫公的五百突厥铁骑外,再无其他。心中虽是一转念想到庄见身上,但也知道他随着王长谐去取南城去了。那南城地势险要,只怕打下来,也得要个三两天的时间。更何况即便是胜了,自然是往潼关回转,如何会来自己这里?   刘文静心中沉重。对桑显和的突然退军,终是明白了,这是要给骑兵让路啊。只怕骑兵一番冲突之后,对方的大军便会全数压上。自己这方全是步军,又处于平坦大道之上,与骑兵遇上,只怕是很难守住的。难道天真要护佑大隋?大隋的气数当真未尽吗?   他心思潮涌,望着寨中唐军士卒的慌乱,真的已是彻底绝望了。只是正在他绝望之际,忽然听得对面桑显和大营中,也是一片的混乱。人喊马嘶之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眺目看去,但见霎那间,整个大营已是冒起几个火头,满营中,隋军狼奔豕突,四下里逃窜。   众唐军初时先是愣怔,随即便是大声欢呼起来。刘文静心中狂震,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对面这架势,明显是被人攻击了。那么来人即便不是自己一方的,只怕也是来投奔李渊的友军了。但这支队伍,居然全是骑兵,其实力可是大为不凡,自己不应不知道啊。那么,若是自家军队,难道是?刘文静想到这儿,心头却是不期然的,浮上来一张笑嘻嘻的面庞。   这位公爷高瞻远瞩,行事素来难以捉摸。怕不是真的是他到了!想到了那种可能,刘文静不由的精神大振,此刻不论是何方军队,对他来说,都是绝好的机会。当下大喝一声,传令寨中三栅之军,全数进击。随着这一声令下,众唐军爆应一声,齐齐大喊,杀了出来,直往桑显和大营中冲来。   桑显和此刻要抓狂了!这倒霉不能这么个倒法的吧?自己前次袭击唐军,被唐军接应的部队杀了个大败,回去后,大将军问明情况之后,只是微微叹气,倒也不怪自己。李渊用兵一至如斯,也不能怪他无能了。桑显和也是泄气,只能哀叹自己倒霉。   但这次,进展顺利,大军攻坚在前,势不可当。刘文静号称唐军名士,所设大寨,三栅被自己一气儿破了两栅。就是刘文静也是被自己乱军之中,一箭射于马下。要不是怕这帮河东老爷兵们,因为连续战了一宿而不尊号令,只要再加把劲儿,定能攻破对方大寨,那么这力挽颓势的第一功,便非自己莫属了。   也是自己大意,眼见对方已是到了极限,料想就算当时停下,给对方缓了口气儿也是挡不住自己,如何会有这般事儿发生?但这路骑兵究竟是什么人啊?咋就好像跟自己耗上了呢?这帮突厥狗,上次自己的五千大军,就是最后毁在他们手里,让自己功亏一篑。怎么这次又是他们!老子跟你们有仇吗?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啊?桑显和此时简直要哭了。   只是这会儿,只怕连他哭的时间也没有了。只看看前面那三员将的模样,那手中拿着的是人玩的兵器吗?一对大锤子,得有西瓜那么大,这份量就不说了,竟然还在锤子头上突出那么个大刺来,当真是太阴损了。那个拿斧子的,看看那个头儿,日啊,跟门板似的,这都啥人啊?再看看中间那个,咦?那小子是谁?这手里拿着的是啥玩意儿啊?怎么这个东西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桑显和骑在马上,闷头往外窜,心中却是一个劲儿的嘀咕。他对这一队突厥骑兵的记忆太深刻了,无时无刻不想着搞明白这领头的是谁。此刻看到了,不想却又是在自己大败而逃的时候。那领头的那个少年,手中拿的那个勺子……看起来就邪门的很,阴损歹毒之处,比那个大锤子还要过分。这玩意儿在哪儿听说过呢?跟把勺子似的……   嗯?勺子!霸王勺!哎哟!桑显和心中猛地想起一人来,骑着马奔跑过程中,这一突然想明白了,心头狂震之余,险险没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一切都明白了!要是这位庄公爷的话,那一切就都明白了。行事不按理出牌的是他!擅长搞阴谋诡计,算计别人的是他!跟突厥关系好的也是他!在李渊阵营里的还是他!自己是上辈子没烧香,这辈子才让自己总碰上他吗?桑显和想不明白,桑显和很悲愤。   只是不管桑大将军如何迷惑,如何悲忿。后面的庄大少却是不打算放过他的,带着五百铁骑,一路紧追。只把个桑显和撵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边的兵卒从开始的数千人,慢慢的越来越少。   看看前面已是到了分岔路口,往右转就是直接回了大营了,桑显和心中欢喜,这会儿也顾不得大军了,一马当先的就转上了回营的大路。瞅着后面几里地的追兵,心中大是松了口气儿。   只是还不待他这股欢喜劲儿过了,就听得另一条路上,一声炮响,已是横里杀出一彪人马来。这一队人个个身穿着各式各样的简易皮甲,手中兵器也是千奇百怪。刀枪剑戟,锄头斧子的,甚至还有拿着木棍的。对着自己的残军就杀了过来,兵器铠甲虽是不如隋军,但胜在人数众多,兼且士气如虹。   桑显和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时候,休说是这么一支义军了,就是一帮子老百姓,只怕他的那些个老爷兵们,也是没有还手的勇气了。开玩笑呢,那后面可是追着一个要命的煞星呢。   桑显和也不去看来人是哪路人马了,直接就是一通的抱头鼠窜,身后众军多是步卒,随着他一起冲出来,能一直跑到这儿的,大都是幸运儿。本来还有个两千余人,但被半路杀出来的这彪人马一冲,登时四散奔逃。桑显和身边这会儿竟是连个亲兵都不剩了,只身逃回了屈突通大营。   屈突通闻听桑显和又是大败,且竟然全军覆没,不由勃然大怒,定要斩了他。亏得旁边众将一齐求情,这才罢了。桑显和又是羞愧,又是怨恨。自己败得太冤了!那个忠国公来去无踪的,总是冷不丁的给你来一下子,谁又能扛得住啊。   屈突通却是没心思去管他那些想法。他在派出桑显和偷袭刘文静大寨,试图打通前往关中的通路时,也派出人往潼关南城联络,欲要一起夹击潼关,打通道路。就在桑显和败回来的前一刻,他刚刚将半路回来的探子打发下去。探子回报说,南城已被李渊部将王长谐攻破,刘纲战死。   屈突通满心的失望,此刻又得了桑显和这番大败,不由的一时间心丧若死。左右有那伶俐的,便上前开导,只说但凡进到心力,当真是天灭大隋,以屈大将军之能,不行便就降了就是,自不会在新朝吃了亏去。   屈突通摇头流泪道:“吾蒙国重恩,历事两主,受人厚禄,安可逃难?有死而已!自当为国家受一刀罢了。”哭罢,不再多言,传令大军后撤,退往潼关北城扎住,暂且休军。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愁得人是屈突通,那欢喜的人,便自然是庄见了。此刻,面对着一人,庄大少已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佳人归来   桑显和独身而逃,剩下的兵卒却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的。眼见着主将独自走了,众隋军有大骂的,有哭泣的,有的,干脆往地上一坐,直接等死的了。   在这隋末乱世,人命如草芥。他们虽说多有依仗朝中人脉的纨绔,但也都不算是头一回上战场的初哥了。这年头杀俘的,屠城的,不知凡几。双方大战过后,往往就是寸草不留。今日既是落入了对方手中,懦弱的,便是哭泣等死。刚烈的,便是咬牙拼命了。正是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   这种心态下,这两千隋军败卒,除了少数呆呆的坐着等死的,剩下的人,倒也是恢复了些士气。只是在这等群龙无首的状态下,各自为战,最后等来的也不过是死亡二字而已。   庄见带着突厥铁骑,远远望见那一队人横里杀出,士气如虹,锐不可当,也是不由的大是惊奇。对于落水狗,庄大少绝对是半点慈悲心也是欠奉的。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种段子,庄大少在后世,不知听过多少回了。他后世混道上的信条就是:要么不动手,但凡动手了,就别留后患!   所以,虽说看着隋军已是四散溃逃了,但也丝毫没有半分怜悯之心,挥动手中大勺,领着众突厥骑兵,一头撞入人群。和罗世信、雄大海二人组成一个铁三角,三般兵器并举,砍瓜切菜一般的杀了起来。   只是他杀着杀着,忽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骑着一匹枣红马,手中一对银月刀,上下翻飞,舞起偏偏银莲。带着一队同是女子的娘子军,在乱军之中,冲突自如,如同一只雌虎。   庄见目光看的发直,心底泛起了一股极熟悉的感觉。一时间目光竟有些呆痴起来,便连手中大勺都忘了舞动。幸亏身旁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双锤双斧舞的如同旋风,将他紧紧护住,否则,就他这般在军阵之中走神发呆的,早不知被人砍成十七甘八段了。   罗世信和雄大海百忙中,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心头暗暗着急。罗世信粗声喊道:“少爷,便是有再美貌的女子,也等打完了再说啊。你就算不肯动手,也请跟紧了我们,莫要被人伤着!”   庄见被他一喝,陡然醒来。眼看他二人浑身血迹斑斑,不由的惭惭。提起大勺,再次杀入人群中,只是一双眼睛,却是满战场的踅摸,欲要再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儿。屈指算算,二人分开已有好几个月了。当日自己安排人去保护她,按理说,应该是躲得远远的,等着自己回去接她才是。如何竟会跑到这儿来?   他心中狐疑,目光转动之下,忽的看到一人,不由的面现狂喜。猛然一轮大勺,将几个龇牙咧嘴的兵卒扫开,放声大叫道:“前面的可是帅大哥?小弟庄见仁在此。”   随着他的喊话声,但见前面正自挺着一杆大槊往来冲突的汉子,猛地浑身一震,大槊横摆,急速挑飞眼前几个隋军,已是霍然转过头来。却正是当日西河郡的两股盗匪之一,飞虎寨的二当家,曾被庄见三勺子搞败了的帅仁泰。   此际,帅仁泰正自满场子追杀有些癫狂了的隋军,忽然听到这个他一生都忘不了的名字,不由的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在马上远远大叫道:“原来竟是庄公爷在此。仁泰在这儿见礼了。且待退敌之后,仁泰再来参见。”   庄见听的果然是他,不由的心头大喜。如此说来,方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当真便是与自己分开数月的李秀儿了。自己当日得了李渊的邀约,就已算计到,怕是这位老丈人不肯安分了。唯恐秀儿遭了不测,便让马三宝亲往西河走了一趟,将吕明星、何潘仁两处山匪调了过去,只在大兴城外的山中躲着。一旦有变,便速去接应。   如今,既是帅仁泰在这儿,那不用问就知道了,定然是李秀儿回来了。想来是听说她老子打回了关中,这才杀了出来吧。只是自家这婆娘也太彪悍了点吧。竟然捯饬出一队娘子军来,还在战场上耀武扬威的。庄见不由的大汗。   听了帅仁泰的回话,不由哈哈大笑,叫道:“帅大哥客气啥,吕大哥、何大哥他们可好?这次可都来了?我那媳妇儿,没给你们惹什么麻烦吧?”   帅仁泰远远听的苦笑。你那媳妇儿麻烦没搞,搞得是妇女解放运动。平日里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把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集中起来,整日里舞刀弄棍的,可是把大伙儿郁闷毁了。话说这寨子中的婆娘,以后那个还听自己男人叨叨啊。听说,这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话,还是出自你老人家之口呢。你那媳妇儿就是念着你这句话,才拉起了这么个娘子军的。到了这会儿,你老居然还来问有麻烦没。   帅仁泰很无语,这些事儿却又怎么去跟这位公爷明说呢,只能远远的笑笑,避开话题喊道:“多谢公爷挂念。二位兄长和小汉侄子都很好,且待退敌之后,自会前来相见某先去了。”说罢,手中大槊一摆,已是往远处杀去。   庄见得了伊人芳踪,知晓待会儿就能见到,心情不由更是大好。摆动手中大勺,不由大喊道:“兔崽子们,老子乃是忠国公庄见仁,你们这帮王八蛋的,趁着老子这会儿心情好,只要放下刀枪,抱头投降,自可留的活命。要是不然,也莫怪咱手毒心黑了。”   他这一嚷嚷,四周原本拼命的隋军不由的一窒。话说若能留下命来,谁他妈的原意拼死拼活的啊,那不是跟寿星公他老人家过不去吗。而且,这位竟是忠国公!天,听说这位忠国公当年在雁门关上,独力退突厥,实有万夫不当之勇。把那突厥人打的终于服了,这才退兵的。眼见这位主儿,果然驭使的都是突厥铁骑,心中原本只信个三四成的,也一下子就信了大半儿。当下,抵抗便越来越小,渐渐的随着庄见这句话传遍整个战场,潼关之下这场一边倒的屠杀,方才渐渐止息下来。   庄见本来是心中兴奋,那股浓浓的情意,不可遏止的激涌上来,竟是胸膛间都装不下一般,这才如此大喊,以发泄心中的欢喜。哪知道他一句话,竟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不由的他先是一愣,随即大是得意,不由的仰天大笑。   罗世信和雄大海也停了杀戮,只是护在他一侧。见他突然又开始发疯,不由的都是满脑袋挂满黑线,偷偷往旁边移开一点,以示自己其实跟这人并不太熟。   庄见哪管旁人怎么看,正自笑的欢畅,忽听一声轻笑在耳边回荡,接着,一个令他浑身酥软的声音响了起来:“嘻嘻,忠国公爷好大的气势啊。一嗓子就令数千大军俯首就擒,小女子佩服啊佩服,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庄见笑声戛然而止,蓦地回过头来。目光所及之处,但见一张芙蓉玉面,笑意晏晏的看着自己。如羽的黛眉之下,一双剪水双瞳,波光潋滟。在自己的面上一转一勾,无限的情意和相思,便尽数吐露。   庄见心头巨震,看着眼前的玉人,霎那间眼睛中竟有些潮湿之意。心头暗暗鄙视自己之余,却是不肯输阵。贼忒嘻嘻的笑道:“好秀儿,果然是你,可想死哥哥了。这般久了,你可也是如我想你这般想着我吗?”   李秀儿玉面一红,眼眶却有些发红,撇嘴笑道:“庄大哥如今可是高官厚禄,天下知名的,哪里还会想我这反贼之女?可不是来消遣我吗?单你那这个公主那个公主的,还不够你去想呢。”   庄见啊的一声,大是有些惭惭。伸手摸摸鼻子,岔开话题道:“我说妹子,这么长的时候不见,你这口舌倒是厉害了许多。但是这学问可是大大退步了,不习才是,知道吗?”   李秀儿听他竟然指摘自己学问,不由一呆。自家这位未婚夫君,说坑蒙拐骗,杀人放火,那自然是宗师级的人物。但要说这学问二字,却是八辈子也划拉不到他头上的。如今,竟是他来指摘自己学问不够,李秀儿一时间,不由的又是好笑又是好奇。   明眸一转,不由歪头奇道:“我哪里学问不够了?你倒说说。”   庄见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这才庄颜道:“那,这五体投地一词儿,只能男人用的,女人却是不能用知道不?以后可要记住了,否则会被人家鄙视的。”   李秀儿一呆,不明所以。庄见摇头叹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五体五体,自然是指的人身上五个地方啊。我跟你说哈,磕头不算啊,那除了头之外,还有哪里伏地的时候才能碰到?所以说,男人嘛,自然是有的,但女人呢,唉,你明白了哈。”   李秀儿初时不懂,但见他贼眉贼眼的模样,不由的陡然反应过来,顿时羞得玉面通红,娇叱一声,已是抬脚就踢。可怜庄大少正自得意洋洋,自觉扳回场子了,对这羞愤美人脚实在是没有防备,扑通一声,已是一个狗吃屎,自马上翻身而倒。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时机到了   就在庄见等人接连大胜的时候,李密却是接连出了几个昏招,先是不纳谋士柴孝和劝其西进的谏言,随即也算他倒霉,跟隋军大战之中,竟然被流矢射中。如此一来,被隋军瞅准机会偷袭,顿时大败,只得暂且退回洛口。   而此时,远在江都的隋炀帝杨广,闻听洛阳告急,便派出了他此刻唯一信任的王世充,率五万江都之卒,急援陪都。李密命中的魔障,终是出山了。   王世充一到陪都,立时便发兵猛攻,李密身上箭伤为好,勉强迎战,旋即大败。首席谋士柴孝和竟是陨于乱军之中,李密悲痛万分。对身边之人,多有猜忌。   其时,原本这支瓦岗军的老当家翟让,便渐渐进入了李密决心诛除的名单之中。起因不过是翟让的旧部,以及翟让的哥哥都劝翟让自领大冢宰,欲要架空李密。虽然翟让总是不肯,但已是这些事儿却早已在李密心中落下了刺儿。就在再一次跟王世充交战后,李密攫然下手,以张弓为号,令部下侍卫蔡建一刀便斩死了翟让。   其时,最初投奔翟让的单雄信和徐世绩二人,单雄信在外被擒,徐世绩却被一刀砍到脖子上,险险没丧了性命。后来虽然李密一再重用二人,但瓦岗军内部,实在是已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了。   王世充闻听瓦岗内乱,不由大喜,率军来讨,不料却被李密率精锐之卒,分兵三队而击破。王世充大败,一役折损大将无数,武贲郎将杨威、王辩、霍世举、刘长恭、梁德重、董智通等诸将率,尽皆死在阵中。   王世充此番一败,不敢回东都,只得往河阳退去。李密此刻却仍是盯着洛阳之地,唯恐王世充再卷土重来,便令人修缮金墉古城,率兵进驻,以防王世充。瓦岗军先是损兵折将,又再离心离德,此刻更是枯守在洛阳之外,军心士气不复往日,每况愈下。可以说,走到这个地步,李密的前途,已经是完全一片灰暗了。而同样是踏上了造反这条路的李渊,却迎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曙光。   公元617年九月二十七这一天,已经顺利攻略关中的李世民,上书李渊,请示合围大兴的事宜。   李密接报,不由兴奋。他自起兵至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拿下大兴。一旦掌握大兴,自可长驱崤、函,扫荡京、洛。到了那时,天下已是几乎可传檄而定了。   兴奋之余,李渊也是不由的沉思。他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却是让他有种梦幻般的感觉。他本以为此次入关,只怕不知要多么艰辛,这关中的大门定然是紧闭着的。哪知,这番料想却是错了。关中的大门,一直就是虚掩着的。   此刻屈突通已经战败,黯然而退守潼关北城,再没了威胁。李密又被王世充紧紧的拖在了洛阳,周围再无能威胁到李渊的势力存在了。而李渊此刻麾下大军,已然达到了二十多万人之众,诸般条件都成熟之际,合围大兴的时机终于到了。   于是决定,大业十三年十月十四日,合围大兴。这一天,离着他起兵之时,不过才五个月。   当李渊二十万大军,紧紧的将大兴围得铁桶一般时,庄见却早早的潜入了大兴城中。他当日见了李秀儿,二人说起离情,各自唏嘘。及至听说李秀儿是回来帮助父亲的,这便要往大兴而去时,庄见哪里还肯再一人儿呆在潼关?当即通知刘文静,让他代向李建成打个招呼,自顾随着李秀儿等人往大兴而去。   刘文静哪里敢和这位主儿论是非,貌似从起兵开始,在这位爷眼中,就如同一场游戏而已。只为了图个好玩乐呵,这才一路随着而来。这会儿没了兴趣要走,刘文静又哪敢多说?只消他不来消遣自己,就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恭送走了小姐和这位庄大公爷后,只得苦笑一声,派人往潼关去通知李建成了。   庄见一路和李秀儿返回,在路上,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等到帮李渊拿下了大兴,根基便算初步打稳了,后面的事儿,就让他按照自己的轨迹去发展吧。否则,以他的身份,真到了玄武门那日子时,又将做出什么取舍呢?   只是这后面的顾虑,却没法儿跟李秀儿去说,只是猛灌迷汤,说自己不愿再去打打杀杀,只想和她们这些红颜们四处逍遥快活去。   李秀儿对他的脾性最是了解,这种按着打架都像小过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厌倦打打杀杀?定是其中另有隐情。只是眼见庄见虽仍是嘻嘻哈哈,但话中之意却是极为坚决,不由的默然。半响才幽幽的道:“大哥的心思,秀儿明白,只是秀儿离得再远,却是逃不过这李姓的血缘。如今父亲大业未成,秀儿身为子女,安能辄然而去?不如大哥先行一步,待秀儿再为父亲尽一份心力,必当前去追寻大哥,一生不敢相离。大哥可能容我?”   庄见心里不爽,只是也知道李秀儿说的是事实。作为子女的,怎么可能在父母艰难的时候,独自去欢乐呢?自己走就走了,李秀儿确实是一时走不开的。当下只得黯然点点头,心中暗打主意,定不能让她就像历史描述那样,被人斩了头去。   二人回到李渊身边,李渊眼见女儿竟能独自拉起一支队伍,转战各处,不由的大是赞叹。叹息李秀儿可惜身为女儿身,不然其必不在几个儿子之下。庄见暗暗撇嘴,你既知秀儿是女儿身,就当劝阻她跟着你到处打仗。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话,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只是一个劲儿赞叹,李秀儿又怎么会自己提出离开?鄙视!太鄙视了!   眼见李渊念兹想兹的,只是这天下,庄见心中更是腻歪。暗打主意,总是看在秀儿面上,让李渊尽量壮大实力。也只有在秀儿觉得父亲前路无碍时,自己才能再次劝她离开,这会儿却是不行的。   于是,当李世民发来请示后,庄见想及自己当日的安排,这才禀明李渊,悄然潜入大兴,准备接应。   他入城后,不敢再往家中去住。此刻虽说杨广依然没下令对他怎样,但自己一再的冒头,隋军此时多已是知晓自己随着李渊叛乱了。这大兴城中,杨侑的心思如何更是无法摸透。万一这小子心狠手辣,给自己来一下子阴的,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一世英名便葬送了。   于是,进城后,直接摸到了聚贤庄住下,传令苏烈等人暗暗来汇合。等到众人聚到一起,都是又是欢喜又是唏嘘。本都是大隋的高官,当初都暗暗赞叹,能随着这么一个朝中红人发展,不想再次相见之下,商议的却是怎么造反了。世事之变幻,当真是让人莫测了。   庄见细细问起当日自己的安排,尉迟恭和鬼皇七都是极为顺利,所需人手等俱皆按照庄见吩咐,安置妥当。唯有苏烈微微皱眉,微一迟疑,这才道:“兄弟,你让我看紧了内库这事儿,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不过,有件事儿倒是奇怪,为兄至今也是不解。”   庄见一愣,问道:“什么事儿这么让你头疼?依着咱城管司的力量,难道还不能查明白吗?”   苏烈满面苦恼的道:“这事儿说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我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些什么玄机,心中不安的很。”说到这儿,抬眼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又接着道:“兄弟当是知道,那内库本是有宫内禁卫把守。若要进入内库,须得有了皇帝的圣旨,还要有专门的钥匙,由禁卫开第一道门,管库之人开第二道门,最后由持圣旨之人,在内侍的带领下,方能打开进入。但是前阵子,突然发现,三道门竟然都有被开过的痕迹,但偏偏侍卫们却是一无所知。各人交接的钥匙,也都没有离身过。此事大为诡异不说,后来大家入库察看,但见并没有任何物品丢失,可就让人更是疑惑了。那皇宫内库里,多少珍玩珠宝,那偷儿费了不知多少力气打开了库门,但却一无所取,此事大为不合理。故而,虽是众人都松了口气儿,但为兄因为得了你的嘱咐,却是隐隐觉得此事应该大有玄妙。那人只怕是在找什么东西,却不是什么偷儿之类的。”   庄见听着苏烈一一道来,不由的蹙起眉头。奶奶的,老子的宝贝放在这么个地方,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这是哪来的高手,竟然连皇宫大内的宝库都能摸进去。而且,到底是要找什么呢?这小贼竟然没顺手牵羊,把老子的宝贝摸走,倒也可爱的紧了。   他皱眉苦思,不为了别人进去找东西寻思,却惦记着那些财宝的安全,只怕若是苏烈知道了这厮,当初让他看好内库的用意,定然能气的抽他。   庄见想了半天也是没有头绪,摆摆手,刚要说将这事儿放下,忽的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觉得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自己遗忘了。一时间,手举在半空,就此愣在了那儿。 第三百四十章 破城   庄见心头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愣愣的皱紧眉头不语。众人都是不敢说话,唯恐打断他的思路。唯有罗世信憨人一个,眼见少爷如同入了魔障,不由的担心,转头对身边的雄大海低声嘟囔道:“海哥,你说少爷是不是被什么魇着了?这一阵子就整日神经兮兮的,总是发呆。要不找个道士啥的,来给瞧瞧好不好?”   雄大海啼笑皆非,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少爷为了李秀儿小姐不肯离开之事苦恼,他们二人都是知道的。平日里多是在考虑这事儿怎么解决,哪里像这个憨货说的什么被魇了。知道跟他实在是说不通,自是不去接他话茬为好。   罗世信见雄大海不理他,也只得惭惭的摸摸后脑勺,嘿嘿的低声傻笑两声,便要闭上嘴巴。只是他将目光从雄大海那儿收回,刚刚转过头来,却猛然见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就凑在自己面前。粹不及防之下,不由吓得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只是刚往后一倒,就感觉手臂上一紧,紧接着庄大少的声音便急促的响起:“萝卜,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罗世信心头大骇,右手撑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没说啥。我……我……我那啥,我说……我说我自己呢,说我自己有些神经了。嗯嗯,对对,就是说我自己神经了。”   小罗同学灵机一动,紧张的应对着。话说少爷定是又要整治自己,自己给他来个死不承认,他总不能就此发飙吧。   他想的很好,却见庄见极是不耐烦的喝道:“我香蕉你个巴拉的!少给老子打马虎眼,老子懒得计较你丫诽谤我,只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对我很有启发,你再说一遍来听听。”   罗世信吓得魂飞魄散,再说一遍?对你有启发?那启发完了,你丫要是借题发挥,再来收拾我咋办?心中嘀咕着,有心要继续找理由对付过去,却被庄见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怒道:“日!想什么呢?告诉你,你刚才说的我有些印象,要敢骗我,信不信立刻将你以后吃大肉的待遇,统统取消掉啊。”   罗世信闻言,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面色不由一惨。看这架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想想自己以后吃大肉的幸福生活,只得咬咬牙,悲忿的点点头道:“好,我说。我刚才说……说……说少爷被魇着了,有些神经兮兮的。”   小罗同学满面悲壮,说完双眼一闭,大有英雄就义之气。只是刚刚摆好了架势,却听庄见怒道:“你奶奶的,谁要听这个,老子是问你最后那句。就是那一句没听清,快说!丫的闭眼做什么?装死狗吗?那也得等说完再死!”   罗世信被他一吼,顿时没了脾气,听说是问最后一句,心中一松,连忙陪着笑道:“啊,少爷要听最后一句啊,早说嘛,害得我吓了一跳。我最后一句说的,说的是,呃,我最后一句说的啥来着?”   小罗同学一时激动竟是忽然忘了自己说过啥了,不由的转头冲着雄大海问道。雄大海一阵的无语,斜了他一眼,摇摇头,才对庄见道:“少爷,他最后那句是:要不找个道士啥的,来瞧瞧好不好。”   罗世信大喜,拍掌道:“对对,就是这句!少爷,我说完了,咱们老规矩还是不变哈。”小罗同学听人替他抢答了,唯恐少爷耍赖,连忙转角敲钉的敲实了。只是说完之后,却不听庄见回答,不由奇怪。转头望去,却见庄见面色阴晴不定,嘴中只是喃喃自语着。   原来庄见听到道士二字,顿时便想起了袁天罡。随即便想到了,自己和袁天罡相识的过程。一切都是为了爻壳!而在那个内库中,真正有着诡秘色彩的,便是自己当日偷梁换柱之后,换进去的那片假货。那贼进去宝库,却空手而出,自然不是冲着财物而去的。那么,加上这种高超的潜入之法,冲着的物事,便显而易见了。   自当日无心死后,对于爻壳一事儿,庄见几乎都要忘却了。但今天忽的听到苏烈说起这事儿,不由的登时再次想起当日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偷儿,以及所谓隐龙村中的那些人来。想想这帮人的诡秘之处,庄见忽的便有了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如今这人竟能轻易的进出皇宫内库,这说明此人定然是潜伏在左近,否则,如何能进入这皇宫中的最深处呢。别说内库四周戒备森然,便是那皇宫大内之中,更不知暗中藏着多少高手卫护着,否则,一国之君坐于都城之中,岂不早是随时可被人取了性命去!此人轻易进入,却什么也不取,对自己换进去的爻壳,竟然也不拿走。可见必然是看出那是个假货了。其人对爻壳一物,定是熟悉无比,否则断难分辨出其真假的。   庄见想的明白,额头上不由的冒出汗来。这人一直就隐藏在自己附近,而自己竟然始终没有丝毫察觉。对方要是想对自己下手,那岂不是易如反掌吗?只怕此刻看了那假的爻壳后,早晚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要是不早做安排,只怕到时候定然被人害了都措手不及。   只是此刻,李渊大军在外,城内戒备森严,想来那人也不敢多动。那么,其发动的时机,必然是城破的一刻。这么说来,只要自己提前安排下,想要迫使此人显形,倒也未必不可能。   庄见心中暗暗打算,将一切都算计了一番,这才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低低的向着众人安排起来。   大业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日,在李渊大军抵达大兴城下的十三天后,各部军伍均已到齐。李渊踌躇满志,下达总攻令。攻城之前,当着城上城下两方的将士,老李同志大大的秀了一把,颁布禁令:城破之后,不准冒犯隋室七庙,不准冒犯代王和其他皇室成员,如有违背,屠灭三族。   城外李渊说誓,城内的代王杨侑却是六神无主。兵部尚书卫文升此刻早就卧病多日,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此刻的杨侑如坐针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远在江都的祖父也没有回应。二十万大军围城,数万守军守城,城内人心思变,城外孤立无援。   如果皇帝杨广在,还可以下诏号令天下勤王。而杨侑呢,却恰恰没有下诏的权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彷徨无助中,只得将自己的一点智慧努力的发挥出来。下令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与京兆郡丞骨仪,以代王的名义登城据守。   然而这两个人跟卫文昇相比,能力不足,威望不足,大兴城内一日三惊,人心惶惶。就在这种时刻,没人发觉,城中的青帮和丐帮两帮,却是都奇怪的没了踪影。而守城的军中,却是忽然渐渐的今天多一点,明天多一点的,多出了很多新面孔。   城外这几日,李渊天天派人到城下喊话,声称自己此次远来,实在是为了拥护大隋,而非反叛。要城中士卒放下刀枪,莫要阻碍了挽救国家的大事儿。城中角落里,庄见听的撇嘴不已。奶奶的,这位老丈人,可比江都那位强大多了。啥无耻的手段都用的出来,真是应该狠狠的鄙视下。不过,这性格,我喜欢。   这翁婿俩,一个城里一个城外的,各自肚肠,都在卖弄着花花肠子。但受命守城的俩人,阴世师和骨仪却是大为惊恐。李渊整天这么乱叫,只怕早晚有一天,把这大兴城给生生叫破了。城内守军军心士气本就低落,再这么下去,可是真的大事不妙了。于是下令,但凡来人,不论是否攻城,先给以一顿攒射伺候。   有了这么一出,李渊大怒,终于不再叫了。只是这攻城却是突然猛烈了许多。城内守军抵抗一天不如一天,等到终于有一天,李渊麾下刚刚投奔的大将孙华,被飞矢射中毙命,李渊大军终于爆发了。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九日,这一天在历史的长河中,爆起了一个灿烂的火花。城内在庄见安排两帮的人渗透军中后,上面对攻城的唐军放水,唐军军头雷永吉第一个飞身上了大兴城头,将自己的名字,永远的铭刻在了历史的丰碑上。   随着雷永吉的登场,越来越多的唐军,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随着城下靠近城门处的民居忽然打开,无数的青壮汉子健步如飞,在城门下守卫的隋军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是纷纷抽出刀剑,将众隋军砍翻。吱呀呀的响声中,大兴城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城外唐军欢声雷动,蜂拥而入。城头上,手臂上挽着白斤的守军忽的调转矛头,和众唐军一同攻向守卫的隋军,隋军顿时大乱,四散溃逃。大兴,破了。   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内库门前,庄见孤身一人,神情鬼祟的往内库中踮脚看着。就在他满面犹疑之时,忽的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庄公爷,果然是您老人家。”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新的线索   身后面这突兀的一声,惊得庄见心头一震,全身霎时绷紧之余,霍然转过身来。目光望处,一张胖胖的圆脸,满带着谦卑的笑容,正站在身后不远处。   嗯?这人是……庄见有那么一刹那间的愣神,随即便已想起,这位可不是那位内库行走,于一于大人嘛。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吏,这混乱的时候,竟然还没逃跑,仍然呆在这儿,胆子倒是不小啊。   庄见心中嘀咕,面上却是打个哈哈,笑道:“我当是哪个呢,原来是于大人啊。哎呀,我说于大人啊,这外面闹的翻天覆地的了,李渊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城中,怎么你还没走啊?莫不是有什么牵挂在这儿吗?”   于一先是一呆,随即苦笑道:“公爷说笑了。于一自小入了这皇宫,皇宫就是小人的家啊。这外面举目无亲的,就算跑出去又能跑到哪儿啊。再说了,小人不过一个小人物,任谁做了这天下,也不会跟小人为难吧。小人留在这儿,好歹总能混口饭吃,又哪来的什么牵挂。倒是国公爷,听说您跟唐国公关系大不一般,要是有什么好处,还求公爷能对小的,提携一二,小人自当早晚供奉公爷,不敢少了孝敬。”   庄见看他说话不似作伪,心下疑虑渐消,哈哈一笑道:“客气客气,我跟唐国公也没啥亲近的,只不过是凑巧遇上,这就随着来看看热闹罢了。你也知道,我虽说是个公爷,但也就是空筒子官儿,一无兵二无权的,人家要造反,不杀了我祭旗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咱那还能推托啊。唉,都是逼的啊。这世道,混口饭吃难啊。”   他这唉声叹气的,把暗中隐藏的苏烈等人,听的心头一阵的恶寒。你是看热闹的?没兵没权?还被逼的?这人无耻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话说如果咱们没记错的话,你老人家自己讲解自己的事迹时,没少吹过,说是这次起事,全靠了你的功劳啊。这会儿怎么全然变了个样,成了被胁迫的受害人了。   不说暗中众人鄙视,于一听了这话却是大有戚戚焉,连连点头叹息,唏嘘不已。庄见眼见做戏结束,眼珠儿一转,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道:“那啥,我说于大人啊。我听说这内库最近好像闹贼啊,你既然管着这摊儿,要是总出些这样的问题,唉,你也知道了,这不管是江都那位也好,还是城外那位也好,总不能让一个不称职的人在这安生的呆着吧。所以啊,这事儿最好是以后别有。而且,对这次事儿呢,最好也能有个说法。不然,唉,我只怕啊……”他说到这儿,眼睛斜瞅着于一,满面的惋惜叹息之色。   于一胖胖的圆脸上,青白不定,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浑身微微抖着,不停的用手绢擦着,颤声道:“国公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这事儿小的哪有本事去管啊?再说,不是也没丢东西吗,还请公爷能帮着隐瞒一二,不要将这事儿说出去,小人……小人……小人的饭碗全在这儿,只要公爷能帮着将此事压下,小人自当准备厚厚的孝敬奉上,还求公爷开恩啊。”   庄见眼见于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火候也是到了,这才假作为难的踌躇半响,才长长叹口气,点头道:“唉,是啊,生活艰难啊,你确实也怪不容易的。好吧,这事儿呢,我尽量压下,不往上面报就是了。”   于一大喜,手中一边不停的擦着汗,一边弓着腰不迭声的道谢,千万马屁滚滚而出,庄大少听的心中得意无比。稍微享受了一番之后,这才微微摆手,打住了于一的话头,棉线迟疑的道:“我说于大人啊,这事儿我虽是不报,但是难免别人将话头传出去啊。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要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怕是交代不过去啊。而且,这次事儿就算咱不往上报,但终究咱们自己要搞个明白啊。否则,难保下次不再来这么一出,到时候,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难以保全于大人你吧。”   于一听着他说了这话,刚刚有些平静的脸庞,再次苦了起来,两眼失神的喃喃自语道:“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就算要查,谁又愿意往那儿去啊……”   庄见本来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他乖乖的放自己进库查验一番,然后好施展手段,此时听到他最后一句,心中却猛然一动。咦?难不成这于一竟然知道是谁做的?不行,这可要好好问问。而且,貌似可以大大利用一番的。   心中打定主意,轻轻咳了一声,两眼紧紧盯着于一看着。于一被他看的面色越发白了,手足无措。   庄见嘿然道:“哼!原来于大人竟是知道此事和人做的啊,好啊,好啊,想不到真相竟然是内外勾结啊。那么这次你们没把财宝偷出去,可是先踩盘子设计路线吗?嗯嗯,也是,这么多的财宝,怎么也得好好设计下才能运出去的。唉,我真是有福之人啊,不想刚入城,就碰到这么一件好进奉。想必唐国公一定会很开心,他一开心,老子这官儿肯定能做的大大的,好啊好啊,真是好事儿啊。”   于一听着他的话,不由的一阵气苦,嘴唇哆嗦着,半响才道:“公爷何以诬害小人?小人怎会跟贼人内外勾结?小人在这皇宫内吃喝不愁,又何必去做那蠢事?”   庄见手抚着下巴,满面沉思之色,微微点头道:“嗯嗯,说的也是。不过,说不定是你静极思动,日子过得太也平淡了,想找点刺激了也是有的。”   于一听他口口声声的,似乎是非要将这个罪过按到自己头上了,不由又惊又怒。只是知道如今李唐入城了,眼前之人又是那位大将军跟前的红人,自己在人家眼里也就跟只蚂蚁差不多,可是没有半分上火发怒的资本。   强忍着心中的忿忿,哀声告饶道:“公爷开恩,公爷究竟要怎样还请直说就是,不要再这么玩小的了。小的胆小,真的玩不起啊。”   庄见看着他,面上若有所思。忽的呵呵一笑道:“于大人何必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于大人对我就是恭敬有加的,没看我年纪小就轻视我,这点我还是记在心里的。这人在道上混,总要分清好坏不是,得给对自己好的人多帮忙,也得想明白算计自己的又是哪个。恩怨分明才是,你说呢,于大人?”   于一眉宇间一阵恼意,怔怔的望着这个小无赖,一时间不由的无语。你娘的,这种玩笑很好玩吗?那我这样玩玩你行不?你丫还记得我对你恭敬啊?记得我对你恭敬还这样对我,你丫也太孙子了吧。老天爷咋就能容许你这样的妖孽留存世上呢?真是太发指了。   于一大人暗暗咒骂,但一颗心好歹是安定下来。但庄公爷貌似却仍是没有玩够,歪头眯起一只眼看着他,扮了个鬼脸,细细笑道:“我说于大人,是不是心里骂我呢?哈哈,没啥,我知道你恼火,你只要不骂在我面前,我也不跟你计较。不过呢,别以为我刚才是纯粹的开玩笑啊。这话其实我也是提醒你一下,你明明知道一些事儿,但好像没跟人说过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一天要是传到谁的耳朵里,只怕立刻就是大祸临头啊。于大人,你说对不对?啊,感激我就不必了,朋友嘛,总要互相帮助才是。哈哈哈。”   于一被他说得这个憋屈啊,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小子说得其实也是个事儿,但前提是,自己这番心思,要不是他刚才一番恐吓,哪里会露出来?更别提被别人知道了。要说传出去,只怕肯定是你小子传吧。我感激你,我凭什么感激你啊。   于一心中悲忿,却是发作不得,苦笑一下才道:“多谢公爷提醒。只是我并没什么事儿知道不说,只不过是想到这事儿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好像只有一个人。但无凭无据的,又怎么去说啊?再说了,那人呆的地儿,只怕也没人肯去查的。”   庄见大感兴趣,凑过头来,嘿嘿一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没人去查?那又是个什么地儿?说来听听。”   于一无奈的看他一眼,苦笑道:“据小人所知,这里城外北边的义庄看守人卜铮,昔日曾是个行家里手。小的暗思,要是说这附近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只怕除了这位卜铮外,再无他人了。”   庄见听的一愣,那边的义庄他自然知道。但这义庄的看守人竟然是个高手,而且还是溜户撬门的好手,他倒是头一次知道。看来这个义庄怎么也要去拜访一下了,不过眼前这事儿嘛,嘿嘿,倒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庄大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点点头,先是将于一大大安抚了一遍,等到于一不住的谦逊,眉花眼笑之际,却又凑过头去,在于一耳边低低的说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好大的胃口   于一不明所以,愣愣的听着庄见低声说着,只是越听越是心惊,最后竟然忍不住惊呼出来,身不由己的连退两步,呆呆的看着庄见,面上已是一片骇色。   “公……公爷,使不得啊!”于一半响总算是回过神来,心中暗暗震骇这个主儿的胆大,可也是绝不敢应承下来。   原来庄大少在他耳边说的,竟是要将内库整个搬空移走。自然,名号就是为了防止再发生这次的被人潜入的事儿,只要内库里面没了东西,那人就算再进来也不怕了。还可以设下几个机关陷阱,瞧瞧能不能捉了那厮。   庄见斜着眼看着于一,满面的不乐意,哼道:“怎么就使不得了?我说使得,那就使得。难不成你于大人非要等着被人家偷光了,然后送到菜市口一刀喀嚓了就舒服了?”   于一满面苍白,心中不由的哀嚎,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还你说使得就使得,你是皇帝不成?只是突然想到一事儿,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定了定神,这才打躬作揖的道:“公爷,这没有皇帝的诏书,怎么开这个内库啊?那内库的钥匙可不在小人这儿啊。就算开了库门,公爷这般大的动静,又怎么瞒过那些侍卫?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庄见满面诡笑,嘿嘿道:“圣旨嘛,于大人啊,你不是验过了吗?只要你带着进去了,又有哪个敢跟你讨来看的?就算是有,这不还有本公在嘛,大可为你摆平就是。至于说瞒过侍卫,为什么又要瞒过他们?这可是关系国本的事儿,他们能有幸参与,不知会多荣幸呢,你就放心吧。”   于一听的傻住,合着这位爷不但是胆大,简直就是疯子。如今虽说整个皇宫里乱成一团,宫人侍卫的逃了十之七八,但这内库侍卫可向来都是内监府掌控的。如今代王尚在宫里,这内廷侍卫可没少了几个。虽说都在东宫猫着,但像庄大少这种大张旗鼓的动作,万一侍卫们赶来,就他们几个人可不是立时就成了肉酱了。   而且,等到一追问,竟是自己这个掌管审查圣旨的人放水,假传旨意,庄大少早已是反了,到时候大喝一声,杀了出去,于一大人可就生生的葬送鸟。   于一想的明白,满头大汗,只是摇头不应。庄见心中恼怒,妈妈的,死胖子,竟敢阻扰自己的发财大计,叔可忍婶不可忍啊!这大隋朝已是倒了,这厮竟然还如此冥顽不灵,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于一眼见这个小祖宗面色黑了下来,心中叫苦,忽的灵机一动,急忙赔笑道:“公爷,不是小的不应,其实也是为了公爷着想啊。你想啊,此刻唐国公已经进城了,回头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查验库房物资等事。一旦发现这重中之重的内库被,呃,被转移了,公爷岂不是也难应对?以小人拙见,不如先等唐国公来了,公爷报上一声再做处置,这样岂不是好。”   庄见一愣,自己倒是真没想到李渊这一头,这于一倒也不笨,知道爷爷不是要搞什么转移,不过是私吞而已,这话里可也在点醒自己呢。嗯嗯,这可要寻思一下,这会儿可不是跟李渊翻脸的时候。   庄见眼珠子乱转,只把于一看的胆战心惊,不知这小无赖又在打什么算盘。这宫内之人外逃,顺手牵羊的摸上几件财物倒也不稀奇,但像这位主儿一样,竟是打着将整个内库搬空的主意,单只这份心气儿,在大隋朝也是头一份儿了。   他自心头忐忑,却见庄见嘴角忽的一咧,露出一份邪笑。于一看的心头猛跳,腿肚子不由的有些转筋的感觉。   只听庄大少呵呵笑道:“于大人衷心为国,庄某可是佩服的很啊。啊,对了,不知于大人在这皇宫内干的真是很滋润吗?据我几次来看,好像这帮子太监侍卫的,对于大人貌似很是看不起啊,动辄就喝喝叱叱的,唉,当真让人上火啊。要是我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于一一呆,见他不再说要搬内库的事儿,心中却也暗暗松了口气儿。听他说起这些事儿来,不由的面色一黯,叹息道:“人生在世,能像小的这般衣食无忧的,已经算是大幸了。公爷不见外面多少人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所以,小人虽是在这儿颇受些腌臜气,却也只得忍着。说实话,这内库之中,小人迎来送往的高官见了不少,但也就公爷从不给小人脸色看,每每都是和颜悦色,小人心中是感激的。”   庄见点点头,忽然道:“其实于大人是外面没人啊,要是有人为于大人在太平地儿起一座庄子,置办点田产银钱的,到时候于大人自己身为庄主,不用再听任何人的呼喝,日子一样过的滋滋润润的,不是比这儿要好上千百倍?”   于一听的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低头默思,面上神色变换不停,显得极是踌躇。   庄见看的不耐,皱皱眉头,冷冷的道:“看来于大人对朝廷的衷心真是天日可鉴啊,也好,就算我多事吧,这事儿从此不提了就是。这里的事儿,于大人自己处置吧,想必为朝廷尽忠的那一天,已经是为期不远了。嘿,就是不知等到唐国公也好,还是什么代王也好,知道了这内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朝中又没人帮着说项,嘿嘿,可不知于大人最终是落得个忠臣还是奸臣的名头啊。唉,可惜可惜。”   他摇头晃脑的自顾说着,可把个于一听的心惊胆战。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啊!这话明摆着就是说,要是自己顺着他的心意,他自然就是那个朝中罩着自己的人;但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个朝中罩着自己的人,也就变成了没有帮着说项的人了。只怕到时候,不但是不帮着说项,添油加醋的事儿,想必以这位主儿的性子,定然是非常喜欢干的。   这位忠国公好算计,将内库掏空,把自己往外面一安置,手狠点再将一起子侍卫直接……只怕到时候死无对证,任凭谁来也是拿他没法的。   想到庄见有可能会直接下手灭口,于一不由的一个激灵。左右衡量一番,终是咬牙点头应了。只是对着庄见却道:“公爷,小的身家性命便卖给公爷了。不过小的也只能带着公爷进去,至于那些侍卫肯不肯容公爷往外搬东西,小的可是做不了主。这万一……公爷可不能不管小的啊。”   庄见满面眉花眼笑,连连点头笑道:“成成成,你只管放心,只要哄得他们开了这三重库门,剩下的事儿就跟你没关系了。成与不成的,你于大人都等着当地主好了,哈哈,嗯嗯,应该叫你于庄主了才是。那么,于庄主,咱们现在是不是赶紧把这事儿办了啊?等到这事儿办完,那位卜铮老兄可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的。”   于一听他这就叫自己庄主了,咧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点头领着庄见进去。一回身的功夫,却见庄见拍拍手,已是从暗处走出两个大汉,满面的萧杀之气。于一看的心中一激灵,不由的偷偷抹了把冷汗。   这位爷看来盯上内库不是一天半日的了,这方才要是自己不答应,指不定今个儿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只看那两个大汉出来时,好像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就知道埋伏的人远远不止这两人。   于一手颤足抖的在前面领路,只觉的背后凉飕飕的,竟是早被汗水浸透了。一路向里,走不多远便被侍卫拦住。于一定定神,上前赔着笑脸说了几句。两个侍卫疑惑的目光向庄见这边打量,看到庄见时,微微一怔,随即躬身施礼。   庄见笑呵呵的点头还礼,两个侍卫面现喜色,转头去将第一道大门打开。几人一路而进,都是如此。等到了第三道门时,那个持有钥匙的侍卫转头见于一仍然跟着,不由眉头一皱,呵斥道:“于大人,这内库的规矩你不知道吗?怎么还在这儿?出去出去!”   于一大窘,转头看庄见。庄见呵呵一笑,对那侍卫道:“呵呵,这位侍卫大哥借一步说话。”说着,当先往旁边走开两步。   那侍卫微微一愣,疑惑的看了眼于一,这才走过去。却见庄公爷面色凝重,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如今城外反贼李渊已经攻破大兴,本公受陛下密旨,一旦大兴有变,这内库就要立刻转移出去,免得成为反贼招兵买马的资本。你可将钥匙给我,另一把钥匙我早已奉旨交给于一大人了。等我们将内库转移后,你等也立即跟着撤离。将此处所有大门打开,装作被洗劫一空的假象,也断了李贼追击的念想。好了,时间紧迫,抓紧办吧。”   那侍卫听的大惊,面色转为凝重,沉声道:“公爷此话可有圣旨?若是没有圣旨,请恕小人不能遵命。”口中说着,手已是摸向腰间。那里,正系着一支竹哨。 第三百四十三章 第一有钱人   那侍卫刚刚往后退了两步,冷不防身子一紧,胳膊已被人握住,登时如同上了一副铁铐一般动弹不得。一只大手伸过来,轻巧的将他腰间那支竹哨摸去。不但如此,便连那腰刀也是顺手摘了去。   侍卫大惊,回头看时,却见两个粗壮的大汉,正满面冷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的一沉。沉声对庄见道:“公爷,您这是何意?”   庄见笑眯眯的看着他,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道:“我说这位兄弟,嗯嗯,你叫啥名,先说来听听。”   那侍卫眼睛左右打量,眼见这里就在内库门前,根本没人靠近,不由的心中绝望。听庄见问话,无奈的道:“小人石勇,乃是内库侍卫统领。”   庄见点点头,笑道:“啊,是石统领啊。那啥,我看石统领不像是个笨人啊,怎么也要做糊涂事儿呢?本公都说了是奉的密旨了,又怎么可能给你看什么圣旨啊。这密旨嘛,当然就只有我、于大人还有皇上知道了。你要想看也行,等到咱们办完事儿,本公亲自恭送石统领往江都去,当面向皇上讨要好了。”   石勇听的面色一白,这位忠国公话里的意思可不是个什么好意思,说是送往江都,不定在半路就给了结了。就算真的送往江都,自己身负内库警卫职责,却被人家将内库整个搬空,只怕临了除了被喀嚓一刀之外,再无别的可能了。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公爷,仍是满面笑嘻嘻的,眼中却是闪着莫测的光芒,石勇心中更是惊慌。正在犹豫要不要拼死喊上一句,招呼人来,却听庄公爷忽然道:“大海,你给我看好了。我做事的时候,最不喜有什么噪音,要是有什么猫叫狗叫的,你给我直接一刀杀了完事儿。”   旁边那个紫脸膛的大汉低声应了,森寒的目光便向着石勇来回打量,手中也从背后摸出一把门扇般的大斧,看的石勇心底里寒气大冒,别说猫叫狗叫了,就是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庄见满意的看着他,嘿嘿一笑,对他道:“石统领,麻烦下,钥匙。”石勇面青唇白,这个时候哪还敢迟疑,忙从怀中取出钥匙,递给了庄见。   庄见两眼放光,急忙接过,左右翻看了下,这才喜孜孜的转头对那个抓住石勇的汉子道:“萝卜,放开他吧,去外面叫兄弟们进来,啊,于大人,还请你陪着一起走一趟吧,免得外面两道门的侍卫罗嗦。那啥,萝卜啊,告诉敬德他们,咱可是文明人,尽量不要使用暴力哈,能说服的就说服,不能说服的也要客气的请他们一边歇会儿。等咱们这边事儿完了,再请大伙儿吃酒啊。”   那个汉子正是罗士信,闻言答应一声,放开石勇,转头来邀于一。于一和石勇听着庄大少说自己是文明人,不由的齐齐的想呕吐。有这种文明人吗?还不使用暴力,是,你是没用暴力,但你威胁逼迫,利诱陷害的,就这么一会儿,什么手段没用啊。完事儿了请大家吃酒?该不会是吃杀头饭吧。   两个人心中都是惊栗不定,于一眼见石勇看向自己的目光大有恨意,不由的委屈。只是事到如此,也容不得他多说什么了,听到庄见吩咐,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和罗士信二人往外走去。   不多会儿,外面脚步声纷乱,一个黑脸大汉领着大约六七十人走了进来。见到庄见,齐齐上前施礼。石勇直看的目瞪口呆,额头的大汗不停留下。遇上这位公爷,也该是自己上辈子没积德吧。谁又能料到这么一位公爷,竟会起了洗劫内库的念头。内库防外倒是极为稳妥,但要是内贼,还是这种级别的内贼,那可不是如同虚设了么。   耳中听到庄公爷向那大汉问道:“敬德,外面都可好?没什么阻碍吧?”   大汉尉迟恭叉手回道:“老大放心,所有两道门的侍卫,全都换上了伍大哥的手下,还是常青亲自带的队,绝没人能看的出来。那些个原本的侍卫,已被苏大哥带回城管司,安排人招呼了。”   庄见大是满意,点点头,这才让于一上前,将最后一道大门打开。门一开,庄见便迫不及待的窜了进去,也不看别处,直接转到当日放那爻壳的地方探看。目光到处,果然见那木架上锦盒宛然。   微微定定神,上前伸手取下,打开一看,那片当日自己换进去的,从袁天罡处抢来的爻壳,静静的躺在里面,并无遗失。   轻轻吁口气,挥手让众人将内库中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部往外抬走,众人轰应一声,兴高采烈的开始了打劫活动。跟着庄老大就是好啊,这等发财的路子都有,简直是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啊。此番得了这么大宗收成,按照这位老大往日的习性,每个人都将发上一笔横财了。   门外石勇看着众青帮之人大箱小箱的往外搬,不由的身子阵阵的发软。心中一个劲儿的念叨:完了完了!   眼瞅着这事儿已是彻底没了念想,心中求生的意念却占了上风。这帮人搬空了内库,不管是谁来接管,只怕自己也是没了好果子吃。与其在这儿等死,还不如跟他们一起走了算了。想到这儿,回头对一直看着自己的雄大海,说了自己的意思。   雄大海一乐,这个侍卫统领倒是聪明的紧,可比那于一上道多了。斜眼瞅着他,嘿嘿一笑,摇头道:“你有这份心儿,想必咱们少爷定是高兴的。只不过准不准的,可要咱们少爷说了算。这会儿没工夫叨叨这事儿,等完事了,你自己跟少爷说吧。没准儿,以后咱们也是一个锅里捞饭的兄弟了。”   石勇苦苦一笑,心中却是忐忑不已,唯恐到时候那位庄老大一个心情不好,不说把自己直接喀嚓了,就算往外一仍,只怕自己今后除了落草为寇,再也没了别的指望了。想想家中妻妾儿女,不由的怔仲失神起来。   库里于一眼见庄大少拿着那只木盒沉思,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轻轻的问道:“这是什么?你以前可曾见过吗?”   庄见脑中正自琢磨这事儿,听人问起,随口答道:“嗯,见过,这个还是我……”说到这儿,猛然警觉,霍然回头看向于一。   于一面色微变,向后退开一步,强笑道:“小的好奇,公爷莫恼。这事儿小的从未听过,从未见过,公爷放心就是。”   庄见定定的凝望着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就在于一心惊胆战之际,忽的哈哈一笑,随手将那盒子扔给他,笑道:“什么没见过没听过的,也不用那么夸张,我只是奇怪这算命的东西,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内库里,上次我就问过,却没人知道。你既然好奇,这个东西我看也不值几何,就送给你吧,好歹也是内库里的宝贝啊。说不定你于大庄主哪天时来运转,解开了里面的迷,就此发达了也说不定哈。”   于一手忙脚乱的接住,听他口中调侃着,不由的面上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合着自己又表错情了啊,而且就算赏也赏点别的物件啊,那么多宝贝,任其中一样,也能让自己逍遥快活十几年的,如今却单单给了自己这么个破玩意儿,要等悟透了里面的玄妙,只怕自己临死都难办到,这不是明摆着玩人嘛。   他心中羞怒,庄见却是不再理他,溜溜达达的在库里四下转着。看看这样,摸摸那样,脸上红潮一片,双目金光灿灿。   哈哈,我的!都是我的了!庄大少心中兴奋的高呼着。当日曾立下的远大目标,今天终于是得以实现了。做天下第一有钱人,娶十个八个美娇娘,然后纵意人生,四处游览。哈哈,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这边爻壳的事儿一了,就可以立马走人,过自己的惬意人生去了。   这厮喜不自胜,不觉得嘴中又开始了那魔音阵阵:“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走过他身边的众人,无不仓皇躲开,狼狈而走。偏生于一大人却是走不得,只得强忍着痒痒的牙根儿,满头大汗的跟着。只觉得天地间忽然了无生趣,只求速死了。   等到将整个内库全部搬空,已是过了大半天了。庄大少站在门外,看着已经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库房,咧嘴一笑,这才意气风发的高声一句:“收队!扯乎!”随即当先而去。   众人都是哭笑不得,前一句像是官家,后一句却是土匪,这位老大啊。唉,确实让人无语的很。不过貌似倒也甚是符合他老人家的身份,他可不是就是个官匪嘛。   众人按着庄见的意思,将内库三道大门全部敞开,又随意扔了几个银锭之类的,在不显眼的地方,让现场看起来像是被内贼洗劫了一般,这才齐齐回了聚贤庄。   至于石勇等一干侍卫,眼见没了退路,也只得争先恐后的上了庄大少这只黑船。等到李渊落座于议政殿的龙椅上,听着派去查验库房人的回报时,不由的愣了半响。心头不期然的升起那个无赖女婿的笑脸,只是这事儿做的手脚利索至极。守门的侍卫个个不见了踪影,离着远的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根本无从查起。李渊寻思半响,只得无奈摇头,挥手罢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初探义庄   玉兔东升,月华如水。大兴城外北边的小道上,庄见带着罗士信、雄大海二人,在于一的引领下,正往义庄而去。   白天庄大少洗劫完了内库,大洒金银。不论是原本两帮一庄和城管司的人,还是后面一同被迫跟着跑路的内库侍卫,都是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于是皆大欢喜。石勇等人暗暗庆幸,此番歪打正着,这个选择可真是走对了路了。庄公爷果然与传闻中的一样,对下面的人极是大方。今后跟着庄老大,舒服日子应该是不用发愁的。   等到安排好众人,庄见这才将于一叫来,让他细细说了一下义庄的情况。于一对义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按照传闻,大约的给庄大少描绘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简单的描述,也让庄大少听的毛骨悚然。脑中不期然的将后世诸多鬼片的情节,自行串联到了一起,不由的越想越怕。有心说去不去,但想想自己当时可是在许多人面前说出一定要去查探的话了,这会儿不去,一来这面上下不来,二来嘛,这爻壳的事儿犹如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剑,一日不解决清楚,一日不能安心。遂咬牙决定,即刻启程,前往义庄查看。   只是当四人到了义庄门口时,庄大少一番举动,却让其余三人当场石化。但见庄大少从怀中摸出无数的黄纸符,左一张右一张的挂到身上,鼻孔眼里,也用白叠字塞起来。配着两边耳朵上,长长垂下的黄纸符,庄大少此时看起来,简直让各种真鬼都要惭愧三分,自叹弗如。   等到打扮完了,这才施施然的自怀中又拖出几样物事来。于一看的瞠目结舌,完全只剩下无语了。庄大少拿出的几样东西,一件是用朱砂笔交错而成的十字架,挂在胸前;一件是一柄拂尘,另一件却是大出众人意外,竟是一串蒜头。   三人完全不明白庄大少是在做什么。那拂尘到能隐约猜到,该当事辟邪用的。但把两支朱砂笔绑成个十字,挂在脖子上作甚?那串蒜头拎着又干啥?三人额头上都是暴起无数的问号。   他们却不知道,庄大少此番三样法器一出,可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出来的万全之策。这十字架对丧尸,蒜头对吸血鬼,拂尘却是用来对付各路孤魂野鬼的。至于那个丧尸和吸血鬼,多是西方的鬼怪,本不应出现在这儿。但以庄大少的理论是,万一有哪个盲流流窜过来咋办?连自己都能穿越到这隋末唐初的时空,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故而,准备的最完善,才是最安全的。   庄大少一身零碎正好,这才得意洋洋的看看几人,手中拂尘一挥,喧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咱们进他丫的。”众人绝倒。   其实义庄之名,却是源自北宋范仲淹时才正式出现的,多是施行对自家族人施粥散米,救助孤苦的地方,故称为义庄。而此时的义庄,就是存放棺柩的地方而已。棺柩里也都是有尸体的,一般多是没找到好地方下葬的,暂时停放在义庄。再有就是一些穷苦无依之人死后,也被收录到义庄停放。   义庄一般都是位于阴地,圈出一个极大的范围,便于给一些无钱下葬之人起个草坟。所以,这里经常是冷风凄凄,阴风阵阵,除了为了生计来看守义庄的人,平日里绝不会有人往这儿来的。   几人一路向里而进,初始庄大少自觉身上装备牛叉,大踏步的当先而行。只是走着走着,耳边只觉的鬼风啾啾,如同千百只恶鬼围着自己一般,不由的心中大慌。手中一会儿大蒜,一会儿拂尘的,挥舞个不停。脚下却是越来越慢,死也不肯再走到最前头了。   众人暗暗好笑,只得将他放在中间,快步而行。眼见两边草枯树萎,鸦声凄凉,间或阵风掠过,枯树怪枝一阵的摇晃,在月影下便如同鬼怪起舞。这里如同真的是自阳间一步而入了阴间,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庄见也不再舞动他的法器了,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嘴中咕咕囔囔的不停念叨着什么,却也无非是什么西天如来,三清道尊以及上帝耶稣的保佑他而已。   所谓念由心生,这里的氛围本就渗人,饶是罗士信和雄大海胆气壮,也是有些心头毛毛的感觉。偏生庄见这厮又不停的嘟嘟囔囔的,在这幽暗的地域里,更加让人心悸。他二人不由对望一眼,都是满是苦涩之意。那于一早已是面青唇白,浑身哆嗦个不停了。这会儿跟着进来后,便是两眼呆滞,行动僵直了。   四人中,庄大少满心思的暗暗祷告祈求,罗士信和雄大海却是一门心思的,只管看着庄见,没人去理会他。可怜于一大人不多时,已是举步维艰,落在了最后,左右不停的惊慌瞅着,喊也不敢喊,叫也不敢叫,只能慢慢的一步步的挨着。   前面忽然现出一间草屋,里面一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这黑夜里并没显出什么温馨之感,反而平添一份诡异。   罗士信和雄大海停下脚步,暗暗打量。庄见也探头前望,踅摸一阵,眼神仍然盯着那幢小屋,微微侧头问道:“于大人,那里就是那个卜铮住的地方吗?”   他问完之后,却半天不见于一回答,不由又再问了一遍,却是仍然没有回音儿,心中微震,终于是回过头来,一看之下,不由的怪叫一声。   罗士信和雄大海正四下看着,紧张的防备着,被他这一声吓得差点蹦起来,两人霍然回头来看,却见身后朦胧的月光下,庄大少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至于那个于一,此刻竟是不见了踪影。   二人大惊,一个大活人生生的在自己身边没了。以他二人的身手,要是于一是被人掳走的,那么这人的手段当真是可畏可怖了。两人都是神色紧张,连忙向庄见靠拢一些,紧紧护住。   雄大海低声问道:“少爷,那位于大人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吗?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响不曾?”   庄见目光散乱,慌张的四下看着,咽了口唾沫,颤声摇头道:“没有,什么也没听到。是鬼,一定是鬼!喵了个咪的,幸亏我准备的周全,不然只怕要抓的就是我了。不过这于大人白白胖胖的,只怕就是有所准备,鬼也会先抓他的。哎呀,不好!”   罗士信和雄大海听他满嘴的胡说八道,都是不以为然,哪知道他最后忽然大叫不好,不由又吓了一跳。眼见他额头上沁出汗珠,神色慌乱,只是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无什么状况,二人不由疑惑。罗士信不由埋怨道:“少爷,你不要乱叫好不好?这人吓人会死人的。又没啥事的,什么不好了啊。”   庄见哭丧着脸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苦道:“死萝卜,你就让少爷我叫两声吧。只怕一会儿就没得叫了。”   罗士信一呆,不知他什么意思。庄见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和大蒜,睃视着四周,哆嗦着道:“那于一生的白白胖胖的,所以才被先抓了去,想必是鬼也喜欢细皮嫩肉的,这样才不会塞牙,口感也好。但是只怕这里的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啊,等到于一大人被他们吃完,肯定不饱,到时候再来抓人的话,你们俩都是皮糙肉厚的,人家铁定没什么胃口,那接下来抓的,不就是少爷我了?唉,可怜我刚刚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就要撒手人寰,跟各位兄弟永别了。也不知被鬼吃了,会不会再次投胎或者穿越,要是不能的话,那可就亏大了,少爷还不如自己了断了的好。呜呜。”   他说着说着,到了最后,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话说庄大少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鬼,如今到了鬼爷爷的地头上,眼见于一活生生的凭空不见了,只道这次定然是死定了,哪里还顾得上矜持。想想自己刚刚得了大笔的财产,还没来得及挥霍;家中诸位娇妻,还有几位连房都没圆,越想越是悲伤。再加上只顾担心被鬼吃了,可是不知能不能穿越了,会不会就此形神俱灭?又慌又怕之下,登时大哭起来。   罗士信和雄大海听着他满嘴胡言,不由的啼笑皆非。对望一眼,雄大海这才安慰道:“少爷莫怕,这才我和士信把你夹在中间走,那鬼就是来了,想要抓你也得过了咱们二人这关。而且少爷你准备的,呃,那个,这么完善,想必那鬼也是不敢轻易下手的。不然刚才明知道一个不够吃,怎么不连你也一起抓去呢?刚才咱们两人都在前面,可是照顾不到你的。”   庄见听雄大海这么一说,啜泣着想了想,这才点点头,略微安心。只是随即又是摇头道:“想来刚才那鬼只是路过,鬼单势孤的,所以只能抓一个。万一吃那于一吃的上瘾了,带来一群老鬼中鬼小鬼的,只怕你们也是拦阻不住的。唉,总之我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待会儿要是那鬼来了,你们也不要管我了,自己先逃回去吧。回去后,把那些财物大家分分,应该够兄弟们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了。嘱咐我老爹再娶一个,重新生个儿子给他送老就是了。让我那些婆娘也都各自改嫁了,别为了我一个,耽误了她们的青春。”   他絮絮叨叨的,竟然开始安排起后事来了,只把罗士信和雄大海听的又是好气又是感动。少爷只道自己必死,临死之前却先想的是兄弟们,然后才是自己的老父和妻妾。只是他说的也太想当然了吧。你老爹再娶一个,就一定能生儿子?你那些婆娘们,咳,只怕除了极个别的外,倒也不用你安排吧。   眼见他仍然是皱眉苦想,生怕再落下什么事儿没吩咐到,罗士信忍不住道:“少爷,你胡思乱想个什么啊。这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是不定是那于一大人自己走了呢?就算是被抓走了,也不见得就是鬼啊?我听说鬼出来时,总是有异像的,像什么鬼火鬼风的,还有鬼声啥的,方才你不也说了,什么也没听到吗?只怕是人在作祟才是真的。以咱们三人的实力,就算碰上无心贼秃之流的,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你又担的哪门子心。”   庄见听的罗士信这么说,心中大动,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一想到恐怕是人做的,庄大少顿时不怕了,脸上泪痕未干,就要破口大骂。只是他那嘴巴刚刚张开,就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顿时让他面色大变。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诡异   “你们是什么人?”寂静的墓园里,突兀的有人问道。那声音飘飘渺渺的,捉摸不定。好似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自四面八方围来。语音冰冷,不似人声。   庄见头皮发麻,刚刚壮起来的胆子,迅速的不见了踪影。颤声道:“是……是人……还是鬼?”   罗士信也是面色微变,紧了紧手中的兵刃,转头四望。雄大海却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的想着什么。旋即,忽的面现凝重之色,靠近庄见一步,低声道:“少爷不用怕,不是鬼。”   庄见“啊”的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雄大海低声道:“我昔日到处闯荡,曾听人说起过这种功夫,貌似是个叫什么幽冥谷的地方所特有的功法。里面的人便善长这么一种传声之法,飘忽不定。那地方地处边鄙,谷的位置又常常让人捉摸不定,故而被人称为幽冥谷。”   庄见见他说的笃定,心中渐渐安定,低声道:“奶奶的,既然是人,咱就不怕了。咱们也不用回答他,就这么悄悄摸过去,给这厮来一下子。管他什么幽冥鬼名的,这次叫他变成真鬼!”他口中发狠,只是说到鬼字时,不由的微微一缩脖子。   庄大少打人没问题,但真要遇到鬼,却是怎么也不会去招惹的。雄大海面色沉重,微微摇头,低声道:“少爷还是小心些为妙,这幽冥谷的人在那漠边,就神秘的很,这幽冥谷的名字也只是在很少一部分人口中流传。但不论什么好手,说起这幽冥谷时,都是面有惊悸之色,可见那里的人,着实不好惹,咱们先看看情况,这些人能不惹最好是不惹为妙。”   他们三人在这儿嘀咕,那个声音却也没再出现,好像刚才那一声,纯粹是兴之所至,偶尔出一声吓人罢了。   庄见心中渐渐安定,听雄大海说的慎重,不觉点点头,低声道:“也好,不过于一说的那个卜铮,该不会就是这个什么幽冥谷的人吧?这鬼地方,好像除了他之外,应该再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吧,呃,我是说,活人。”   罗士信在一旁嘀咕道:“那个于一又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自个儿偷偷溜了吧?他说的那个人,这里到底有没有,可也不知道了,还是不信的好。”   庄见和雄大海对望一眼,眼中浮起一丝笑意。这个死萝卜往日憨不愣等的,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三人不再多说,悄悄的向前靠去。前面渐渐明亮起来,那个亮着灯的小屋一旁,赫然出现一个极大的大厅,里面也是烛火摇曳。原来这大厅建于小屋之后,却被一角山石挡住,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发现。   庄见跟二人打个手势,意思是先查小屋。雄大海和罗士信点头,庄见当先潜去。四周一片寂寂,唯闻草丛中虫声唧唧。三人摸到了小屋窗下,庄见略微起身,手沾唾沫捅破窗纸,偷偷向里偷窥。   但见小屋里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木榻外,便只有一张破旧的矮几,几上此时点着一盏油灯,散着昏黄的光晕。屋内主人却不再,也不知是不是在那边的大厅里。庄见目光转动,眼光扫过一边墙角时,心中却咯噔一下,险险没叫出声来。   那墙角处竟是堆了不少的纸人纸马,庄见好死不死的,一眼看过去,却正对上一个扎好的无常鬼。那无常鬼只在那堆纸人中露出个脸面,但描绘的却是栩栩如生。庄见不防备之下,只觉的那鬼眼似乎幽幽的闪乎了一下,如何不让他心头狂震。   闭上眼睛努力的定定神,心中暗念几遍乱七八糟的佛经,这才再次看去,果然见那鬼没了方才那般吓人,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纸人罢了。   庄见轻轻吐出口气来,蹲下身子,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低声对着正警惕的瞄着四周的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道:“里面没人。”   罗士信回头看看庄见,心中奇怪,里面没人,少爷又怎么好像吓得不轻似得。看来少爷这个怕鬼,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了。想想当日在洛阳,看着于文述死后,少爷竟是连做了几日法事的事儿,心中不由的暗乐。   庄见此刻哪知道他心中的龌龊,略微定定神后,这才带着二人往大厅中靠去。三人蛇行鼠伏,几步便到了大厅之外,隐身暗影之中向里窥望。   一看之下,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大厅似乎极是幽深,正中两根柱子上,插着两根火把,烧的哔哔碌碌的,把四周丈许方圆内照的还算明亮。但离着稍远的地方,便是幽幽暗暗的,晦涩不明了。影影绰绰中,里面停放的棺柩一排排一行行的,竟不知有多少。   大厅中也是一个人影也无,于一口中说的那个卜铮,还有方才出声的那个人,都是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庄见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转头看看罗、雄二人,不确定的道:“怎么没人呢?难道是觉得斗不过咱们三人,跑了不成?”他心中开始还在意淫,说不定是因为怕了自己,这人才躲了起来。只是随即就知道绝无可能,要说当官儿的怕自己还能说的过去,这些草莽中人,只怕看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那么此时人影不见的,便只能是看到罗、雄二人,自料不敌这才跑了的。   罗士信打从跟了庄见,大脑就几乎彻底不用了,有少爷在,除了算计别人外,又哪有人能算计了他,故而这会儿只是满不在乎的四下打量,全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雄大海也是皱眉沉思,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庄见眼见问了也是白问,抬头看看里面,隐隐觉得这大厅有些不对。咬咬牙,忽的站起身来,发狠道:“日了!不管了,咱们这就光明正大的进去,看看这孙子能把咱怎么着?左右你们俩都在,量他也蹦不到天上去。”   他仗着罗、雄二人的武勇,心中虽是有些毛毛的,但毕竟知道不是对付什么恶鬼了,便要直接进去查看一番,总要把这事儿做个了断才好。   当下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左右举起那串大蒜,便要扔了。想了想,却又回手挂到自己脖子上,伸手摸摸肋下的那把苗刀,这才大步向厅里走去。雄大海和罗士信眼见他决心已定,连忙站起身,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心护着。   庄见一步迈进大厅,只觉的四周忽的起了一阵阴风,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透来的,吹得那柱子上的火把,都是一阵的摇曳不定。   庄见激灵灵打个冷战,暗暗咒骂一句,随即再次往前走去。这大厅进来后才看出来,占地大约有四百多平,极为深邃。两边旧不一的棺柩。有一些棺材盖上,都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是有些年月了。   三人站在中间四下打量一番,庄见微一沉思,便约莫着刚才风吹来的方向走去。以他心中所想,有风吹来的地方,肯定是有门户所在的,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卜铮的藏身地了。   只是他等他一直走到了最北头的墙壁下,除了满眼的棺材外,仍是一无所获。眼见的周围阴气越来越重,庄见心中也是有些烦躁了。不由忽然大声叫道:“有人没有?人没有,鬼有没有?出来一只啊。卜铮卜铮,你还活着不?出来啊,有生意上门了。”   他这么突然一喊,把罗士信和雄大海吓了一跳,及至听到他喊得那些话,却又不禁啼笑皆非。人家这是免费给人停放棺柩的地方好不好,只要适当的给些米粮之类的就行,又不是什么商铺,什么叫有生意上门啊。还有鬼也出来一只,只怕真要是鬼出来了,自己这位少爷第一个就抱头鼠窜了。   罗士信正要出口纠正下少爷的谬误,猛的一个阴测测的笑声忽然传来。这个声音来的极为突兀,好像就在几人身边一般。三人都是面色一变,罗士信和雄大海急忙上前一步,将庄见护在身后,紧张的四下睃视着。   那笑声却是只传来一声便又没了声儿,庄见这会儿心中已是笃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鬼,定然是人。只是扮鬼来吓唬自己,想想自己一路竟被这厮吓得哭了,不由的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拂尘一扔,“锵”的一声,抽出苗刀,敲着身边一具棺柩,仰天骂道:“我香蕉你个老母的!给老子出来!丫也不用扮鬼了,出来老子直接成全你丫的,让你真的去做鬼好了。”   这大厅本就极大,他这暴怒的一声,四下里一阵阵的回音:做鬼好了……做鬼好了……   庄见哈哈大笑,叫道:“哈,看来这里许多鬼兄也是同意的,卜铮老兄,你就乖乖的出来吧。”   罗士信和雄大海面面相觑,一阵的无语。只是正当庄见得意洋洋的准备再次大叫时,忽的被他敲击的那副棺材里,传出了咚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憋闷,猛然锤了一下棺材盖。   庄见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毛骨悚然,竟是半步也挪动不开,只是惊骇的看着那具黑漆漆的棺材。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机关(一)   阴森森的大厅中,这么忽然一响,而且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庄见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心中明明知道这时候应该离得远点才好,偏偏两条腿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得半步也挪不开。   后面雄大海面色紧张,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自己和罗士信身后,随即死死的盯住那具发出声音的棺材。庄见到了此时,才觉得魂儿飞了回来,不由的浑身一阵大汗,转头四下里踅摸。   罗士信正自高度紧张呢,眼见他到处寻找,面现焦灼,不由问道:“少爷,你找什么?”   庄见头也不抬,口中答道:“拂尘!萝卜,看来真是恶鬼作祟,没了法器,咱们可要被抓去喝血吃肉了,赶紧帮我找找先。”   罗士信听的傻住,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应了一声。正要低头去找,忽然那发出声音的棺材,又起变化。只见那棺材盖发出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吱声,先是微微一动,随即竟是缓缓的向上凸起。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要努力的出来。   庄见低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去找拂尘,反手将脖子上的自制十字架举起,满面紧张的盯着,那一点一点向上凸起的棺材,两腿不觉有些打颤。   雄大海面色不动,手中的大斧却是慢慢提起。他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心中虽也疑惑,但却不太信真是鬼怪作祟。暗暗打定主意,今个儿哪怕就真是鬼,待它出来,也得给它一斧子劈为两半。   昏暗的义庄大厅中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呜咽外,就是那一阵阵的吱吱声。三人都是额头见汗,各自防备。   只是片刻之后,棺材盖忽的不动了,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要不是那微微开了一道缝的棺材盖赫然在目,三人几乎要以为刚才是幻觉了。   半响过去,再不见什么声息,三人这才略略放松下来。庄见抹了把冷汗,左右睃视了大厅中层层叠叠的棺木一眼,颤声说道:“大海、萝卜,这里有些邪门,咱们不管了,等到明天白天招呼敬德他们一起来,惹恼了老子,一把火烧了这儿就是,今晚可是大不吉利,还是扯乎为妙。”   雄大海和罗士信对望一眼,点点头,心中却是一样的打算。三人聚在一起,小心的向外退去。才走了几步,罗士信左脚碰到了一具棺木,那棺木随即一震,接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再度响起来。三人面色大变,也顾不上再去看了,不约而同的向外就跑。   极是打定主意要走了,这会儿管他有什么鬼什么怪的,撒丫子走人才是上策。三人同一心思,急急向外奔跑,眼看到了大门处,忽然脚下一震,但见前面一黑,一道巨大的铁闸,轰的一声中,便落了下来,将那门户整个封的死死的。   尘土飞扬之中,柱子上的火光一阵的摇晃不定,庄见三人齐齐面色大变,戛然止住脚步。罗士信颤声道:“少爷,门被封死了。”   庄见正自心颤,听到这话,心头来气,怒道:“废话!我眼又没瞎,赶紧找路出去,往墙边靠,打破墙壁出去!”   罗士信脖子一缩,连声答应着,和雄大海一起护着庄见,往墙边靠去。三人手忙脚乱,仓皇而退,将将走到墙边,心慌之下,庄见转身之余,砰的一声撞倒了一具棺柩。那棺柩上面积满了灰尘,显然是不知多少年之物了,被这一撞,微一晃动,哗啦一声已是倒地,登时散了开来。   三人同时一窒,不敢再跑,齐齐回身提防。目光转向倒地的棺材时,却是不约而同的同时一愣。   那棺材里竟是空空如也,别说鬼了,连块布片也没有。雄大海沉声道:“少爷,这里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义庄。棺材里竟不见尸首,只怕这里很多都是这样,定然是掩人耳目用的。此系人为,绝非鬼怪!”   庄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这里要真是鬼怪作祟,又何必搞这些虚头八脑的?只有人才会这么做,让别人看了心中害怕,自然就不会来多看了。心中想的明白,不由的大是忿怒。左右看看,目光看到柱子上的火把,忽然有了主意,嘿然道:“他们想要做鬼是吧,好,老子就成全他们。大海、萝卜,去拿火把,待会儿打破墙壁后,给我放火烧!我倒要看看,究竟能烧出几只鬼来。”   雄大海和罗士信齐声答应,目光却警惕的看着四周。他们只道这么大声一说,要是有人躲在棺材里,定然会耐不住跳了出来,哪知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方才那些吱吱呀呀的声音,此刻也是半分不闻了。   三人面面相觑,相互一对眼光,齐齐往中间柱子走去。到了柱子下,庄见伸手去拿火把,只是一拿之下,竟是纹丝不动,不由的一愕。使劲晃了晃,仍是不动。心中恼火之下,奋力往下一按。他本意是一种发泄,哪知这一按,变故突生。只听一阵扎扎之声,忽然从正厅的供桌后面传来,随即一阵霉湿的气息传来。   三人一呆,随即相互打个眼色,悄悄掩近供桌。等到做好准备,罗士信和雄大海同时大喝一声,将供桌猛的抬起扔了出去。登时,帷幔飘动,无数的灰尘簌簌而落,三人一时间竟然有些睁不开眼来。   等到尘埃落定,但觉阵阵湿气霉味盘旋在鼻端,凝目看去,却见一个大洞,露了出来。雄大海微微一皱眉,示意庄见二人等他,回身到了柱子旁,大斧一动,已是将一支火把削断,拿了下来。   走到洞口处,将火把直接扔了进去。三人借着火光打量,但见里面极是宽敞,并不似外面这个洞口看起来这么小。火光照不到之处,黑黝黝的,隐隐间似乎有许多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雄大海转头问道:“少爷,咱们是下去,还是直接破墙而出?”   庄见眼珠儿转转,忽然道:“你说这些人费了这么大的事儿,修了这么个地方,会不会是闲的无聊才做的?看这地下建筑的规模不小,那些墙壁都是用大青石堆砌而成的,这人力物力的,想必要耗费无数金钱吧。嘿嘿,费这手脚,这么大的手笔,里面藏着大批的财物也说不定,咱们既然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走!今个儿咱们就探他一探。”   这厮既然知道了这里并没有鬼,前世小说看多了,每每都是什么地下城中,藏着惊人的财宝的段子,让他觉得又是刺激又是激动。这会儿哪肯就此罢手,口中说着,已是跃跃欲试的准备进去了。   雄大海和罗士信无奈的对望一眼,对自家少爷这好财如命的个性,大是无语。眼见他竟然想先进去,连忙拦住,由雄大海打头,罗士信殿后,将他夹在中间,鱼贯而入。   走到哪火把跌落的地方,雄大海弯身捡起,向着四周照了照,果然见几个黑乎乎的甬道,向各个方向延伸出去。庄见走上几步,细细观看,忽的指向其中一条道:“走这边,你们看,那里还留有几个脚印,想必定然是有人刚刚走过,咱们跟着他,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   雄大海微微颔首,当先而行。一路走来,但见曲曲折折,脚下道路极是平整。整个甬道从地面到拱璧,都是整齐的青石堆砌而成,从上面的痕迹来看,只怕得有百年以上的时候了。   转过几个弯儿,眼前一个小间显出,一架高梯架在中间,向上探去。雄大海也不问庄见,揉身而上,抬头看时,却见一个机括在上。伸手拉住,微微一转,头顶忽然无声的拉开一个洞口。   他微一迟疑,先将火把伸进去一晃,这才直起身看去,一看之下,顿时大汗涔涔而下。转身跳了下来,对庄见道:“少爷,你可以上去看看,好歹毒的手段。”   庄见一愣,伸手接过火把,攀着梯子上去,目光所及之下,不由的也是激灵灵一个冷战。但见上面是个长方形的空间,四面一排排弩箭密密麻麻的,都是箭头向外。眼见角落里一个铁环,上面似是连着几条铁链,控制这些弩箭。微一寻思,便伸手拉动。   随着他一拉之下,只听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吱吱之声。庄见吓了一跳,这声音分明就是刚才在外面时,那棺材盖要打开的声音。眼见这四方盒子里,内层忽然无声的滑开,露出无数的箭孔,心头顿时恍然。   这个长方形的东西,不就是在上面看到的那些棺材嘛。这里面没放死尸,放的却是这要人命的弩箭。眼见箭孔露出,但弩箭并没发射,心头疑惑,仔细端看下,这才发现,原来那一排排的弩箭机括,都连在一个装置上,深入墙里,不知连向何处。想必刚才在上面,第一声响起的时候,自己等人没遭到万箭攒射,不是什么对方心慈手软,而是要到更安全的地方才发动。只是没料到自己等人忽的打了退堂鼓,往外奔逃,这才急忙发动机关,将自己等人困住,却不料反而让自己发现了柱子上火把的秘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机关(二)   他心中想明白了,不由的一阵的后怕。看这装置的安排,全是用强力的机括发射,自己上身固然是武装的周密,但头面和下半身可是没什么防护。而且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虽说武艺强横,但如此近距离下,突然万箭齐发,定然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跳下梯子,面色仍有些发青,对着雄大海点点头道:“对方明显是想置咱们于死地,这里没了通路,咱们往别处看看,我看上面的装置,应该还有个总机括的控制,咱们找找看。”   罗士信早听了雄大海的描述,心中也是惊惧。三人转身返回,挨个通道探查,一看之下,不由的都是心中发毛。原来几处通道的安排都和第一个一样,从位置上看,竟是正好遍布整个大厅的每一个方位。一旦发动,但凡是身处大厅中,竟然毫无半分躲闪的余地,定然是必死无疑。   再次返回中间石室,望着最后一条甬道,庄见面色凝重,沉声道:“看来谜底即将揭开了,大家小心点,这里的布置,心思缜密,狠辣异常。这布置的人,可不是个善茬儿。待会儿一旦见了人,不必多问,先给我断了他的手脚再说。在这里面,咱们不摸情况,一旦被他利用机关袭击,只怕后面的大好生活,可就没的享受了。”   雄大海和罗士信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三人聚在一起,望着最中间那条甬道而去,这条甬道却是极深,直直走了约有盏茶时候,眼前突然一亮,但见一间宽大的石室显现出来。里面墙壁上,每隔几步就镶嵌着一个灯盏,明亮的火光照耀下,将这间石室照的纤毫毕现。   石室中间一个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文房四宝样样俱全,左右两边却是两个如同汽车档杆的东西,深入地下。高台之后,还有两个门户,只是此刻石门紧闭,不知里面是什么。   庄见小心的走上高台,仔细打量,忽然微微皱起眉头,用力在空中嗅了嗅,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招手对雄大海和罗士信道:“这里就是总机括了,这两个拉杆,其中之一,肯定就是控制外面机关的。但另一个却不知是做什么的,你们看好了,咱们来试试。”说着,伸手将左边那个拉杆扳动。   雄大海面色一变,要待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脚下忽然一阵隆隆声响起,隐隐的阵阵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台面上忽然一动,随即缓缓升上一个铜管。雄大海和罗士信一惊,急忙掠上,将庄见推开,随即紧紧护在他身前。   庄见跌出几步,眼见二人紧张,伸手拍拍二人,嘻嘻笑道:“你们紧张个屁啊,谁会在自己发动机关的地儿,安排对付自己的杀着。我让你们小心看着,是怕这里有机关控制那两道门的。万一那门后面有什么古怪,也好有个防备。闪开闪开,我瞧瞧,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着,伸手将二人分开,自顾凑到那铜管上察看。罗士信和雄大海一窘,惭惭对望一眼,重又把精神放到那两扇紧闭的门户上。刚刚目光转过,便听庄见惊咦一声,嘴中叫道:“我靠,先进啊!奶奶的,难道也是穿越来的搞得?这不整个就是潜望镜嘛。啧啧,貌似越来越有趣了。”   雄大海和罗士信听的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少爷说的穿越,还有什么潜望镜是什么。罗士信沉不住气,忍不住问了出来。庄见头凑到那铜管上,一只眼闭着,只用一只眼凑在上面,口中随意道:“穿越就是穿越呗,有啥好说的。这个潜望镜嘛,就是用一根管子,在转折的地方调整好角度,放几面镜子,竟很远的地方的景物传过来。嗯嗯,看明白了,这个机关原来是管着门口那个铁闸的。嘿嘿,咱们来看看另一个是不是管着放箭的。”   口中说着,也不抬头,伸手摸向右边的拉杆,随即扳动。他说做边做,直唬的罗士信和雄大海二人满头大汗,连忙提高戒备,警惕的看着那两个门户。   只听吧嗒一声轻响过去,随即就听庄见兴奋的大叫道:“娘的,够狠!够劲!果然厉害!可惜可惜,唉,太可惜了。”   罗、雄二人眼见两个门户依然没有动静,心中稍松,听庄见喊得奇怪,不由抻长脖子去看。庄见抬起头,闭上眼睛叹气道:“这个果然是控制射箭的机关,真是厉害。满大厅里都是飞箭,真要身处那儿,定然是瞬间变成刺猬。”   罗士信傻傻的问道:“那少爷你可惜什么?”   庄见翻了翻白眼,气道:“说你笨你就是笨!这么厉害的机关,要是能给他搬回去,按到咱家里去,就算再遇上无心贼秃那样的高手咱也不怕了,到时候想怎么勒索就怎么勒索,那该多带劲儿啊。”   罗士信听着少爷这么伟大的设想,不由的一阵的自惭形秽,只得缩缩脖子不再多问。雄大海却是一阵的暴汗,感情少爷竟是感叹这个,都这个时候了,他老人家还想着勒索人,当真是堪称怪胎了。   庄见既是弄明白了两个拉杆的作用,对其便兴趣缺缺了。转头目光瞄向那两个门户,四下踅摸起来。他们三人进来已有半天功夫了,那发动机关的人不见半分踪影,想必是眼见机关败露,先自逃走了。这会儿,庄大少颇有些鸠占鹊巢的快感,对里面的秘密,便忍不住要全部研究一番了。   罗士信和雄大海眼见他双目放光的样子,知道劝也劝不住,只得各自紧了紧手中的兵器,为他护法。   庄见走到左边一扇门前,细细打量。这石门看起来厚重的很,想要硬破只怕不可能,不找着机关,是绝对进不去的。他左右端看,脑子中想着前世看过的一些电影小说的,按着这个思路寻找。这机关本就是人设计的,前世的电影和小说,更是极尽想象的发挥,这些路子在现在这个时代,固然是神秘的很,但对于庄见这个穿越来的人来说,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一番察看后,却并无所见,微一寻思,反身回到高台上,围着那张矮几细细打量。一看之下,果然在矮几的下面发现了端倪。   矮几虽是漆成木色,但却仍然是石头刻成,与那高台连为一体。就在矮几的下面,一边有一个凹陷。庄见伸手进去一摸,已是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环,心中得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中指扣住,便往外一拉。只是一拉之下,竟然毫无反应,不由摸了摸头。微一寻思,随即便转动起来。   先反时针转动,一转之下,果然应手而动,庄见大喜,收手转头去看。却见两个石门俱皆没有反应,正自疑惑间,忽的胸腹间一疼,好似什么东西狠狠的钉在了身上。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但见一支蓝汪汪的小箭,正刚刚从身上跌落,矮几靠近他一边的边缘上,一个小小的箭孔正自缓缓闭合起来,显然方才这支箭,正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庄见暴汗,刚刚批评了罗士信同学傻,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人将杀着按在此处,这转眼就给自己来个现世报,可谓六月债还得快了。   罗士信和雄大海尚不知发生什么,听见庄见惊呼,这才发现,一看之下,不由面色大变,急忙扶住庄见,察看他有没受伤。雄大海俯身去看那小箭,面色一变,低声道:“少爷,这机关忒也歹毒。这箭上被剧毒浸过,见血封喉,人若中了,只怕几息之间,就会毒发身亡。”   庄见微觉尴尬,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即推开二人,摆手道:“没啥,奶奶的,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去,看来这个主儿极是精细。唯恐别人来盗他的宝贝,这里也藏着杀着。嘿嘿,不过,这倒是说明了这儿肯定是大有隐秘啊。他可料不到本少爷刀枪不入,这些破铜烂铁对我一点作用也没。嗯嗯,刚才想必是方向错误,你们退后,我再试试。”   罗士信大惊,急忙拦住道:“少爷,刚才已经是万幸了,如何还要去试?算了吧,要是你非得试试,那我来。”说着,就要上前。   庄见心中感动,却是一把推开他,口中笑骂道:“你来?你能扛得住刚才那小箭?只怕你来,最后还得少爷给你收尸。免了免了,一边儿去呆着,给我看好了门户就行,这里的玩意儿,伤不了我。”   罗士信还待再说,雄大海上前拉住,微微摇头。罗士信看看他,再看看地上那支闪着幽幽蓝光的小箭,想想也真只有少爷的宝甲才能挡住,自己上去,只怕多半是当场身死的下场。无奈下,只得惭惭退开。   庄见对着二人一笑,示意他们安心。这才重又蹲下,伸手一摸,那铁环已然恢复原样。当下深吸口气,伸手再次扣起,顺时针转动起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机图现   随着铁环的转动,地下忽然传来一阵隆隆之音。庄见三人紧张的戒备着,只见左边那扇石门微微一震,随即缓缓的向里凹进去,随即向一旁滑开。   庄见面现兴奋,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雄大海上前一步,隐隐挡住他,唯恐他兴奋之下,不顾一切的就冲了进去。庄见目光转动,看着他呵呵一笑道:“大海,你看我像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我跟你说,这机关一道,少爷我可也是行家里手。闪开吧,不确定里面安全,我是不会傻乎乎的进去的。”   雄大海转头看看他,见他面上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想想也是,貌似自己家这位少爷,很少有吃亏的时候。这会儿既是他明白其中的厉害,自己倒也不用太过担忧了。当下点点头,后退半步,却仍是紧紧跟在他一侧,警惕的看着四周。   庄见四下打量一眼,先是伸手将几上的砚台拿起来,放在手中掂了掂,瞄向敞开的门洞,抖手扔了进去。   “啪”的一声,眼见砚台落在地中间摔得粉碎,但却没有任何机关发动,雄大海和罗世信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庄见却并不急着进去,慢慢走到门口,探头向里张望。   这是一个小小的斗室,四周空空如也,并没有庄大少心中意淫的什么财宝。斗室里没有烛火,显得有些幽暗,庄见不由沮丧。里面屁大点地方,一眼就能看过来,也不用冒险往里去了,既然没有财宝,庄大少实在是很难提起兴趣来的。   面色失望之际,就要转身再去开另一个铁环试试,只是刚刚走出两步,忽的站住。再次回头看看那个斗室,心中暗暗嘀咕:不对!这个斗室里既然什么也没有,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的设计机关?丫丫的,莫不是障眼法?里面肯定藏着隐秘!说不定另有机关通向别处,这外面却用个假的石室糊弄人。   他心中怀疑,再次返身而回,站在石室门口微一沉思,转头对雄大海道:“大海,去将火把拿来,咱们进去看看。我总觉得这里面不会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要设计那么歹毒的机关?”   雄大海微一迟疑,随即点头,回身将进来时拿的那个火把重新点燃,递给庄见。他不去动墙壁上的灯盏,却是他的精细处,唯恐这里再藏着什么机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庄见伸手接过火把,向里面晃着,接着火光,这才发现,斗室里的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灯盏,只是好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微一迟疑,转头对正发愣的罗世信道:“萝卜,把你的大锤给我。”   罗世信一呆,随即哦了一声,将左手的锤子递给庄见。庄见接过来,对着斜对面一个灯盏的位置,顺着地面将大锤溜了进去。   罗世信这大锤重有近百斤,这么顺着地面一溜,便如同一个人走过一样。这却是庄见眼见后世电影中,许多机关都是设计在脚下,当人踩上去时,利用人体的重量触发装置,现在这么一来,就算有什么机关,就会提前发动了。   罗世信不明白少爷为什么把自己的锤子扔了,不由心疼的哎哟一声,雄大海却是目露赞许之色,暗暗佩服少爷心思缜密。   大锤溜着地面,蹭起了一溜儿火花,叮叮当当声中,砰的一声撞到了对面角落的墙壁上,但斗室中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庄见点点头,回头又向罗世信要另一只锤子。罗世信大急,双手抱着锤子哀求道:“少爷,给我留一只成不,留一只我还能照着样子再打一个,要是都扔了,那可咋办啊。”   庄见一愣,随即气道:“猪!你就是个猪!我什么时候说要扔了?这叫投石问路懂不?但凡盗墓的,揭秘的,都要用到这一招。甭跟我废话,赶紧拿来。待会儿趟完路,再捡回来就行了。”   雄大海听的额头一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着就成了盗墓的了?而且貌似那个投石问路啥的,也不是说的这个吧。这个词似乎也不是啥好路数,而是偷儿们常用的术语,唉,自家这位少爷在朝廷里做官,可当真是屈了大才了。应该去当贼!当贼绝对会成为一代名贼的!   他心中嘀咕,罗世信却是一呆,不舍的看看手中的锤子,这才苦着脸,将剩下的那只锤子递给庄见。庄见接过,依法施为,对着另一角的位置,再次扔了过去。砰然声响中,仍然是毫无半分动静,庄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雄大海和罗世信急忙要跟着一起进去,庄见却回身拦住,摇头道:“你们先别进来,我身上有防护,而且身法比你们快,先顺着刚才趟出来的这一线走走,确定没事了你们再进来。”   雄大海急道:“少爷,要趟路让我先来,你先出来。”   庄见摆摆手,不再理他,举着火把一步步挨近角落那个灯盏。外面雄大海额头冒汗,紧张的盯着庄见,全身绷紧,如同一只伺机跃起的豹子。罗世信本来懵懵懂懂的不明情况,但见雄大海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紧张起来。   庄见试探着一步步向前,终是走到了那灯盏前面,凝目细看,却见里面灯油倒是不少,厚厚的落着一层尘土。试探着用手中的火把去点灯芯,火苗扑闪了几下,先是一暗,随即便暴起几个火星,渐渐明亮起来。   庄见心头微喜,先是弯腰将罗世信的大锤拎起,顺着对面再次溜了过去,等见到没事,这才放心的走过去,将另一盏灯点亮,这才回身将两柄大锤都扔给了罗世信,笑道:“看来没事,行了,你们进来吧。”   罗世信满面欢喜,急忙将自己的锤子拾起,乐呵呵的跟着雄大海走了进来。   庄见四下里打量,此时室中已经点亮两盏油灯,大是明亮起来,目光所及处,但见这里似乎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一样。眼见还有两盏油灯没点,便走了过去,要将其点亮。   只是刚走到那面墙壁处时,不由的轻轻咦了一声,目光望定墙壁,发起了呆来。雄大海和罗世信心中疑惑,顺着庄见的目光看去,但见那面墙壁上原来竟然是被人刻了一副图。   那图画的是一副山水,虽是寥寥几笔的线条刻画,却让人一眼看去,犹如走了进去,身临其境一般,端的是鬼斧神工之作。但见重岭苍茫,林木深深,一道弯弯细流,逶迤转折。明明是被一片林子挡住,但峰回路转之下,却又从另一处转出,流入那山的山脚下。溪流尽头和山脚相接的地方,却是画了一个圈圈。山顶上云气飘动,被点亮的灯火一映,如同活转了一般,不时的变幻着姿态。整个图一眼望去,有股子古拙凝重之气扑面而来。   雄大海和罗世信都不懂画,但也知道这画画的极好,眼见庄见看的入迷,这斗室里也不见什么机关,便放下心来,自顾立在后面等着。   此刻庄见心中,却是一阵的迷茫。他一眼看到这幅图时,就感到莫名的一种熟悉感,图画中的这山这水,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怔怔的盯着这图半天,却见那图旁边似乎还有几行划痕,好像是些字迹,却因为灯火不亮的缘故,看不真切。想了想,便走过去,将剩下的两盏灯也一次点亮,光明大放之下,果然看了出来,正是几行大字,却被浮尘遮住。   举着火把上前将浮尘拂去,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这些字全是小篆,幸亏他来这隋末已经许久,平日接触的多了,这才能勉强看懂。要是搁在刚来那会儿,只怕除了望壁兴叹外,是毫无办法的。   细读之下,心中不由的暗暗惊骇起来。这些字说的似乎是一个人的生平,字里行间中,尽有一股子睥睨天下之气。   “余本边鄙,迁延于乱世。本料当苟延一世,与草木同枯。适逢戍卒作乱,苟活无路,始奋于军中,立志以靖天下。自持戈起,垂半甲子,南清江汉,西克巴蜀,北控沙漠,庶几无敌手矣。然吾天命将尽,麾下皆虎狼之子,吾去后恐将生变。遂尽集资财,暗蓄死士,潜于神山之中。取爻壳六片,暗绘其图,分赠六人,若能齐心保我社稷,则一日祸发,可集齐六爻,于此现隐龙天机图。按图索骥,以六爻为信,取其军资,驭使虎贲,则天下可定矣。若天意不喻,则我族人亦可退守其中,所藏之资足供吾族百世所需,不教吾族殆亡。凡集齐六爻者,当于此汇合,点图而进。或隐或霸,当不使吾族亡矣。三年四月,黑濑亲笔。”   这一大段文字看完,庄见心中激荡,天机图!这就是天机图!不成想那么多人争抢到最后,这始终隐藏在神秘中的天机图,竟然就在大兴城外的义庄下面。而传闻中什么得图者得天下的,原来只是说这里藏着一批金钱,还有一批死士罢了。至于那无心和尚念兹想兹的什么成仙大道,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以讹传讹成那个样子,搞得那老秃驴生生丧了性命,却白白便宜了自己。   庄见一遍遍的看着上面这些字,不由的大是心动。那什么天下可定的,他自然不会去多想,但可供一族百世之用这几个字,对他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第三百四十九章 跌落   庄见目中闪着金灿灿的颜色,不由的一阵意淫无限。只是想到最后,猛然想到一事儿,不由的犹如兜头一盘冷水浇下,顺即没了心思。   奶奶的啊,要拿六片爻壳当信物,日了,老子只有四片,其余两片却要到哪里去找啊?而且,这画虽是画的不错,但就这么一片山,又怎么去找?中国地儿大了去了,这样的山只怕没有一万座,也有八千座吧。要是这么盲人骑瞎马的挨着去找,估计就是自己孙子辈的,只怕也是找不到的。   黑濑,黑濑!奶奶的,这个黑濑是个什么玩意儿?看这丫的语气,貌似是个很有名的大人物啊,咋老子就没听过呢?该不会也是胡冒大气的吧。   “喂,大海、萝卜,你们听过黑濑这个名字吗?这丫到底是谁?”庄大少自己绞尽脑汁,也是没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心下不忿,只得向雄大海和罗世信问起。   雄大海和罗世信听的一愣,皱眉思索一番,都是茫然摇头。庄见丧气的回过身来,再次看着那一行行大字,不由的低声咒骂不已。狗屁的黑濑,就是一牲口!黑濑黑濑,不就是黑色的濑兽嘛。奶奶的,搞得这么云山雾罩的,老子这么一番费心思,可不知要多少个鸡蛋才能补回损失来。   他一边不停咒骂着,一边瞪视着那些字,只盼自己能再发现点什么。只是无论他怎么看,却也看不出半点花儿来,不由的大是沮丧。想想也是,这里又不是自己先发现的,那个躲在暗中算计自己的人,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要是能发现其中的秘密,只怕早就去了,又何必在这儿跟自己较劲。   他心中算计着,正要放弃,却忽的心中一动。不对!不对呀!奶奶的,那暗算自己的家伙,只怕未必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只是他没有爻壳,所以才把脑子动到自己身上的。因为没有爻壳,他就是去了,人家也不会接待他。   哎呀,自己这儿可是有四片呢,虽说不够数,但好歹也算最大的股东了,那是有绝对控股权的。要是自己过去了,那咱也不让你们帮着打死打活的,财物嘛,咱也不全要,多少分上一半总该可以吧。嗯嗯,就是这个理儿,奶奶的,好好研究研究,就不信凭着咱这二十一世纪的优秀穿越青年,竟然搞不明白这图里的机关。   他想着那够一族百世之用的巨大财富,不由的心中发热。暗暗发狠,一定要搞明白这图的隐秘。回头对罗世信和雄大海道:“你们别扰我,我要好好想想,奶奶的,这里面有个大秘密,研究出来,以后咱们的日子就更红火了。等回去后,咱们谁也不跟他们玩了,少爷带着你们整日到处游玩,顿顿吃白面卷子和肥肉。”   雄大海听的一呆,罗世信却是听得大是欢喜,连连点头应道:“放心放心,少爷放心,咱们俩就坐这儿,一句话也不说,你慢慢想。啊,不是,你快点想,想完了咱就去吃白面卷子和肥肉。”   庄见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回头参详。雄大海眉头一皱,拽拽罗世信低声埋怨道:“你这吃货,这里多有诡秘,应当及早离开才是,如何不多劝着点居然还帮腔?”   罗世信一呆,轻轻“啊”了一声,嘟囔道:“你又不早说。”雄大海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摇头叹道:“算了,如今也只有等等了,但愿没什么变故才好。”   罗世信惭惭的憨笑着,忽然摸摸后脑勺低声道:“海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的脾气,他既然说了要研究研究,就一定不会马上走的。要不然,咱们再劝劝试试?”   雄大海微微摇头,不再多说。他心中何尝不知道庄见的脾性,罗世信说的倒也没错,只是方才情急之下,这才埋怨于他。这会儿就是上前相劝,只怕自家这位少爷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歉然的看看罗世信,拉着他坐下,低声道:“算了,你说的也对,少爷不会听的,咱们便安静的等着吧,只是可要提起心神来,这里面那位,可不知这会儿在哪儿呢,总要防着点儿。”罗世信点头。   他二人在后面低声而语,满怀心事,庄见却是把那图几乎看了个底儿掉。眼见那溪流尽头处画的圈圈,必然就是那个藏宝的地方,偏偏却没一处提示,这山是什么山。心中烦躁之余,目光转开,不再去看那图,只是无意识的浏览着那些字迹。   目光扫动之下,忽的一凝,跳起来,往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那些字,面上显出一丝激动来。日啊!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机关。点图而进,这个黑濑说的可真隐晦,要是不经意,只怕就此错过了。只是这点图而进,又是指的什么?是说这图后面藏着什么夹层,说明这山的位置和名字吗?嘿嘿,看来定然是了。   庄见心中兴奋,抬起手来对着那图随意按去,只是他连着按了几个地方,除了碰的手指生疼外,那墙壁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庄见呆呆的看着,满面的苦恼。   后面雄大海和罗世信见他走来走去,在那墙壁上点点戳戳的,浑然不知所以,俩人面面相觑,对望一眼,又都把嘴闭上。少爷这会儿那脸臭的跟啥似的,最好还是管严了自己的嘴巴为好。   庄见心头烦躁,这狗屁的点图而进,到底是说点哪里啊?这秘密眼看着就要揭开了,偏偏到了最后一步,却找不到关键了,这种滋味可是着实磨人的很。他双眼死死的瞪着那图,半响,忽的心中一动,大骂自己是猪。   娘希匹的!人家不是给标明了,点图而进,那肯定是点那处标明的地方啊。自己满图的乱按一气儿,可不是没用嘛。   他心中激动,深深吸口气,这才满怀着朝圣的心情,郑重其事的抬起手来,缓缓的对着那图中,溪流尽处的圈圈按去。   手指一点一点落下,终于是按上了那处圈圈。他闭上眼,微微缓和了下狂跳的心,这才猛然发力一按。落下处,但觉坚硬冰冷,毫无半分松动的迹象。由于用力太大,指尖处不由的隐隐生疼,指节处似要断了一般。   庄见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看看那依然气势森然的图,呆愣半响,忽的暴怒起来,跳脚大骂道:“我靠你个姥姥的!丫什么黑濑王八蛋!我入你仙人板板的!狗屁的点图,点点点,点你丫个大头鬼啊!有屁用啊?”   他忽然放声大骂,只把后面坐着的罗世信和雄大海吓了一跳,蹭的从地上跃起来,紧张的四下看着,只道有什么变故发生。当看明白只是自家少爷发神经,不由的相对无语,呆愣在原地,满头的黑线搭下。   庄大少大骂不绝,指着那图口若悬河,竟是毫不重样的骂了半天之久。后面罗世信和雄大海晕头转向,听着自家少爷这精彩绝伦的国骂,新奇的词语层出不穷,脑子都跟不上反应,不由的又是赞佩又是感叹。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要不人家当少爷,看看这水平,唉,差距啊。   他二人在后面欢喜赞叹,庄大少却是越骂火越大,骂到最后觉得累了,忍不住抬脚往墙上踢去。   落脚处,只觉的脚下一软,让他险险跌倒。心中豁然一惊,耳中却微闻嗒的一声轻响。弯腰向前,正要察看个仔细时,却猛然觉得脚下一空,一声惊叫不及叫出,整个人已是蓦然从地面消失了。   只是最后的一瞥,终于看明白了,自己那一脚,却正是踢在了那行字中的,那个“图”字上。日!原来是这个点图而进!这是庄大少落入黑暗中最后的想法。   这个洞很深,至少庄见此刻是这么感觉的。耳边风声呼呼,一个身子不停的下坠,两手向外胡乱扒抓着,却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他心中慌乱,只觉的过了很久都没到底儿,不由的暗暗害怕。这么高,只怕落下去定然变成一堆肉酱了。   脑子中正自幻想自己跌为肉酱时的模样,忽然脚下一顿,“噗通”一声大响响起,随即浑身从头到脚一阵冰凉,原来这下面竟是一个深潭。他这么高落下,正好落入潭中,口鼻处,顿时呛满了潭水。   慌不迭的闭住气,手脚划动着,浮上了水面,大声的咳嗽了起来。哗啦啦的水声中,和他不停声的咳嗽,隐隐的从四周传来一阵的回声,显然这里地方不小。   他此刻顾不得再去想别的,根据声音的回响,摸索着向前划水,往最近的岸边处划去。话说这里的潭水,竟是出奇的凉,阵阵的寒意侵来,让他几乎霎那间要被冻僵了一样。   不多时,脚下一疼,已是碰到了实地,连忙手足并用的,哆哆嗦嗦上了岸。坐在岸边,惊魂未定的喘息着,一边拼命的运足目力向四下打量。 第三百五十章 长长的甬道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影影绰绰的,在前方似乎有个地方颜色要比其他地方要深,估计不是个大洞就是出口。   庄见坐在地上,微微缓了缓气儿,双手使劲的搓着,活动活动身体各个部位,觉得无碍了,这才站起身来,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前摸索而去。   等到走至近前,眼睛在这黑暗中也略微适应了,这才看清楚,这里是一条甬道。前面黑暗一片,不知深有几许,隐隐在极远处有着一些呜咽之声回转着。   庄见心中发虚,只是这会儿就算想回头也是不可能了。就方才掉落之处,那高度估计怎么也得有个数十丈之高,而且打从自己落下后,上面竟是毫无半分声响,想来雄大海和罗世信二人根本就进不来,不然以他们对自己的忠心,绝不会半天没反应的。   心中无奈之下,只得壮着胆子向前走了。这甬道跟上面的建筑截然不同,露面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庄见不过走了几步远,就连连磕绊了好几次。手颤足软之际,只得靠着墙壁,用手扶着,慢慢摸索而进。一边暗暗咒骂那个黑濑,明明在上面花费了那么大的财力物力,这下面的路却不好好修修,让庄大少竟然如此狼狈。   他却没有想到,按照上面黑濑的留言来看,这里本就是个逃难的地方。若是知晓其中隐秘的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自也不会有什么怨怼。这路越是艰岖,对逃路的人越是有利。而且这里黑灯瞎火的,又修得那么好干什么。   他心中哪知道这些,黑暗之中一个人艰难而行,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惶急,耳中除了自己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外,再无半丝声响。   好在这甬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岔路,虽然曲曲折折,但却一直是向前而去。他在地下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顺路而行,心中暗暗默祷,求满天神佛保佑他庄大公爷,一时间,自然又是许下无数的猪头牛羊头的。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手掌所触之下,似乎是摸到了一个石门。庄见心中大喜,只道这便可以出去了。   用力推去,那石门倒是没什么机关设置,用力之下,微一晃动,便无声的向一边滑开。随着石门的滑开,眼前忽然跳起一簇火光,让他禁不住的微微眯起眼睛。那光芒并不很亮,但人在黑暗之中时间久了,眼睛乍遇光明,却仍然让他有些极不适应。   立在门口一会儿,直到眼睛适应过来,这才仔细打量,一看之下不由大是沮丧。这里却不是什么出路,只是一间石室。室内几个大瓮堆在墙角,旁边还有几个火把,除此之外,竟是再没了其他。   庄见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背着手在室内溜溜达达转了几圈。室内方才跳起的火光,分明是经过那门开后才引发的,这种装置倒也极是巧妙。从地上拾起一个火把,就着火盆点着,在室内仔细察看,原来从他进来的方向对面,还有一道石门,不知通向何处。   他天性乐观,虽然身处绝地,除了开始有些颓丧外,倒也没再烦恼。目光转到那些大瓮上,托着下巴暗暗寻思,这里面却不知藏了些什么,难道那山在哪里,竟是藏在瓮中不成?   他心中思量,遂上前打开其中一个,将火把凑过去一看,不由的一呆。里面全是些黄精地芪之类的,由于这里地处地下深处,又密封的很好,虽然有些已经开始发酵了,但上面大多数倒是仍可以拿来果腹。   伸手沾了一点放到嘴里尝尝,一阵苦涩之感蔓延开来,不由微微一皱眉头,随即将那大瓮搬开,依次检查剩下的那些。   上面十几个大瓮里,全是这些东西,还有些其他的松子等干果。而下面的瓮里,却是存着数十个水囊。伸手拿起一个打开,顿时一股子冲鼻的酒气扑出,只闻那酒味,就是辛辣无比,这里面竟全是烈酒。只是这酒气如此辛辣,想来那劲儿可是不小。庄见暗暗咋舌,扔下酒囊,将后面几瓮依次打开,却见全是这些东西,别说提示那山的位置了,就连只字片言也是没有。   愣怔了半响,不由的心中有些发慌。这里存的这些东西,明显是给来这儿的人准备的。看这储存的数量,就算按照五六个人的分量准备,分到每人头上,也是一大堆。既然在这准备这么多的东西,难道要在这地下甬道内走好久才行。不然又哪会用准备这么多的吃食和饮水。   庄见盘膝坐下,伸手取过一个黄精,嘎嘣嘎嘣的嚼着,虽是略带苦涩,但倒也别有一股香气。眼下自己除了走下去,好像并无什么别的选择了,这里深处地下,看看四周那坚硬的洞壁,就知道要想打通出去,那是绝无可能的。   唉!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他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妈妈的,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这么艰辛,想必后面的收获也是极大的。等到老子挖到了大金山,这点苦头也算值得了。”嘴中嘟囔着,起身开始收拾。将外袍脱下,捡着看上去不错的果木,包了一大包。想了想,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一串大蒜也放了进去,又挑出几个酒囊带上,背到后背,大步走到哪石门前。   再次回头看看这个简陋的石室,深吸口气,突然大叫道:“发财大计,现在开始!”喊罢,双手用力去推那石门。石门一开,果然又是现出一条甬道来。   庄见虽是早料到是这么个情景,但真的见到,依然有些泄气。微一摇头,回身拾起火把,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这会儿有了火把照耀,甬道已是看的清楚。但见四壁凹凸不平,时有大石凸出,想想自己方才摸着黑走来,居然没碰破头,心中不由大是得意。哼哼,看来老子果然是洪福齐天,这要换个倒霉的来了,只怕不等到了石室,就要头破血流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不知老子这后福到底有多厚?   他心中阿Q精神发作,满脑子意淫着金山银山的情景,很快就快乐起来。一路大步而行,口中将后世诸多流行歌曲拿出来大唱特唱,这里可再没人指责他没品,唱些乡词俗调了,一时间,庄大少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当他走到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许多歌也重复了很多遍了之后,终于是泄气的一屁股坐倒。依着洞壁,两眼不由有些发呆。   这一走,他估计足足走了有大半天了,但前面甬道依然是曲折蜿蜒,黑洞洞的看不到尽头。想想那石室中的储量,不由的咧嘴苦笑。自己这可不是乌鸦嘴了,想什么就来什么,看来这甬道还真是有的走了,可不知是三天还是五天。   探手从包袱中摸出个果子,就着皮囊里的烈酒用了些。那酒水果然够劲,一口下肚,顿时一股子热气涌上,让他倒是精神一振。吃了几个果子,借着微醺的酒意,再次向前而去。   就这么走走停停,饿了就吃果子,渴了就喝口酒水,走的累了,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倒头就睡就是。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野兽虫蚁的,这倒也省事了。   洞中不知岁月,一直到包裹中的果子剩下聊聊几个的时候,庄见这才暗暗盘算,自己这么一走,竟是大约有十几天了。他一个人在这黑暗中独行,开始倒还没什么,只是越往后几天,那种离世的孤寂感,便越发深重。每天总要自言自语无数,只是为了打发那种令人心悸的空寂。   这几天来,他心中忽然强烈的思念起家中的诸女,还有雄大海、罗世信、苏烈、侯君集这些兄弟来。多少次梦中都是笑醒了,不是梦到自己和众兄弟大嚼欢宴,热闹非凡。就是梦到和诸女缠绵温存,温馨旖旎。只是醒来后,却依然是孤灯一支,满眼的黄土坷垃,那份深深的失落便会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转瞬,又再变成一种渗入骨髓的孤寂。   这十几天的离世独居,让他实在有些形消骨瘦,只是经了这一番磨砺,原本那灵动的眸子,却是多了一丝沧桑和忧郁,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不复先前的轻骠跳脱。   长长的甬道里,少年疲惫而依然坚定的步履不停。他知道,要想再次和美丽的妻子,意气相投的兄弟们相聚,他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他始终坚信,脚下的路,终有走出去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包袱重新变成了长袍,穿到了身上;那串大蒜也所剩无几时,庄见终于在一块大石门前停住。痴痴的看着这扇恍如几世之前见过的石门,一时间不由的潸然泪下。   伸手先是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抚平了皱褶的衣袍,这才双手搭上那大石,两膀叫力,使劲推去。大石四周尘土簌簌而落,微一晃动之后,慢慢的向一边移去。随着大石一点一点的移动,一线久违了的天光,忽然透了进来。无数清新的空气,潮涌而入,庄见泪流满面,强抑着激动的心情,使劲的将那青石门彻底推开。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旧地重游   这里是一处山脚下,放眼四处,但见一片雪裹琼葆。起伏的山峦之上,积雪厚达半尺,偶有裸露出的褐色岩石,便犹如白纸上滴落了的墨滴,斑斑驳驳的,间杂其中。   大片的原始森林,莽莽苍苍的林立在远远近近的山腰处,山脚下。层层叠叠虬伸的枝桠上,也堆彻着厚厚的积雪。山风吹过,扑簌簌扬起一片轻雾,伴随着几声雪压枯枝的断裂声,愈发显出一份空寂宁静的意境。   迎着冷风,庄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侵入心肺的冷气,只觉得整个人空灵起来,却无丝毫的寒意。在地下甬道内的这许多时日,沉闷无比,乍一嗅到这大自然的清新,他竟显得有些贪婪起来。   前方不远处,微微传来一阵叮咚之声,如同玉器相击的清脆,恍如仙乐缈渺。循声望去,但见一条蜿蜒的小溪,欢快的流淌着。虽然小溪靠近两岸处,结了不少晶莹的冰凌,但却无法阻止溪水向前奔流的渴望。于是,不时的,便有冰凌顺水而下,和那些顽固的坚冰相碰,便凑出了一阙自然之歌。   庄见活动了下手脚,目光转动,细看之下,心中不由微微一震。这里可不就是那副图里的景象吗。那条小溪果然自林中穿过,远远的看不到流向何处,但庄见知道,跟着这条溪水,在到达终点的地方,就是那处神秘的所在。   回身看看伴随着自己一月之久的甬道,里外沉寂与灵动的对比,让他心中一刹那间,充满了对生的体悟。莫名的一笑,转身迈步向前,顺着溪水一路而去。   及至走进林中,积雪盈尺,一脚踏上,深没至膝。不时的传来声声雪压枝断的声音,犹如银瓶乍裂。偶有小兽窜动,灰色的影子攸乎而逝,使得这片深山中的林子,显出一分生意盎然。   庄见心下愉快,脚步愈发轻快起来。这个时节虽然外面鸟兽极少,但这深山中,却仍能不时的见到些雪鸡麋鹿之类的,这让庄见不由的有些馋涎欲滴了。在洞中几乎是过了一个月的苦行僧的生活,对于冒着油的肉食的向往,庄大少此刻,简直都可以和小罗同学相提并论了。   将那些个蒜头扔掉,自怀中摸出弹弓,边走边顺些野味。不多时,便有两只雪鸡进囊。寻了个背风的地方,生起火来,将雪鸡拾掇好架上。不一会儿,阵阵的香气便溢了出来。当庄见第一口咬到脂香四溢的鸡肉时,直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美味了,怎么以前就没觉得鸡竟然是这么好吃呢?嗯嗯,看来果然是野生的比家养的好,这个道理可不就是后世很多人的观点吗,庄大少如是想到。   等到两只雪鸡下肚,庄见起身摸摸油汪汪的嘴唇,打个饱嗝,将烧开的雪水喝了半罐。话说这半灌水可是来之不易的,是庄大少找了个带着凹槽的石片,费了好大劲儿才捯饬出来的。这一月来虽然没渴死,但每天总是用酒当水,任谁也是受不了的。这会儿喝着开水,只觉得这山里的雪水,竟然也是那么甜。   等到全部捯饬完,这才拍拍肚皮,再次顺水而走。半天后,终是穿过了这片密林,只是当他出了林子,走不多远后,忽然面现惊凛之色。这里的景物,让他再次兴起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微一沉思,快步向前,眼见前面山石渐渐高嘊起来,溪水尽头处,却是往一个洞中流去。他顾不上溪水的冰冷,几步迈到水中,低头细细看去,直到目光停在一丝儿飘动着的黄丝上,终于是面色大变。   这里,可不就是上次他们一行人进山找冰儿时,回来误闯进去的隐龙谷的地方吗。他刚才觉得周围景物熟悉,只因上次来时,季节不同,一时难以察觉。而且,毕竟那隐龙谷是在于都斤山里面,自己远在大兴,如何能走到漠南来,对这一点,庄见可不是什么愚夫愚妇,自然是绝不相信的。   但眼前这丝儿黄丝,却是明明白白的说明了,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正是于都斤山。地底一月的穿行,竟然从关中直走到漠南,这种事儿,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后世,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走过的山洞,庄见面现迟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个隐龙村中的人,貌似并不喜欢外人的打扰。上次露出的敌意,和最后陈长河明确的言语,都说明了这点。但是此刻,对于庄见来说,要是不进去,又没地儿可去。当日有突厥人领路,尚且迷失在大山中,这会儿让他一人找路出去,无疑属于痴人说梦了。   伸手摸摸贴身收藏的爻壳,咬咬牙,终是大步迈入了山洞。只是他却不知道,在他进去后不久,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方才停留过的地方,仔细察看了一番后,微一迟疑,也是急速的掠了进去。   路还是那条路,庄见走过一次,这次再走便顺畅了许多,等他迈出洞口时,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隐龙村,到了。   眼见远处田地里的村人再次急急避开,不多时,村中警钟大响,一片骚乱。等到一群人远远而来,庄见遥见领头之人时,不由的面现苦笑。随即收拾心情,笑嘻嘻的抢步迎上,远远的便叫道:“陈大哥,小弟又来看你来了。”   领头之人正是那位陈长河,耳中听的对面这人的称呼,不由一鄂,待看清庄见面容,不由的一头暴汗。竟然是这个小子,听他这语气,竟好像跟自己很熟一样,而且颇有些久别老友重逢的味道,让陈长河大是无语。   摇摇头,淡然道:“庄兄弟怎么又来了?这次可又是迷路了,误打误撞而来吗?”庄见听他语含讥讽,也不在意,嘻嘻一笑,作揖道:“这次说是迷路也可,说是有意也行,只不过最终到了竟是这儿,却也让小弟又惊又喜了。那啥,陈大哥,好歹我也算远来为客,你就不请我进去坐下再说?唉,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小弟我可一直是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呆着啊,这份罪,我可不想再遭第二次了。”   陈长河听他说地底下,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凝重起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恭敬的道:“如此,请随长河入内奉茶。”   庄见心中得意,他方才故意稍微透露,就是想观察陈长河的反应,如今看来,自己是真的到地头了。想起上次看这隐龙村就感觉不对劲,这会儿两下一印证,心中了然。这些人都是那个黑濑隐藏的兵士,行为之间,自然是以军事化管理,当然跟普通村人不一样了。   心中想着,面上却是显出喜色,连连点头,和后面几人拱手见礼,随着陈长河入内而去。进到庄中,陈长河皱眉看看他一身的邋遢,让人先安排沐浴更衣。庄见自然是欣然接受,洗漱完毕,将自己终于是重新收拾回人样来,这才在一个仆人的带领下,往前面而来。   仍然是上次那个有着紫龙屏饰的大厅,庄见落座后,就嚷嚷着要吃的,只说自己一个月来,吃的全是黄精地芪,喝些辛辣无比的烈酒,对于人间烟火实在是太向往了。陈长河神色间更趋凝重,也不多问,吩咐人将酒菜端上来。   庄见也不多让,风卷残云一般,将几个小菜一扫而空,半响,方才抛下竹筷,往后一倚,掰了根细枝,惬意的剔着牙。   陈长河令人将酒席撤下,这才面无表情的问道:“不知庄兄弟说的一月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是怎么回事?可能给我讲讲,呵呵,我这人对这些奇异之事最是好奇。”   庄见斜着眼看他,面上似笑非笑,并不出声。陈长河也是不说话,微笑着回应。半响,庄见忽的哈哈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块爻壳,啪的放在桌上。   陈长河面颊上微一抽搐,并没伸手去拿,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那爻壳,头也不抬的道:“就这一块吗?”   庄见呵呵一笑,摇头道:“自然不止。不过,陈大哥,我想问问,你这么问,显然是认得这东西,那么你认为应该有几块啊?要是不够数,又会怎样?”   陈长河霍然抬头,盯着庄见,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六爻齐集,我等自当拜见新主。不论有何差遣,定当秉遵无违。若是数目不够……”陈长河说到这儿,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精芒,随即隐去,淡淡的接着道:“那就请持有此物的人,在这隐龙村小住,直到剩余的全部到齐为止。”   庄见一呆,心中发慌,急道:“怎么还有这种规矩?那,我也不要求你们干啥,就是偶然得了,偶然进了这里,看看而已。怎么还要非得留下啊?怎么说,持有这个东西的,也算你们半个主人吧。”   陈长河面色不动的看着他,微微点头道:“庄兄弟既然拿得出这个,想必也是知道其中的关窍。正如你所说,持有此物者,正是吾等之主。但遗训说的明白,须得六爻齐集才算。几人持有,便奉几人为主。而若是持有人之间不睦,则此遗训自动废除。今日庄兄弟既是问到这里,想必是并没集齐六爻,你没集齐六爻却能来到这里,机缘不可谓不巧。然正是如此,咱们也不能再让此物流入世间,在没完成遗训前,也不能将此地的秘密泄露出去,故而,庄兄弟也只有在此小住了。你自可放心,你虽然没集齐六爻,但我等依然会敬若上宾,绝不会亏待了就是。呵呵,不知庄兄弟此刻究竟持有几块啊?”   庄见听的目瞪口呆,有心要说自己不会泄露秘密,但想想也知道纯属废话。要想让这些人相信,除了自己留下外,只怕只有死人才会让他们放心了。这个陈长河话里虽然没明说,但这意思却是清楚无比。   听陈长河问起自己有几块,张口便要说,只是话到嘴边,却忽然改口,含糊着道:“不少,几乎齐了,喏,都在这儿了。”口中说着,手却在怀中暗暗摸出一块藏好,将用布包着的剩下两块,和先前拿出来的那块,一并放到了桌上。   陈长河面色一动,伸手欲拿,正在此时,忽的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只是那声音才起,便戛然而止,便如同被人突然给闷了回去一般。   陈长河面色大变,霍的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可是当今杨广小儿派你们来的?”   庄见瞠目结舌,对这变故也是瞠乎不知所以,正要说话,忽然屋中突兀的起了一阵旋风,一道淡淡的影子便在风中乍现,犹如鬼魅般一转,桌上的三块爻壳顿时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迷雾下的真相   变生肘腋,一切都来的是那么的突然。庄见固然是反应不及,陈长河也是未曾料到。这里毕竟是他的内庄所在,外面那么多的警卫,这人竟能无声无息的闯了进来,这份身手可不容小觑。   陈长河低喝一声,身形蓦然一动,顿时化为一道淡影,迎着那黑影冲去。那黑影中哈哈响起一声大笑,随即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大胆!还不住手!我六爻在手,便是你的主人,你竟敢以下犯上吗?”   这个声音一出,陈长河戛然而止,愣愣的站在了当地。庄见却是心头大怒,你娘的!明明是抢老子的,居然还这么无耻的说他六爻在手,那是不是谁抢到就算谁的啊?   他心中发怒,却不莽撞,凝目细看,只见黑影敛住身形,一个高高瘦瘦的老者,显出身形来。这人双颧隆起,细眉长目,年约五十上下,只是奇怪的却是颌下无须。以这般年纪的人来说,竟然没有胡须,可算是一大怪事儿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到了此人的年纪,除非是太监,否则没人会像后世人一样,将自己的胡须全部刮光。   庄见跳起身来,指着这人大笑道:“哈哈,可笑可笑,你个死太监,居然也想来做人家之主。喂,我说,你还是先去把你那玩意儿接回来才是。不然这些人跟了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帮没卵蛋的牲口发疯呢。哈哈哈。”   那人听着他口舌歹毒,细长的目中闪过一丝寒光,只是随机面上恢复平静。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他笑完。   庄见笑了一阵,觉得没人回应,只得自己渐渐收声。怒目瞪着这死太监,就待再要大骂。却听那老者淡淡的道:“这次多亏公爷辛苦引路,又将爻壳进献,也算有功。只要庄公爷管好自己的口舌,老夫自会待你如上宾。等到起事后,若你能为我效力,事成之后,老夫的封赏,自然也绝不会比杨广李渊之流的差了。但要是你再恣意于口舌,老夫便割了你的舌头去。”   庄见一窒,眼角余光处,却见陈长河面色大变,警惕的望着自己,连忙向后退出两步。庄见心中暗暗恼怒,这个死太监不动声色的,就让陈长河对自己疏远了,端的厉害无比。陈长河这些人本就是为了造反准备的,对朝廷中人,自然是大有戒心。他出口称呼自己公爷,这不就是点明自己的身份吗。   庄见心中着恼,只是转念却又忽的一动。此人自己从未见过,而且方才所有的迹象也表明,这人也不是隐龙村的人,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呢?说自己引路,难道这一月来,这人竟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吗?想到这一月来,自己毫无防备,此人要是真的一直跟着,如要害自己性命的话……庄见想到这儿,不由的身上一阵发冷。   心中暗暗琢磨此人的身份,嘴上便住了声。那老者也不理他,转头对陈长河点头道:“你很不错,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念念不忘昔日祖上的遗训,好,很好!如今时机到了,外面现下一片大乱,隋朝根基已毁,是到了恢复我大魏的时候了。你且准备一下,不日将起兵扫平天下,重复我大魏荣光。”   陈长河眸子一凝,并不接话,等老者说完,这才略一躬身道:“这位先生高姓大名?如今虽说你将……这位庄公爷的爻壳也拿到手了,但在下却未检验,说这些还早了些。而且祖训说的明白,若是持有爻壳者不睦,原本约定自动废除,请恕我等歉难从命。”   老者听他这么一说,目中忽的爆出一片寒光,紧紧的盯着他,沉声道:“哼!这爻壳本就是老夫家传之物,昔日太祖赐下时,也是赐予六大柱国的,跟旁人又有何干系?别说这几片爻壳,本就是他偶然得之,为的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私利而已,你却拿祖训来说话,可是已经忘了太祖昔日对你祖上的恩德了吗?”   陈长河面色不动,淡然道:“老先生所说怕不有理,只是倒也不瞒先生说,我等祖上之事已然很遥远了。如今只想平淡安静的活着,并无什么争雄的欲望。如果老先生一开始就自己拿着六爻而来,咱们自然没得选择,定然遵从无疑。但如今这般情况,长河实难奉命。祖上遗训,却也未说明这爻壳之事,必须是当日六柱国之后持有才行,此事还请老先生明白。”   老者双眉轩起,面上忽然显出一份煞气,大厅中隐隐一股寒意流动,庄见忽的鼻子耸动几下,面上显出迟疑之色,抬头紧紧的盯着老者看。突然出口道:“于大人,你可是会七十二变吗?怎么这形象竟能变的这么厉害?”   老者身子一震,气势顿敛,转头看向庄见,面上隐含一份赞许,点点头道:“庄公爷果然聪慧无比,老夫自认并无破绽,不知公爷如何发现的?”   庄见心头大震,他方才不过是出言试探,心中其实也拿不准。此刻听他竟然承认了,一时不由呆住。陈长河见二人搭上话,也不多言,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却在担忧自己的兄弟。方才这老者进来时,外面的传警忽然断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一个人进来,也不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料定老者并不会下杀手,否则刚才也不会说那番让自己准备随他起兵的话了。   他在一边心中担忧,那老者见庄见不回答,不由眉头一皱,又问了一遍。庄见这才惊醒,也不怕他,背着手溜溜达达的靠了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再次耸动了下鼻子,嘻嘻笑道:“我说于大人啊,你身上并没有尿骚·味,想来应该没净身吧。嗯嗯,你虽然一直藏身在宫里,但毕竟不是内宫,倒也不必割了那·话·儿去,你没胡子,想来是为了装扮才导致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羞怒,哼道:“公爷慧眼,正是如此。只是公爷尚未回答老朽的问题,你究竟是怎么发现老夫的身份的?”   庄见拍手笑道:“简单!简单至极!首先,知道我身份,而又能知道我在找什么的,这一月多来,并没有别人。除了当日诱惑我往义庄一探的于一于大人外,便只有那义庄内,子虚乌有的卜铮了。至于我那两个兄弟,我自是信得过的,不必多说。”   “而你于大人和那位卜铮两人中,先是你于大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然后那位卜铮却是从头至尾就没露过面,你说我会怎么想?嘿嘿,那内库中的事儿是你做的吧?我当时便猜想,内库之中检验缜密,要说没有内贼作祟,打死我也不相信。原本我已经怀疑你了,唉。”   庄见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于一,目中露出佩服之色,接着道:“但于大人你的演技确实没的说,竟然生生的将我又骗了过去。你要是到好莱坞发展,只怕很多人都要没了饭碗了。”   于一听的瞠目结舌,不知这好莱坞是什么,庄见却不理会,自顾围着他踱着步,接着道:“你藏于宫中多年,想必为的就是宫中藏有的那一片爻壳。这么多年,以你的隐忍和功夫,自然是早已将其中的门路摸熟了。那么内库对外来说,好像是固若金汤,但对你来说,无疑跟自家后花园一样。这些年来,想来你已经出入过无数次了吧,只是我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你进去那么多次,偏偏不取那爻壳,非要等我去拿,不知于大人可能告诉我?”   于一哼了一声,气道:“你当皇宫大内的内库是那么好进的?我确实进去过很多次,但也不过是去年才顺利配好钥匙而已,而且每次都是时间紧迫,匆忙而进匆忙而出。那内库深在皇宫里面,我便是神仙,盗了那爻壳后,也是架不住那么多侍卫的围攻。你庄公爷在宫内遍布人手,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吧?我要是当时就拿了,只怕只会便宜了某些人,让他得手的更容易些,老夫眼见杨广昏聩,知道他大祸不远了。既然都等了这么多年,又何妨再等些时日?只是我没想到庄公爷却是胆大心细,竟然想出偷天换日这么一招,用一片假的将真的换走,倒让老夫甚是佩服,公爷也足以自傲了。”   庄见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其实我自己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只是原本还有些不确定,于大人这么一夸,我终于是找回点自信了。啊,对了,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能生生把个瘦长的身子,变得那么矮胖?”   于一气结,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他早就研究过这个小无赖,知道其禀性无耻,自己要是一接口,定然不知给扯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自己身形变化之事,牵扯到自己的功法隐秘,更是不能跟这个小无赖多说了。   庄家见人家不接茬,也不着恼。笑嘻嘻的接着道:“嘻嘻,于大人千算万算,果然神妙。只是你却不知道,我这人生来呢,就对金钱等物有着特殊的爱好,所以呢,对像内库这样的宝物汇集之地的感觉啊,就敏感了些。那内库中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常在内库中出没的人,就会带上一些。那日我曾闻到于大人你身上的气味,跟内库中的一样,虽说有些疑心,却并没往深处想。只是我后来先是在地下密室中隐约又闻到这个味儿,刚才呢,你于大人王八之气一发,不巧又被我闻到,呵呵,这些事儿前后一对应,于大人,你说除了你之外,还能有别人吗?”   于一面色淡然,目中却是闪过一丝讶异,点头道:“庄公爷果然是天生发财的料子,竟能从这上面将老夫识破,老夫佩服之至啊。”   庄见毫不以于一口中的嘲讽为忤,欣然接受这份赞美,得意洋洋的点着头。忽然又道:“于大人开始貌似并不想我活着,准备直接将我干掉算完对吧。嘿嘿,只是于大人想来是做事谨慎惯了,非要去将所有的机关全部打开才进行,没想到我这人命大,偏偏那时候想到要走了。于是于大人无奈之下,只得放下铁栅,将我们困在里面。不过你可没想到,我们竟然能找到机关,再次让你失望,只得匆匆躲起来。哈哈,于大人你神功无敌,咱们三个小虾米,难道你于大人还不能直接出来杀了咱们,用得着费那么多事么?”   于一哼道:“公爷过谦了吧,昔日大内第一高手高德禄不也被你宰了?他那师兄无心和尚更是堪称天下少有敌手,不也载到你的手上?老夫大事未成,哪敢轻身犯险,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公爷擒住,老夫岂不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庄见心中得意,他自是知道于一的顾忌,故意这么说,就是因为刚才于一不肯接他话夸赞他,他便转着弯儿非要于一说出来。这种恶趣味,不知于一知道了,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说完这些,却又问道:“我说于大人啊,你可能告诉我,我那两个兄弟当时如何了?你老人家又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怎么跟着我来到这儿的?那地下甬道那么静那么长,于大人又是怎么跟过来的?”   于一听他问起这个,不由面上浮起怒色,怒哼道:“那两个小子当真该杀!见你落入地下,四处寻找机关不成,竟被他们打开了另一道石门,找到了我在宫中的住处。只是可恨的是,他们不但将老夫的住处搜了个底儿掉,居然还回头带人将义庄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哼,这笔账,若是庄公爷肯从老夫复国,一切作罢,若是不然,有朝一日,定然将这二人剥皮抽筋,才解老夫心头之怒。”   庄见听他说罗世信和雄大海无碍,心中大喜。拍手道:“啊?这俩小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唉,过分!太过分了!回头老子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太可气了!这种有趣的事儿,怎么可以自己单干呢,怎么也得等着老子回去一起啊,丫丫个呸的,看老子回去后怎么收拾他们。”   他初时大骂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于一面色稍缓,只是听到最后,不由的勃然大怒。这个小无赖竟是为了这个上火,难道他以为那是放烟花吗?还要等着他一起,难道他就不知道那个义庄建成之辛苦吗。这些天杀的小畜生!   庄见心中暗乐,眼见于一面色发黑,话头一转,拍额问道:“嗳,对了对了,我一直想问问啊,那个啥的黑濑,究竟是什么人?你口口声声的什么复国,又是什么国?你看哈,这都说了这么多了,这最后的问题,你不会吝啬到不讲给我听吧。而且,你既然要我加入,总得让我知道啊。”   于一面色铁青,恨恨的瞪着他,心中却是不相信这狡猾如狐的小无赖,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自己。心中不愿跟他多说,眼见陈长河默然立在一边,转头道:“哼,陈庄主,你可还记得这事儿吗?可还记得祖上的辉煌吗?不如就由你来说说吧。”   陈长河抬头看看他,恭敬的点头,转脸对庄见道:“黑濑二字,乃是我大魏太祖文皇帝,宇文公讳泰的字。昔日孝闵帝自周禅让,始建大魏,然大魏一国之所以能顺利而建,盖因太祖之功。我大魏历五帝共二十四年,终未能再有像太祖一般的人物,这才被外戚杨坚所乘,谋朝篡位,便有了这隋之一朝。推本溯源,如今天下,实应该是大魏所有。”   庄见对南北朝怎么转到隋朝的事儿并不清楚,听陈长河这么一说,方才有了一些了解。心中暗暗惊凛,娘的个球的,原来这黑濑兽竟然这么牛叉,是一个国家的开国者啊。靠之!这些个当皇帝的,一个两个的心思都是转了八九七十二个弯弯绕儿的,我说怎么这天机图什么的,搞得这么神乎六道的。就算解那副图,都让我费了那半天劲。   他心中对宇文泰毫无半分敬意,暗暗腹诽不已。却不知这宇文泰,实在是历史上少有的杰出人物,堪称一代军事家、军事改革家和优秀的统帅。宇文泰不但手创了,影响后世许多年的府兵制,于治国上,也是提出德治为主,法制为辅的策略。在用人上,唯贤是举,不计出身,保证了西魏当时的吏治清明。也使得众多的汉人士族融入了各个阶层,从某一方面来说,可算是民族融合的先驱之一了。   庄见自顾理顺这些头绪,于一见陈长河说完,这才冷声道:“陈庄主,你既然还记得太祖的荣耀,便当继承先辈之志,再复我大魏之光。某曾祖便是八柱国中,受领太祖赐爻六公之一的谋主于谨公。如今,你已知晓我的身份,难道还要抱着那个所谓的祖训不放吗?”   陈长河面上微微动容,他自是知道,这个于谨在当时的八柱国中,可谓是老谋深算的代名词了。当时的八柱国,其中宇文泰自己占一个位置,自然不能算,剩下七个,元氏早已没落,只是因着血统高贵,勉强凑数而已。故而,这当时的八柱国,其实就是六柱国。这于一是于谨之后,身份果然是够份量。   陈长河微蹙眉头,缓缓摇头叹道:“祖训不可违,还望于公见谅。”话声虽轻,但却是毫无半分商讨余地。   于一面色一怒,随即却又平复,转头对庄见道:“公爷方才说想要知道事情始末,这才决定是否加入,如今所有事儿都分说清楚了,不知公爷可有定计?”口中问着,目中却是散着冰冷的气息。只要庄家说个不字,便准备下狠手,将他连同陈长河俱皆杀掉。至于这支队伍,想必离了陈长河也未必就不行。   他自小就知道暗中隐藏着这么一支队伍,只是大多是分散在各处,而其中的主脑,便藏于一处极隐秘的所在,只要找到,便可传檄而聚,立时集合起一支强大的军伍。故而,很早就入了宫中,暗暗查访六片爻壳的下落。这种东西,只能在世家大族中把握,民间是绝不可能的,而世家大族最多的地儿,莫过于朝廷了。只是这些年,他太过迷信这支力量,并没有自己发展实力,如今被陈长河一拿捏,不由的杀意浮动,便有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反正外面一干人已被他突袭之下,全部放倒,就算再拖几个时辰,也是无碍。   他心含杀意,目光炯炯的望着庄见,等他做出答复。庄见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深处的冷意,却是微微一笑。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尘埃落定   庄见心中早已明白这于一的心思,眼见他目含威胁,嘻嘻一笑,问道:“老于,你让我加入,不知能给我什么好处,不妨先说来听听。这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咱就一俗人,这可得问明白咯。”   陈长河听他这么一说,面色一黯,暗叹终是避不过刀光剑影了,心下悲哀。于一却是面色一缓,这小无赖既然要好处,那便是大有可为了。   当下显出一些笑容,点头道:“严格说起来,公爷也算这爻壳的持有人之一,老夫自不能亏待了公爷。这么吧,公爷若肯奉我义旗,当封为平定王。待得日后大事底定,可专划一地,由你自治。届时,不论金钱美人,悉由自定。不知公爷可满意否?”   庄见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满意!太满意了!那啥,老于,啊,不对,主公啊,咱们这可不能空口白话的,得写下来。嗯嗯,立字为据,到时候你可不兴卸磨杀驴的啊。”   于一心中大喜,也不计较他言中的无礼,颔首应了。转头对陈长河道:“如今可以了吧。哼,去准备笔墨,老夫便与平定王写下一书,也为今日盛事做个见证。”   陈长河微微一叹,黯然道:“既是二位已经商定,长河并无话说。笔墨之物,书案上便有,只是按规矩,长河还要亲自验过信物才行,还请于公赐下。还有一事,长河想要问问,我那些兄弟,现今怎样了,都在什么地方?”   于一傲然点头,将取自案上的布包和那片爻壳,递给于一,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一并递了过去。这才淡淡的道:“放心,他们被我点了穴道,都在旁边一个小屋之中,我既然要靠大家扫平天下,不会伤他们的。”   陈长河默默点头,躬身接过布包,放于案几上,就要打开。庄见突然拦阻道:“等等。”   陈长河和于一同时一愣,于一沉脸问道:“怎么?你要反悔不成?”   庄见嘻嘻一笑,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会反悔呢。我只是,唉呀,主公你有所不知,我一个人在那地下那么久,除了啃些黄精地芪的,就没吃过啥好的。来了后,跟陈大哥要了好些酒菜,吃的有些多了,这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不如让我先去解决一下,回来后,再一起来看好不好?”   于一听他说得龌龊,微一皱眉,有心不应,想想这山谷中,除了那来时的通道,外面也是深山老林的,不怕他跑了。就算他走了,方才已经答应了自己,也不违背陈长河的祖训,他在与不在,实在是没多大作用了。而且这个小无赖,狡猾惫懒,于一实在是对他有些打怵,这个时候到了关键之时,心底实在巴不得他就此跑了才好。故而微一迟疑,便即点头应了。   庄见欢喜,双手捂着腚就往外跑,走到门口处,忽然回头对着陈长河大有深意的一笑,这才急急转身而去。陈长河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请于一上座,亲自奉上一杯茶,这才回身坐下,等着庄见回来。   庄见这一泡屎费时不短,好半天过去,于一直要以为这小子真是跑了,正要忍不住让陈长河不必等了,门口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庄见小跑着进来,对着二人连连赔笑道:“那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这本来是很快的,哪知大概真是吃多了,刚要起来,那感觉又来,这么一折腾,连续几次,就多呆了会儿。嘿嘿,主公和陈大哥没等急吧。”   二人听他言语粗鄙,陈长河面无表情,心中只是琢磨,不知他究竟干什么去了。他才不信庄见这么久就是去出恭了。不然方才那一眼的眼色,却不会是那样。   于一却是欣喜于大事搞定,多年的心愿眼见就要实现了,心中激动便有些放松。听他说得龌龊,更是对这小无赖有些看不起。摆摆手,皱眉道:“罢了罢了,长河还是早些验过信物,准备大事吧。”   陈长河起身点头,将两个小包拿过来。庄见嘴角含着莫名的微笑,慢慢靠近于一身边,假作好奇,抻着头看去。   陈长河先是打开了于一的那个布包,但见里面果然放着两片爻壳,拿起来仔细翻转的看了看,这才点头放下,伸手又去解开庄见那个布包。   等到那个布包也解开后,陈长河固然是一愣,于一也是目瞪口呆。里面只有两片!加上原先的一片,和自己拿出来的两片,也不过才五片,根本凑不齐六爻。方才一番话,如今看来却是白说了。   于一心头登时怒火冲天,霍然转头对庄见怒道:“你搞什么?为什么”话未说完,但觉一股疾风已是冲着面门而来,心中大惊之余,忙不迭的一个大弯腰,身子硬生生的向后折去,堪堪避过。   尚未来得及起身,却见一只大脚已是对着自己腰肋处踢来,耳中听着庄见大喊道:“陈大哥,诸位外面的大哥,大家动手啊。先废了这丫的,就万事大吉了啊。”   随着他话声方落,大厅中的窗户同时破开,咔嚓之声中,十余个身影,已是如同苍鹰搏兔一般飞进,对着于一便扑了上去。   于一心头大惊,哪料到这里庄见竟然还隐藏着帮手,心慌意乱之下,不及细看,连忙身子一扭,再次避开庄见下面的一脚,往一边躲去。任他武艺高强,但正值心神浮荡之际,乍遇变故,也是施展不开。   此刻厅中十几个汉子俱皆满面忿忿,配合着庄见将于一围在中间,拳脚如雨骈集而下,于一幸亏身手强横,这才免于被直接打倒,只是在围攻下,却是左右支拙,一时间竟然抽不出手来反击,不由的怒发如狂。   陈长河愣愣的呆在一旁,看着这些汉子,都是自己那帮兄弟,一时间没明白,这会儿怎么突然一起杀了出来。直到庄见再次大喊的时候,这才猛省,定是庄见方才借着出恭的引子,出去将这些人救了,只是庄见竟然能解了他们的穴道,却让陈长河对他不由的又是敬佩不已。   眼见于一这会儿竟是有些缓和过来,哪还敢再等,这人来了就先下手对付自己的兄弟,方才明显有着杀自己之意。要不是顾忌自己那些兄弟的性命,还有祖训,早就动手了。这会儿庄见摆明是并不同意其人的主张,自己要是再不动手,岂不是傻子了。当下身形一动,已是窜入战圈中,双掌带着一股凛冽的热浪,对着于一印下。   他的功夫本就在众人之上,一手赤炎掌更是霸道绝伦,属于外门极致的功法。此刻他这么突然加入,于一刚刚扳回的一点优势,顿时又告无存。   于一心中对庄见恨极,双掌舞动之际,到有一半是对着庄见而去,恨不得一掌将这个小无赖拍死。只是庄见偏偏身法灵动,大衍神步奥妙无方,让他数次难以得手。眼见陈长河双掌的异样,心头忽然一静,暗暗自责,这个时候,怎么能中了那小无赖的计,心生浮躁,岂不是更易被人所乘?   当下长吸一口气,双掌展开,不再出击,只是先将自身门户收好,众人一时间倒也奈何不得他。眼见这老人目中神光渐盛,双掌的掌力也是慢慢加强,颇有些压制不住的意思,不由的都是心中惊凛。   庄见身形灵动,抵隙而进,仗着身有宝甲,直往里面凑。甚是期待于一给他来上一掌,好让宝甲内的柔丝针伤他。只是于一既然心中提防,见每次除了攻击他头面,他闪身躲避外,对击向他身体的招数,不但不躲,反而直往上凑,心中惊疑不定。对这小无赖,他这会儿大是忌惮,自然不肯轻易着道,偏偏那些汉子也是不知内情,每每见到庄见遇险,都是舍了性命的护着他,让庄见又是感动又是好气,没奈何,只得渐渐游走到圈外,抽冷子偷袭于一算完。   这会儿眼见众人势弱,眼珠儿一转,忽的抢身直进,大叫一声:“看暗器!”口中喊着,一只白晃晃的物事,已是对着于一头面飞去。   于一心中一凛,急忙闪避,躲开之后抽空看去,不由大怒,那白色的物事,原来只是一个纸团,就算打到身上,也伤不了自己分毫。只是如此一躲,却让这些围攻的人,又趁机扳回一些劣势。   于一恨极,双掌飞舞,口中骂道:“小畜生,某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他口中骂声未绝,却听庄见再次大喊道:“再看暗器!”   于一一慌,下意识的再次躲开,眼角余光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心中不由气的几乎要吐血了。耳中却听庄见嘻嘻笑道:“老于,你誓不为人就当鬼好了,咱们没啥意见。反正你在义庄也做了不少年的鬼了,这次也算是干回老本行了。”   于一听他提起义庄,响起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许久的地方,被他的属下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自己多年的谋划,也在这小子手中毁于一旦,不由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大叫一声,舍了众人,便往庄见身前扑来。   只是才奔出一步,就听庄见又是大叫一声:“暗器来了,快躲!”   于一大恨,哪里还会相信,不管不问的向前直冲,眼见一只青郁郁的东西飞来,挥掌迎去,要将其扫开,只是一触之下,那东西却忽然爆裂开来,顿时但见无数晶莹扑面而来。脸上头上一热,随即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这次扔来的,竟然是桌上那只热水壶,他掌力强横,一击之下,壶碎水出,登时被烫伤了头面。   于一大叫一声,只觉双眼被迷住,不能视物,连忙紧紧闭上。心头之怒已是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猛然一提内气,狂吼一声,双掌对着一人突然击出,一声惨叫过去,那人已是被他一掌击的飞了起来,远远落下,微一挣动,便即不动了。   他这会儿一个瘦削的身子,似乎猛然胀·大了许多,双目虽然紧闭,但满头须发无风自动,身上青袍微微鼓起,烈烈作响之际,神威凛凛。双掌大开大阖,招招进手。大厅内一时间风雷俱发,罡风匝地。不过几招过去,便又有两人惨叫着跌了出去。   陈长河等人眼睛都红了,这些人相互亲若兄弟,在这隐龙村中已历两世了,如今被于一连杀三人,登时都生了拼命之念。多有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的,疯狂而上。   于一暗暗叫苦,他方才被愤怒点燃,毅然发动了秘法。这秘法虽能调动体内潜力,但并不能持久,尤其大战之后,铁定要在床上静养百日才行。如今在这山谷中,只怕除非自己杀尽这里的人,否则绝无静养的事儿。只是这会儿,这些人跟疯了一样的攻来,也容不得他再多想,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龙行虎步,再奋余威,手掌回落间,又是一人无声的飞了出去。此刻双目渐渐缓和下来,尝试着微微睁开眼来,一扫之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那个小无赖不见了。   于一心头大震,他并不在乎这些人,但对庄见委实是忌惮非常。只看这小子见了自己先问他那兄弟的下落,就知道并不是独自逃生的人,这会儿不见了,可不知又要耍什么鬼计了。   他心神微分,掌势便有所缓和,陈长河等人这才微微缓了口气儿。对于庄见的突然离开,他们虽是心中有些看法,却也并不计较。他对自己等人已经有了大恩,这时候离开,能不累的他丧命这里,倒也是众人心中所愿了。   厅内众人舍生忘死的厮打不停,厅门口忽的一暗,却见庄见贼忒嘻嘻的闪了进来,手中却是拎着他那把长刀。他在沐浴的时候,自觉待会儿去人家那儿吃饭带着家伙不好,就将刀放在房内,这会儿眼见于一强横,便转身去寻了来,进来后,二话不说,长刀带着一缕疾风,对着于一便砍。   于一心头大凛,脚下急退几步,眼光一扫之下,顺手将墙边一个木架拖过了,先是迎着庄见再次砍来的长刀一架,趁势将其削断,随即两手运力,变成两截木棍,挥舞着迎上众人。   众人眼见动了家伙,纷纷各找就手的,毫不含糊的迎上,大厅中一时间,乒乒乓乓的交击声不断。   打斗中,庄见忽然再次大叫:“看暗器!”   于一心头恨极,眼见又是一团白纸似的东西扔过来,手中木棒一挥,凌空将其打开。他自衬手中有了武器,便是再来个什么水壶啥的,也近不了身了。哪知他算计的是不错,却不知道遇上庄大少这样的痞子无赖,思维又怎么会按常理出牌。   木棒和那纸团一碰之下,纸团忽然炸开,顿时一大团白色的粉尘直直的散了一头一脸。于一只觉得双目一阵剧烈的刺疼,不由大叫一声,扔下木棒,急往后退,伸手去搓眼睛。只是一搓之下,那疼痛越发厉害,似乎如同两团火一样,直烧了进去。   他不知道,这次庄见扔出的,却是石灰。他头面上本被热水浇透了,石灰遇水,登时起了反应,那份疼痛又岂是人能忍受住的?   双手捂着眼睛,下意识的躲着不断击来的木棒,身上顿时不知被打中了多少下。幸亏这些人都是军旅中的功夫,除了陈长河的赤炎掌略微霸道些,对他的伤害倒也不大。只是急退中,忽然后心一凉,于一不由的猛的顿住,蓦然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大叫,只觉的浑身的力气,霎那间,便从那处急速的流逝。双手试探着抹去,前胸出,却是一截冰冷的刀尖透出。   于一忽的停身不动,众人也是一窒,看着眼前一幕,都是有些惊骇莫名。原来庄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绕到了于一身后,只将长刀向前对准了他退来的方向。这般无声无息的,于一双眼不能视物,哪里能察觉到。等到刀锋入体,再要躲避时,庄见趁势前送,登时就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于一身子抖·颤,似乎努力想要回过头来,但却终是未能成功,只是转了一半,便不再动了。但那身子,却是仍然挺立不倒,直直的站在当场,不一会儿,地下便流了好大一堆血。   庄见也是有些心惊,不敢多动,松开握着长刀的手,几步退开,和陈长河等人站到一起。眼见于一双目一片狼藉,七窍流出血来,早已没了气息,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众人一时间都是觉得没了劲儿,想想方才一番打斗,委实惊心动魄到了极点,若不是庄见连出鬼计,只怕如今厅里多半剩不下几人了。   众人互相扶持着,也顾不上先去收拾,慢慢坐倒,恢复元气,陈长河这才有空问起经过。原来庄见溜出去,果然是为了解救这些人,他虽不会解穴,但当日自无心处得了的那个银针刺穴的秘籍,自己求人指点,倒也能分辨出一些穴位。于一本没存了赶尽杀绝之心,所点穴道不深,被他尝试着捯饬一番,虽将众大汉刺得身上血迹淋淋的,倒也给他解开了制住的穴位。只是时间有限,也只救了这十几个人,其他的却是来不及了。被救的众人听他说了里面的事儿,这才纷纷潜到窗外,适时一举而入。   陈长河听完,长叹一声,转头对正将长刀拔出来的庄见道:“公爷于我等大恩,长河委实难报。只是若要公爷有心争霸,长河只能自身相随,将这命还了公爷就是,但要让长河发出密令,请恕长河难以从命。若是公爷不忿,长河束手就戮就是,绝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请公爷放过我这谷中兄弟,长河于地下也感公爷大恩。”说罢,双眼一闭,静待庄见动手。   旁边众汉子大急,齐齐看向庄见,满面哀求之色。庄见嘻嘻一笑,对着陈长河道:“陈大哥,我拿着爻壳来,原本不过是求财而已,想着咱不能太贪心全要了,怎么着也能分上一点就好,这怎么就跟什么争霸扯上了?该不是陈大哥舍不得银钱,先拿这话堵我嘴吧。”说着,嘻笑不停。   陈长河一愣,随即大喜,不想庄见竟是这么个另类,哪有不答应之理。当下吩咐众人,将死去的几人安置了,打扫大厅,设宴款待。至于外面的人,自有那些大汉去救,倒也不用庄大少,再施展那恐怖的手段去献丑了。   这一战,庄见彻底解决了来隋末后的危机,陈长河等人因为都收了不轻的伤,便请他先留在这儿暂住,派人快马往大兴去送信,让罗世信和雄大海等人来接。庄见颇是遗憾,这次小白又没跟来,否则,何必这么费事。当下便安心住下,至于那金银之物,经了在地下甬道一月的磨砺,倒也不再看的那么重了,当陈长河说起时,也只是打个哈哈过去,倒让陈长河更是心折,只觉的这位庄兄弟,颇有魏晋义士之风。庄见自然是欣然接下,话说这别人的赞美敬佩,有时候实在比金钱更容易让庄大少陶醉。   山中无岁月,四个月后,隐龙谷中忽然来了一大批人,正是陈长河派出的人,将罗世信和雄大海等人接来了。只是当庄见笑嘻嘻的迎出来,一眼看到领先那个,却先是一愣,随即满面便如一朵花儿盛开了一般。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唐开国   自绛郡往大兴来的驿道上,缓缓行来一队人马。当先二人是两个汉子,一个生的紫脸膛,貌相威武。另一个却是满面的敦厚,憨头憨脑的。这样一个组合凑在一起,颇有令人啼笑皆非之感。   知情的人却明白,这种组合,除了卫公庄见的贴身护卫雄大海和罗世信外,天下再难找出这么一对儿了。   此刻二人乘马在前,身后数十个青衫劲装的汉子,个个精神抖擞,浑身弥漫着一股子彪悍之气。只是后面的一队人,却让人实在是眼珠子转不动。那是一队骑兵,马上的骑士,却个个是前凸后凹,身形曼妙。这一队骑士,竟然全是女子。   只是这些个女子,虽然是身段撩人,但眉目间个个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杀气。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这种杀气,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后,才能自然流露出来的。   这队女兵团团围着的,却是一辆马车。马车帘门低垂,不知里面是谁,只是时不时传出一丝邪笑,和女子的轻嗔薄怒之音显示,里面定然不只一人。马车之后,跟着十余辆大车,上面都是一些木箱,用绳子捆的结实,大车驶过后,留下了深深的车辙,要是线上的朋友们在这,定然要大大的心动。这么深的车辙表明,里面装的,肯定是黄白之物,而且数目定然是极为可观的。   只是这一路上,虽然有些人发现了,但等到过来看完后,直接掉头就走,半分念头都不敢起。因为,在那辆帘门低垂的马车上,插着一杆旗。旗上飞金线走银边,绣着几个斗大的字:忠国公,庄。   忠国公?废话!除了那位走到哪儿把事儿搞到哪儿的大隋国公爷,城管司的都指挥使,青、丐二帮的幕后老大,聚贤庄的背后黑手,如今听说又是大将军李渊亲封的卫公,庄见仁庄公爷外,还有谁敢在这时候,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个地界儿,这么招摇的。也就这位主儿,才会任谁的账也不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对于这位公爷的事迹和作风,道上的朋友早就听的耳朵里起了老茧了,又哪会来招惹这位祖宗。   车中庄见眉花眼笑的揽着李秀儿的娇躯,嘿嘿笑道:“秀儿,你瞧你家老公我多么勤奋,这么努力的赚钱养家,唉,优秀啊!太优秀了!男人啊,做到了我这份上,真可谓天地间唯我一人,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无限幸运,能得嫁我这么绝品的夫君?”   李秀儿眼上满是笑意,脸上却做出不屑的神色,撇嘴道:“夫君大人不这么努力的赚钱也不行吧,家中似乎众位姊妹之多,夫君大人要是不这么努力赚钱,只怕是养不起吧?秀儿虽也添为其中一员,却不知能分到多少,又何必去做那多思多想的事儿?夫君,你说呢,喔?”   庄见满面的不在乎,毫不以佳人的嘲讽为忤,自顾洋洋得意的道:“切,那说明你家夫君有魅力!魅力啊,懂不?唉,其实人长得帅确实也是一种苦恼,人长的帅而又感情复杂,就是苦恼中的苦恼了。你说我能放任那些好女子为我伤心吗?不能!那是禽兽所为,我绝不会干那种事的。嗯,你说对吧?”   庄大少自顾自的夸个不停,毫无半分羞耻之感,李秀儿自是了解这位夫君的秉性,唯有抿嘴而笑不语。   当日得了庄见失陷在义庄的事儿后,李渊和李世民等人固然是又怒又急,但最急的却莫过于一直就在左右的李秀儿。有心马上就去寻找,却一时抽不开身,只因关中初定,尚有许多不定的因素存在,李渊手中虽是兵马充足,但将领却并不多。李秀儿只得带着罗世信和雄大海,在义庄找了一圈不果后,一把火烧了义庄泄愤。而雄大海和罗世信二人,也只得让苏烈和尉迟恭发动所有人,一起寻找庄见。   就在庄见失陷后的几天,一直苦守河东的屈突通终于是被唐军攻破,撤退之际,却被部下擒住,送往唐营,终是降了大唐。后来虽然部将尧君素死守河东不降,终是挡不住唐军的攻势,城破·身亡。而在洛阳的李密,也因着王世充的到来,而极为被动,偏偏他此时内部起了乱子,与翟让火并,使得部下离心离德,被王世充趁机一战大败,只身而逃,随身只有王伯当等将领相随,余众皆降。及至收拢败军,已是势力大损,不复再有争霸天下之资了。   关中大事既定,李秀儿终是抽出了身来,这天正与众人商议,如何寻找庄见,却有下人来报,说有个汉子说是有姑爷的消息,正在门外等候。李秀儿喜出望外,急忙让人传进,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家这位夫君,竟然诡异的到了关外,而且又搞出一大堆的事儿来。   当下,匆匆跟李渊回报一声,便要随着一起去找庄见。李渊问明白其中细节,面色阴晴不定,只是想起庄见一路的大功,又加上女儿的焦急,便挥挥手任她去了。就这么着,李秀儿才和罗、雄二人,一起接了庄见回来。只是心中始终有些阴霾,当日自己要去找夫君时,父亲的脸色可不是怎么好。就连二兄世民,也是目光闪烁。他们二人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秀儿心中暗暗担忧,怕是父兄对自家夫君,都是有些猜疑了。毕竟,这爻壳的传闻可是称霸天下的。   这些事儿本就够头疼的了,但从二兄话中所泄露的意思,貌似大内内库被整个搬空一事,跟自家这位夫君也是大有干系。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父兄二人都不好追究而已。但是积累了这么大的财富,又紧着追查爻壳的事儿,都跑到了关外了。再加上以夫君跟突厥可汗的关系,这么多事儿加起来,只怕很难让父兄打消猜忌了。   李秀儿心中藏着这些,刚刚离开隐龙谷时还好,但随着离大兴越来越近,这心里便也渐渐焦灼起来,唯恐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忍言之事,到时候,只怕自己除了一死外,再无别的路可走了。   庄见早将她的心思看透,以他的鬼精灵,又加上后世那么多的桥段电视的,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只是李秀儿总是怕李渊的基业不稳,一旦用人却找不到人手,自己不但落个不孝之名,也误了父亲的大业,这才总是举棋不定,不肯明确答复庄见,跟他一起离开。庄见倒也想借着这次的事儿,给她些压力。   只是见她这会儿时不时的秀眉微蹙,满腹心事的模样,这才出言逗她,眼见佳人笑容才展,愁绪又来。不由的叹了口气,坐直身子道:“秀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么吧,我帮岳父大人推荐几个人才,绝对要比你强上很多,要是他们愿意的话,也算将你替换出来,到时候,你可能下定决心跟我走吗?”   李秀儿微微一鄂,看着庄见,迟疑的道:“夫君要推荐什么人?”   庄见嘿嘿一笑道:“怎么,可是不相信我?你不见李药师吗,那也是我推荐的人,你觉得怎么样?就凭这一个人,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   李秀儿正色道:“李将军乃是不世之奇才,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他相比?夫君固然是慧眼识人,但这般奇才,只怕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吧。”   庄见神秘的一笑,嘴唇凑近秀儿腮边轻轻一吻,低声道:“好秀儿,你就不用担心了。不是你夫君我吹牛,这天下谁是人才谁是垃圾,再没一人比我更清楚了。你就安心等着吧,我给他推荐几员大将,必定都是能镇守一方的,你可相信夫君我吗?”   李秀儿微微回身,妙目凝视着庄见片刻,波光潋滟之中,渐渐涌起无数的涟漪,轻轻点头道:“信的,我总是信你的。”   庄见大喜,知道这算是秀儿答应了自己。正要伸嘴过去讨个香吻,忽听车外雄大海的声音响起道:“少爷,大兴送来快报,大将军已然登基了。”   什么?庄见一惊,和李秀儿同时坐起,撩开帘子,急急的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说。”   雄大海让送信的人上前,将事情细细说了一番,二人这才明白,不由唏嘘不已。庄见半响无声,默默的遥望着江都方向,心中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原来这年的三月,远在江都的隋炀帝杨广眼见天下已是乱成一团,愈发颓废。不思怎么挽救,却一门心思的更要逃避了。命人再次大兴土木,要修治丹阳宫,结果从驾之士都是关中子弟,眼见离家越来越远,怨愤更大。终于在有心人的攒动下,宇文化及向炀帝举起了屠刀。大隋终是灭亡了。这个曾经才华盖世的皇帝,死后竟连个像样的棺材都没混上,由萧后和宫人拆床板做了一个小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宫的流珠堂下。这让庄见更觉凄凉,暗暗决定,怎么也要为他把后事安排的好些,权当全了二人一番君臣之宜。   杨广死后,宇文化及立秦王浩为帝,自为大丞相。下令全军开拔西归。只是一路上用度排场,却均是仿制杨广生前一般,穷奢极欲到了极点。终是引发当日一同起事的司马德戡、赵行枢和大将陈伯图等人的不满。几次谋划之下,结果陆续被宇文化及发觉,全数诛杀。只是经过这番内讧,大军四散奔逃,不复精壮。   及至到了童山,却被奉越王杨侗旨意报复的李密拦住,一番大战之下,宇文化及大败而走,最终在魏县扎住。而李密虽胜却也更是元气大伤,被王世充瞅准机会,一举大败,连本营都沦陷了。大将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单雄信等尽皆被俘而降,李密仅以身免,鼠窜而去,身边无一兵一卒,只有王伯当后来追上,与他为伴。   这种情势下,终于在这月李渊感到时机成熟了,废代王杨侑为希国公,建立大唐。定都大兴,改大兴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封大儿子李建成为太子,次子李世民为秦王,四子元吉为齐王。女儿李秀儿为平阳公主,庄见亦因为战功卓著,又是秀儿夫君,也加进封。因其最先一位岳父本是隋朝卫王,便顺势让他袭了这个爵位,是为卫王。   庄见心绪万千,暗暗叹息,自己终究不是神,怎么安排,却也救不了杨广。只不知惋儿和杨杲会怎样的伤心难过。望着西方长安的方向,想着大唐成立后的那些事儿,庄见暗暗嘀咕,离开的时候,怕是真的到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扬帆海外   车驾一路急行,赶往长安而回。这个时候,作为女儿和女婿,庄见和李秀儿都是必须要尽快赶回去的。一来为了庆贺李渊的登基,二来,这后面的事儿,也要商讨出个明确的章程了。   车驾此时已全部换为大唐的旗帜,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唯有车内的庄见夫妇相对默然,知道回去后,只怕一系列的变故,就要发生了。   不几日,车驾进了长安的大门。军卒眼见卫王的旗帜,急忙向李渊回报。李渊着李世民亲往相迎,郎舅二人相见,互相称呼着对方官职,庄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遥远的感觉,不由心中落寞。   等到进了乾元殿,眼见九龙宝座上的李渊,庄见愣了半响,才上前跪倒叩头,口称皇上。眼见李渊胖胖的脸上,微蓄得意,庄见心中暗叹。可不知你这皇帝又能坐多久,只怕李二同学是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他心中落寞,便失了兴趣,再无平日那些话语,李渊大为不喜,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说了没几句,听他问起炀帝的丧葬一事儿,更是心中暗恼。大袖一拂,转身走了。殿上众臣面面相觑,浑不明白这个昔日最是机灵之人,今天怎么大反常态,竟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只是对庄见往日行为深为忌惮,却是没人敢对他有什么异常之色,纷纷施礼告辞而去。   庄见自己一人站在大殿上,带呆了半响,这才长叹一声,转身而走。回到家中,让人将苏烈等人召来,他心中想的是,既然自己要走了,那么总要给这些人找个出路才是。李渊和李世民虽然对亲人够绝,但大唐整个的氛围和发展,还是绝对牛叉的。这些人如能入了朝中,以后都会有很好的发展。   等到众人进来,庄见却愕然发现,许久不见的侯君集竟然也在。问起来才知道,原来老父得知了大唐建立,凭着老人的经验直觉,却是派侯君集来劝儿子急流勇退的。   庄见莞尔,暗赞自家老子精明。只是当众人问起他招大家来的用意时,庄见不由迟疑起来。他不曾想到侯君集也在,想起历史上,侯君集最后造反,落了个身首两处的结局,唯恐他重蹈覆辙,便不想推荐他。但他也只侯君集的性格,只怕当着他面,要是不推荐,只怕侯君集定会有些别的想法。   眼见众人催促,侯君集甚至笑说许是自己来了,少爷才不肯多说,不然自己回避一下的笑话,庄见只暗暗叹口气。是福是祸,看来也只有交给上天了。只要侯君集自己不去,想必没人能害了他。   打定主意,这才将自己想法说出。众人听后都是一阵沉默,半响,苏烈才问道:“兄弟想要走,却不知要往哪里去?若是近处,咱们倒也可以一起,这个什么官不官的,为兄倒是不放在心上。”   庄见摇摇头,轻轻的道:“我要去的地方,只怕和这里隔着得有几千里的路吧,就算说万里之遥,也是差不多的。这个具体要到了那儿再看,但绝对不近可是一定的。”   苏烈默然,半响才点头道:“如此,就依兄弟的意思安排吧。我这边实在是故土难离,家中还有老父老母要照料,只怕也去不得那么远。唉,兄弟去后,当多来书信,莫要因相隔远了,就生疏了这些兄弟。”   庄见心中有些失落,苦涩一笑,摇头道:“怎么会,我在这里最大的收获,就是跟诸位兄弟相识,不要说隔着几千里而已,就是隔着几个世纪,我也是永远不忘的。”   他所说的几个世纪,自然是指的自己穿越而来的事儿,但众人听了却不知所云,但其中的不舍之意,但也让众人感动不已。   几人中,鬼皇七即不愿离开,也不愿为官,仍是做自己的叫花子舒服,庄见自然不去强求。庄祥一定要随着庄见,怎么也不肯离开。苏烈、伍召都是选择留下。他们一直便是官身,再在军中寻个职位,自然也是题中之意。   至于伍天赐,人不在这儿,但伍召笑说,那个兄弟是绝不会当官的,铁定自由自在的,让庄见不必为他费心。而罗世信和雄大海,根本连问都不用问,他二人属于家臣,自然是庄见到哪儿他们到哪儿了。   剩下的就是尉迟恭和侯君集了。庄见转目看向二人,尉迟恭稍一迟疑,这才起身跪倒,庄见大惊,急忙去扶,尉迟恭却摇头避开,叩头道:“敬德身受公子大恩,本当此身随公子天涯海角,只是敬德老母去世时,曾有言道,生为尉迟家的男儿,早晚当为尉迟一家再复昔日荣光,这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先母之言,敬德不敢不尊,忠孝不能两全,还请公子体谅。”   庄见叹息,伸手将他拉起来,埋怨道:“尉迟大哥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你可还记得当日咱俩第一次见面时说的吗?今日还是一样,我从来就没改过,你又何必说这些?”   尉迟恭面现激动,猛抬头看着庄见,目中已是含泪。当日这个少年在初见自己就说:跟着我,我会让你们发达。如果你们选择要走,以后我们也永远是兄弟!   这句话,当时曾经让尉迟恭很是不屑,只是权且做着权且看着罢了。直到后来一步步,所有的事儿发生后,尉迟恭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宝贵。今日庄见又提起这个,如何不让这个铁汉热泪盈眶。   庄见拍拍他肩头,示意他坐下,这才转头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侯君集,问道:“君集,说实话,我最不想放手的就是你。不是你能力不够,但是原因我却不想说。今日不想你却适逢其会,也不知是天注定的还是怎么的,也罢,你就做个决定吧。”   侯君集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半响忽的一咧嘴,微笑道:“少爷,我选择留下!我也不是为了当官儿,但是原因我也不想说。我只知道,该是咱们的,就不能被别人拿去。我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想改倒也改不了。少爷走后,君集会早晚为少爷祈福。我人虽留在大唐,但心却是一直跟着少爷的,还望少爷明白。”   庄见心中一刹那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愣愣的看着侯君集,琢磨着他这几句话,不由的大是后悔。侯君集向来机智,看事儿也是看的明白,他该不是看出了自己和李家父子之间的隔阂,以为自己是被排挤走的,而现在就准备要做点什么吧。要真是如此,那可就是自己害了他啊。   想到这儿,额头上不由微微见汗。他打从来了隋唐,生死之事不知经历了多少,不管遇到多么艰辛的事儿,都不曾像此时这般心神无主。   半响,嘴唇颤抖着道:“君集,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不要……”话未说完,侯君集摆断,笑道:“少爷你不用说,我都明白。就算你今天不说,我也明白。我依然会做。你放心,我不是个鲁莽的性子,对自己小命也顾惜的很呢,这事儿跟少爷无关,因为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些东西的。”   庄见眼见他说的虽是风轻云淡,但却甚是决绝,心中不由的绝望。这侯君集哪知道今天这一个心思,后面竟能引出什么样的风云激荡来。看着他淡定的面孔,庄见无力的呻吟一声,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将一些琐事吩咐完了,挥手让众人退了。自己回到屋中,一头扑到榻上,心中乱成一团麻。是夜,月光如水,清冽冷寂。庄见披衣坐在屋前,久久不能合眼。   第二日,庄见往平阳公主府去会李秀儿,两人说了一天的话,没人知道二人说的什么,只是下人们知道,当王爷走后,公主却是整整一宿没睡,隐约能听到公主的啜泣声。   此后几日,庄见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也不大上朝,没事就到处闲逛。只是没人知道,这些时日,卫王府中的人出去了很多,却很少有回来的。这一年的七月,大唐经过短暂的休整,迈出了真正统一天下的脚步。苏烈、伍召、侯君集、尉迟恭顺利进入唐军,不久就被编入秦王麾下,四处征讨去了。   同年八月,正当李渊安坐于春晖楼中翻阅奏章和前线的战报时,一个侍者轻轻走近,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李渊面色大变,霍的站起,急急的来回走了几圈,慢慢站住,望着宫墙上显露的青天,半响不语。面上神色,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愤怒,阴晴不定。   那个侍者却并没像其他人一样下去,而是一直静静的立在一旁。久久,李渊长出一口气,沉声道:“去吧!”   那侍者躬身一礼,转身而去,行动之间极是快捷,如同被风吹起的一片树叶,攸乎不见。李渊木然的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只是嘴唇不停的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要是有人此刻能爬上去听听,定然能发现,李渊说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女儿给你了,财富给你了,权势也给你了,难道真的想要这皇位吗……”   长安往河北的大道上,一波波的队伍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汇集,或三五人,或七八人,不一而同。只是唯一相同的却是,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手轻剽之人,相互见了,互相打个眼色,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凑在一起,向前而去。身后多有一些车马相随,满满的不知拉着些什么。   队伍走出长安界,在原武处,正要通过大门,却听一阵马蹄轰响之声响起,无数的铁甲骑士分两个方向,一边从城内冲出,一边从城外两边而来,迅速将这队人围住。战马嘶鸣声中,一个金盔金甲的骑士,排众而出,手中马槊一摆,高声对着队伍中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喊道:“卫王殿下,平阳公主殿下,末将袁爽,奉旨请二位殿下回京,在此已是等候多时了。”   城门口处被拦阻在外的众多民众闻听不由大哗,天天的,卫王殿下啊,听说那可是将星下凡,可了不得的。还有那平阳公主,不就是那位李娘子吗。听说她的部下,全都是女子之身,但却毫不让须眉专美于前,不知干下了多少大事,当今大唐朝的很多地方,都是这二人打下的,怎么却到了这儿,还被军士拦住,当真奇怪了。   众人低声议论不休,那辆小车却并无半分动静。那大将袁爽似乎等的不耐,再次喊了一遍,眼见仍无所动,眉峰一皱,轻踢坐下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车前。迟疑着要不要伸手掀开车帘,却见帘门一起,一个女子探出头来,怒道:“你这将军好没道理,嚷嚷半天什么卫王公主的,咱们又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却给拦在这儿,倒要给奴家个说法。”   袁爽目光一扫,但见车中虽是也有个男子,却是畏缩着身子,惧怕的看着自己,又哪里来的什么卫王和平阳公主?   袁爽心中震骇,实在不明白内廷专人看住的目标,怎么就会这么不见了。眼见那女子极是泼辣,似乎有喋喋不休的架势,也不多言,转头喝道:“来啊,将这些人全数带回,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说罢,大踏步返回,翻身上马,吆喝一声,在这边众人的哄然吵闹中,已是绝尘而去。   御花园中,李渊眼见先前那个侍者进来,挥手将身边的姬人斥退。那人等到众姬人下去,这才走至近前,低声说了几句。李渊正自端着一杯御酒,正要往嘴里送,听到这人所说,猛然顿住,旋即手一松,那酒盏砰然一声,已是跌落地上,摔得粉碎……   同一时间,远在北海郡外的渤海海面上,一只巨大的快船,正在稳稳的行驶着。罗世信和雄大海,还有小棒槌和黑熊四人,团团围坐,面对着盘子里正自乱跳的活虾,都是面面相觑。   罗世信苦恼的道:“少爷就能搞怪,这东西活蹦乱跳的,看起来没二两肉,如何能填饱肚子。竟然还要生吃,说是能治晕船,可我怎么,呃……”话未说完,突然面色一变,急急跳起来,奔到船舷边,大吐特吐起来。   雄大海将盆一推,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岔开话题道:“咱们这次狠狠的耍了皇帝老子一把,可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也不知张承他们有没有危险,唉,实在叫人担心的很。”   小棒槌一撇嘴,不屑的道:“哼,这天下什么人敢跟咱家少爷耍心机,便是皇帝又怎的。大海哥你放心吧,少爷既然说了没事,自然就会没事。他们这么诡秘的往外走,监视咱们的人自然觉得可疑,但在没心思的人眼中,却是很正常的,想来大唐皇帝也不至于跟一些平民为难吧。咱家少爷说的还能有错?你就……”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冷哼传来,老爷子庄乐生正满面怒色的瞪着他,喝道:“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尊忠君之道,如何竟敢背后诋毁皇上。都是跟你们家少爷学的,这畜生哪去了?这个破船怎么这么大,居然一转眼就不见了,真真可气的很。”   老爷子左右转动着目光踅摸,想要找出那只小畜生藏在哪儿。雄大海几人对望一眼,悄没声息的偷偷溜了,等到庄乐生回过头来,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不由的当场呆住。   大船最上头的一层甲板上,众女环伺之中,庄大少满脸幸福的躺着,享受着花语和依人不断往嘴里塞来的零食。杨萍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夸张的道:“庄见仁,你惨了,我看公公很恼火的样子,定要寻你的麻烦了,到时候你可别指望咱们帮你求情,想也别想!”   小丫头插着腰,凶巴巴的对着庄见低声喊道,庄见眼光邪邪的瞟了她颇有规模的胸部一眼,嘿嘿笑道:“萍儿,你可是昨晚没吃饱,准备让我好好贿赂一下你,单独给你开个小灶吗?那也不用找这种蹩脚的借口嘛,直说就是,为夫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杨萍儿一呆,随即满面通红,眼见众女都是笑意晏晏的看着她,不由的更是大羞,知道自己委实斗不过庄见那张嘴,只得跑去呵几个笑的最厉害的痒,船上顿时一片莺声笑语。   庄见站起身来,走到船头远远眺望着中原之地,心中不由思绪万千。自己此番去海外找大哥虬髯客张仲坚,自然是逍遥快活了,遥想几个留下的兄弟,此刻也许正挥舞着刀枪与敌厮杀,不由的默默祈祷。   身边香风微动,一股甜香传来,庄见扭头看去,但见萧嫔俏然立在身后,双眼中波光荡漾,如同海波中那细细碎碎的阳光。   “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萧嫔轻轻的问道,眼中的光泽如同漾起了一层水雾。庄见痴痴的看着,一时间,竟是深深的陷了进去……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